笔趣阁 > 沉鸾孽 > 第109章:帝王情冢(三)

第109章:帝王情冢(三)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龙王殿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5.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臣暄从闻香苑回来的第二日,南熙派来的贺使抵达黎都序央宫。

    是统盛帝聂竞择的第九子,刚刚受封“诚郡王”的聂沛潇。

    来者身份不是亲王,虽比不得福王聂沛瀛和慕王聂沛涵,倒也不失尊贵。臣暄遣了靖候臣朗前往黎都城外迎接,算是全了礼数。

    是夜,臣暄在序央宫设宴款待南熙来使,亲自作陪。

    “原本是想赶来参加圣上的登基大典,谁想路上还是走得慢了,万望圣上海涵。”聂沛潇一改往日恣意的风流相,只噙着浅笑对丹墀上的臣暄说道。他用的是“海涵”二字,而非“恕罪”,这其中,倒也能令在场诸人听出些端倪。

    礼数周到,却显疏远;不卑不亢,平起平坐。

    臣暄只举起琉璃酒杯淡淡回笑:“是朕登基匆忙,有劳诚郡王路上奔波。”他抬手朝聂沛潇遥遥一祝:“这一杯,朕谢过诚郡王及诸位使者一路风尘,前来北宣。”

    聂沛潇及南熙一众来使皆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侍婢们将空置的酒杯逐一斟满,臣暄已再次举杯笑道:“第二杯,请诚郡王代朕谢过统盛帝美意。”

    这一次,南熙贺使中唯有聂沛潇才够身份受下这谢意。他独自举起酒杯,起身回道:“小王临行之前,吾皇曾有交代,务必令小王转达对中天先帝的哀思,以及对圣上登基的恭贺。”

    聂沛潇长身玉立,七分客气中带着三分挑衅:“吾皇言道,圣上文韬武略、年轻有为,必定会治下一个盛世北宣。小王眼界浅显,唯有拭目以待。”这一句话,不仅表达了身为一国贺使的客套,也彰显了身为他国皇子的轻微敌视。即便听起来有些逾越,也是他诚郡王的一已之言。

    臣暄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丹墀下首座的远道来客,深知能得南熙统盛帝指派前来作为贺使,聂沛潇必定是有几分本事。他不禁想起了三年前原歧做五十大寿时,统盛帝派来的贺使聂沛涵。那一次见面,从某种程度上讲,改写了臣暄的一生。

    而今日的聂沛潇刚到弱冠之龄,一如三年前的聂沛涵。统盛帝膝下九个儿子,如今活着的还有七人,他偏偏派来与聂沛涵交好的聂沛潇作为南熙贺使前来北宣,这其中究竟是什么心思?

    是暗示下一任的南熙君主已定下了人选?还是明知自己与聂沛涵是敌手,有意立个下马威?

    总之单看今日聂沛潇的表现,统盛帝绝不是随意指派了一个儿子前来。如今北宣初立,南北关系微妙,这个贺使,不仅要身份得宜、进退有度,且还能在关键时刻做出权衡,甚至是代表统盛帝表态。

    南熙诚郡王聂沛潇,完全有这个能耐,却偏偏在人前装出一副闲散风流的模样,倒是有些深不可测的意味。

    臣暄不禁有些头痛。统盛帝聂竞择在南熙帝位上稳坐了二十余年,那种老谋深算及深沉城府,他自问比不上。单看聂沛潇这套行云流水虚虚实实的做派,不在皇家浸淫一二十年,也绝对历练不出来。

    先有慕王聂沛涵,再有诚郡王聂沛潇,还有一个素未谋面但已如雷贯耳的福王聂沛瀛,南熙也算后继有人了。

    臣暄少时便驰骋沙场,深知“敌不动我不动”的招数,更知“敌动我慎动”的套路。如今聂沛潇先发制人,想要给北宣一个下马威,他便决定以静制动,至少要让对方猜不透自己的心思。

    想到此处,臣暄已将被侍婢斟满的琉璃酒杯再次端起,高深莫测地笑道:“承蒙诚郡王吉言。这第三杯酒,朕惟愿两国修好,世代交谊。”

    聂沛潇举杯看向丹墀上的臣暄,方才自己连发三箭,不说震慑北宣,却也不想让人小瞧了自己。只是这三箭他明明是有的放矢,射向对方时却全没了回应。那感觉好似自己使尽全力出拳,却击在了一片虚软的棉花之上,无处发泄的郁闷,可想而知。

    聂沛潇只得维持着他招牌似的恣意笑容,重复了臣暄的那句话:“惟愿两国修好,世代交谊。”言罢仰首将美酒一饮而尽。

    臣暄搁下酒杯,不再劝饮,只淡淡笑道:“如今北宣时值国丧,序央宫中禁开歌舞。今日一众贺使不远万里而来,朕也仅是指了寥寥几人彩衣娱客,还望诚郡王莫要见笑才是。”

    “圣上之孝,乃北宣表率,小王亦是动容。”聂沛潇回道。

    “如此甚好。”臣暄本就只是客套地询问,对方亦是客套的回答。这样无关大雅之事,谁都不会放在心上。臣暄便吩咐下去开演歌舞,自己也暂时放下了与聂沛潇之间若有似无的对峙。

    每到一曲舞罢,聂沛潇便会赞扬几句,有时也会夹杂着几句看似不经意的问话,问的都是无关痛痒的问题。臣暄耐着性子一一答了,又辅以一些北宣的风土人情,气氛倒也看似越发和睦起来。

    如此时辰倒是过得极快,这一场接风的国宴,虽不能说宾主尽欢,却也算是相安无事。只是宴至尾声之时,聂沛潇忽然笑道:“今日承蒙圣上亲自款待,小王不胜荣幸。这一次从南熙前来,除却吾皇置备的贺礼之外,小王私下也想略表一番心意,不知圣上可能看在眼中?”

    这一次南熙虽说只派了一名郡王前来,不及三年前原歧大寿时来贺的慕王聂沛涵身份尊贵,但是聂沛潇此来北宣,却带了比之三倍的贺礼,算是借此机会为两国建交铺下一条路子。臣暄曾在三年前见过聂沛涵送给原歧的寿礼,这一次也看到了南熙递来的礼单,他是很满意的。只是他未曾想到,在这许多厚礼之外,聂沛潇竟然还私下备了其他东西。

    臣暄不知对方卖的是什么关子,只得笑道:“诚郡王言重了,要郡王私下破费,朕情何以堪。”

    聂沛潇笑得越发恣意:“也不破费什么,不过费些心思罢了。只要圣上看着喜欢便好。”言罢抬手做了个手势,殿外便鱼贯而入五名女子,各个身着一袭素白衣衫,皆朝着丹墀上的帝王盈盈一拜。

    臣暄性喜白色,显然聂沛潇是摸清了他的喜好,才安排这些女子穿了白衫白裙。那衣衫看似颜色一致,款式却不尽相同,细微处更见精巧心思。臣暄淡然无波地看向殿上的五名女子,若是他没有看错,这些女子所穿的衣衫应是上好的雪岭绸缎,价值千金一匹。

    可见聂沛潇果然是花费了心思,不惜下了血本。

    臣暄在心底冷嘲,面上却是挑眉笑问:“这是诚郡王的私人馈赠吗?”

    聂沛潇一派风流地回道:“相传圣上是个中高手,想必很能体会小王的心意。”

    臣暄闻言高声大笑起来,颔首道:“诚郡王一番美意,朕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他知道聂沛潇在南熙是个什么风流名声,比他从前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他与聂沛潇不同的是,他已然寻到了那个能使自己一心一意的人,很显然聂沛潇还没有。

    也许这位年轻风流的王爷很快便能寻到值得倾心以待的女子,又或许他这辈子也寻不到。

    臣暄从前旁观那些痴男怨女,只觉得深陷情网的男人既窝囊又好笑,直至自己深陷其中,方能体会得到几分滋味。也不知如今在聂沛潇眼中,自己与鸾夙到底是戏假情深呢?还是戏假情也假?他又是否会嘲笑自己?一如自己从前嘲笑他人那般?

    然而两人你来我往又说了几句话,臣暄已然明白了聂沛潇的真实意图。

    但见一袭紫袍的风流王爷坏笑着绕过案几,走至殿中指着那五名女子,笑问道:“不知在圣上眼中,我这南地胭脂可比得过北国美人?

    这是在问美人?还是在问能养育出美人的土地?臣暄敷衍地看了五人一眼,笑着回话:“各有千秋。”

    “若是非要一论高下呢?”聂沛潇不依不饶。

    “若是非要一论高下……朕生在边关,长在北地,自然还是喜欢北地女子的大方飞扬。”臣暄面上笑得微妙,不动声色地回道:“朕是沙场出身,不懂怜香惜玉,这南国美人温柔娇婉,只怕朕消受不起,反而唐突了她们。”

    聂沛潇闻言并无气恼,仍旧噙着笑意问道:“圣上没有试过,又怎知南国美人不合心意?”

    聂沛潇顿了一顿,话语中带着似是而非的深意:“小王赠与圣上的这几位美人,皆是大方与温婉兼有的气韵,能歌善舞、精通音律,比之某些北地闺秀,怕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听闻此言,臣暄心中恍然大悟。这是为了聂沛涵抢走鸾夙的事,变相地赔罪来了。

    只是依着臣暄对聂沛涵的了解,先兵后礼,这并非是他堂堂南熙慕王的作风。臣暄再联想起聂沛潇与聂沛涵的关系,便猜测这是聂沛潇自己的主张。

    想到此处,臣暄不禁仔细打量起大殿上的五名白衣美人,虽说离得远了些,但他目力极佳,便也看得真切。

    果不其然,这无名女子皆是神情寡淡、不食人间烟火的那一类,眼风略微一扫,倒是与鸾夙有几分相似。只不过,这是真的相似还是装出来的相似,恐怕一时三刻见不得分晓。

    在臣暄心中,任何有关鸾夙的事皆是私密的,并非能在大殿之上所公然置喙。于是他便笑着对聂沛潇提出了邀请:“月色甚好,清风徐来。朕有心一尽地主之谊,不知诚郡王可愿与朕夜游序央宫?”

    聂沛潇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臣暄单独相邀的意图,便回道:“小王正有此意。”而后他又对一众南熙使者命道:“你们先回驿馆吧。”

    他又指了指殿上的五名女子:“圣上这是笑纳了?”

    臣暄不得不受下这份“厚礼”。且不说他曾经是花名在外的风流世子,即便如今已变成专情专一的帝王,他也不能让聂沛潇看出来。否则只怕南熙会以为鸾夙奇货可居,无端将一个单纯的情场相争事件,演变成南北的政治事端。

    “诚郡王千里迢迢为朕送来五朵解语花,朕若不领情,岂不显得不解风情?”臣暄亦笑得风流入骨,带着几分食髓知味的暧昧,会心而又默契地看向聂沛潇。

    聂沛潇见状哈哈大笑起来,仿佛是终于找到了知己一般,暗暗从袖中伸出左手拇指,冲着丹墀之上做出个赞扬的手势。

    臣暄顺势起身走下丹墀,伸手对聂沛潇相请,两人便无言地从大殿行出,漫无目的地在序央宫中随意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