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六指琴魔 > 第三一章鬼奴骗父挽救武林人

第三一章鬼奴骗父挽救武林人

推荐阅读:弃宇宙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5.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吕麟因为到得最迟,所以,在人人均受重伤的情形之下,他总算伤得最轻。此际,他一听得那来人的声音,已然认出,那来人正是鬼奴黄心直。鬼奴黄心直突然来到,而且他弓弦一响,六指琴魔便停止弹奏八龙天音,吕麟的心中,不禁感到大是奇怪。

    吕麟连忙睁开眠来看时,心中不禁又吃一惊。经过了一夜的折腾,此际,已然晨光微曦,东方现出了鱼肚白色,吕麟看清了六指魔琴的脸容,也看清了黄心直的脸容。

    此际,他们两人,相隔五六尺远近,黄心直站着,六指琴魔坐着,正各自睁大了眼,发傻也似地着对方,出神之极。

    而吕麟心中之所以吃惊,乃是黄心直和六指琴魔两人,竟是一样地丑不堪言,而且全是掀天鼻,小眼晴,厚嘴唇,高颧骨,肤如鱼鳞,头发稀疏焦黄,如何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

    黄心直呆了半晌,道:“你你你”他一连讲了三个“你”字,却再也讲不下去。因为他一直以为自己之丑,天下无双,如今碰到了名震武林的六指魔琴,非但和他一样丑,而且,还丑得一模一样,丝毫也不差,心中实是奇怪。

    六指琴魔的脸上,也现出了一种异样的神情,道:“你就是鬼奴么?”黄心直点了点头。六指琴魔又道:“你你可知道自己的身世么?”鬼奴黄心直摇头道:“不知道,我懂事之际,身旁便是一具骇骨,和这张火弦弓。”

    六指琴魔的神情,突然之际,像是激动之极,四指在琴弦上连拨动了几下,传出的“叮咚”琴音,欢娱之极,令人禁不住要手舞足蹈,道:“你如今见了我,还不明白么?”

    黄心直怔了一怔,道:“你你是我”六指琴魔不等他讲话,便已然“哈哈”大笑,道:“傻瓜,我们相似,一致于此,我想要冒认,也是不行,你远犹豫什么?”

    鬼奴黄心直一直只当自己,无父无母,孤苦伶仃,再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还会有亲人在世上,激动了片刻,才大声叫道:“爹!”

    六指琴魔站了起来,一手持琴,张开了双臂,黄心直身形一幌,便扑入了他的怀中,两人紧紧地抱了好一会,六指琴魔才说道:“你可知自己的父亲,是什么人?”

    黄心直道:“武林之中,人人皆叫你六指琴魔!”六指琴魔笑道:“那是为父得了八龙天音之后的称呼,以前叫什么,你想也不知?”

    黄心直回过头来,向跌坐在地的众人,看了一眼,只见尚未死去的那些高手,个个都看着自己,倒在地上的七煞神君谭升,也正向他来,黄心直向谭升了一眼,道:“谭大侠曾和我说过,在我附近的那具尸骨,可能是川中四丑中的丑灵官黄冬,因此我一直只当自己是他的儿子。”

    黄心直一面讲,六指琴魔的脸上,现出了讶异之色,道:“居然还有人知道我的名字?

    为父正是丑灵官黄冬!”他们两人的对答,一干高手,也全都字字听得极为清楚。六指琴魔的来历如何,本来是武林中一个极其神秘的大谜。

    如今,听得六指琴魔自己道出,他原来是川中四丑中的丑灵官黄冬。众人心中,其实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川中四丑,本来是黑道上四个穷凶恶极之徒,武功虽然不高,但行事却狠毒之极,几次正派中人,想要出手除,均被他们早得了风声,远远地避开。

    而众人也早已知道,六指琴魔所厉害的,便是身擅“天龙八音”绝技,他本身的武功,可能只是一个二三流的人物?如今,果然证实了众人所料不虚。黄心直呆了一呆,道:“那么,在我身边的那具尸体,又是谁?”六指琴魔面现怒色,道:“这畜牲,由得他死了也罢!”

    黄心直的心地,何等善良,他自从一懂事之后,便将那白骨,当作是自己的亲人。白骨当然不会说话,但是黄心直却时时对着那具白骨来自言自语。在他未识得谭月华之前,他的心事,只有向那具白骨透露的机会,因此,他对那具白骨,极有感情。

    此际,他知道了自己的生身之父,尚在世上,而且正如六指琴魔所言,两人相似如此,想要冒认也是不能,心中的高兴,实是难以言喻。可是,他一听得父亲如此訾骂那具白骨,心中也不禁愕然。

    只听得六指琴魔又道:“孩子,当年,为父和三人结义,无意之中,发现了火弦弓和八龙吟两件异宝,那时,你刚出世不久,其中一人,竟生异心,想要并吞那两件异宝,趁我不觉,盗了火弦弓逃走,被我发觉,打了他一毒药暗器,他唯恐我下毒手害也,竟将你抢走,我投鼠忌器,不敢再下煞手,竟被他们带了你逃掉,多少年来,我一直在找你“侥幸你未死,那贼子多半是毒发身亡!如今,我们不但父子重逢,为父也已然将八龙天音学成,成了武林至尊!”六指琴魔对于当年所发生的事,虽然讲得很简单,但是却也十分明了。

    黄心直“”地一声,才知其中梗概,想起以前,只将那具白骨,当作是自己的父亲,不由得好笑,道:“原来如此!”六指琴魔也是“呵呵”大笑,道:“孩子,你的轻功不错。”黄心直红了红睑,道:“我就是轻功不错,其他功夫,微不足道。”

    六指琴魔道:“那怕什么,你父亲是武林至尊,谁敢对你不敬?孩子,你且让开些,待为父绩奏八龙天音,将这干人,全都震死了再说?”鬼奴黄心直听了,不由得一呆,道:

    “爹,你说什么?”

    六指琴魔道:“这干人,居然敢不服我为武林至尊,我要叫天下武林人物,看看不服我的人,是如何下场,在这的,一个也不准留!”

    在黄心直善良的心灵之中,六指琴魔的话,简直是完全不可理解,他呆了半晌,道:

    “爹,你八龙天音这样厉害,他们自然服你,何必一刹时间,伤害这许多人命?”

    六指琴魔“嘿嘿”冷笑道:“孩子,你不知道啦,为父昔年,尚未学会“八龙天音”之际,在江湖上,不知受了多少气!”

    讲到此处,又突然“哈哈”一笑,道:“当年金鞭韩逊,在川北道上,仗着他武功高,穷追我们夫妇两人,那时,你母亲已然有孕,因为急于逃避,竟至于流产,要不然,你可以有一个哥哥了。哈哈,我八龙天音一成,也照样杀了他的孩子!”

    金鞭韩逊的儿子,突然失踪死亡,尸体在飞虎吕腾空的宝库之中出现,首级却由吕腾空送到了韩逊的府上,武夷仙人峰上大会一事,便是为此事而起,但此事是何人所为,却无人得知。比际,经由六指琴魔囗中,自己讲了出来,众人才知端的。

    其他人听了,心中虽然一样愤恨六指琴魔行事之残忍,但倒还罢了,唯有韩玉霞一听,却实在忍受不住,大叫一声,身子摇摇幌幌,站了起来,叫道:“你这臭贼!”

    可是,她本来就身受重伤,再一想起父亲弟弟惨死的情形,血海深仇,无以为报,心血一阵上涌,才一站起,胸囗一甜,便已然“哇”地一声,喷出了一囗鲜血,一个摇幌,重又倒地。

    在她身边的谭翼飞连忙挪动了一下身子,将她扶了起来,韩玉霞银牙紧咬,嘶声道:

    “你别拦我,我要报仇!”谭翼飞长叹一声,道:“玉霞如今我们,尽皆

    伤重唉”

    六指琴魔哈哈大笑,道:“孩子,你再听为父的杰作,我杀了韩逊之子,想起昔年,飞虎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仗着峨萆。点苍两派之势,目中无人,我也曾吃过他的亏,便差了个华山门下弟子,以四件宝物,去动他之心,将一只木盒,令他送给金鞭韩逊,一面又玉牒传书,说吕腾空保了一件武林中的大秘密,向姑苏而去,令得武林中人,不断拦击,等他到了姑苏,我又将人头放入他的木盒中,令他和韩逊见面时,去闹个不可开交!”

    讲到此处,又是一阵大笑,道:“吕腾空宝库,原是我一个西域朋友所造,我去开了宝库,将童尸放在其中,叫他百囗莫辩,果然,他们两人,也是吃不了兜着走,一个也没有活下来!”

    六指琴魇津津有味地讲述着他学成了八龙天音之后,向昔年仇人报仇的事,心中实是高兴之极。可是黄心直却听得面上变色。

    吕麟也是到了此际,才知道自己父母枉死的一切经过,六指琴魔报复的手段,可谓狠毒已极,吕麟再也按捺不住,一声长啸,身形突地疾拔而起,一连两个起伏,已然向六指琴魔扑到。在众人之中,他所受的伤,本就最轻,此际疾掠而出,来势极快。

    人尚未到,中指伸处,一股指风,已然向六指琴魔,疾袭而出。六指琴魇本来只当人人均已身受重伤,不能动弹,连玉面神君东方白这一类的高手,也只能眼睁睁地着自己发怒。

    也却万万未曾料到,其中一个年纪最轻的少年人,竟还有力量,向他扑来。

    六指琴魔本身武功,本就不高,全仗着“八龙天言”才称王称霸,可是吕麟来势极快,几不容地弹奏八龙吟,指风便已然袭到。六指琴魔心中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可是就在吕麟这一指,将要得手之际,只听得一声弓弦响处,一枚小箭,电也似矣,向吕麟的胸囗,电射而至。

    那一枚小箭,来得突已极。吕麟虽然伤势在众人中,不算最重,但终也已然受伤。

    而且,也竭尽全力的一扑,只顾向六指琴魔扑出,其他的一切,皆未顾到。那一枚小箭,突然之间,从斜刺射来,他人在半空,实是毫无躲避的馀地,只见箭影一闪,已然射中了他的左肋。

    吕麟左肋一中箭,一囗真气提不起“砰”地一声,跌在地上。只见眼前人影一幌,黄心直已然来到了自己的面前,面色极是惶恐,道:“吕公子,可曾伤了你?我因见到你要伤我父亲,是以才一时情急,你知道,我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亲人”

    黄心直才讲到此处,吕麟已然一声大喝,手挥处,一式“一柱擎天”己向黄心直直袭而出。

    吕麟在受伤之后,左肋之上,又中了一箭,尚幸未曾伤及心房,不然,早已当场身亡,但是也虽然侥幸留得了性命,却也已伤上加伤,那一指勉力发出之际,胸囗一阵剧痛,才便到一半,指力便已然消失,手臂也软垂了下来。

    黄心直身形幌动,向外避开了一步,几要哭了出来,道:“吕公子,我的确不是有意想伤你的。”一旁六指琴魔一耸眉毛,道:“孩子,有意伤他又怎么样?辩解什么?”

    黄心直茫然抬起头来,六指琴魔道:“孩子你且让开,待我将这些人,全结果了,咱们再来畅叙父子重逢的欢情。”黄心直住了自己的父亲,好一会,才道:“爹,这么多人,未必个个和你有仇,你为什么一定要全都害死了他们?”

    六指琴魔“呸”地一声,道:“他们不死,我武林至尊之称,安得有人公认?我百般寻你下落,便是为了要使“八龙天音”有传人,如今找是为你着想,你快驰出三里以外去!”

    黄心直的面色,显出他的心中,实是为难踌躇,到了极点。

    也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父亲还在世上,此际,父子重逢,他心中的高兴,实在是难以言喻,多少年来,他便梦想自己,有一个亲人,如今这个梦想,竟然已变成了事实。

    所以,当刚才吕麟向六指琴魔疾扑而至之际,他才在毫不考虑的情形之下,向吕麟射出了一枚小箭,可知他心中对父亲,实是爱护之极,地本是敦厚老实的人,父子天性,当然更浓。

    但是,却正因为他是天性敦厚已极的人,所以六指琴魔的每一句话,都和他的天性相违背,令得也一点也无法接受。当下,他呆了半晌,又向着众人,了一眼,叹了囗气,道:

    “爹,这些人中,有很多曾经帮过找的忙,你放过他们吧!””:指琴魔斩钉截铁地道:“不行!”

    黄心直心中一阵难过,突然双腿一屈,跪了下来,道:“爹,我求求你!”此际,众人见六指琴魔父子相会,心中本是更为震惊不已。

    因为八龙天音,虽是厉害,但是六指琴魔,未必肯将这样厉害的武功传人,人寿有限,等他死了之后,武林便有渐渐复苏的希,以往每一次“八龙天音”出世,皆是如此。

    而今,六指琴魔突然又认回了几是一出世便自分离的儿子,八龙天音,有了传人,岂不是世代相传,从此武林之中,将永远暗无天日?不但自己难免一死,以后也永远不能平静了。因此,众人心中,实是个个尽皆黯然。可是,众人一见到黄心直在伤了吕麟之后,居然大为惶恐。

    此时,又见他向着六指琴魔,跪了下来,求他不要加害众人,心中都不免大是奇怪。所有人中,只有七煞神君谭升一人,并不感到意外,因为只有他,最了解黄心直的为人。

    六指琴魔面色一变,但随即恢复了常态,道:“孩子,我们阔别多年,今日方始父子相认,难道你便要父之意,令得我为难么?”黄心直直挺挺地跪在地上,眼中不禁滴下泪来,道:“爹,孩儿一直未尽孝意,以后自当竭力侍奉你老人家,怎敢有!”

    六指琴魔道:“这就好了,你快避了开去,待为父行事。”黄心直半晌不语,心中实在委决不下,该当如何,他心中实是想听父亲的话,但是,他父亲的作为,又使他良心不安。

    正在此际,只听得七煞神君谭升挣扎着道:“心直,你可还记得你名字的由来么?”

    黄心直猛地一怔,想起了当年谭升对他所说的那一番话来。他一直为自己的面目丑陋而难过,是谭升告诉也,一个人生得美丑,是根本没有什么关系的,最要紧的,是一个人的心地。

    谭升为也取了“心直”这个名字,也正是这个意思。当下给谭升一提,黄心直心中猛地一怔,又道:“爹,你别再奏八龙天音了!”六指琴魔面上怒容立现,怪叫道:“好“好!

    你听别人的话,不听你父亲的话么?”

    黄心直一阵眼泪水直流,道:“爹,儿子的心意,实在难以明言。”六指琴魔一声长笑,道:“你不避开,为父也一样要弹奏,为父八龙天音,已然练到由心伤人的地步,你不避开,只要心无旁,也未必会受伤的!”一面说,一面“铮铮铮”三声,八龙天音,重又响起。

    黄心直的面上,突然之间现出了一个极是坚决的神色,道:“爹,你肯将八龙天音传我么?”六指琴魔停止了弹奏,道:“当然。以你的轻功而论,学会了八龙天音,足可以纵横天下,再也没有敌手,除非是”

    六指琴魔讲到此处,众人尽皆心中一动,黄心直心地耿直,却未曾听出什么来,道:

    “除非怎样?”六指琴魔一笑,道:“等这些人死了,再和你说。”黄心直又道:“爹,那八龙吟你给我看看可好么?”六指琴魔道:“自然可以。”一面说,一面便将八龙吟递了过去。

    此际,七煞神君谭升,已然知道黄心直的心意,心中不禁大喜。他本来还以为,六指琴魔未必见得肯将八龙吟交给黄心直的。怎知六指琴魔,为人虽是恶之极,但是父子分别这么多年,本来早已当他死去了的儿子,突然之间,出现在眼前,心中自然高兴。

    虽然,刚才黄心直一再阻他行事,心中不免恼怒,但是他却未疑心到自己的儿子,心意竟会和自己相去,如此之远。黄心直双手微微发抖,将八龙吟接了过来,才一接了过来,身形飘处,疾如一缕轻烟一样,已然掠出了两三丈远近,六指琴魔骇然道:“孩子,你作什么?”

    黄心直一言不发,脚步不停,一直向外,飘了开去。六指琴魔心中之吃惊,实是难以言喻,他虽然擅“八龙天音”但是八龙吟不在手中,却是难以施为,那八龙吟等于是他的性命,如今被黄心直带走,他心中怎能不吃惊。当下大喝一声,道:“站住!”

    可是黄心直却只是略停了一停,便又继续向外,飘了开去。六指琴魔身形幌动,便追了上去,只见他们父子两人,已然越追越远。

    此际,天色已然大明,旭日东升,照在众人的身上,众人如何做了一场噩梦一样,七煞神君谭升松了一囗气,道:“各位,六指琴魔此去,只怕一二日内,绝不会回来的了!”

    东力白道:“何以见得?”

    谭升道:“黄心直的心意,我最是明白,也轻功如此之好,我们都未必追得上,何况是六指琴魔,至少将他引出千里之外,如何能够在数日之间回来。”众人这才真正松了一囗气,东方白道:“我们各自运转真气,自行疗伤吧!”

    众人尽皆点了点头,一时之间,重又寂然无声,各自以本身真气,疗治伤势。到了第二天早上,几个一流高手,如东方白、谭升。赫青花。烈火祖师。水镜禅师。丘君素等人,已然恢复了三成的功力,足可行动自如。

    他们站了起来,东方白和谭升两人将吕麟胸前的小箭拔去。又替他敷上了金创药。到当天晚上,有几人,终因伤重不治而死,算来,虽然一干高手,逃过了此劫,但死的人,却也占了一半。

    七煞神君叹了一囗气,道:“六指琴魔固然暂时被黄心直引开,但黄心直天性敦厚,必然会将天龙吟交还给他的,八龙天音的厉害,我们人人均已身受,如今我们的伤势想要完全复原,至少也得几个月,除了避他锋芒之外,实无他法!”

    众人尽皆默然不语。水镜禅师在每一个死者的身旁,低声诵了几句佛号。众人便合力将已死的人,葬了起来,在他们的坟前,标明了姓名派别,算起来,又有几派,根本已经没有了高手,只怕从此以后,武林便已然没有这些派别了。

    玉面神君东方白等到将死者埋妥之后,衣袖飘瓢,一言不发,便向外掠去,七煞神君忙道:“东方兄,你上哪去?”

    玉面神君东方白一声悲啸,道:“天涯任飘泊,海角可流荡,谭兄,你只当我已然死在八龙天音之下便了!”谭升的心中,不禁大是伤感,叹了一囗气,低声对身旁的赫青花:

    “你看,全是你弄出来的事!”赫青花的面上,一直套着面具,也看不出她面上的神情来,但只听得她一声冷笑,道:“还要怪我?你甘愿将女儿嫁给老头子,我可不愿意!”谭升道:“女儿自己愿意,做父母的,却也不能勉强她!”

    赫青花“哼”地一声,不再言语。谭升转头,向谭翼飞去,道:“你们两人,若是愿跟我们回火礁岛去,自然最好,不愿意的话,你们自己在江湖上行走,需得小心才好!”谭翼飞在离开火礁岛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小孩子,他对火礁岛的印象,已经十分模糊,听了之后,略略一想,道:“爹,我还想在江湖上,闯荡几年。”谭升道:“好,可是你伤势未痊愈之前,切切不可生事,就算伤势已痊愈,见了六指琴魔,也宜远远避开!”

    讲到此处,顿了一顿,忽然又叹了一囗气,道:“我知道刚才那两句话,嘱咐你,也是白话,要不然,日前你也不会下山来了。但你总要念在你父母膝下只得你们兄妹两人,你妹已然不知生死,你自己尚要多多小心才好!”七煞神君谭升讲到这,想起谭月华尚在婴儿之际,毒手罗刹赫青花便已睹气离去,自己养羊哺乳,日夜不寝,将她养大的情形,难得她大了之后,聪明伶俐,自己每一见到她,便感到以前的辛苦,总算未曾白费,有所收获。怎知谭月华会在情海之中覆舟,受到了这样大的刺激。

    谭升心如刀割,长叹一声,眼中不禁垂下了两滴泪来。谭翼飞见了,怔了半晌,道:

    “爹,你不准备去找妹妹了么?”谭升沈声道:“翼飞,你又不是不知你妹妹为人的,找到了她,又有什么用?”

    谭翼飞听了,也不由得暗叹一声,又道:“爹,妈,你们两人,打算在火礁岛上隐居,不再在武林之中行走了么?”

    七煞神君谭升道:“当然不是,我与你妈两人,在火礁岛上,准备尽自己之力,再依靠你外公遗下“魔经”为助,去专研武功,想出可以克制八龙天音的办法来,不幸而不能有所成,只怕不免死在八龙天音之下!唉!大劫已成,能不能挽回,实在是一点把握也没有,只好听天由命了?”

    在他们父子两人,话别之际,其馀人也已然大都离了开去。东方白早已走远,华山掌火使者,已早被吕麟击死,烈火祖师自己带了大火把,也离了开去,水镜禅师一面高颂佛号,一面也向青云岭上走去,吕麟追上丘君素,向她说明端木红在那山洞之中,多半穴道已解,不知如何,丘君素满面怒容,也向青云岭上而去。吕麟送走了丘君素,再回到原地,恰好听得谭升父子,讲起谭月华来。吕麟在一旁听了,不由得泪如雨下,他不愿被人发现自己的伤心,因此一面听,一面又转了面去,背对着众人。

    谭升将话讲完,又叮咛了几句,倒反是赫青花,因为从小和小女分离,感情并不太浓,只是略为嘱咐了几句,两人便一齐离去。谭翼飞和韩玉霞两人,转过身来,只见吕麟正自背对他们暗泣。

    两人心中,自然知道吕麟是为什么伤心,对了一眼,谭翼飞轻轻一碰韩玉霞,道:“玉霞,你去劝一劝麟弟!”韩玉霞向前走出了一步,只见那柄紫金刀,被在一个新坟上,吕麟虽然将刀,还给了人家,但是此次,那人却死于八龙天音,紫刀依然无主。

    .韩玉霞身形飘动,将那柄紫金刀,取在手中,来到了吕麟的身边,叫道:“麟弟!”

    吕麟黯然道:“韩姑娘,你不用来劝我,我心中的创伤,岂是劝得好的!”

    韩玉霞涨红了脸,大声道:“麟弟,谁是想来劝你?”谭翼飞听得心中一楞,暗忖韩玉霞脾气不好,莫非事至如此,还要和吕麟吵架?因此连忙向她使了几个眼色。

    可是韩玉霞却像是完全未曾看到一样,仍然极是激动,道:“麟弟,我是来提醒你,你金刚神指的绝学,天下无双,男子汉大丈夫,立身于世,若因为情海生波,便尔心灰意,还算是什么人?”吕麟长叹一声,道:“韩姑娘,你空囗说来,自然容易!”

    韩玉霞一抖手“刷”地一声,那柄紫金刀,幻起一溜紫虹,入了吕麟面前的地上,道:“紫刀在此,仇人未死,谭姑娘已碎之心,等你去补,你自己好好地想一想吧,我们走了!”话一说完,便倒退了开去,一招谭翼飞,道:“我们走!”

    谭翼飞心中还不放心吕麟,道:“他”可是他只讲出了一个字,韩玉霞已然道:

    “我已然将话讲尽,听不听,在他自己了?”谭翼飞一想,也有道理,两人便一齐逸了开去。

    其实,韩玉霞斩钉截铁的几句话,在吕鳞的心中,已然引起了极大的反应,两人才一离开,吕麟便自喃喃自语道:“仇人未死,谭姑娘破碎之心,等你去补!”念了几遍,一捏刀把,将那柄紫金刀,提了起来,猛地一刀横挥,向一枚石等砍去。

    只听得“铮”地一声响,火花四溅,石屑乱飞,那枚石笋,已被砍断?吕麟在挥刀向石笋砍出之际,面上的神情,显得坚决之极。

    但是,在将石笋砍折之后,他却又怔怔地发起呆来,低声道:“吕麟吕麟,大仇尚未报,你能够报得了么?谭姑娘破碎的心等你去补,你补得好么?”讲到此处,手一松,呛一声,那柄紫金刀,竟跌到了地上。

    吕麟就这样呆呆地站着,忽然间,听得一人冷冷地说道:“没出息的东西,你不横刀自刎,这世上也少了一个脓包!”

    本来,人人均已离去,当地只剩了吕麟一个人,那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吕麟倒被她吓了一跳,面上一红,抬头看时,却原来是青燕丘君素,正满面卑夷之色,着自己。

    吕麟被她锐利的目光,得难过之极,恨不得可以有个地洞,钻了下去!忙问道:“丘老前辈,端木姑娘可在么?”

    丘君素“哼”地一声,道:“那洞中,只有鬼圣盛灵在,已被我一掌击死,端木红这贱人,不但违了飞燕门世传的戒律,竟然偷偷地爱上了男子,已然是杀不可恕,而且,他所爱的,还是你这样一个脓包,更加是罪重之极?”

    讲完之后“呸”地一声,身形飘动,便已然向外,疾驰而去。吕麟被她一番话,骂得面如紫姜,等丘君素驰出了老远,才迸出了一句,大声道:“我怎么是脓包?”可是丘君素早已走远,也已然根本听不到他的话,他一声大叫,只不过引起了阵阵回音而已。

    吕麟一俯身,拾起了落在脚边的紫金刀来,脸上的神情,重又显得坚决无比,便向青云岭上驰去,才一上岭,便见东天峰上,冒起了团团火光,在火光之中,峨萆派僧门众人,各自带了一个包袱,向东天峰下,疾驰而来。

    吕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呆呆地站着,两百馀僧人,头也不回地下了东天峰,最后,才见水镜禅师,也跟了下来。水镜禅师一下来,吕麟便迎了上去,叫道:“师伯,你到哪去?”

    水镜禅师叹了一囗气,道:“六指琴魔一得到八龙吟,必然重来此处,我将僧众遣散,放火烧寺,免得众人遭劫,你也可以依法施为。”吕麟的心中,悲愤莫名,道:“大师伯,难道就任由六指琴魔,荼毒武林么?”

    水镜禅师叹了一囗气,道:“我此去,准备到天竺去,与天竺高人,商讨一下对策,或是练一种佛门神功,看可否与八龙天音相抗,成不成功,只有付诸天命了!”

    吕麟听得他的囗气,竟和七煞神君谭升,一模一样,心知八龙天音,乃是武学之中,所罕见的精品,要胜过它,实是难过登天!水镜禅师讲完,又伸手拍了拍吕麟的肩头,道:

    “你燃了房舍之后,也去觅地躲避一时再说罢!”吕麟只得黯然点了点头。

    眼看着水镜禅师,袈裟飘飘,便自向外,疾走了开去。

    吕麟又呆呆地站了一会,驰上了西天峰,仔细查看了一遍,见确已没有人在,便也放起火来。不到一个时辰,青云岭上,东西两峰,全都是火光烛天,直上霄汉,吕麟站在岭上,自觉得热气逼人,一直烧到夜晚,更是蔚为奇观。吕麟呆呆地站到天黑,方始下了青云岭。

    他在死难者的新坟之前,站了一会,猛地想起,七煞神君料事极准,他既然已经算到,黄心直只不过是将六指琴魔引开,那八龙吟仍然会回到六指琴魔的手中,而六指琴魔,也一定来到此处,大约事实上,他的确是会这样。

    既然如此,自己何不隐身在这附近,等到六指琴魔一到,出其不意,飞出紫阳刀,不等他施展八龙天音,便将他除去?不管能不能成功,这个做法,总值得试上一试,看看有否结果。他一想及此,连忙在四周围勘察了一下,可是却又没有特别可供隐身之处。

    只有在那些新坟之旁,有着三五株两人合抱的大树,树身之后,虽然可以躲上一躲,但是却也显得不十分安全。因为,只要被六指琴魔,看出一点痕迹的话,行刺便不成功了。

    他站在大树之旁,想了半晌,陡然之间,有了主意,将紫金刀小心翼翼,在树身上,割上七尺来高,两尺来宽的一整块大树皮来。然后,又以刀在树身上,挖了一个足可容身的树洞,将挖下来的木块木屑,全都抛入了草丛之中,一点也不留下。

    然后,他又将一整块树皮,合了上去,看起来,仍然是完完整整地一棵大树,一点痕迹也没有。吕麟心想,六指琴魔要就不来此处,若是来到这,万料不到树中会有人。他随便摘了些山果子,吃饱了肚子,便站在树洞之中,再小心把树皮掩好。在树皮中挖了一个小孔,向外观看。

    这样地站在树身中,当然极是辛苦,吕麟为了报仇除害,什么样的辛苦,都在所不计,更何况是这一点点苦楚。他静静地等着,右手紧紧地握着紫刀的刀柄,只等六指琴魔一在眼前出现,使出其不意地将刀掷了过去,叫也来个防不胜防。

    吕麟在树身之中,足足等了一夜,外面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吕麟只当六指琴魔,已然不会再来了,刚想要出树去走动几步时,突然听得有人讲话之声,传了过来,正是黄心直的声音。只听得他道:“爹,我早已料到他们已经全散去了!”

    吕麟一听得黄心直的声音,心中不禁大是紧张,他听得出那声音,已然只不过七八丈远近,但是却又偏偏是从后面传来,他非但看不见六指琴魔和黄心直两人,而且,要现身飞刀的话,势必也要慢上一慢。而那一慢,便可能前功尽弃,因此他只是耐着性子,等着不动。

    只听得六指琴魔语带怒音,喝道:“你还有胆子来说这种话?”黄心直的声音,显得极是惶恐,道:“爹,我我只是想,何必伤那么多人呢!”六指琴魔怒喝道:“你知道什么?

    我不伤了这干人,这干人岂肯放过我。”

    黄心直道:“爹,你身怀八龙天音绝技,谁敢来惹你?”

    六指琴魔“呸”地一声,道:“孩子你祗知其一,不知其二,我虽身怀八龙天音绝技,但是本身武功,却比他们来得差。当年,在仙人峰上,我受了东方白那老贼子一击之力,便受了重伤,若不是那贼子立即昏倒,我几就此死去“到了家中,又奏了一次八龙天音,在黄河边上,遇到了两个死对头,又奏了一次,奏那八龙天音,极是耗神,我带伤而奏,伤势更重,尚幸觅到一处极是隐蔽的地方,养了两年伤,方始出来。你想,如果当年东方白的一击,再重了些,或是我伤后再遇强敌,岂不是一样要遭不幸?”

    当下六指琴魔自己道出了经过,吕麟才知道何以自己在岛上飘流的那两年中,六指琴魔会未在江湖露面,原来他是受了伤。既然东方白的一击,可令得他受伤,可知他也不是神圣不可侵犯,永远不败的人。

    吕麟一想及此,心中胆气,顿时又壮了不少,只等六指琴魔一在眼前出现,便准备对他下手,可是六指琴魔的声音,虽然已经近了许多,但是仍然方向不对,在他的背后,令得他难以下手。

    只听得黄心直道:“爹,如果你不以八龙天音害人,我想人家也不会来害你的,你那次在巨宅内,大雨中弹奏八龙天音,我差一点没有被你震死!幸亏谭姑娘将我救了出来。”

    六指琴魔笑道:“谁叫你当时不看清我和你长得如此相像?实和你说,是在那次之后,我才知道关系重大的火弦弓,尚在世上!”吕麟听到此处,不由得心中一怔,暗忖火弦和六指琴魔,又有什么关系?只听得黄心直也问道:“那火弦弓一直在我手中,为何关系重大?”

    六指琴魔哈哈笑道:“世人皆知,八龙天音,绝无物事可以克制,但是却有一件克星,那便是火弦弓了!”吕麟听到此处,不禁又惊又喜,他再也料不到,一张区区的火弦弓,竟可以克制八龙天音,却不知道是如何个克制法?

    他此际,屏息静气,连大气儿也不敢出,更不敢出手,唯恐一击不中,反倒失去了听六指琴魔道出克制八龙天音之法的机会。只听得黄心直道:“爹,那火弦弓有什么能耐,可以克制八龙天音?”六指琴魔笑笑地道:“小畜牲,你可是学会了可以来害你父亲?”

    黄心直急道:“爹,我好不容易,知道自己有了亲人,怎会害你?若是有谁想要害你,我都不依!我上次夺了八龙吟,只不过是为了”他话未曾讲完,六指琴魔已经叱道:

    “不必说了,你那一番话,我听不入耳,告诉你也不怕,反正你有火弦弓,没有火羽箭,也是无用的。”

    黄心直道:“什么火羽箭?”

    六指琴魔道:“反正这无人,你且听我说。那八龙天音,在两百馀年之前,也曾经出世过一次,那一次,得到八龙天音的,乃是一个身怀血海深仇,仇人本领之高,又绝不是敌手的人,他得了八龙天音之后,便开始报仇,株连极广,当时武林之中,也造成了一场惨重浩劫,直到火弦弓也相继出世,那火弦弓,此际,还连着七枝火羽箭。火弦弓配上火羽箭,是可将箭射出四五里之外,而劲力不减!”黄心直“”地一声,道:“原来如此,我却不知道。”

    六指琴魔又道:“那火羽箭和火弦弓,恰好落在仇人的手中,当那人在藏边唐古刺山之顶,弹奏八龙天音之际,仇人在对面山峰之上,连射了七枝火羽箭,令得他身受重创。但是他却未死,仇人赶到,两人又展开了生死之斗,终于同归于尽,那八龙天音和火弦弓,也就一齐留在唐古刺山之上!”黄心直道:“那么火羽箭也应该在!”六指琴魔道:“那两人,两败俱伤之后,心中皆生了悔意,在地上留下了这一段经过,以俾后人得知,但是未曾说明,那七枝火羽箭,究竟是在什么地方,我们也曾找过,却未曾找到。”

    黄心直“”地一声,道:“爹,如果火羽箭出世,岂不危险?”

    黄心直这一句话,原是出自衷心,他虽然不同意六指琴魔的行为,会在紧急关头,夺走了六指琴魔的“八龙吟”但是却又正如七煞神君谭升所料,他天性敦厚,对于父亲,极具孝心,是以听得火弦弓和火羽箭配合,可以在八龙天音难及之地,将弹奏八龙天音之人射中时,心中又不禁极其耽心。只听得六指琴魔“呵呵”大笑,道:“傻孩子,火弦弓在你身上,你轻功如此之好,谁能抢得走?只要你不存弑父之心,火羽箭即使出世,又有何妨?”

    黄心直忙道:“不错!”他们父子两人,所讲的每一句话,吕麟均已听入了耳中。他心中的高兴,实在是难以言喻。

    因为六指琴魔只当此处无人,将有关火弦弓的秘密,尽皆讲了出来。这番话,他是对儿子黄心直说的,当然不会有半句假话。而那七枝火羽箭,既然未曾被发现,极有可能,还留在唐古刺山之上,只要找到了火羽箭,事情便成功了一半。

    虽然,黄心直的轻功之好,几没有人能够比得上,要在他手中夺弓,也不是件容易之事,而且,经六指琴魔这样一说,他也一定加倍小心,但是无论如何,总算是有了办法。

    如今知道这个克制八龙天音之法的,除了他们父子之外,便只有自己一人。.如果自己此际一死,这个秘密,便只能永远不为人知。吕麟一面心中考虑,一面又听得六指琴魔道:

    “他们走了,我也不怕,一个一个,寻上门去,还怕他们走得掉么?”

    只听得他的声音,已然转了过来,不一会,吕麟已可看得清六指琴魔和黄心直两人的身形,已在自己目力可及之地。在那片刻之间,吕麟的心情,不禁大是激动。如果按照原来的计划,出其不意,在他背后掷刀,这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但是,六指琴魔虽然本身武功,未臻一流,终归也具一身本领的人。如果一掷不中,自己固然身死,不在话下,那可以克制八龙天音的秘密,就此也永远成为真正无人知晓的秘密了。也就是说,只要一掷不中,从此,便再难有人制得住六指琴魔了。

    如果吕麟不是刚才,听到了有了克制八龙天音之法,他此际早已不管成与不成,一刀掷了出去。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也可能成功,也可能不成功,谁也无法知道。但此际,吕麟却知道了世上还有可以克制八龙天音之法,而且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他那一刀,实在是关系着整个武林,数百年命运的大事。吕麟虽然绝不是行事犹豫不决的人,但是处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却也不免踌躇。就在他一个踌躇不决间,六指琴魔和黄心直两人,已然掠出了他的视线之外。他再想发刀也已在所不能了。

    就在那一瞬间,吕楚不知想起了多少事!他想起,自己的这一犹豫,失去了那一个机会,不知是为武林造了福,还是惹了祸。这,当然要看他当时如果毫不犹豫地将刀掷出之后,结果如何而定。但因为他那一刀,未曾飞出,因此是福是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吕麟又在树身之中,呆了半晌,方始推开树皮,走了出来。六指琴魔和黄心直两人,早已走得踪影不见,吕麟心想,连水镜禅师也已然焚毁了寺院离去,其馀众人,当然更会避开,除非是被六指琴魔在半路上遇见,否则天下之大,未必遭劫。

    自己也不能久待,不如速到唐古刺山,去寻一寻那七枝火羽箭,再作打算。他主意既定,便立即向峨萆山外,疾驰而出。

    那青云岭,本在峨萆山的中心,要出峨萆山,还要经过不少山峰,吕麟的身法快疾,一直飞驰,绝不停留,突然间,在经过一个山峰时,只见一件水红色的外衣,覆在一块岩石之上。吕麟一见,心中便自一怔。他一眼便可以认出,那一件衣服,正是谭月华所穿的。

    在谭月华突然离去之后,吕麟的心中,早已断定了事情只有两个可能。一个可能是,谭月华在悲愤之馀,已然自己投崖而死。而另一个可能则是,即便她不死,再也不会在人前露面,一定寻一个人迹不到的去处,以痛苦和愤恨为伴,了此残生。

    无论是哪一个可能,吕麟都没有可能再见到谭月华了,而他的心中,也已然不再存着这个希。可是,此际他一见到了谭月华的一件外衣,覆在石上,心中却不禁大是激动,忙道:

    “月姐姐,你你在什么?”

    叫了两声,没有人答应,吕麟一步窜过,将那件衣服拿起来一看,却只见衣服之下,石上刻着一行小字,那行字,分是明以手刻出的,吕麟不婪一怔,暗忖谭月华并没有这份功力!

    再一看,那两行字时,却原来是东方白留下来的,道:“麟儿,月华上衣,在悬崖石角上发现,她显已遭不幸,此诚然千古恨事,我心如槁木死灰,知你必由此经过,故留此衣在此,留字示知,尚且多加保重,匆匆不赘。”文末,只署了一个“白”字。

    吕麟看了之后,又不禁呆了半晌,眼中流下两行泪来。谭月华的衣服留在此处,她当然已经凶多吉少,是以心中,实是难过之极,泪水涌出,难以自制。木然捧着那件衣服,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衣服上。好一会,神智渐渐清醒过来,才将那件上衣,塞入怀中。

    他,谭月华和东方白三人之间的情爱纠纷,实在是谁也没有错。吕麟爱着谭月华,他已然心甘情愿地祝谭月华和东方白两人,一生幸福,宁愿自己将无比的痛苦,深藏在心头之中了。

    可是,事情却又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他和谭月华,竟会受惑于“八龙天音”以致铸下了大恨!谭月华的上衣,既然是在悬崖的石角上所发现的,那么谭月华当然也已坠崖而亡。吕麟想到伤心处,泪流不已,心中对六指琴魔的恨意,又深了一层。

    他抬起头来,喃喃地道:“月姐姐,我知道你心中不恨我,恨的也是六指琴魔,我一定要设法为你报仇,一定要报仇!”天上白云,缓缓飞过,也像是在倾听着吕麟心地沈重的誓言。吕麟讲完之后,也不再停留,一直出了峨萆山,迳向北而去。

    那唐古刺山,在青海和西藏的交界之处,山峰连绵,广阔千里。有一些地方,根本是亘古积雪,从来连飞鸟也绝迹不到的。吕麟根本不知道当年六指琴魔发现八龙天书时,是在哪一个山峰,想要去找那七枝火羽箭,实在是不啻大海寻针。

    可是吕麟却毫不犹豫地向着唐古刺山而去,就算每一个山头,尽皆寻遍,费上数十年的光阴,他也一定要将那七枝火羽箭找到。

    因为这是报仇雪恨的唯一途径,他不相信,水镜禅师和七煞神君等人,武功既已到了这等地步,尚且不免要受制于八龙天音,他们还可以想得出办法来抵御八龙天音。

    他几是日夜不停地向着唐古刺山赶路,一路之上,绝不现出自己是武林中人。因此也没有什么意外发生,一个月之后,他已到了唐古刺山的附近。那一带,人烟已然极是稀少,几一块平地也找不到,全是崇山峻岭。

    吕麟越走越近唐古刺山,便越是感到要寻到火羽箭的希,实是渺茫已极,他只是向前走去,那一天下午,他在一个峡谷之中穿过,眼前高峰天,他停了下来,想了一想,自己虽然漫无目标,但多少还有点可以根据的地方,那便是两百多年前,火羽箭是从对面的山峰上,射中那弹奏八龙天音之人的。如果自己找到了有这样摇摇相对,相隔三四里的山峰,岂不是有了希?

    吕麟想到了这一点,心中的希,不禁大大地增加,一面留心观察,可有两个遥遥相对的山峰。但是,一路上看来,每一个山峰,都像是另有一个山峰,与之遥遥相对的。

    吕麟在唐古刺山之中,漫无目的地,约莫游荡了三个来月。三个多月之后,已然是严寒天气,山中到处,大雪纷飞,北风呼号。

    在这三个月来中,吕麟只是以山中野果充饥,唐古刺山本就是人迹不到的地方,自然也长着不少灵草仙果,吕麟在无意中食了,三个月后,不但伤势已然痊愈,而且功力也大有增进。可是他心灵上的创伤,却不是任何灵草仙果,所能够医愈的。

    每当他停下来,有一个静静思索的机会时,他眼前立即会浮起谭月华的倩影来,接着他耳际又像是听到了谭月华的那一下惨叫声:“不要碰我!”

    这是在变故发生之后,她回到了西天峰的大厅之中,将雪魂珠还给了东方白,东方白想要再扶住她的时候说的,也是她心中最哀痛的叫声。吕麟一想到此处,眼中便不由自主地,会落下两行泪来。在这三个月中,他事实上,已然不知流了多少次伤心欲绝的眼泪。

    三个月中,他流荡在唐古刺山中,一点收获也没有,但是吕麟却绝不灰心,仍然一个山峰又一个山峰地找着。那一天,气侯更是恶劣到了极点,北风卷动,雪花乱瓢,丈许以外的物事,便完全看不清楚。

    吕麟开始,还挣扎着向一个山峰之上攀去,可是只攀到了一半,越是向上,风势便越是大得惊人,吕麟的内功虽深,也不禁被寒风吹得不住地打冷战,有几次,几失足跌了下来!

    吕麟来到了那个山峰半山腰的一个石坪上,便停了下来。

    那个“石坪”实则上只不过是凸出在峭壁之中的一块大石,总共也只不过两丈方圆,上面布满了坚冰,雪也积不住,滑溜无比。吕麟小心翼翼地移动着身子,来到了靠峭壁的那一端,依峭壁而立。

    向外去,只见天地之间,全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东西也看不见。吕麟心中暗叹了一囗气,心想这场风雪,不知何时方止?如果大雪下上十天八天的话,自己被困在这个石坪之上,只怕也饿得受不住,而且,那么厉害的寒风,若是毫无遮避之处,也是禁受不住。

    他想了一想,便转过身来,举目在峭壁之上寻找,看可有什么山洞,可供藏身。不一会,便被他发现,就在石坪上面丈许高下处,有一个两尺方圆的洞囗。那洞囗如此之小,如果有丈许来深的话,则人还可以横卧其中,虽然不会怎么舒服,但是总比任由雪淋风吹好得多。

    吕麟向上,看了一会,一提真气,足尖点处,便已然向上,纵了上去,手探处,抓住了洞囗,身子一纵,便刷地窜进了洞内,躺了下来。一到了山洞之中,外面的寒风呼号之声,便静了许多,雪也瓢不到身上,吕麟运转了一遍真气,全身暖洋洋地,极是舒服。

    他正想合上眼,就此睡他一觉之际,忽然听得向着自己头部的那一面,也就是山洞的面,竟然传来了一下叹息之声。吕麟心中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

    他在唐古刺山,三个月来,一个人也没有遇到过,如今,在这样的一个山洞之中,却居然听到了人的叹息声,岂不是匪夷所思?至是他起先,还只当是自己听错,可能是一下风声,为自己所误认。可是过了不久,那叹息声,又传了过来。这一下,吕麟已然留了心,听得更是分明!他本来卧在洞中的,这时,他悄悄地翻了一个身,变成府卧洞中,抬头向前看去。只见那个山洞,黑沈沈地,也不知有多么深,而且,洞囗虽小,看里面的情形,那山洞像是极大!吕麟呆了一会,屏住了气息,手足并用,向洞内爬出了三五丈左右,已然可以站起身来。他一站起身子之后,便再侧耳细听,没有多久,又听到了一下叹息声,并还有人,咳嗽了一声,这时候,吕麟可以肯定山洞之中有人,在这样的一个山洞,有人居住的话,那人不问可知,一定是武林中的高人,常人怎能来到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