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大旗英雄传 > 第三十章人间惨剧

第三十章人间惨剧

推荐阅读:弃宇宙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5.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夜帝铁青着脸色,良久,方自沉声道:“你将灵光与藻儿之事,托付给谁,那人此刻在哪里?”

    铁中棠道:“他便是我大哥云铿,此刻在王屋山下。”

    夜帝低喃道:“王屋山”突然振衣而起,大声道:“你我两人之脚程,此刻赶去还来得及阻止于他。”

    铁中棠大喜道:“老伯也要赶去么?”

    夜帝叹道:“除了日后亲口之言,别的事本无法令我出此洞窟一步,但这件事这件事”

    跺了跺脚,厉声道:“这件事我却是非去不可!”

    当下大声呼唤,将少女们都唤了进来。

    珊珊睡眼惺忪,道:“什么事?又要添酒了么?”

    夜帝道:“添什么酒,准备行装,我要走了!”

    “我要走了!”这四个字,少女们听来,当真宛如霹雳一般,瞬眼之间,她们的面色都已变了。

    珊珊颤声道:“走有什么事么?”

    夜帝厉声道:“自然有事!”

    珊珊道:“什什么事?”

    夜帝怒道:“不必多问,快去整治行装,快!快!”

    这老人一生行事,潇洒从容,但此刻心神实已大乱,否则又怎会有如此暴躁的脾气?

    但少女们又怎知他的心事。

    十年以来,夜帝对她们都是那么温柔,从来有过改变,但却在此刻突然变了,变得如此疾言厉色。

    她们做梦也想不出这是为了什么,一时之间,你瞧着我,我瞧着你,目中都已泛出了泪珠。

    珊珊含着眼泪垂首走了出去,但走到门外,又不禁回过头来,道:“你你此去可还回来?”

    夜帝见到她们如此神情,心头又不觉大是不忍,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你们放心,我自是要回来的。”

    翠儿道:“什什么时候回来。”

    夜帝默然半晌,道:“我也不知道,但想必不致太久。”

    少女见他竟不愿说出回来的日子,神色更是悲戚,珊珊道:“你你不能将我们也带去么?”

    夜帝叹道:“这件事你们个能去。”

    珊珊流泪道:“什么事?为什么我们不能去?”

    夜帝满心焦急,此刻又忍不住暴怒道:“莫再问了,不能去就不能上,再问还是不能去!”

    少女们身子颤抖,不等他话说完,齐都以手掩面痛哭着奔了出去。

    她们在这里已度过了十年安闲而平静的日子,这突来的打击,实令她门无法忍受,有几个方跑出门外,身子摇了两摇,竟生生晕厥过去。

    铁中棠也不禁瞧得满心酸楚,暗叹息,他自也知道这老人的苦衷,委实不能将此行的原因说出口来。

    夜帝扭转了头。面向石壁,看也不看那些少女一眼,但面色之沉痛,已俳任何言语所能形容。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大震,将这石窟都震得不住劝摇起来。杯盘碗,哗啦啦落遍一地。

    夜帝面容骤变,惊呼道:“什么事?”转身一惊而出。

    铁中棠急急相随,穿过几间石,便有一股硝火之气扑面而来,四下石屑纷飞,当真有如山崩地裂一般。

    珊珊、翠儿、与那个杏衫少女敏儿,自石硝烟火中缓缓走出。三人俱是发譬蓬乱,面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敏儿痴痴笑道:“你们抛下我们,你也走下成的!”

    夜帝须发皆张,一把抓住了珊珊,厉喝道:“怎么了?”

    珊珊亦是满面痴笑,我们已用以前开辟这洞府时未用完的炸药,将出去的那条秘道炸毁了!”

    铁中棠身子一震,大骇道:“炸炸毁了?”

    翠儿痴笑道:“不错!炸毁了!什么人也莫想出去、我们为你牺牲了一切,你也该陪着我们。”

    夜帝大喝一声,反手一掌打在珊珊脸上,珊珊却仍然痴痴笑道:“你打我,你也走不了”身子一软,突然倒了下去。

    少女们放声惊呼,夜帝连连顿足,这其间唯有铁中棠还能保持冷静,心念一转,大声道:“小侄方才入洞时,并未将外面石笋阖起。”

    夜帝精神一振,大呼道:“不错,快去!”两人先后急掠而出,将少女们的痛哭与惊呼俱都抛在身后。

    哪知地道尽头,那唯一的出口,不知在何时,竟也不知被谁阖起来了,岩洞中一片漆黑,哪有一丝光亮?

    仅存的出路又被封锁,唯一的希望又告断绝

    铁中棠纵是铁打的金刚,此刻身子也不禁起了一阵颤抖,只觉手足冰冷,双膝发软,几乎便要扑地跃倒。

    突听夜帝暴喝一声,惨厉的喝声中,他身子已平地拔起,接连两掌,向那出口处的山岩击了过去。

    这两掌正是名震天下的夜帝毕生功力听聚,其力道之强猛,其声势之惊人,又岂是任何文字所能形容。

    但闻一声惊天动地的大震,四面山壁都为他这一掌之威所震慑,顿时四下回声如涛如浪,良久不绝于耳。

    只是回音过话,山岩仍无恙,这一掌之威却可霸绝人间,却终是不能与大地自然之力相抗。

    这历经时代之变迁,日受海涛之摧打,已被磨炼得坚逾精钢之山岩,又岂是任何人力所能摧毁?

    夜帝身形起伏不停,双掌接连发出,片刻间又击出十余掌之多,所有的气力,还是空费。

    到最后,这人间霸主,终于还是绝望,仰天惨号一声,扑地倒了下去,以首顿地,欲哭无泪。

    一阵光亮自后面照了过来,翠儿与敏儿手持火把,自曲道间转出,火光照着她们苍白的面容,照着她门面上晶莹的泪珠,照着夜帝蜷曲在地上的身子,照着他苍苍白发,满额鲜血

    这绝代之雄,此刻竟被完全击倒,世上又有哪一种光亮,能照得出他心中的绝望与哀痛。

    铁中棠热泪盈眶,不忍再去瞧他,悄然转首,只见石地之上,零乱散落着一些肉脯食物。

    只听翠儿颤声道:“那老婆子下次送饭来时,便会将秘道打开来的,你求求你莫要莫要伤心好么?”

    铁中棠道:“下次再也不会有人送饭来了。”

    翠儿道:“为为什么?”语声不但颤抖,且已嘶哑。

    铁中棠黯然道:“那老婆子昨夜送饭来时,瞧见石笋已开,朱老伯又不知去向,自然以为他老人家走了。”

    他目光扫观散落满地的食物:“瞧她将食物落了一地,显然心头亦是大为惊惶,只怕她也找寻了一会,才失望而去,随手便将出路紧紧封死,好只当岩窟中己无人了。自然不会再来了。”

    这些令人听了更伤心绝望的话,他本不该说的,但面对夜帝如此非常之人,与其将话忍在心里,还不如说出得好。

    忽然间,一阵凄厉的笑声传来。

    珊珊厉声惨笑道:“封死最好永远没有人来最好,我们要活,便活在一起、要死,也要死在一起!”

    笑声不绝,珊珊已披散着头发,被少女们拥着赶来,她玉面已红肿,明媚的双目也哭红了,看来实是凄楚动人。

    但铁中棠瞧见这罪魁祸首,却忍不住一股怒火直冲心头,厉声道:“你可知他老人家是为何要出去么?”

    珊珊嘶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说为什么?”

    铁中棠大喝道:“为的是”

    “为的是”三个字喝出,语声突然断绝,再也说不出话来,只因这件事委实是惨绝人寰,又有谁能说得出口?

    哪知夜帝却突然翻身跃起,目光逼视着珊珊,口中一字字缓缓的道:“你要知道为什么?好!我来告诉你。”

    他额角已被自己撞裂,宽阔的前额上流满了鲜血,他那充满绝望与悲愤的双目,却比鲜血还红。

    珊珊直被他这种目光瞧得心胆皆寒,忍不住退后两步。

    夜帝那凄厉的语声,已接口道:“我要出去,只因我若不能立时赶去王屋山,我的亲生女儿,便要与我的亲生儿子成婚了。”

    他说得虽然简短,但其中包含着的是何等悲惨的故事,无论任何人听了,都能了解,都要心碎。

    少女们忍不住都嘶声惊呼出来,有几个身子已是摇摇欲倒。

    珊珊以手掩口,痴痴的望着夜帝,痴痴望了半晌,颤声道:“你”一个“你”字出口,便又晕厥过去。

    翠儿与敏儿被惊得呆了半晌,突然扑地跪下,颤声道:“我我对不起”一语未了,齐都放声痛哭起来。

    后面的少女,也跟着跪满一地,跟着放声痛哭,一时之间,大地仿佛已布满了这种凄惨的哭声。

    铁中棠只觉肝肠俱断。

    夜帝已是泪流满面,突然仰大狂笑道:“你们哭什么,我不怪你们;这这只是上天在惩罚我的罪孽”

    凄厉的笑声突然中断,威猛的身形再次跌倒。

    苍天呀苍天,你纵要惩罚他的风流罪孽,但这惩罚却也未免过份了些太过份了些

    铁中棠横抱着夜帝的身子,穿过那跪伏在地上痛哭着的少女,穿过那寒气森森的曲折地道,走回了石室。

    他石像般的面容,已布满泪珠这泪珠在他那坚定的轮廓上,更显得分外晶莹,分外夺目。

    石室依旧,但那些华丽的陈设,此刻也都似失去了原有的光彩,唯一阵阵刺骨的寒气,逼人而来。

    铁中棠以珍贵的皮裘盖住了夜帝的身子——皮裘虽珍贵,却又怎能挡得住那刺骨的寒意?只因他已冷到心底。

    突然,又是一阵惊呼传来。铁中棠面色立时惨变,这铁打的人儿也会变色,只因他所受的打击委实已经太大了,他已无力再承受别的打击。

    但打击还是来了,随着少女们的步履奔腾声、哀号痛哭声传过来:“珊珊姐撞岩自尽了!”

    铁中棠身子一震,颓然跌坐。

    少女们抱着珊珊奔来,珊珊俏丽的面容,此刻已是血肉模糊,口中犹在呻吟着:“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铁中棠一跃而起,大声道:“她还未死,快救她!”

    珊珊道:“谁谁敢救救我?我不想活了!”

    突然一个沉厉的话声道:“你不想活,我也要你活!”原来夜帝已不知在何时醒来,翻身坐起。

    少女们痛哭着扑倒在他足下,齐声哀号:“你你把我们都杀了吧我们都不想活了。”

    铁中棠悄然拭泪,悄然后退。

    夜帝突然大喝一声:“站住!谁要你走的?”

    铁中棠垂首道:“小侄实不忍”

    夜帝厉声狂笑道:“如此悲惨之境,全因你来才造成的,你纵然不忍,却也只有在此看下去。”

    铁中棠怔了一怔,哑声道:“全全因小侄”

    夜帝大喝道:“若非你来,我全不知此事,怎会有此刻之悲痛,我若不好生惩罚于你,实是心有不甘。”

    这道理实是不通之极,但此时此刻,铁中棠怎样辩驳,唯有俯首道:“老伯要小侄怎样,小侄万死不辞。”

    夜帝厉喝道:“真的?”

    铁中棠道:“若有虚言,天诛地灭。”

    夜帝道:“好!我要你在三月之内,尽得我武功真传,你若学不会,我立刻便要取你性命。”

    铁中棠又自一怔,亦不知是惊?是喜?

    夜帝大喝道:“还有,我要你三个月后,立即出去!”

    铁中棠俯首道:“小侄必定设法”

    夜帝怒喝道:“谁要你设法,我自有办法,那山隙虽被炸断,但绝对不会断死,有三个月的时间,还不能通开么?”

    铁中棠不禁大喜,但心念一转,想到三个月后,朱藻与水灵光势必已成亲,立时又不禁为之心痛如绞。

    夜帝面向少女,沉声道:“你们若觉对我抱憾,便将在这三个月里,设法打通那炸毁之山隙。”

    语声顿止,目光又自闪电凝注铁中棠,一字字沉声道:“你出去后,我要你设法寻着那朱藻与水灵光两人”

    铁中棠心头突然一寒,颤声道:“做做什么?”

    夜帝霍然转过头去,嘶声道:“你已立下重誓,完全听命于我,是么?”嘶哑的语声中,竟似已生杀机。

    铁中棠惊怖欲绝,道:“是但”

    夜帝厉声道:“好,重誓己立,永无更改!”突然大喝一声,喝声有如霹雳,夜帝长身而起,双目之中,光芒有如雷轰电闪,摄人魂魄,口中嘶喝道:“我万万不能容他两人并存在世上,我要你将他两人斩于刀下。”

    少女们骇极惊呼,铁中棠已立时晕倒。

    王屋山下,再生草庐中,红烛双燃,喜气洋溢。

    云铿已御下青袍,换上吉服。

    那一身粉红衣衫的易明,上上下下瞧了他几眼,忽然咯咯娇笑道:“不想云大哥换了衣服,竟变得如此漂亮了。”

    云铿笑道:“漂亮的还是你,只是只是”

    易明跺足道:“只是什么,快说呀!”

    云铿道:“只是你换了这身粉红衣裙后,名字也要改上一改才是,再唤‘翠燕’两字,已是名不符实了。”

    易明转了转秋波。道:“你瞧该叫什么才合适?”

    云铿故意沉吟半晌,缓缓道:“粉燕不好,粉仙子也太俗嗯,不如就叫粉红豹吧!”

    易挺拍掌大笑道:“妙极!吵极!她那两只爪子,倒也和母豹子相差无几,只是却又比豹子刁蛮得多了。”

    易明娇喝着扑了上去,道:“你你骂人我抓死你”纤纤十指,往易挺抓了过去,果然与豹爪相似得很。

    易挺连连闪避,道:“莫找我,又不是我说的。”

    易明顿足娇嗔着道:“不来了,你们一起欺负我,我我只当云大哥是个好人,哪知也是个坏东西。”

    “坏东西”三字出口,她自己却又不禁嫣然失笑。

    大笑声中,忽听山坡下有人大喝道:“易老弟!易大妹子!你们可是在上面么?”呼声嘹亮,中气充足。

    云铿道:“谁?”

    易明眼珠一转,笑道:“听声音像是盛大哥,我去瞧瞧。”一面娇呼“来了”一面奔了出去。

    山坡上三马并骑而立,马上人衣衫色彩鲜艳,有蓝有紫,有黄有黑。在日光下看来,耀眼已极!

    易明目光一扫,拍手笑道:“好呀,全来了易挺,你快出来瞧瞧呀,看是什么人来了?”

    易挺带笑奔出,道:“我早瞧见啦”

    一言未了,山坡下五人已翻身下马,急奔而上,五个人三男两女,身法俱是迅急轻快已极。

    易明两只手,左手抓住了一个翠碧衣衫身材娇小的少妇,右手抓住了一个蓝衣蓝裙柳眉凤目的绝美少女,又是顿足,又是娇笑,道:“告诉我,快告诉我,你们怎会也找来了?”

    那碧衣少妇娇笑道:“还说呢!咱门先找去你家,你们兄妹都不在,打听了老半天,你们家那个老人才肯说出你们在这里。”只见她面如满月,体态丰腴,说起话来,嘀嘀咕咕的不停,正是碧月剑客孙小娇。

    易明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咱们正愁喝喜酒的客人不够,你们赶来了,莫非你老还就闻到洒味了么?”

    孙小娇道:“我又不是狗鼻子,哪有那么灵”忽然发觉这岂非自己在骂自己,红着脸去哈易明的胳肢。

    易明一面躲闪,一面娇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又不是我哎哟,痒死了,柳姐姐,救救命呀!”

    那蓝衣少女只是微笑旁观,既不插口,更不插手。

    她容貌虽然绝美,面上虽带微笑,但眉宇间却似似有一种说不出的冷寞之意,当真是艳如桃李,冷若冰霜。

    那边易挺也迎着了一条紫衣大汉,一条黄衣黄冠的硬长汉子,还有个全身衣衫漆黑如墨,面色却苍白如雪的少年。

    黄冠道人自是与孙小娇秤不离锤,锤不离秤的黄冠剑客钱大河,而那紫衣大汉赫然却是紫心剑客盛存孝。

    易挺握手寒暄,又笑道:“诸兄远道而来,固出小弟望外,盛大哥居然也会远道而来,小弟简直是大吃一惊了。”

    钱大河笑道:“还有要你奇怪的,连咱们也是被盛大哥约来的,你想不到吧?”此人笑将起来,高冠跟着直动,神情虽然滑稽得很,但笑容却甚是枯涩,似是因为终年难得一笑,是以笑起来也觉不大习惯。

    易挺道:“盛大哥有亲在堂,向不远游,此番孤身一人前来,其中必有缘故,小弟愿闻其详。”

    盛存孝骤见良朋,虽也含笑,但笑容也掩不住他眉宇间的忧郁沉重之色,果然仿佛有许多心事。

    他压低声音,沉声道:“愚兄此番前来相约各位贤弟,便是奉了家慈大人之命,是以昼夜兼程赶了来。”

    易挺诧声道:“盛老伯母相召,却又不知为的何事?”

    盛存孝语声更低,道:“贤弟久在家居纳福,自然有所不知,今日之江湖,已是风涛险恶,满伏危机,非但久绝红尘之一些绝代高手此番都已倾数而出,甚至那名声仅次于日后、夜帝之雷鞭”

    易挺忍个住脱口道:“雷鞭老人也出山了么?”

    盛存孝道:“正是,此老一出江湖,便惹出了无穷风波,竟与日后座下之使者发生冲突,声言定要一闯棠春岛。”

    易挺耸然变色,忍不住又自脱口道:“常春岛岂是凡人们能擅入,此老纵然武功绝世,此番只怕也要有去无回。”

    盛存孝叹道:“此老性情之孤做倔强,贤弟也该耳闻,他若要去,又有谁能拦阻?愚兄本也要追随于他”

    易挺失色道:“盛大哥,你可千万去不得!”

    盛存孝道:“他非但定要愚兄追随,而且还要家母与黑星天、白星武等人相随前去,一行人中,还有个扎手人物”

    易挺道:“谁?”

    盛存孝长叹了口气,一字一字道:“风梭风九幽!”

    易挺身子一震,竟被惊呆了。

    盛存孝道:“愚兄又何尝不知此行之险恶,但事已至此,只好打算将性命交付于他,哪知唉!幸好雷鞭老人虽然神通广大,但海上航行数日,却也寻不着常春岛所在之地,只有失望而返。”

    易挺这才松了口气,展颜笑道:“但闻海外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凡夫俗子,自然是寻它不到的。”

    盛存孝道:“人虽已返,事却未毕,到了岸上,家母便令我前来邀约各位贤弟,以助声势。”

    他沉重的叹息一声,接道:“愚兄本不愿惊动各位贤弟,但家母之命,又不敢违,唯望贤弟瞧在昔日之情,唉”

    长叹一声,垂首无语。

    这忠义凛然之英雄汉子,此来显见并非出自本意,只是他的孝心,却能使他做任何一件他本不愿去做的事。

    易挺沉吟半晌,缓缓道:“此行必定甚是凶险,而且有些师出无名,若是换了别人来约,小弟只怕难以从命。”

    语声顿处,忽然仰天一笑,大声接口道:“但盛大哥你来么要小弟水里走,小弟便水坐走,要小弟火里走,小弟便火里去”话未说完,盛存孝已是热泪盈眶,一把捉住易挺的手掌,久久说不出话来。

    突听云铿放声呼道:“贤弟要到哪里去,你可千万走不得,千万要将你这些位朋友一起约来喝杯喜酒。”

    他只听得易挺说话中最后一个“去”便当易挺要走了,连忙大呼着奔了出来,要强行留客。

    易挺忍不住展颜一笑,呼道:“小弟万万不会走的。”

    转首向盛存孝笑道:“小弟必随大哥前去为盛老伯母效劳,但盛大哥今日却必定要先喝小弟一杯喜酒。”

    盛存孝膛目道:“贤弟你大喜了么?”

    易挺失笑道:“大哥且莫管是谁的吉日,且喝了喜酒冉说。”竟不由分说拉着盛存孝、钱大河等人便走。

    那边易明也早已拉着孙小娇与蓝衫少女走上山坡,这些少年男女共有七人,一个个非但笑容爽朗、神情明快,就连衣衫的颜色,亦是明朗鲜艳已极,不问可知,这自然就是近年方自崛起江湖,声名便己震动武林的彩虹七剑了。

    彩虹七剑气味相投,情如手足,只是平日分散四方,极少相见,今日竟能不期而合来喝这杯喜酒,确属一大盛事。

    但易挺兄妹却也未免太粗心大意了些,竟忘了此间主人乃是铁血大旗门下,盛存孝却是他不共戴天的仇家子弟。

    等到客人入门,易挺兄妹蓦地想起此事,却已太迟了。

    兄妹两人,你瞪我一眼,我瞪你一眼,正在彼此埋怨,云铿已笑道:“佳客远来,贤弟怎么不为我引见引见?”

    易挺干咳一声,道:“这这位”

    易明已抢着道:“我这位最最漂亮的姐姐,就是蓝凤剑客柳栖梧,她的飞风十八剑,江湖中谁不知道!”

    蓝衣少女一面含笑作礼,一面偷愉瞪了易明一眼,那妩媚而又冷锐的眼波中,有些责怪,也有些欢喜。

    易明娇笑着接道:“漂亮的姐姐,自然要有个英俊的姐夫才能相配.这些人里面谁最英俊,谁就是墨龙剑客龙坚石。”

    易挺道:“我!”

    易明道:“哎哟,好不害臊,你你配么?”一手拉着孙小娇,两人一直笑得直不起腰来。

    云铿目光凝注那黑衣少年,抱拳道:“这位当是龙兄?”

    黑衣少年亦自抱拳道:“不敢,在下龙坚石。”

    此人虽是面容苍白,神情冷削,但明锐的目光中,却有一种英姿飒爽之气,教人不得不另眼相视。

    云铿目光左右瞧了几眼,不禁喟然叹道:“游龙飞凤,双龙连壁,今日一见,果然是珠联壁合,名下无虚!”

    易明娇笑道:“我这位柳姐姐与龙姐夫,表面上看来,虽然是一个冷冰冰,一个冰冰冷,两人在一起,好像三天三夜不说话都没关系,其实呀,两人却是爱得发狂,一时一刻都不能分开。”

    孙小娇笑骂道:“疯丫头,别再乱嚼舌头了这些情呀爱呀的话,也是你这未出嫁的大姑娘能说的么?”

    易明道:“你瞧。我一夸赞别人,我们的孙姐姐就吃醋了,好,我说,这位孙姐姐,又小巧,又娇嫩”

    孙小娇道:“鬼丫头,你你再说!”

    于是两人又是一阵纠缠笑闹,易明娇笑道:“好了,还有两位,一个是孙姐夫,一个就是我们的大哥。”

    她故意又吵又闹,为的只是想在笑闹中将紫心剑客的姓名混过去不提,却不知这又怎能混过去?

    ——少女的自作聪明,虽然可笑,却也是可爱的。

    云铿目光早已凝注在盛存孝身上,口中缓缓道:“如此说来,彩虹七剑今日竟全部到了”

    易挺暗道一声:“更糟!盛大哥虽不知他是大旗门下,但他却已认出盛大哥来了,这这怎生是好?”

    大旗弟子与仇家相见,向来必是血溅当场!此刻盛存孝与云铿若是拔刀相见,易家兄妹左有为难,当真不知要怎生是好了。

    哪知云铿竟然微微一笑,接道:“这位兄台气宇不凡,想必就是江湖中第一孝子,武林中第一剑客盛大侠了。”

    神情之间,竟毫无仇恨之意。

    盛存孝全不知对方是谁,自然更是唯有含笑答礼,易挺兄妹心目中必将发生的流血争杀,竟无发生之征兆。

    易挺、易明又惊又喜,反倒不觉呆住了。

    他们自不知铁中棠书信之间,已将那日风雨林中被困,盛存孝仗义放行之事说了出来,还再三夸奖这紫心剑客盛存孝乃是条孝义双全之英雄汉子,铁中棠与云铿非但俱是大旗子弟中最开明之人,而且恩怨最是分明,铁中棠既如此说话,云铿又怎会再对盛存孝有仇恨之心?

    自古以来,英雄与英雄之间,必定惺惺相惜。

    墨龙剑侠龙坚石、紫心剑客盛存孝等人见到云铿如此风采,自不免要请教姓名,探问来历。

    云铿哪肯将姓名说出,只是微微一笑道:“在下本是两财为人,昔日姓名早已忘去。”

    孙小娇眼波流转,娇笑着道:“瞧这位大哥的模样,昔日必曾有段伤心之事,所以连姓名都不愿说了。”

    易明道:“这下可给你猜对了。”

    孙小娇道:“既是如此,你便该好生安慰他才是。”

    易明虽是女中丈大,此刻也不禁红生满颊,笑啐道:“你你要死了么”笑着要打,孙小娇早已娇笑着逃到盛存孝身后,喘着气,道:“易小妹总是欺负我大哥你不管管她么?”

    盛存孝微笑道:“朋友相交,贵在知心,不知姓名,又有何妨?这位兄台既有苦衷,咱们便不必再问了。”

    云铿叹道:“盛兄果是快人,好教在下佩服!”

    再生草庐中本无贺客,此刻加上盛存孝等人,总算可以凑满一桌,当下摆上酒筵,开怀痛饮。

    一桌酒本嫌太少,八个人也不算多,以有了易明与孙小娇两人。还想没有笑话?还想不会热闹?

    于是一向寂寞的再生草庐,此刻便充满了客气,也充满了欢笑。酒过三巡,就连墨龙蓝凤面上都已满带笑容。

    孙小娇卷起衣袖,露出了半截嫩藕的玉臂,娇笑着与易明猜拳赌酒,玉腕上的悲翠镯子,在笑声中叮叮当当的直响,仿佛悦耳银铃。又像是珠落玉盘,输了三拳,她更是眼角含媚,满面春生,娇笑的声音,也更响了,致电后来谁也分不出窨是镯子声像银铃?还是她的笑声?

    忽然间,一个自内堂大步冲了出来,大笑道:“好热闹的场面,定须得算上我一分!”竟是满身吉服的新郎倌到了。

    易明又惊又笑,道:“哎哟,怎么新郎也来了,还未拜天地就冲出来喝酒的新郎信,你们可曾见过?”

    一向江河自如的朱藻,此刻虽是吉服吉帽,全副披挂,但在别人的惊奇喜笑声中。却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持杯大笑道:“你们不笑倒也罢了,你们这一笑,我哪里还憋得住,少不得要来找你们抢酒喝了。”

    云波含笑道:“按照规矩,新郎此刻确是不该出来的。”

    朱藻一把扯开衣襟,大笑道:“规矩礼法,岂是为我辈而设,来来来,且待我先敬各位三杯。”

    当真仰起脖子,连干了三杯。

    桌上虽然俱是平日脱略形迹的江湖豪杰,却也未曾见过如此豪爽狂放的男儿,有谁不肯陪他喝这三杯!

    三杯过后,孙小娇竟突然站了起来。

    她娇躯摇摆,已有些站不稳,双颊之上,更是早已红如胭脂,口中娇唤道:“大家不要动,听我说话。”

    易明吃吃笑道:“酒鬼,谁动了呀,是你自己眼花。”她说别人酒鬼,其实自己也喝了不少,舌头也已有些大了”

    孙小娇伸出了一根春葱般的手指,指着朱藻,道:“像你这样的人,才是男了汉,我孙小娇最喜欢了。”

    钱大河道:“醉话醉话坐下坐下”

    伸手拉她,却被她甩手摔脱了。

    易明格格笑道:“幸好朱大哥今日是新郎倌,否则我们这姐夫的醋罐子真要打翻了。”

    孙小娇眼波乜斜,直瞅着朱藻,道:“你虽不认得我,但我却认得你钱大河,你莫非已忘了他么?”

    钱大河凝目瞧了朱藻两眼,面上神色突变,手中酒杯“当”的跌了下去:“你原来是你。”

    孙小娇拍手道:“你瞧,我可没有醉吧,刚才我一眼就瞧出他是谁了喂,朱大哥,你看我醉了么?”

    别人自不知道,那日在小小少林寺前,钱大河与孙小娇两人早已见过朱藻,也曾领教过朱藻那惊人的武功。

    只是朱藻那日麻衣麻鞋,今日却是满身吉服,钱大河一时竟未认出,一经认出后,自不禁为之惶然色变。朱藻亦自想起这两人是谁了,面色亦自微变,但瞬即大笑逍:“我只道两位乃是新交,却不知原来竟是故友。”孙小娇格格笑道:“钱大河,你发什么呆,变什么脸,咱们与这位朱大哥,既无冤,又无仇,咱们今天能与这样的英雄同桌喝酒,更该觉得高兴才是,来,朱大哥,我夫妻先敬你一杯。”朱藻笑道:“在下正当与贤夫妇立饮一杯。”举杯一饮而尽,钱大河呆了半晌,终于强笑着取过易挺的一杯酒喝了。众人早已瞧出他三人神色间之异样,方自在哈中担心,此刻见了这情况,才不禁松了口气。孙小娇道:“好,朱大哥,咱们酒也喝过了,总算已是朋友,你的高姓大名,总可以说出来让咱们听听了吧!”易明娇笑道:“说出来准骇你一跳,还是莫说吧!”孙小娇道:“不说可不行”易明道:“好,我替朱大哥说,他就是夜帝之子!”她若不是已喝得有八分醉意,再也不会说出朱藻的身份。如今她既说出来了,别人怎会不耸然变色!孙小娇“扑”的跌在椅上,这:“我的妈呀,我虽早知他是个英雄,可也万万没有想到他会是会是这么大的英雄,易明,你怎不早些说呀!”这句话虽有醉意,但却也是众人心中俱有之心意,只因众人虽也早知朱藻必非泛泛之辈,却万万不曾想到他竟是夜帝之子。一时之间,众人心头俱不禁有些喘喘不安。笑声也少了,只因“夜帝之子”这四辽名头委实太过吓人。但转念一想,自己今日竟能与夜帝之子同桌饮酒,终究是件值得向人夸耀的荣宠之事。

    再加以朱藻大笑把盏,连声劝饮,众人又不觉渐渐忘去了他那惊人的身份,只记得他是个好客的主人。

    于是心情恢复开朗,笑声更响了。

    易挺转眼四望,不禁暗叹忖道:“看来今日倒端的是个良辰吉日。是以凡事俱可逢凶化吉。这真是朱大哥的运气。”

    他见到两次纠纷,但都在无声无息中消弭于无形,心头自不免在为朱藻与水灵光暗暗欢喜,却不知纠纷若是发生,反倒可阻延这惨绝人寰之悲剧上演,那才是他真正值得欢喜之事。如今纠纷既未发生。一切俱十分顺和,婚礼亦将顺利举行,大家俱是欢欢喜喜,欢喜的背后,却正是人间最大之惨剧。

    欢喜的本是悲惨,悲惨的才是欢喜,这悲惨与欢乐间,关系是如此微妙,如此复杂,身在局外的易挺,又怎能分辨得清?

    非但易挺,就连云铿此刻俱是满心欢悦——小小的风波已过,新人立将成礼,他的心愿,便将完成了。

    于是这两人不禁同时举起杯来,互相祝饮,易挺笑道:“大哥你还不快请新人出来,让他们交拜天地。”

    云铿大声道:“正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