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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件套里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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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搬了新家,要为我的新床置办一套衣裳。

    我喜欢床上用品,逛商场也经常为它们驻足留连。可是当轮到为自己挑选的时候,就会莫名地多一些挑剔,平时觉得很不错的东西,此时也变得不入眼了。那么多不同的样式,一个个看过去,店员也不停的推荐,却只能摇头摇头再摇头。这个太花,那个太素,这个太乱,那个太冷,这个这个,与我房间的整个感觉完全不搭嘛。店员心里多半已经很恼火了,她那么尽心尽力的拿完这个拿那个,一个个包装被打开,嘴皮子也快要磨破了,却没成想怎么就遇上这么一个挑剔的顾客,最过分的是,到了最后还是一件也没看上。尽管这样,我也只好说句抱歉,胡乱凑合,对不起我自己,也对不起我的床。

    我不无遗憾的转身要走了,另一个半天没说话的店员忽然说要带我去看其他的款式。就在她那里,我的目光最终定格。一套紫色的床上用品被我裹挟而去。这套叫做英伦浪漫,我从中却丝毫看不出英伦风格与浪漫的情趣,那细密缠绕的花式倒更像是中国古诗词里绵密的相思。不过我在当时连这些也没有想到,也没有去想。这套看起来感觉还不错,仅此而已。

    回到家看了宣传海报,发觉原来是上当了:明天开始促销,促销之日,这一系的产品降价销售。怪不得那个店员一直沉默,她大概也在犹豫,要不要瞒着这个人卖她一套呢?可是我却不怪她,反倒有些感激她,如果不是她最后终于下定决心,我就要与这套用品擦肩而过了,明天,我当然不会再跑来这里逛一圈,更不会冒着被挤死的危险往促销区里扎,一次错过,就永远无缘。

    看着附送图片,想到这些,嘴角就泛起了微笑。

    可是我看着这花纹久了,竟觉得有些压抑。这个花,伸出长长的触丝,密致的纠缠着,好像一个人的心思,复杂且敏感。这让我不禁想到了在商场里被我否决的那些花式,它们都是单纯而热烈的,许多朵的小花或者几朵大花,互相之间并无瓜葛,各自热闹美丽的开着。

    复杂且敏感的比较出众,单纯而热烈的容易快乐。

    这让我想起王晓明鲁迅传里那个少年,那个被人当作王子众星捧月的少年,那个在药铺和当铺间奔走,默默忍受奚落和非议的少年。命运成就了一个鲁迅,也葬送了一个鲁迅。可是鲁迅的变化,也不全是命运拨弄的结果,甚至大部分的原因,是与命运本身无关的。成就和葬送鲁迅的,多半是他自己,那个心思复杂敏感的鲁迅,那个被黑暗逼到死角,却仍不肯选择逃避的执拗的鲁迅,那个一直在战斗的伟大的鲁迅。我不知道是该诅咒,还是感激这样的历史,只是很心疼,心疼这个心思复杂而敏感的人。

    也许看着花纹想这些不着边际的东西太过矫情,或者老是盯着花纹这种行为本身就很神经。可是我的心思确实有那么一小段时间,被包裹在这四件套里头,又跟着它在洗衣机里翻来覆去。

    四件套洗完了拿到阳台去晾,我的那些心思被太阳一晒,也不知道蒸发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