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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不寻常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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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应该是宁静的,人们劳作了一天,寻找一个避风的港湾,洗去一天的尘埃,抛去生活的烦恼,守在妻儿的身边,相互倾诉着一天的见闻,既温馨,又和谐。

    黑夜也是罪恶滋生的时候,坏人们利用夜色掩护,干出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或者抢劫,或者杀人放火,总的来说,他们利用夜色的笼罩,干尽伤天害理的事情。

    三十多年前,我家住在一个小山村的山沟里,门前有一条结了冰的小河,满山坡的大槐树,叶子全部掉光了,剩下的就是没有采摘的槐豆角,干透了槐豆角大风一吹,哗哗响个不停,似松涛林海,又像大浪滔天,像是要把整个天地搅浑,又像要把黑暗吹跑,让人心惊肉跳,不寒而栗。那时候我还是个刚记事的孩子,在外面疯了一天,回到家吃完饭连碗都顾不得放就倒头睡觉。农村没有表,也不管时间不时间的,日出而做,日落而息,饿了吃饭,困了睡觉。至于外面发生了什么,或者有人把我从家里抬到外边也不会知道。

    那是一个不寻常的夜晚,对于我那么大一个小孩子来说,人生中经历那么大的变故,可以说是刻骨铭心的。本来我是什么也不该知道的,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几点几分,只听见窗外寒风还在怒吼,用玉米秸秆围起来的院墙被风吹的哗哗作响,而且一阵紧是一阵,我家的狗也开始满院子奔跑着狂叫,把我从睡梦中惊醒,忽然沙沙沙的一阵脚步声,好像有好多人在走动,吓得我赶紧用被子把头蒙上,父亲爬起来不敢点灯,悄悄地用手掀起窗帘一角往外观看,只见十几个人手中都拿着木棒,穿着大衣,戴着口罩,臂膀上还戴着红卫兵字样的红袖箍,他们把我家的柴扉大门悄悄的用手推开,扔给狗不知一块什么东西,就老老实实地不叫了,十几个人一涌而进直奔三叔家的门口。

    三叔那时候刚刚三十几岁,在公社的一所小学里校长兼教师,据说他在外面参加了什么战斗队,可能还是个小头头。每天回家时我也见他戴着个红袖章,威风凌凌的,村里人见了都点头哈腰的,有时候还有人护送回家。

    只听见几声叩门声,门支鈕的一声打开了,随后十几个人涌进了家门,不大一会,三叔被五花大绑的从家里推了出来,头上还蒙了一块黑布,前面人用绳子拉着,后面人推着走进了黑暗的夜里。大风还在肆虐,天地一片昏暗,寒冷的空气可以让人窒息,院子里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

    那伙人走了不到几分钟,就听见爷爷喊父亲,父亲早已穿好衣服跑出家门,父子俩人顶着凌烈的寒风,尾随那伙人,一直到大队部民兵造反指挥部门外。他们没有贸然进去,远远地躲在一旁听动静,不到一会,就听见三叔的叫喊声,他们用皮鞭抽打,用脚踹,还往身上泼凉水。几次父亲要冲进去,都被爷爷拽了回来。不知过去多长时间,他们可能打累了,有的出来解手,有的到外面抽烟。隐隐约约听见他们说,这家伙是条汉子,就是不承认,再打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干脆明天把他放了算啦!爷爷和父亲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放到肚里,他们不敢问也不敢看,只能远远地等事态的进展。这时候东方的天际露出了鱼肚白,爷爷和父亲怕被人发现了就悄悄的回到家里。

    爷爷和父亲回去不到一会,就听见有脚步声跟了进来,大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听见那人说,快去把你们的人从大队弄回来,受了点轻伤,养几天就好了。

    爷爷和父亲又迫不及待的穿戴好,到临居家叫了两个人,找了两根长木棒,中间用绳子缠成网状,铺了条被子,我也尾随他们去了大队部。

    一到大队部,一进门,就看见三叔躺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满脸血污,衣服也被撕成一条一条的碎布,人已经处于昏迷状态,爷爷叫了几声没有反应,用手一摸鼻孔,气如游丝,呼吸极度困难。他们几个急忙地把人抬到担架上,赶到一个乡村医生家里,医生详细的检查了一遍,说是受了点外伤,没有生命危险,由于严重缺水导致昏迷。回去吃点药,输些水就会好的。几个人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来。

    回到家里,三叔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才逐步下床走动,也是因为这一次的遭遇,三叔在那次运动中再没有参加任何组织,也是因为这一次,三叔辞去了教师的正式工作,放下他心爱的学生和教科书,离开三尺讲台,在家里实实在在的当起了农民。由于三叔有文化,人又能干,伤养好后的第二年,就被选为队长,带领乡亲们完成了一项又一项农村水利建设和农田深翻任务。

    一个不寻常的夜晚,一个不平凡的年代,也给我一生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是那一个年代摧残了多少人的青春,拆散了多少个家庭,也是那一个年代夺去了多少个无数鲜活的生命,这一切已成为历史,让我们珍惜这美好的现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