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缘无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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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后的十月,秋高气爽,再次听到她的声音,仍是八年前甜美的嗓音,只是多了一味成熟女人的韵味。八年了,八年了,有时她依然会出现在我的梦中。 八年前的六月,雨丝飘个不停,梅雨再一次滋润山野,满山的杨梅红了,一片片,一簇簇,满坡满山全是,晶莹的小红果在风中摇动,在雨中跳跃,睁着灵动的小眼睛,晃着迷惘的小脑袋,争相抢夺着雨露,想让自己快速地成长,等待着人们的收获,其实,梅子们不知道,童年才是快乐,成年意味着消失。 列车终于停靠站台,一身军装的我,回到家乡,这次探亲,我离家已是五年。六月阳光够大,还好有军帽遮挡,踏过十字轨道口,延着公路步行回家。山荫道上一排卖梅的摊位,人流澶澶,车水马龙。如果人生不为生计,似卖梅者也不错,每年只为这几天的劳累,却能换回一年的收获,但也许只是我的想法。 沿着田中小溪旁的草地,看溪中水草羞羞答答,几尾小鱼追逐嬉戏,偶见一只小蛙跳跃穿梭,如果人生没有追求,我也想做尾小鱼,无忧无虑,自由自在。正午的阳光高悬空中,似是停止不动,卖梅者的扁担已不多见,此时的梅子还是挂在树中,不知先前的梅子早成了人们的腹中餐,独留一颗种子躺在烈日的垃圾地,也许生命的种子还会长出一株嫩嫩的小枝,等到来年变成一颗绿色的梅枝,只为人类奉献它的青春和热情。第一次看到柳,她站在针织厂的门口,笑吟吟地跟她表姐说话,那年她十九岁,一脸的娇羞,阳光下无比灿烂,我抬头看她,她也正看我,她的目光是斜过来的,脸微微一红,只是稍稍片刻,我也注视她,两条黑黑的长辫,粉色的短袖衬衣,淡蓝的牛仔裤,白色的旅游鞋,清纯秀丽,感觉她不似这里的女子。果然,听妈妈说,她不是本地人,她才高中毕业,现在家待业,闲得慌,出门走走亲戚。我妈是上海知青,当年上山下乡之时,落户这里,跟柳的表姐是一个村的。很意外,她坐上了我的单车,一路前行,我小心地踩着踏脚,风吹在脸上不觉得热,阳光也不似先前的刺眼,只听到彼此的心跳,却没说一句话,我本是个内向的男孩。我和她在山中散步,她看似文静,实则很野,很深的沟一下子就跨过去,我都要衡量一下,还用一自做的小网去兜小鱼、拿个塑料袋去装蚂蚁、还把山里的土挖一块用树枝吊着等等,弄得两只手很脏。她喜欢吃甜中带酸的杨梅,因手太脏,只能是我的手当作她的手了,她手指哪颗,我就得把那颗摘下,放入她小小的红唇,还嫌我摘的不好吃。不过,我发现,我还是蛮喜欢她的性格的,娇羞中透着一股热情。嘴角吃着甜甜的梅子,又得帮她拿刚捉到的花蝴蝶,一不小心,蝶飞了,她满山去追,我那个不甘心,只好抓个大蚂蚁来哄她,整个才八九岁的小姑娘。才一个星期,象是过了好几月,我和她无话不谈,所以就知道了她是个城市中人,城市里没有这些小动物,没有挂在山中的诱人的小红果,这次她来,是瞒着父母来的,说是去外婆家,结果却到了表姐家。我倒成了她的跟屁虫,跟着她疯玩,玩笑中有一丝初开的情丝绽放在我小小的心怀,这是我的秘密。坐在一起吃晚饭,表姐很客气,捡最好的虾给我,柳似精神不振,一句话也没说,逗她,还是无语,表姐笑笑收拾碗筷而去。表姐家是座两层小楼房,楼前的小院有两棵五十年的梅树,枝繁叶茂,分开的枝杈成伞状,月色下,她拿了把躺椅,坐下,把湿湿的长发披下来,嘟嘟的小嘴儿翘着,风儿从她的身上轻轻抚过,墨黑的长发象瀑布垂直腰际。风凉丝丝的,四周除了月光,就是一片很重的蛙声,一阵盖过一阵。我拿了把扇子,轻轻地为她赶蚊子,她微微一笑,说声认识你真好,可惜,明天就将远行。我一愣,才想起她是要回去的。 星星闪着明亮的眼睛,远山沉静在一片夜色下,远望已不见踪影。风吹过来,只有门前的那两棵梅树的影子在悄悄地合拢又分开,周而复始。 我没办法挽留,向表姐讨来一张纸和一支笔,为她写下了在上海吴淞口的地址。她也没反对,写下了她父母公司的地址,互相交换,心照不宣。火车又缓缓向前,我向她挥手道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回到部队好几天,没收到过她的一言片语,看着战友们在说着各自的女友,心痒痒的,第一次试着写下了我充满热情洋溢的情诗。秋天,金色遍野,收到了她的来信,很少的几个字,里面全是问候的话语,没有我想象中柔柔的,密密的,浓浓的情意。我知道,她只是当我是哥哥,并非真的喜欢我,也许她还小。可我却是没法抗拒,我的心已飞过大上海,飞过拥挤的人流,直落那个生我养我的山村,一如先前,看她飘飘的长发,细数她长长的睫毛,为她追赶只只蚊蝇。突然有一天,我妈笑问我:“小子,你爱上了柳?”我默认。“她从小就有婚约,不可能做你的妻子。而你是要去上海的,也不可能留在家乡。”我无语。妈妈的话没错,我是会留在上海的,但是书信一线牵,我从她的来信中读懂了,她聪明伶俐,人见人爱,就是我心中的白雪公主,我的梦越做越完美,好想现在就能见到她。要求转业回家乡,吓家人一大跳,妈气得要跟我断绝关系。回家乡联系工作,好不容易有个接收单位,却是个女工成群的所在,只要能回家乡,我哪都愿意。列车还没停稳,我就急着下车,回家后才知丢失了最重要的东西,我的所有来信,问妈柳的地址,等于白问,问柳的表姐,同样是白问,她说你不懂柳的家庭,如果爱她,就放了她。从此我丢了我的梦。 八年来,我在城市中过着寂寞的生活,身边的就是缺了一位心仪的女子,城市中的奋斗也没换来相应的成就,三十二岁的我,这几天却面临失业,呜呼哀哉,这才应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俗话。八年来唯一能够使我坚持的是每天读报,浙江日报头条头栏,是一个集团公司成立的简介,我揉了一下眼,是这个单位,没错,我终于找到了。八年了,我找了八年了,这是一个集团公司的总机电话,我拨了过去。“请找一下柳。”“你稍等,她在公司下属的单位,要转一下的,我帮你转,她是我的好朋友。”我欣喜若狂,心跳加快,激动地手都抖起来了。“请问你是谁?”柳清脆的嗓音,没错,是她。“我是你的一个远房哥哥,还认得我吗?你结婚了没有?”“你是?我早结婚了,孩子都三周岁了,你呢?孩子多大啦?”“我还没有结婚”放下电话,我心太伤,想哭。这又是为了什么?我是谁?我一度神伤,精神恍惚。国企转制,自谋职业,我却开了一个洗头房,没人理解,我只有自嘲。我找一女友,无独有偶,却是柳的同乡,只有这点才可以安慰我的心伤。
我与柳一直未见。
07.8.9
八年后的十月,秋高气爽,再次听到她的声音,仍是八年前甜美的嗓音,只是多了一味成熟女人的韵味。八年了,八年了,有时她依然会出现在我的梦中。 八年前的六月,雨丝飘个不停,梅雨再一次滋润山野,满山的杨梅红了,一片片,一簇簇,满坡满山全是,晶莹的小红果在风中摇动,在雨中跳跃,睁着灵动的小眼睛,晃着迷惘的小脑袋,争相抢夺着雨露,想让自己快速地成长,等待着人们的收获,其实,梅子们不知道,童年才是快乐,成年意味着消失。 列车终于停靠站台,一身军装的我,回到家乡,这次探亲,我离家已是五年。六月阳光够大,还好有军帽遮挡,踏过十字轨道口,延着公路步行回家。山荫道上一排卖梅的摊位,人流澶澶,车水马龙。如果人生不为生计,似卖梅者也不错,每年只为这几天的劳累,却能换回一年的收获,但也许只是我的想法。 沿着田中小溪旁的草地,看溪中水草羞羞答答,几尾小鱼追逐嬉戏,偶见一只小蛙跳跃穿梭,如果人生没有追求,我也想做尾小鱼,无忧无虑,自由自在。正午的阳光高悬空中,似是停止不动,卖梅者的扁担已不多见,此时的梅子还是挂在树中,不知先前的梅子早成了人们的腹中餐,独留一颗种子躺在烈日的垃圾地,也许生命的种子还会长出一株嫩嫩的小枝,等到来年变成一颗绿色的梅枝,只为人类奉献它的青春和热情。第一次看到柳,她站在针织厂的门口,笑吟吟地跟她表姐说话,那年她十九岁,一脸的娇羞,阳光下无比灿烂,我抬头看她,她也正看我,她的目光是斜过来的,脸微微一红,只是稍稍片刻,我也注视她,两条黑黑的长辫,粉色的短袖衬衣,淡蓝的牛仔裤,白色的旅游鞋,清纯秀丽,感觉她不似这里的女子。果然,听妈妈说,她不是本地人,她才高中毕业,现在家待业,闲得慌,出门走走亲戚。我妈是上海知青,当年上山下乡之时,落户这里,跟柳的表姐是一个村的。很意外,她坐上了我的单车,一路前行,我小心地踩着踏脚,风吹在脸上不觉得热,阳光也不似先前的刺眼,只听到彼此的心跳,却没说一句话,我本是个内向的男孩。我和她在山中散步,她看似文静,实则很野,很深的沟一下子就跨过去,我都要衡量一下,还用一自做的小网去兜小鱼、拿个塑料袋去装蚂蚁、还把山里的土挖一块用树枝吊着等等,弄得两只手很脏。她喜欢吃甜中带酸的杨梅,因手太脏,只能是我的手当作她的手了,她手指哪颗,我就得把那颗摘下,放入她小小的红唇,还嫌我摘的不好吃。不过,我发现,我还是蛮喜欢她的性格的,娇羞中透着一股热情。嘴角吃着甜甜的梅子,又得帮她拿刚捉到的花蝴蝶,一不小心,蝶飞了,她满山去追,我那个不甘心,只好抓个大蚂蚁来哄她,整个才八九岁的小姑娘。才一个星期,象是过了好几月,我和她无话不谈,所以就知道了她是个城市中人,城市里没有这些小动物,没有挂在山中的诱人的小红果,这次她来,是瞒着父母来的,说是去外婆家,结果却到了表姐家。我倒成了她的跟屁虫,跟着她疯玩,玩笑中有一丝初开的情丝绽放在我小小的心怀,这是我的秘密。坐在一起吃晚饭,表姐很客气,捡最好的虾给我,柳似精神不振,一句话也没说,逗她,还是无语,表姐笑笑收拾碗筷而去。表姐家是座两层小楼房,楼前的小院有两棵五十年的梅树,枝繁叶茂,分开的枝杈成伞状,月色下,她拿了把躺椅,坐下,把湿湿的长发披下来,嘟嘟的小嘴儿翘着,风儿从她的身上轻轻抚过,墨黑的长发象瀑布垂直腰际。风凉丝丝的,四周除了月光,就是一片很重的蛙声,一阵盖过一阵。我拿了把扇子,轻轻地为她赶蚊子,她微微一笑,说声认识你真好,可惜,明天就将远行。我一愣,才想起她是要回去的。 星星闪着明亮的眼睛,远山沉静在一片夜色下,远望已不见踪影。风吹过来,只有门前的那两棵梅树的影子在悄悄地合拢又分开,周而复始。 我没办法挽留,向表姐讨来一张纸和一支笔,为她写下了在上海吴淞口的地址。她也没反对,写下了她父母公司的地址,互相交换,心照不宣。火车又缓缓向前,我向她挥手道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回到部队好几天,没收到过她的一言片语,看着战友们在说着各自的女友,心痒痒的,第一次试着写下了我充满热情洋溢的情诗。秋天,金色遍野,收到了她的来信,很少的几个字,里面全是问候的话语,没有我想象中柔柔的,密密的,浓浓的情意。我知道,她只是当我是哥哥,并非真的喜欢我,也许她还小。可我却是没法抗拒,我的心已飞过大上海,飞过拥挤的人流,直落那个生我养我的山村,一如先前,看她飘飘的长发,细数她长长的睫毛,为她追赶只只蚊蝇。突然有一天,我妈笑问我:“小子,你爱上了柳?”我默认。“她从小就有婚约,不可能做你的妻子。而你是要去上海的,也不可能留在家乡。”我无语。妈妈的话没错,我是会留在上海的,但是书信一线牵,我从她的来信中读懂了,她聪明伶俐,人见人爱,就是我心中的白雪公主,我的梦越做越完美,好想现在就能见到她。要求转业回家乡,吓家人一大跳,妈气得要跟我断绝关系。回家乡联系工作,好不容易有个接收单位,却是个女工成群的所在,只要能回家乡,我哪都愿意。列车还没停稳,我就急着下车,回家后才知丢失了最重要的东西,我的所有来信,问妈柳的地址,等于白问,问柳的表姐,同样是白问,她说你不懂柳的家庭,如果爱她,就放了她。从此我丢了我的梦。 八年来,我在城市中过着寂寞的生活,身边的就是缺了一位心仪的女子,城市中的奋斗也没换来相应的成就,三十二岁的我,这几天却面临失业,呜呼哀哉,这才应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俗话。八年来唯一能够使我坚持的是每天读报,浙江日报头条头栏,是一个集团公司成立的简介,我揉了一下眼,是这个单位,没错,我终于找到了。八年了,我找了八年了,这是一个集团公司的总机电话,我拨了过去。“请找一下柳。”“你稍等,她在公司下属的单位,要转一下的,我帮你转,她是我的好朋友。”我欣喜若狂,心跳加快,激动地手都抖起来了。“请问你是谁?”柳清脆的嗓音,没错,是她。“我是你的一个远房哥哥,还认得我吗?你结婚了没有?”“你是?我早结婚了,孩子都三周岁了,你呢?孩子多大啦?”“我还没有结婚”放下电话,我心太伤,想哭。这又是为了什么?我是谁?我一度神伤,精神恍惚。国企转制,自谋职业,我却开了一个洗头房,没人理解,我只有自嘲。我找一女友,无独有偶,却是柳的同乡,只有这点才可以安慰我的心伤。
我与柳一直未见。
07.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