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七品芝麻官(下) > 第二十九章云湖年终庆

第二十九章云湖年终庆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5.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存心办事,谷嘉华的行动力好到令人咋舌,短短几天她便找到屋子搬出去,搬家那天只差没放两串鞭炮了,一箱箱的东西从宋宅往外抬,来的时候还没这么多箱,为着添场面,徐嬷嬷硬是多买了几十口红箱子,里面摆满东西,往新宅那边送,没弄清楚的,还以为她在抬嫁妆。

    徐嬷嬷把风声给传扬出去,说宋知府出手阔绰,花大钱买新宅,给新娘子长脸。

    这会儿泉州上下百姓全都知道,宋知府对皇上的赐婚有多重视,才住不了几个月就要出嫁的地方呢,银子撒得这般不手软。

    不只是东西张扬,连跟过去的人都张扬,为撑这个场面,谷嘉华足足又买进三十八个下人,搬家那天,她给下人全穿上簇新的衣裳,两两成列,跟着箱笼搬进新家。

    谷嘉华搬家的隔天,宋怀青便领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进新宅,他原姓蒋,叫蒋柏章,是家里最小的庶子,父母均亡,嫡兄成亲后不待见于他,将他卖身为奴,关关见他性子实诚、办事伶俐,便将他买下来。

    蒋柏章在幼稚园里头帮着吕文华处里大小事,顺便跟孩子们学着读书认字,一年多下来,有吕文华带着,也读上几本书,增长一些见识。

    细细观察蒋柏章的人品后,怀青便挑选他为谷家义子。

    对此事,谷嘉华不上心,反正怀青已经挑明,蒋柏章只要谷家姓氏、祖宗牌位,其余的皆不过手,那些东西本来就不是谷嘉华在意的,爱怎么弄就怎么弄,何况祖先有人供着也不是件坏事儿。

    于是蒋柏章磕头祭拜,入了谷姓、写进谷家族谱。

    事情办妥,怀青就要将谷柏章领走亲自教养,却没料到谷嘉华听了徐嬷嬷的话,硬要把孩子给留下,她的理由是:“这孩子冠了谷姓,自然得住在谷家。”宋怀青没有理由可拒绝,只能交代谷柏章好好听话,有空会过来抽检他的功课。

    此话一出,谷嘉华心头微松,这就是她要的结果,借着这个义弟,让怀青时不时上门,她就不信,凭着自己的美貌与才情迷惑不了他,就算是颗石头,捣久了也会发热。

    谷柏章的事情处理好,立刻迎来云湖商业区的年终庆。

    前一天,泉州便涌进大量的外客,幸好事先计划妥当、布置得宜,外客进到泉州,不但很快便寻到住处,也没造成交通堵塞的问题。

    隔天,年终庆开打,气氛热闹不已。

    乐坊的姑娘使出浑身解数,说学逗唱、十八般武艺全上场,尤其新年歌曲造就出庆丰年的气氛,更是逗得来客眉开眼笑。

    每间铺子、摊贩前面都挤满了人,会到这里一游的人,口袋里多少都有些银子,买东西还送钱,这等好事,活了一辈子谁见过?于是客人们越买越乐、越买越多。

    当幼稚园的孩子上场表演认字与才艺时,围观的来客们无不张口结舌、惊得说不出话来,直问:“泉州怎会出这么多个小神童?”有人说:“是不是这里的送子观音比较厉害。”也有人问:“这里的文昌帝君庙在什么地方?”最后有人做出总结道:“泉州地灵人杰,养出来的孩子自然比别的地方灵秀些。”

    不管客人的想法怎样,经过几场表演后,孩子们胆子壮了,客人们问他们问题时,也能回答得落落大方,惹来连连赞叹。

    而关关的练习本卖得之好,好到让人咋舌,才第一天就把铺子里的书清掉三成,而教具几乎被搬一空。见情况不对,吕文华急急让印刷厂继续印书,让匠人连夜赶工,免得撑不到年终庆结束,幼教社就得因缺货关门。

    雅客小筑生意也好得很,几乎每个进门的,或多或少都会挑些精美讨喜的小东西带回去,添个喜气。

    所以蕥儿又从关关嘴里学到一句话——数钱数到手抽筋,是成功人生最高的境界。

    她的手还没有抽筋,因此未来几天,还得再加把劲。

    但事情在年终庆开打的第三天晚上发生了,关关和蕥儿从商业区回来时,马车受惊,关关和蕥儿被人盖了布袋,差点被掳。

    不过事情并没有闹大,因为那些人才一转眼,就让“微服出巡”的衙役们盖了布袋。这叫盖人者,人恒盖之,盖布袋不分男女老少,是人都能盖。

    虽然事情没闹大,但怀青、怀丰的脸色还是臭到不行。

    被吓得惊惶失措的蕥儿喝下安神汤,在屋里歇下。

    而大厅里,关关先看看怀青、再望望怀丰,一整个噤若寒蝉,没见过他们这么严肃的表情,她有扫到台风尾的忧心。

    许久,三人都不说话,屋里气氛越发低迷,关关长叹口气,总得有人跳出来打破僵局,,使会被台风尾扫到。

    她走上前,朝着被五花大绑丢在地上的匪徒,狠狠踹上几脚。

    那些个恶徒,一个个青面獠牙、目透凶狠,就算被绑成粽子,也是一副“等着,爷就算死了,也很快变成恶鬼回来找你”的死表情。

    关关偷看一眼怀青、怀丰,这几脚似乎还没让他们解气,好吧她真的不赞成动用私刑的,但万一这对兄弟以安全为由,不允许她和蕥儿出门,那就亏大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姊姊不是歹心,只是为着追求美好生活,不得不对不起民主、对不起人权,对不起她二十一世纪受的教育!

    抄起鸡毛掸子,咬牙,狠狠朝他们的粗皮厚肉上头猛刷,像是老娘教育不孝子般,一面抽打、一面怒骂。

    “你爹你娘没教过你,什么钱可以赚,什么钱不可以赚吗!绑架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还真能耐。”

    他妈的,我要是有爹娘教,今天会去当流氓?

    可惜他们嘴巴被布堵着、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不断扭动身躯、试着躲避鸡毛掸子的威胁。

    “就算没爹娘教,至少爹娘有给你们生脑子吧,敢动宋大人的女人,一个个都不要命了。”

    “宋大人的女人”六个字一出口,怀青的脸色瞬间变得缓和,果然男人的占有欲比女人强得多,他们就爱把女人划分所属、归于门下。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她抽掉一个歹徒嘴里的破布,没想到,对方没被她三娘教子的威势给吓到,还噗地朝她吐口浓痰,幸好关关闪得快,否则那堆滤过性病毒就会贴上她的裙摆。

    没知识!没气质!没卫生!这是新裙子耶!

    这会儿,原本只是作戏的关关气坏了,她冲到门外,向粗使丫头要来扫把,再度进门,就是一串雷霆万钧的劈打。

    “我让你吐痰!我让你吐!你不知道自己的嘴巴有多脏?不知道这个行为有多没天理”

    啊不就是吐痰,老子一天没吐个三五口就吞不了饭,这是习惯啊,跟天理哪儿扯得上关系?他一下子被她骂蒙了,竟然做不出反应,等到扫把往头顶砸下时,他才回过神、闷哼一声。

    “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凶手是谁?就是谷氏嘉华,别号谷小花,成天装衰让男人心疼,眼泪掉两颗就以为自己很可怜,想演纯洁无瑕、可爱天真的小白花,呸,本姑娘的火眼金睛一瞧,就晓得她是吃蚊子、吃苍蝇的猪笼草,满肚子都是坏水!我让你说是给你机会,否则惹上宋大人嘿嘿嘿。”

    她的“嘿”嘿得很咬牙切齿,听在怀青、怀丰耳里,两张张飞脸转为和顺。

    那盗匪也倔强,都被关关打得乱七八糟了,还是趁着扫把停留在空中的短暂时刻,插上一句:“老子不怕,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你想一死了事?哈哈!本姑娘偏不让你称心如意,我会寻人把你们给阉了,什么”

    她把手掌放在耳边,假装在听他们说话,明明没人开口,她却自顾自把戏给往下演。“想让我把你们送进宫里当太监?想都别想,让你们去觊觎皇后娘娘的美色吗?不怕皇帝把你们再阉一遍?

    “告诉你们,我这云湖商业区里头什么店都有,就是没小倌店,如果开张的话肯定是一枝独秀、赚大钱。就这么定了,阉了你们前头,往后你们就靠后面赚钱,一天不多,就让你们接十来个客人,服务品质好、口碑佳的,我会给你们算红利”

    她越说越流利,不说怀青、怀丰吓坏,就连躺在地上的几个盗匪也吓得厉害,他们不怕头上多个碗大的疤,就怕身后的小洞洞被撑得和碗一样大。

    那个吐口水的不敢想二十年后那位好汉的事儿了,一张口就说:“是徐嬷嬷!徐嬷嬷教我们来绑姑娘的,她给我们兄弟一百两,还说姑娘要是落在咱们手里,要玩要杀随我们的意思,只要不让姑娘出现在泉州就成。”

    关关把扫帚往墙边一丢,轻轻拍两下手,朝怀青、怀丰抛过去一个骄傲表情道:“哼!不就是逼供嘛。”她连专业手法都还没用上呢。

    原本怒气已经平息的怀青听见那句“要玩要杀随我们的意思”之后,眼底瞬间露出狠戾,害刚刚逼供成功、骄傲得很的关关,小心肝越跳越厉害,她先天下之忧而忧,忧他夺门而出,拿把柴刀把谷嘉华给劈了。

    她赶紧挥手,让人把盗匪带下去,直直奔到怀青身前,轻拉他的手,柔声说道:“你不会想杀人吧?不要、不值得,拿你的命换谷嘉华的,不划算。”

    谷嘉华不厉害,厉害的是皇帝的圣旨,皇帝在前头下了旨,他随后把人给灭了,这等行径怎么看都叫作挑衅。

    怀青冷笑:“取她的命?我会让她这么好过?不,我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谷嘉华对他而言,就像当年的嫡母,手段百出、回回都要削下母亲一层皮,母亲一忍再忍,最终还是被冠以yin荡之名,赶出宋家大门。

    母亲是个纯良人,一再要求他们兄弟别心存怨恨,要他们开朗光明,他们尽力做了,但心中那口气不曾吐出、始终憋在那里,也许年岁够大、时间够长,会渐渐淡忘,但没想到,谷嘉华一次两次将他的伤疤揭开,还拚命往上头浇盐水,恨于是滋生。

    他反握住必关的手道:“我原想饶过她的性命,只要她知难而退,可以帮助她改名换姓、在他处重新生活。没想到这回,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关关知道的,小梨、玉珂那场戏,他让谷嘉华身边的人对她离心,加上埋在她身旁的谷柏章,将让谷嘉华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成为笑话,她无法成功的,她的恶行只会一次次曝露在百姓眼中。

    “别为她脏了手。”

    “我不是为她,是为你,即便脏了手,也不打紧。”

    “这样好吗?不如锣对锣、鼓对鼓,跟她把话说清楚,就说咱们抓到她为恶的证据,如果她肯自动出面,表达守节的心意,也许皇帝那边”

    “你还真坦荡啊!”怀丰冲着关关讽笑一声,太过妇人之仁。

    她哪里听不出怀丰的讽刺,他们的姿态让她明白,此事不必商量,做就是了!必关只能耸耸肩,轻飘飘一句:“可不,问世间谁最坦荡,直叫我当仁不让。”

    关关不懂谷嘉华的执拗,她真有那么喜欢怀青?或只是意气用事,自己得不到的也不允许别人得到?

    就像明月公主吴卫让人捎来讯息了,这回的赐婚,是明月公主与五皇子燕静的强力推荐,五皇子夸大谷尚书对宋家两兄弟的恩德,再放大他们对谷嘉华的体贴与用心,好好的报恩被他们形容成郎有情、妹有意,这样一桩天造地设的好良缘,皇帝不赐婚都说不过去。

    这消息让关关头痛,公主都要嫁人了,还搞一手:我吃不到的、谁也别想咬一口。

    这算什么跟什么,难道天底下男人任她挑,挑剩的也不允许别人做资源回收?

    至于燕静,她更搞不懂他在想什么,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多如过江游鱼,需要瞅着她这条没几两肉的小鱼流口水吗?就算怀青娶别人又如何,她又不是非嫁给他不可,她不懂古代人的思维,只好捧着小脸苦恼地望向怀青。

    “怀丰,你走一趟京城吧。”

    “做什么?”

    “两件事,第一,大张旗鼓替谷嘉华求医求药,把谷嘉华被下了绝子汤之事闹将出来。如果能够的话,再闹上沈家”

    “大哥这是要逼沈家出面,将谷嘉华的恶毒行径昭告天下?”

    “没错,把他们和离的真相、把谷尚书中风而亡的事实翻一遍,有些肮脏事儿,得适时晒晒太阳。”

    “第二件事呢?”

    “暗地与七皇子相交,他对地方政绩很感兴趣。”

    “大哥,你这是要投靠七皇子了?目前他无法与五皇子相抗衡,若真要与五皇子对上,我们该选择的是大皇子和二皇子。”

    关关保持安静,不插话。

    怀青说过,到最后登基为帝的是七皇子燕昭,如果历史不改变,后年底燕静将死于宫变,只是眼前有许多事都改变了,他凭什么相信历史的脚步不变?他赌这一场,会不会太危险?

    “我与七皇子碰过几次面,他是个仁慈宽和,以百姓为重的好皇子,日后如何尚且不知,但我相信皇上眼睛雪亮,知道自己的儿子们是什么德性,你与七皇子相交,不论交情、利益,所言均为黎民百姓,这事定会让皇上知晓,这对咱们百利而无一害。”

    “我知道了。”

    “你要扯着为嫂嫂请医的大旗进京,这一路上不必太低调,当然,还得带着奏折一起去,关关,这件事你来办,明儿个你和商店街的老板们不是要开会吗?让他们将收益报与你听,再预算税收,拟一份奏折,我相信皇上看了必定龙心大悦。”

    别说皇帝,便是她也凤心大悦,那可是大把大把的税银呢!

    “如果他们谎报呢?”不管是哪个年代都有逃税的商人。

    “告诉他们,税银要够多,才能请得动皇上派钦差大人下来察看,要是勾动皇上的心思,说不定能引得皇上微服出巡,之后,云湖商业区将会在大燕各地轰动起来,引来更多的外客。”商人们不至于短视如斯,谁都明白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

    “可是,上面不是早就说要派钦差大人下来吗?”

    “人来了吗?”

    “还没。”

    “既然还没有发生的事,就会有变异,所以咱们正努力剔除变异。”

    关关皱皱鼻子,什么努力剔除变异啊,根本是努力欺骗广大群众吧,政治啊政治,就是一群聪明人演戏给儍瓜看的事儿。

    “知道了。”

    “大哥,要不,把咱们要开办药草种植园圃的事透给皇上知道,说不定能够请得动御医到泉州,帮助咱们一把。”

    “也好,在皇上跟前多露几分才能,就算无法与五皇子抗衡,至少不能让他光明正大对付咱们。”怀青凝声道,只要撑过明年就成。

    “他才不会对付我们,他想的是拉拢”话说一半,怀丰向关关望一眼,如果是怒发冲冠为红颜呢?

    关关对他的眼神很不爽,瘪嘴道:“别用红颜祸水的眼光看我。”

    怀青站在关关那边,瞪怀丰一眼,逼得他收回目光,扬扬眉吐槽道:“放心,你还没到达那个程度。”

    “什么程度?”

    “红颜祸水,这四个字得有点资格才能说的,至少得像谷嘉华那样才行。”

    他用她的话来嘲笑她?关关忍了,深吸口气,微笑相待。

    “而且不能一门心思全扑在赚钱上头,得学点琴棋书画,说话要温文尔雅。”

    关关接口:“对,最好能写写诗、背背词,出口成章,悲秋伤春一番。”

    “没错,有空得做做女红、烧烧菜。”

    “还有呢?”

    “能够有副好歌喉是最好的,如果不行的话,就不要扰人清梦。”活生生的嘲笑啊,他在嘲笑她为新年曲开嗓。

    “宋、怀、丰。”她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有凌虐人的意思,当然如果要更凌虐的话,应该用唱的,但她没有,足见邵关关是佛心来着。

    “有事?”

    “请不要把我对你的容忍,当成你不要脸的资本。”

    噗!怀青大笑,这会儿她真的把自己给逗乐了,把他眼底的凌厉阴霾全数扫除。

    怀青拉过关关,不避讳弟弟在场,亲昵地揉揉她的头发,开始同她闲嗑牙。

    “你怎么知道皇后娘娘很美貌?”这是关关对盗匪说的话。

    “人呐,对不起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对不起自己,天下女人任皇帝挑,他要是再挑个丑的,那、那要怎么形容?”总不能骂皇帝视障吧。

    他又笑了,心上的恨被她甩掉。

    “那你知不知道,男人只能阉一次,不能阉两回?”

    “知道、知道,我哪像笨蕥儿被你们骗得团团转,把吻痕当排毒,把床上运动当打架”她说得欢,怀丰听不下去了,赶紧开溜。

    “听起来,你懂得不少。”

    “没办法,走遍大江南北,阅历是多了点。”想当年,她在看**的时候,他还不知道躲在哪里长毛呢。

    他眯了眯眼,口气突然变得危险,她感觉到了,转身想跑,但他可不是吴三桂,山海关也不是天天开,怀青一把抱住她,开始进行排毒行动!

    怀丰离开泉州了,所以接待至云湖商业区考察的钦差大人的任务落在怀青身上。

    这是年终庆的第十四天,所有的货到服务、客栈民宿、公共马车的流程,运转流畅,云湖附近的道路,没有出现任何壅塞状况。

    商业区里依旧人来人往,三天前,最新的告示贴出来——最后五天再加码,买二十两送一两、再送红封大抽奖,头奖是金元宝一两,二奖是活猪一对,后面还有腊肉十斤、香肠五斤等等奖项。

    消息风风火火传出后,一些犹豫着路途遥远、尚未成行的百姓,这会儿再也按捺不住心动,于是泉州的客栈、民宿再次客满。

    商铺里的老板笑得阖不拢嘴,成天挂在嘴里的都是——宋家的两位大人,真真是咱们泉州的大贵人呐。

    这些话让宋怀恩走起路来,**后面犹如带上一阵五级强风,他昂头挺胸、快意商场,逢人就说:“我那两个弟弟啊”他这辈子从没有这样嚣张过,而经常出入宅府向关关讨教的王氏,做生意的本事越来越让宋家族人刮目相看,依此情势发展下去,就算宋怀恩不死,宋家产业早晚都会交到王氏手上,至于那一堆姨娘小妾的

    会生钱的叫老大,她们现在想买一朵珠花、一个玉镯都得看太太肯不肯付帐,试问谁还敢做小动作?谁敢在老爷跟前给正室上眼药?

    不管在哪个时代,有本事的人都会受到尊重。

    钦差大人进泉州时,是腊月二十一日。

    要是一路上不耽搁的话,这会儿,怀丰也该进了京城,但愿他动作快些,在钦差大人回京之前,先把谷嘉华绝育的事闹出来,给沈家削点面子,让沈家再憋不住气,决定“名声放中间、义气摆两边”即使对谷尚书深感歉意,还是挖出谷嘉华的为恶事证,替自己辩驳。

    这次来的钦差是掌管户部的孙大人,他进城的时候已经中午,怀青本想请他先休息休息,明儿个才领他参观商业区,但孙大人心里急着呢,他一路上都在琢磨着,什么商业区能这样火红,闹得人人口中传颂?

    公共马车在方云的贞节牌坊前停下,他们下车后马车绕到另一边,接走一批排着队伍、准备要离开的客人。因为有人指挥,百姓依序上下车,不见半点紊乱。

    这点让孙大人频频点头,小地方都能做得这样周详,其他地方,肯定更不同凡响。

    走过牌坊,右手边是一片湖光水色,虽然荷叶凋零,但湖光潋滦,唱小曲儿的船娘在那儿招揽客人,清脆的嗓音教人闻之心喜。

    还有送客游湖的马车,整齐有序地排着队伍,等待客人上门。

    左手边就是商业区了,商业区里分成五条横向街道,每条街有四十个商家,二十间、二间面对面,五条街的正中央开了条纵向街道,客人可从这里通往其他街区,并且这里还搭建起几个小舞台。

    每个商家都是同款的三层楼建筑,连招牌大小尺寸高度都一模一样,看起来相当整齐干净,与普通市集不同的是,在这里的街道上面有一大片屋顶,这样一来,不管下雨或下雪,都不会影响游客的逛街兴致。

    那屋顶中间高、两边低,下雨、融雪的时候,水会从高处往低处流,流到街道的前后端,那里有管子承接雨水、雪水,直接通到街道前后方两大排的茅厕,茅厕里有数个大水缸接着水,每个茅厕均有负责人员,在“办过事”的客人出门后,立刻往茅厕里添新水,供下一个客人使用,因此茅厕的干净度,也是商业区的一大特色。

    孙大人从没见过这样的茅厕,笑道:“这可是让老夫开了眼界。”

    “当初这个构想来自邵姑娘,女孩子总是好净。”

    “当真,居然是出自女子之手,有机会的话,老夫想见见这位邵姑娘。”

    “会有机会的。”

    谈话间,怀青领着孙大人一行人走近舞台,舞台上面,有小朋友表演背诗词、选字,将诗组起,关关的铺子就在舞台边,第一街,右边第十一号商铺,也就是所谓的三角窗。

    孙大人家里也有几个小毛孩,见到这些孩子这般能干,忍不住多问怀青几句,怀青一一作答,当孙大人晓得这些孩子当中,有些竟然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心底震撼之大,他暗暗对自己说道,定要将这个幼稚园的事儿面禀皇上。

    见孙大人迟迟不愿离开,直到表演结束,还收下宣传单细读,他猜孙大人对幼稚园很感兴趣,便问道:“孙大人,要不咱们到育才幼教社坐坐,这铺子和幼稚园都是邵姑娘开的,孙大人不是想见见邵姑娘吗?”

    孙大人同意,随着怀青走进育才幼教社。

    里头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他一进门就有挂着“幼教专员”牌子的姑娘走近,对方虽然多看一眼怀青,却也没拿他当官大人看待,何况这些天来铺子里的官大人多了,起初还会有些胆颤心惊,几次过后,也就习惯了。

    “老爷子好,我是六号幼教专员涂娟娟。”她像对待普通客人似地问:“老爷子家中有一到六岁的孩子吗?”

    “是有几个毛孩子。”

    “那么这里有一系列的故事书,老爷子可以参考,故事书的目的是提升孩子对阅读的兴趣,鼓励孩子们如果能够早点认字,就可以自己阅读这些有趣的故事,我们幼稚园的孩子,只要能认足两百个字,老师就会送他们一本故事书,以资奖励”娟娟将孙大人请到二楼的桌椅边,奉上茶点。

    介绍完故事书,重点上场,练习本卖得越多、红利越多,娟娟使出浑身解数,将一整套的练习本拿出来,怎么教、怎么使用、怎么提升孩子的学习兴趣一一说明,之后再介绍适合孩子的桌椅、剪刀、笔纸和教具。

    口齿伶俐的娟娟一整套讲下来,孙大人不但不觉得枯燥乏味,居然还兴致勃勃,想试试用这套法子教教家里几个孩子,如果他们能像外面那些孩子一样,长大后肯定能成为朝廷栋梁。

    于是假考察真购物,他一口气在育才幼教社花了将近三十几两纹银,娟娟笑咪咪地说:“老爷子,您只差三两,就可以凑成四十两,要不要再多挑两样东西?”

    “凑四十两做什么?”

    “买二十两送一两,买四十两,本店会送回馈金二两银子和两个红封,老爷子要不要考虑考虑。”

    才几两银子的事,哪里需要考虑?孙大人说道:“行了,再给我一套童话书,几个孩子才不会抢。”

    一套童话书十两,这可不只是凑三两而已,直到这会儿,怀青才明白买二十两送一两的真正目的在哪里。

    娟娟兴高采烈地填好送货单,把二两银子和红封送上去,嘴巴甜的说道:“祝老爷子财源广进,来年事事如意、身体健康。”

    孙大人满脸笑意收不拢,当场打开红封,居然得了大奖——腊肉十斤,他那个得意啊,看得他身边的随行小辟吏跟着呵呵笑不停。

    “你们家掌柜在吗?”

    “老爷子是想见刘先生还是邵姑娘?”娟娟问。关关从不说自己是老板,只说自己是大掌柜。

    “邵姑娘。”

    “邵姑娘在,老爷子请。”娟娟领着孙大人和怀青到三楼帐房里。

    打开门时,关关正和几个幼教专员讨论串珠的教学方法,看见怀青,关关放下教具迎上前来,几位大人屈膝请安。

    孙大人细细审视关关眉眼,她眉清目秀、眼光澄澈,态度大方,半点不输大家闺秀。关关让幼教专员先下去,再替几位大人奉上茶水。

    众人入坐后,孙大人问道:“邵姑娘好伶俐,你怎么会想到教稚龄孩子读书?”

    “以前邻居有几个小孩子,民女闲来无事教他们几个字,发现幼童虽然力气不足、无法拿笔书写,但记字却很快。

    “恰逢宋大人办孤儿院、老人院,我就拿那些无父无母的孩子们试试,果然每个孩子都很厉害,我便设立幼稚园,想看看能够把他们教到什么程度,结果大出意料之外,原来每个孩子都是天才。”

    她的回答令孙大人很满意,然后他们讨论茅厕、讨论商业区收入,这些问题关关都能侃侃而谈,她本来不是商人,用算盘计数还不如用阿拉伯数字,可这段日子,天天和各大老板开会,从他们身上学到不少东西,与孙大人应对并不困难。

    众人正聊得愉快时,娟娟急忙跑上来,说道:“姑娘,不好了,楼下有人闹场。”

    关关轻皱眉,却不慌不忙地转身对孙大人道:“请各位大人稍坐,我去去就来。”

    她下楼走到铺子前方,看见一个方头大耳的男人站在店门口,冲着里头握拳大喊:“邵关关,你给我出来把话讲清楚,若你当真是那嫌贫爱富之辈,攀上宋大人,不愿与我丁伍郎结亲,当面同我说清楚便是,何必这般缩头缩尾、避不见人,这算什么?”

    不多久,一名中年发福的妇人也抢上来,指天指地哭道:“翠芳啊,就算你发达、当了老板,攀上官大人,婶婶也没想靠着你发财啊,你何苦躲着藏着,还改了名字不教我们找到,你这不是往叔叔婶婶心头上挖肉吗?”

    她下场,另一名骨痩如柴的中年男子出面,没猜错的话,他就是邵翠芳的叔叔,他抹了抹泪水,大喊:“翠芳,是咱们亏待了你,我们原想待你十五岁就将你接回家,好让你和丁鲍子成亲,丁家是你爹爹亲自帮你定下的亲事,你可不能悔婚呐,这有损咱们邵家的名声。”

    关关叹气,谷小花好能耐啊,以为她安静了那么多天,还有什么后招,没想到竟是演这出,可惜自己并非土生土长的古代人,怎可能凭人家几句话,就真的嫁过门?不禁失笑,极品啊谷小花应该穿越到现代,专门写你害我、我害你的乡土剧。

    关关低声在娟娟耳边说几句,只见她微笑道:“姑娘放心,我会把事情给办好。”

    关关退开一步,躲到人群中,而娟娟闭上眼睛,吸上好一大口气,才走到店门口。

    娟娟一站定,便指着“叔叔”、“婶婶”大声指控:“你们你们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她嘴角颤抖、脸色发白、气得紧握拳头,那个怯怜怜、娇嫩嫩的小模样,已经引得许多围观百姓心生爱怜。

    婶婶见状,急忙抢上前想抱住娟娟,却不料她一闪身,躲开婶婶的熊抱。

    婶婶抹掉满脸的尴尬,继续把戏给演下去。

    她苦口婆心道:“翠芳啊,我的好侄女,这些年你受苦了,我们知道你心里头存了埋怨,可我们从没放下过你,心心念念着就是想把你给接回来、一家团圆。”

    她估料关关不敢提及在宋家为婢这件事,肯定会避开这个话题。

    可惜关关是个现代人,对出身高低没太大感觉,比较在意是否具备真实力,因此之前曾以自身遭遇为例,砥砺过家世不好的幼教专员们,教她们努力也可以创出一片天。

    而娟娟正巧可以用上这一段,演起戏来更是活灵活现,唬得人一楞一楞的。

    “心心念念?一家团圆?你说谎!当年我爹爹留下几十亩田地、几间铺子,爹爹拿我当掌上明珠,供我读书认字,可惜我八岁丧母、十岁丧父,狠心的叔叔、婶婶谋夺爹爹家产,将我卖予人牙子。”

    邵千和妻子黄氏听见她的话,心还真是蒙了,没想到她居然把这件事给捅出来,她难道不知道,身分被揭发,对她想嫁进宋家这件事会有多大影响?

    既然如此,是她自己不要脸,别嫌他们不给她面子。

    邵千出面接话:“当时不就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我们才会想把你送进宋家为婢,在大户人家当丫头,吃的穿的喝的,哪一样不比咱们小门小户好?”

    “没钱?怕我受苦?全是混帐话,就算我当时只有十岁,也还清楚记得,婶婶抢走我娘首饰的贪婪嘴脸,当时叔叔是怎么说的,哦,叔叔说:咱们先卖一两个铺面,换间大宅子显摆显摆吧。婶婶还说:行,不过买小妾的事甭谈。

    “这些话句句言犹在耳,怎么,叔叔婶婶忘了?有钱买宅子、买小妾,却穷到要把无父无母的侄女卖人为婢?

    “好吧,就算叔叔婶婶真的没钱,好心好意把我送进宋家为奴,试问叔叔婶婶,怎就不送堂姊、堂妹去过好日子,偏偏挑上我?”

    “关关”此话一出,围观民众纷纷指指点点,痛责叔婶不要脸,骂他们夺人家产还卖人子女,得下十八层地狱。

    指责越来越大声,邵千脸红得像煮熟的螃蟹。

    黄氏狠狠瞪着“关关”心头恨道:还真是个不怕死的,一咬牙、横了心,你不仁、我不义,这桶脏水非要往关关身上泼去,她就不信这丫头有能耐,可以躲得掉。

    “你别嘴硬啊,说谎是要下拔舌地狱的。两年前,我还领了你与丁鲍子见过面,婶婶也同王夫人说好,待你十五岁及笄,便将你赎出来,这事儿,你不能不认啊,当初你多喜欢你丁扮哥,怎么现在手里有几个银钱,就啥也不认。做人可不是这个道理。”

    “把我赎回来?这才是真真切切的谎话呢,此事衙门有造册、查得到记录呢,当年叔叔婶婶卖掉侄女,签下的是死契。什么叫作死契,在场的叔叔伯伯婶婶,谁不知道死契的意思?

    “那代表主子操有生杀大权,主子让我做啥就得做啥,不能异议,死契签下,我便是一辈子的奴才,只能让主子指婚,生下的儿子叫作家生子。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能跑出一桩亲事,这是从何说起?”

    “那、那那不重要,你不是自赎出门了吗?既然如此,你就是我的侄女,就是邵家人,当年的婚约就该遵守。”邵千咬死她是邵家人,光这点他们就赢定了,自古以来,婚事本该由长辈出头。

    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黄了,翠芳若能顺利嫁给丁鲍子,别说可以他们可以从中拿到的五百两银子,这间会生银子的铺面还能落到自己手中,穿金戴银的日子不远了。

    “若不是王夫人见我能文识字作为丫头太埋没,将身契还给我,如今我还在宋家大院里呢,说什么婚事,不过是笑话一桩。再说了,这门亲事会不会是叔叔婶婶的信口雌黄?我明明记得,爹爹根本没给我订下婚事呀!”

    “你别想赖,婚书在这里,白纸黑字,还到衙门里盖过印的。”丁伍郎跳出来,手里扬着一纸婚书,证明自己所言不虚。

    “是吗?我看看。”娟娟伸手将婚书接过来。

    娟娟接手,瞧两眼,一笑,把婚书递给关关,关关迅速浏览后,走到人前,定眼望着邵千和黄氏,似笑非笑问:“你们是关关的叔叔婶婶?”

    “是,这种事大伙儿都能作证的。”

    “你们方才说,两年前你领关关与这位丁鲍子见过一面,郎情妾意,对此桩婚事无异议。”

    “可不是吗?当时丫头心里可喜欢得紧,谁料得到,现在攀上宋大人,就出尔反尔、翻脸不认人,身为女子首重妇德,怎么可以这样做?”

    关关让里头的幼教专员站成一排,说道:“你们来指指,谁才是邵关关。”

    幼教专员们二话不说,齐齐指向关关本人。

    娟娟笑得满脸灿烂,向前两步,屈了屈身道:“叔叔、婶婶,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关关,我是娟娟,两年前我还在济州呢。”

    关关问:“短短两年时间,一心一意疼爱侄女、想把侄女接回去的叔叔婶婶,怎么会连人都认错了呢?”

    “你!”他们被阴了,黄氏咬牙道:“我们年岁大了,自然是记性不强。”

    这样也能拗,真不晓得他们的脸皮是什么做的。“也行,你们说这门亲事,是我爹爹订下的?”

    “没错,就是你爹爹,你可别赖我们又卖你一回。”黄氏口气很糟,她这是恼羞成怒了。

    关关还是不愠不火,笑道:“所以这婚事至少有六、七年了。”

    “就是,我大哥死了六年,这婚事是在我大哥生前订下的。”邵千口口声声强调。“那么久的事啊可这上面经手的是贺主簿,他才上任未满一年呢,如果是那么多年前签定的婚书,上面经手的人应该是杜主簿呀。”

    最后一句话落下,谁人还看不明白,这根本是讹诈。

    狠心的叔婶卖了侄女一回,见侄女长得貌美如花,便想再卖一次,说不定他们与丁家早就合谋好,想瓜分这间铺面,人心真贪呐。

    “来人,把这对夫妇和男子抓进衙门里,先一人五十大板伺候,等我回衙门再审。”怀青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楼,他目光雪亮,隐有愠怒,定定看着邵千和丁伍郎,看得他们心生畏怯。

    一人五十大板!那不是要杀人了吗?

    丁伍郎急道:“大人,我招、我招,这是谷娘子让我做的,她说只要我能把关关姑娘娶进门,就允我一千两纹银,如果能泼她脏水、毁她名节,让她在泉州待不下去,便允我五百两”

    怀青不让他多说,无奈叹气,道:“把人带走!”

    几个捕快上前,把三人给架了下去,铺子里又恢复方才的盛况。

    关关转身,发现孙大人若有所思地站在楼梯口,方才的事他全看见了?是怀青领他下来看的吧。

    抿唇浅笑,谷小花恶行再添一桩,她想同怀青斗,还得再多练练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