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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谁能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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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视剧里“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卑躬屈膝状和山呼万岁的威严场面,常常让人感慨。

    都知道“万岁”一词是最高统治者的代名词,是谁,赋予这词特别的味道?

    据汉书武帝本纪记载:当初汉武帝登上嵩山之巅,随行官员们听到了向他三次大呼“万岁”的声音,武帝问谁呼的?臣下答曰神灵;然后,汉武帝向神灵致意还礼,无不答应,此事也记载于武帝自己下的诏书内。其实,这不过是当时汉武帝神化君权、强化封建专制的产物——大臣们明白他想要什么,于是造假恭维。十五年后,汉武帝在撒谎的道路上又高升一步,声称在他“幸琅邪”时整座山都喊他“万岁”了!连神灵、石头都喊皇帝“万岁”臣民百姓不喊显然就不行。于是,封建帝王的宝座前“万岁”之声不绝于耳,成为皇帝专用,否则便是僭越、谋逆。

    事情虽然很荒唐,但一经记载,便影响了中国封建社会的礼仪,后世便把臣子朝见天子雅称为“山呼”并作了严格的规定。元史?礼乐志记载:凡朝见皇帝的臣子跪左膝,掌管朝见朝廷的司仪官高喊“山呼”朝见的人叩头并应和说:“万岁”然后如此重复一遍,最后司仪官高喊:“再山呼!”朝见的人再叩头应和“万万岁!”京城大员们如此“山呼万岁”地方官员们也遥向皇帝“山呼”

    除此之外,封建皇帝自封生日为“万寿节”其老婆、儿子、闺女之流,降一等如法炮制,美其名日“千寿节”

    任何东西,一旦神化便人人向往。王公贵族们既然不敢与“万岁爷”平等,又想真的千古,那就挨个排位以显身份高低,于是那个彻头彻尾文盲的大宦官魏忠贤,就以“九千岁”自居,仅差皇帝一千岁。

    前仆后继,起事成功的太平天国也使用“万岁”、“九千岁”、“八千岁”等作为地位的排名:杨秀清9000岁,其他西北、南、北、翼依次递减1000岁。后来,为胜利冲昏头脑的杨秀清不满足九千岁地位,强迫天王洪秀全封他为“万岁”万岁洪秀全密诏“北王六千岁”韦昌辉除去杨秀清,终触发天京事变。

    从“九千岁”到“万岁”这显然已不是简单的算术问题,是深刻的人性问题。

    八国联军占领北京时,美国佬就抢着去坐坐清宫皇帝的御座,连洋鬼子也要体验下这当“万岁”的滋味。

    事实上“万岁”一词最早不是用于称呼皇帝的。早在西周、春秋时“万年无疆”、“眉寿无疆”等是人们常用的颂词和祝福语,与俄语中的“乌拉”颇相近。诗经?豳风?七月有“脐彼公堂,称彼篁觥,万寿无疆”之句,这里的“万寿无疆”是描写人们经过一年的辛勤劳作后,在欢庆仪式上举杯痛饮发出的欢呼语;而在西周金文中也有很多这类文字,但不是对天子的赞颂,而是一种行文款式,凡铸鼎者皆可用。如“唯黄孙子系君叔单自作鼎,其万年无疆,子孙永宝享”表示传之子孙后代,永远私有之意。从战国到汉初“万岁”一词频繁地出现在人们口中,如战国策。齐策就记载孟尝君遣门下食客冯援去收债,冯援为穷苦人烧券免债时“民称万岁”;而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则记,蔺相如奉和氏之壁“奏秦王,秦王大喜,传以示美人及左右,左右皆呼万岁”可见从战国到汉初,人们虽常呼“万岁”却并非专对帝王而呼,但凡有开心事,即作此欢呼。那时,万岁的另一意是指死期,相当于今天所说卒、逝、谢世。如:楚王游云梦,仰天而笑曰:“寡人万岁千秋后,谁与乐此矣?”安陵君泣数行而进曰:“大王万岁千秋后,臣愿以身抵黄泉驱蝼蚁。”刘邦定都关中后,曾说:“吾虽都关中,万岁后,吾魂魄犹乐思沛。”此万岁与后来被神圣化了的“万岁”之意,简直是大相径庭。

    人世间谁能万岁?这个词不过是自欺欺人吧了。帝王们明白人们嘴上呼他万岁,但他并不真能万岁。所以,秦皇汉帝都曾一味迷恋那可以令人长生不老的神仙术,东去蓬莱,南奔南海,可惜世上没有神仙。3000童男童女也不过成了徐福那家伙的工具,无端衍生出个日本国。和万岁只差一步之遥的无赖魏忠贤最终也是落得个上吊自杀折寿天年的结局。

    更具讽刺意味的是,李自成攻破北京城后,万岁爷崇祯帝先杀了妻女,自己上万岁山这个也称“煤山”的地方上吊,尸体在树上挂了两天才被人发现。清初改这个应叫“霉山”的万岁山为景山,是否还想逃脱天命?

    综观历史“万岁”这个词简直把那些想永恒的人们愚弄得够辛辣、淋漓。中国历史上,乾隆皇帝福分够好,活了88岁,已算是皇帝中的最长寿者,而寿命最短的汉殇帝则驾崩于襁褓之中;康熙帝是执政时间最长的皇帝,也只61年;在位最短的金末帝完颜承麟则不足半天时间,便带兵迎战,死于乱军之中。就整体来说,南唐皇帝平均享年54岁,已属寿命最长;而最短的北周皇帝,平均寿命仅为22岁;平均在位年数最长的清朝帝王,每帝也只27年,北辽最短,每帝不足5个月。自古帝王多劫难,南朝时之陈朝,5个帝王全部病死,无一横死,算是结局最幸运者;最惨的是十六国时期的西燕、南朝的梁,全部皇帝都被杀,无一善终。

    如果不是因身为“万岁”宣统帝溥仪不会三做皇帝又三次下台,充满坎坷;如果不是因身为“万岁”南宋的恭帝就不会幼年为帝、青年被俘降为臣子、壮年为僧、老年因文字狱被冤杀,人生悲苦,几人堪比?

    万岁,这个看起来多么甜腻可心的祝福,不过是暗藏杀气的海市蜃楼罢了。

    其实,皇帝们别把自己当神,自然免了许多劳心伤神的事。事实上,在后周、隋、唐时的民间,边远地区老百姓的名字,仍偶有称李万岁、史万岁、刁万岁的,假如都把万岁仅仅看作是种祝福,一切便可释然。

    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自古谁能万岁?相传世上最懂养生之道、活得最长的人彭祖,生性恬淡,一生只讲养生长寿之道,也只活了八百多岁。据说目前世上最大年龄者为114岁左右,基因无法确保人活万年。

    孔老夫子说过“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想通了也是,活得太久的确麻烦——遇上愤青们一句“老不死的”真就把你给气死!佛家明智,说,人活着是苦,不求万岁,只求来世。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这就是万岁。中华人民共和国开国大典上群众呼“毛主席万岁”毛泽东回应“人民万岁”从邓小平开始,中国不再使用“万岁”来欢呼个别领导人。

    思想可以万岁,英雄可以万岁,贵为人王,也都别以为自己可以万岁。电视连续剧康熙王朝的片头曲中,有一句“我真的好想再活五百年!”尽管已经由万岁减为500岁,还是招来不少骂声:“幸好他没能再活五百年”!

    还好“万岁”这个词经历沉重之后已经归于平淡:想什么万岁!没心没肺,能活百岁,仅此。

    反朴归真,恢复这个词语最初的本意,疯狂时可象观球的黄健翔那样高呼“意大利万岁”或者平静时给你家小孩取个长庚之名,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