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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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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宁耀武扬威地,甩动着那条在阳光下闪着乌光的马鞭转向解忧,根本不在意对方左臂被鞭子撕裂的衣袖,只自以为是地说:“你喜欢骑马、喜欢在大王面前表演是吗?可惜你那几下子差太远了,让我教你吧,汉女!”

    解忧本来满腹怒气,可看她目光狂乱、言语疯狂,行动更不可理喻,仿佛受了很大刺激,便决定不跟这蛮女纠缠。

    她翻身下马,牵着火焰走向河边,淡淡地说:“我喜欢骑马,但没兴趣表演,况且,我不需要你教。”

    不料桓宁竟因受到冷淡的对待,而突然抽出一鞭;马鞭有力地打在解忧脚边的草地上,草屑飞扬,火焰受惊地跳了起来,发出嘶鸣。

    “你想干什么?”解忧安抚着坐骑,怒不可遏地转身质问她。

    “我要跟你比骑术!”桓宁疯狂地吼:“哼,公主不矜不傲,勇德兼备,习得我邦骑术十之八九,令人钦佩。呸!大王竟敢当我的面赞美你!没用的汉女,你以为在大王面前表演一下,就能让他对哪好吗?你以为装作喜欢草原,就能得大王宠爱吗?休想!有本事跟我比,如果你赢了,我喊你一声姊姊,从此不再惹你;输了,就给我滚得远远地,别碍我的眼!”

    听到她的话,解忧方知她如此胡乱打人、骂人,竟然只是因为乌孙王夸了自己几句。

    天下妒妇如她这般疯狂蛮横的,她还真没听说过!

    本来她根本不屑与这种疯女人斗气,但她实在忍不下这口气。

    “好!”解忧痛快地回答,并以牙还牙地说:“如果我赢了,我不希望你喊我姊姊,因为你的年纪比我大太多!我要你滚得远远的,别碍我的眼!”

    桓宁气白了脸。“你敢说我老?!”

    仿佛没看到她恼羞成怒,解忧闲闲地问:“怎样,你要不要比?”

    “当然要比!”桓宁怒气冲冲,又用马鞭指着四周放牧的孩子,和到河边来汲水洗涮的人们,厉声道:“你们作证人,谁先回到这里谁赢——开始!”

    说完,她马鞭一甩,不等解忧上马,就先行冲了出去。

    “耍赖!”解忧咒骂一声,翻身上马,火焰也立刻扬蹄飞奔。

    出身草原的桓宁骑术非常好,看着她在马上不失灵活优美的身姿,解忧自忖,如果坐骑不是“火焰”她恐怕无法战胜对方;可现在,她有信心赢得这场虽然无聊、却必须全力以赴的较量。

    不过半程,解忧已逼近对方,而桓宁忽然回身向她举手。

    解忧正纳闷她这是在干么时,忽见一黑点逆光而来。

    她本能地俯身,一枝木箭擦耳而过,令她心头一凛。

    这女人不是真疯了,就是有意谋杀她;吃醋比武,犯得着下此狠招吗?

    有了警觉心,她身子压得更低,并注意前方的一举一动。

    又有两道破空声相续而来,全被她,或者说被“火焰”巧妙地避过。

    这时她隐约听到有人在大喊“停下”、“不许放箭”之类的话,但声音模糊,她怀疑那是自己的心声。

    她确实觉得该停止这种毫无意义的比试了,可是被对方卑劣之举挑起的必胜欲望,令她改变了主意。

    解忧全身热血沸腾,发誓一定要赢——为了尊严!

    终于,她追近,再追近,直到看清楚桓宁的脸。

    此刻的桓宁狞眉黑脸,一点都不美丽。

    嫉妒的怒火烧红了她的双眼;杀人的欲念扭曲了她的五官,她就像一头被切断尾巴,仍想吃人的母狼。

    “你输了,桓宁!”当两匹马交错而过时,解忧大吼,战胜邪恶的喜悦,贯穿了她全身。

    桓宁不甘地停住马,解忧知道自己在众多观赛者面前,证明了这场胜利。

    解忧勒住马,调转马头向桓宁骑去,很有风度地对她笑笑,表示比赛结束。

    平心而论,她确实佩服桓宁在那样激烈的奔跑中,仍能不失准头的射箭技巧,可是她绝没想到,她的风度为报复者,提供了最佳的机会。

    桓宁忽然从马背上跃过来抱住她,两人一起摔下马,纠缠着倒在草地上。

    解忧怒了,她知书达理,并不意味着总得逆来顺受;与人为善,并不表示甘愿任人欺辱。在遭到野蛮攻击时,她本能地展开自卫还击。

    两个公主,两个王后;一个出自西域荒漠,一个来自大汉江南;一个粗壮,一个纤细,可她们却在荒芜的草原上,展开了惊心动魄的搏斗。

    解忧很惊讶,具有一身蛮力的桓宁居然会角斗。

    好在她跟芷芙学过一些防身招式,因此交手之后并没吃太大的亏。就这样,两女势均力敌,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起来!”一只有力的大手将她们分开。

    看到军须靡笑呵呵的脸时,解忧只有愤怒,桓宁则从地上跳起来,怒气腾腾地说:“大王,她扭伤了我的手!”

    军须靡看了看正从地上站起整理衣服的解忧,笑容不减地说:“你也撕烂了她的衣服。”

    “老天,你”先前忙跟牧童说话的翁归靡走近,但他的表情与乌孙王截然相反。

    他严厉的目光定在解忧破烂的衣袖上,讥讽道:“身为王后居然当众打架,你们可真会制造乐趣哪!”

    桓宁立刻恶人先告状地指着解忧。“是她——”

    “不必多说,左夫人做了什么自己清楚!”翁归靡目睹她朝解忧射箭,又听牧童说她用马鞭打解忧,早已怒火填膺,此刻更是毫不留情地怒斥。

    “大王”桓宁讪讪地靠近军须靡,想从丈夫那里寻求安慰。

    军须靡收起笑容,不悦地说:“夫人今天玩得过火了!大汉天子与匈奴单于都是本王亲家,两位公主也都是本王的夫人,岂能以马鞭、弓箭相向?”

    “大王,臣妾知错了。”见他发火,桓宁慌忙认错。

    就是因为察觉到解忧对她造成了威胁,她才因嫉妒有了今天这一幕,此刻可不能弄巧成拙,让夫君转向汉人公主的怀抱。

    “回去!”见她认错,军须靡没再多说,径自走向自己的坐骑。

    桓宁和其他人也都纷纷上马,跟随他往河边走去。

    解忧坐上火焰的背脊后,并没有跟随众人同行,而是背道而驰,朝没有人的草原深处跑去。

    军须靡居然笑成那样难道他以为我是为他打架吗?哼。“两位公主都是本王的夫人?”说得倒还真像一回事,这虚伪的国王、没教养的胡夷!

    骑在马背上,想起刚刚发生的事,解忧心头的怒气越涨越高。

    那个女人简直莫名其妙!那个她所谓“夫君”的男人,更加莫名其妙!

    身后有马蹄声,解忧没回头就已猜出来者是谁,这让她的怒气更大了,因为他也是个莫名其妙的男人!

    她双膝用力夹马,本来就跑得很快的“火焰”立刻再加速。

    寒冷的风带着细微的沙砾迎面而来,刺痛了解忧的面颊,可她继续加速,想以此告诉对方别跟来。

    “停下!你想跑进大河里吗?”翁归靡在她身边喊,见她不予理会,又吹出鋭利的哨声。

    解忧束手无策地看着“火焰”在他的哨声中减速,最后停在了及胸高的蒲草前喷着鼻子。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前方是条宽阔的河流。

    翁归靡在她身边跳下马,然后不由分说地将她抱下来,在她发出抗议前,将她放在了蒲草中,严厉地说:“坐下!”

    见他脸上毫无表情,而且神情严厉,解忧知道他又想教训自己,于是以同样严厉的语调反驳:“不要教训我,我现在没心情受教!”

    翁归靡咧嘴冷笑,但没有说话,只牵马到河边飮水。

    解忧看着他魁梧的背影,对他没多话感到高兴;此刻,她确实不想再听到任何指责或嘲笑。

    坐在四周长满蒲草的草堆里,她极度的疲惫,也感到手臂疼痛。

    她低头察看破损的衣袖,却忽然想起把夹袄忘在了河边。

    窸窣的草声传来,随即翁归靡跪在她身边,托起她的手。

    看到她白晰的手臂上,已隆起红得发紫的伤痕,他不由得咒骂“该死,她真的下手打!”

    解忧没说话,拉拉衣袖,想遮住办膊。

    “别拉了,我已经看见了。”翁归靡说着,扯掉那条根本没用的袖子,在附近的蒲草中,寻到尚未枯萎的根叶,轻轻缠在她手臂上。“这种草有消肿祛瘀、止血止痛的功效,先给你这么包着,回去后,我会重新为你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