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续弦妃子 >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5.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步入毡房的军须靡一直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解忧一眼,一进毡房就放开她的手,径自坐在上首铺垫在毛毡之上的位置。

    解忧站在门与火塘之间的空地上,打量着她的“新家”

    这座毡房比她在夏都住的还要大,色彩鲜艳、有走兽飞禽图案的毛毡,将四壁装点得五彩斑烂;火塘四周没有毛毡,却铺设了光洁的石板,和供人坐卧的柔软皮革;其他地方则都铺着厚厚的毛皮毡子。

    可惜由于日暮,头顶敞开的穹庐无法提供足够的光线,她看不清床上的布置,只看到垂挂的帐幔,是十分华丽的锦缎。

    正当她东张西望时,忽见军须靡双掌一击,门帘立刻掀启,两个衣着鲜丽的女子走进来,点亮了放置在毡房两侧的灯火。

    “公主路上可还平顺?”等两个奴婢离开后,乌孙王以乌孙语问。

    见他终于开口,解忧心头暗喜,虽然他的声音冷淡而平直,但并无戾气。

    “谢大王关怀,臣妾受吾皇恩泽,有贵国迎亲使照顾,一路无事。”她答道。

    听到她说乌孙语,军须靡紧蹙的眉微微松开,似乎很满意。“公主聪慧敏达,本王深感欣慰。”

    他的赞美毫无热情,但解忧仍行了一个谢礼,谦恭地说:“谢大王夸奖,吾皇使我出塞前,已有多番教诲,臣妾自离乡之日起,便不敢或忘。日学语言,夜习方俗,只求能与大王及乌孙子民和融相处,共谋两国长久之和平。”

    注视着她刚毅明亮的目光,和温婉可人的笑容,乌孙王冷漠的脸色稍有改变,眼中也有了些许温度。“公主该是大汉最聪明伶俐的女子吧?”

    “不,大汉女子多的是聪明伶俐之人,臣妾并非佼佼者。”

    乌孙王定定地看着她,少顷,拍拍身边的毛毡。“过来,坐到本王身边来。”

    这仿佛是从冰块里发出的邀请,解忧想,只要可以,她愿意熔解那块冰。

    可就在她举步向前时,身后响起脆生生的笑声。“吾王今天迎接汉公主,怎么不给臣妾送个信呢?差点儿让臣妾错过这好日子!”

    一个身材丰满,宽额大眼的漂亮女人走进来,直奔乌孙王身边坐下,双臂还抱着他的胳膊妩媚地笑着;而她所坐的位置,正是乌孙王刚刚要解忧坐的地方。

    “桓宁,你回来了?”乌孙王搂住了她。

    很显然,这个女人正是左夫人——乌孙王喜欢的甸奴公主。

    看到刚才还死气沉沉的大王,此刻竟双眼发亮,脸上出现笑容,解忧很吃惊。

    有过与翁归靡的爱恋,她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她惊讶自己并不嫉妒。

    “再不回来,只怕大王有了新人,忘了旧人。”女人贴大王身上撒娇。

    解忧讶异她的大胆,而她说话的语速和语调,都比一般人快而高亢。

    乌孙王没说话,可一双充满喜悦和激情的黑眸,已给了她答案。

    这时的乌孙王,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男人。解忧思忖着,并为自己被他们迅速遗忘而感到尴尬,犹豫着她是否可以不经大王许可就离开,还是该找个地方坐下,等他们亲热完了,想起她还在?

    正想着,忽听桓宁问:“她就是没用的大汉公主吗?”

    她语气里毫不掩饰的不屑与轻视,令解忧浑身一紧,可随即又想,草原人言行直率,也许她并不晓得自己听得懂乌孙语,才会说出这种侮辱人的话来。

    然而,她的自我安慰很快就被粉碎了。

    “公主听得懂,不许乱说话!”乌孙王提醒她。

    对方下巴一扬,斜眼瞅着解忧,轻蔑地说:“我知道她听得懂,草原上人人都在夸她,还叫她天鹅公主;可我看来,她和其他汉女一样弱不禁风!”

    喔,原来这女人是故意羞辱她,羞辱她的族人的!

    解忧对这绝不宽容,当即还击。“左夫人所言,恰似窥豹一斑。天下人事物均有强弱之分,并非我汉女必弱;夫人该广增见识,以免贻笑大方。”

    她容貌端庄,神态安详,语调也平静无波,可字字藏针,句句有力。

    桓宁面色骤变,怒气冲冲地说:“你怎敢这样跟我说话?我可是匈奴公主!”

    “那又如何?”解忧看着这个骄纵跋扈的女人,忽然想到含悲早逝的细君,一定也受过此女折磨,不由心生悲愤,但仍克制地说:“我乃大汉公主,受吾皇赐舆御服,领八百户,经风霜沙漠,历烈日戈壁,迢迢万里而来。此举世人皆知、有目共睹,夫人若以此为弱,那解忧不知何为强者,请夫人示下!”

    桓宁僵住,她没想到瘦弱苍白的解忧,不仅能说乌孙话,还敢训斥自己。

    她想发作,却不知该说什么,于是仗着乌孙王的宠爱,摆出王后架势大嚷着:“我不跟你讲,你出去,这里是我与大王的寝宫,我不希望你站在这里!”

    原来这里并不是她的“家”!

    解忧心一沉,提醒自己,虽然她和眼前这个女人同属一个男人,但她只不过是这个男人的政治“工具”因此,没有必要跟左夫人争宠。

    她将目光转向半天没作声的军须靡,等待他的决定。

    军须靡双目注视前方,闪亮的眸光和笑容都没了,脸上仿佛套上面具般。

    “大王”桓宁抱住他,娇媚地抚摩他的肩。

    “来人!”军须靡突然大吼一声。“送大汉公主去飞雁宫!”

    门帘开启,刚才那两个乌孙女人走了进来,门口伫立着几名士兵。

    解忧对他行了个礼,请求道:“请大王准我的侍女伴行。”

    “准!”军须靡很干脆。

    她也不纠缠,再行一礼。“谢大王。”

    跟随两女走出毡房,解忧看到夜幕已降临。

    草原上的篝火,仿佛星星般四处闪烁,歌声在各个篝火堆间传递。

    “公主!”冯嫽从毡房附近跑来,后面跟着芷芙。

    看见她们,解忧淡淡地说:“走吧,我们去祭拜细君。”

    然而她并没能走开,因为等待着她和大王的酒宴正要开始。

    一排形似匈奴高背鞍的木几,整齐地放置在草地上,已有不少人坐在那里,其中有她熟悉的贵族、长老和法师,也有相识的牧民,可是没有翁归靡。

    他到哪里去了?解忧焦虑地捜寻他,却见满脸笑容的山南翕侯走过来,手捧马奶对她说:“祝右夫人健康平安!”

    随即,所有人都手捧酒碗站起身,对她高喊:“祝右夫人!”

    解忧发现自己笑了。是的,再也没有什么比受到这样的祝福,更値得她高兴。

    她大步走过去,从送马奶的奴婢手中接过一碗马奶酒,高举过顶,用乌孙语大声说:“感谢上苍赐予我们群山、河流和草原,让我们的牛羊骏马茁壮成长;感谢你们赐予我珍贵的友谊和奶酒,让我的心不会孤独、让我干渴的喉咙得到滋润。祈愿我们汉乌两国的子民,永世和平友好,永无战争!”

    在人们的欢呼声中,她按照乌孙人敬酒的习俗,一仰头,将整碗酒飮尽。

    她喜欢马奶酒,微酸辛辣的酒液滑下喉咙,令人微醺,却浑身暖洋洋的,所有的失望和郁闷都能随之消散。因此第一碗之后,她犹嫌不够,一连飮了三碗,才被侍女以烤肉、面饼取代。

    她的祝酒词和豪爽之举,令热情奔放的乌孙人十分欣赏,人们以独特的方式欢庆赞美、载歌载舞。

    阿肯唱道,今夜的狂欢属于美丽的大汉公主,通宵的篝火只为她一人点燃。

    解忧很诧异,直到看见有人将盛满美酒的皮囊,和装满肉食的托盘送入乌孙王的毡房时,她才明白,今夜她的夫君不会出现在这里。

    看来与左夫人狂欢的重要性,远胜过对她的相迎。

    解忧与大家同欢,心却被痛苦和焦虑一点一滴侵蚀。

    失去翁归靡,却换不来乌孙王的喜爱;失去乌孙王,则会危及汉乌联盟。

    她该如何履行她的和亲使命?

    眼前仿佛有层迷雾,可她不甘心被迷雾困住!站起身,解忧对围在她身边的汉朝使者们大声说:“来吧,我的乐师一起来,让我们今夜尽情狂欢!”

    说完,她拉起山南翕侯,跟随阿肯的歌声跳起了舞。

    陪嫁的汉宫乐师们拨弦鼓瑟,与乌孙的角声、胡琴混合成美妙的乐曲,人们在激昂的乐声中飮酒狂欢、纵情歌舞。

    当天边出现第一抹晨光时,激烈的赛马会开始了。

    这次,解忧主动要求参加比赛,因为参赛者必须捕到一件猎物,因此她让芷芙取来常惠送给她的弓箭,准备好好过把瘾。

    她的参与引来了更多参赛者,因为人人都想与天鹅公主并辔竞技,一展本领。

    最终,解忧在“火焰”的助威下夺得第二名;如果不是因为她缺乏“叼羊”技巧,无法从马背上直接取猎物而必须下马,她定是第一名。

    她精湛的骑射能力,令所有第一次见她骑马的人大开眼界。

    最后是放鹰比赛,此时太阳早已升起,湛蓝的天空中看不到一丝杂色云彩。乌孙人不仅善骑马,还擅长捕猎。

    捕猎离不开猎鹰,所以驯鹰和放鹰,都是乌孙人的特殊技艺。

    放鹰前,所有猎物被重新送回草原上,然后由放鹰者将刚刚驯服的猎鹰放出,让它们将猎物找回来,以此检验驯鹰的成果。

    解忧没有放过鹰,很想试试,可当她打算伸手接鹰时,一只从身后探来的大手却挡住了她。“公主不可!”

    “为什么?”她不满地问,猛然回头,望入翁归靡布满血丝的眼。

    翁归靡指指其他人。“你看他们,每人都是放鹰高手,但仍需要做防护。”

    解忧刚才只想到放鹰好玩,没注意细节,此刻经他指点,才看到其他人大多在手臂或手掌上绑了皮革套子,让猎鹰站在其上,再抓住鹰脚上的细绳。

    “我想——”她刚要说话,放鹰开始了。

    一个男人率先扯掉蒙住鹰眼的布,将手臂往上一举,被困多日的鹰,立刻伸颈缩胸,扑着巨大的翅膀飞了出去,转眼间就用锋利的脚爪,抓回一只黄羊。

    “我也要放!”见放鹰过程迅速而刺激,鹰看起来也很听话,解忧急切地说。

    有人想给她鹰,但翁归靡坚决反对。“不行,大鹰不是小鸟,鹰凶猛好斗又非常机敏,驯服它不容易,放飞它更难。为了让它捕猎,第一次放飞的鹰是饥饿的,因此它的脾气很暴戾,甚至会粗鲁地伤害放鹰人。”

    仿佛在印证他的话似的,有两只被拆除眼罩的鹰不飞向天空,却转而攻击放鹰者;它们沉重的翅膀搧起一阵大风,愤怒的叫声也很可怕。

    解忧心惊地看着拚命躲避的放鹰者双手抱头,却还是被鹰爪抓破了手臂、撕烂了帽子。

    混乱中,翁归靡忽然跑过去,徒手抓住那愤怒的猎鹰,将它快速地“摔”向天空;而好斗的鹰一飞向蓝天,便自动展开了翅膀,凶猛地向猎物扑去。

    翁归靡检视那个被鹰啄得皮破血流的放鹰人的手臂,取下他手中的绳头。

    解忧顿时明白了,放出去的鹰,之所以会回到放鹰者手中,是因为它们脚上的细绳,有一头始终被放鹰者紧紧抓着。

    看着翁归靡熟练地将放出去的鹰收回,解忧相信他定是驯鹰好手。

    不久,翁归靡回到她身边,指着在天空盘旋的猎鹰说:“放鹰光有勇气不够,还需要技巧,否则猎鹰会啄瞎你的双眼、咬断你的手指。”

    这次解忧没再坚持,因为她知道他是对的,她驾驭不了那狂猛的飞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