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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四十六章贾府糟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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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赦正在屋子里摆弄御扇,见贾琏进来,俏丽的丫鬟摆上滚烫的茶水,精致的果点,退了出去,贾赦心情不错,白的胡须一翘一翘:“儿子,你不知道昨儿个二老爷知道王氏想毒害林丫头未果,气的脸色铁青,头冒青烟,哎呦,那个老脸黑的跟块炭似的,看着崩提多痛快了。”

    贾琏笑了笑,捻了块桂花糖糕吃了一块,刚想伸手再拿一快,贾赦用力拍了下贾琏的手,不满道:“儿子,你别只顾着吃,听父亲把话说完,再吃也不迟。”笑的十分志得意满。

    贾琏含笑,端起茶杯,贾赦捻胡须,笑得合不拢嘴道:“二老爷素来爱脸面,喜欢装斯文,在老太太面前讨好卖乖,听得王夫人犯下天理不容,昧了良心的黑心事后,气的七窍生烟,跑到佛堂扬手就给了王氏一个忒响亮的巴掌,打得王氏当场就嚎啕大哭,质问二老爷竟然敢动手打他,二老爷羞愧难当,扬言要休了这个猪狗不如,黑心黑肝的狠毒妇人,怒骂她脏心烂肺,不配做人,因财起意,毒害无依无靠的亲侄女,让他没了脸面,愧对贾家列祖列宗,愧对妹妹和妹夫侄女,家中人。”

    贾赦说完腿一抖一抖:“比戏台子上演的戏曲还要热闹百倍,二老爷闹得佛堂人仰马翻后,一气之下病了,哎哟,照我看这哪里是病啊,是心病啊,没脸出来见人了。听说老太太将二老爷叫进房中聊了很久,据说正病着呢”

    贾琏待贾赦得瑟玩,笑道:“且不管他是真病,还是装病,父亲莫不是忘了还有件正紧事没办?”

    贾赦一拍脑门子:“快,儿子乘二房落魄没人主事,我们抓住他们把柄,一举拿下当家大权,搬回荣禧堂,走,快随父亲去老太太那走一趟。”

    贾琏揉了揉眉心,拉住神情激动的贾赦,把他按到床榻上坐好:“父亲喝口茶水,润润嗓子,这事不急,且不管何人当家,这家以后终归是大房的跑不掉。”贾府里奴才一大堆,派系又多,即便是大房掌权,那些奴才亦有办法瞒天过海,暗度陈仓,敛财揽权,下绊子,欺上瞒下的。这吃力不讨好的事,为了个管家的虚名,贾琏不会去做,也不同意凤姐儿去接这个烫手山芋。

    贾琏轻笑道:“父亲可还记得郑伯克段这个桥段?”

    贾赦浑浊的双眼漏出一点精光,点了点头:“春秋时,郑伯兄弟要密谋造反,蓄谋已久,朝臣都劝说郑伯动手除之,但是郑伯却一直隐忍不发,而且变本加厉的娇之纵之,诱使其弟段叔日益猖狂,段叔终于起兵作反,这时他坏事做尽,人人得而诛之,失人心,天怒人怨,郑伯一击杀之。”

    贾琏笑道:“父亲这个时候不仅不能落井下石,反而应该替王氏稍稍求下情,做做表面样子。再说了我和你说的大事,并不是这个件。”贾琏伸手指了指案几上的御扇。

    贾琏耷拉的眼皮猛的一突,如醍醐灌顶:“天煞的,都忘了这件大事了。”

    贾赦和贾琏到贾母院子中的时候,宝玉正滚在贾母怀中,撒娇道:“老祖宗,母亲突然生了病,您就让孙儿去看望下母亲吧。”

    贾母搂着宝玉,摸了摸宝玉的脸宽慰道:“你娘怕病气过给你,等她身子好了些,再过去请安问好也不迟,别辜负了你娘疼你的一片好心。”

    宝玉扭麻花似的缠着贾母,贾母笑道:“鸳鸯,去取上好的燕窝过来,让宝玉带给玉儿,这吃客人家的燕窝也不是个长久的办法,送宝玉去姑娘那玩耍去,仔细服侍着。”

    宝玉闻言燕窝,倒也将王夫人的事抛诸脑后,乐呵呵的随鸳鸯去取燕窝,兴冲冲的去看黛玉去了。

    这时屋外响起脚步声,贾母眸子跳动几下,歪在榻上,贾赦和贾琏在通传下,走了进来。

    贾赦和贾琏给贾母请安后,入坐,自有丫鬟摆好茶水,贾赦说道:“儿子听闻老太太身子不大利索,可有请太医瞧上一瞧了?”

    贾母淡然道:“不必了,我也很是喝不惯那些苦汤药,只要儿孙们成才,懂大体,少给我添些堵,这气一顺,心情一好 ,病自然好了。”

    贾赦嘴角敛下,脸上有些尴尬,贾琏见贾赦面上崩不住,似乎想甩脸色,拂袖走人,忙递眼色过去,笑着说道:“父亲和孙子很是担心老太太身体,这不巴巴就跑过来跟前尽孝道,说话逗趣,给老太太解闷呢。”

    贾赦借坡下驴,顺势说了个笑话:“一家子一个儿子最孝顺,偏生母亲病了。各处求医不得,便请了一个针灸的婆子来。这婆子原不知道脉理,只说是心火,一针就好了。这儿子慌了,便问:‘心见铁就死,如何针得?’婆子道:‘不用针心,只针肋条就是了。’儿子道:‘肋条离心远着呢,怎么就好了呢?’婆子道:‘不妨事。你不知天下作父母的,偏心的多着呢!’”

    贾琏抚额,恨不得拿块豆腐撞晕过去,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不怕神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贾母听的浑身乱战,嘴唇哆嗦:“你给我滚出去,你眼里既然没得我老婆子,我这里也容不得你。”

    贾赦原本是打算照着贾琏的剧本走的,谁知刚坐下,说上一句话,便被贾母不冷不热嘲讽了下,心里一口怒气就堵到嗓子眼了,不吐不快,出言不逊,冲撞了贾母。

    贾母劈头盖脸的怒骂,贾赦眼皮子一翻,冷哼:“老太太你就好好将养着身体吧,我和琏儿先告退了。”

    两人出了贾母的屋子,冷风一吹,贾赦的发胀的脑袋也清醒了几分,觑了几眼眉眼含笑的贾琏,贾赦气道:“不孝子,笑话老子?”

    贾琏笑道:“哎,还真应了那句话,家有一老,好比一宝,父亲的脾性在儿子看来很是可爱的很。”

    贾赦啐了口:“呸,说话个没正调子,滚一边,碍老子的眼。”

    贾琏笑了笑,真个拔腿走了,贾赦嗔道:“哎,儿子,还真的滚了,事情咋办呢。”

    贾琏也不过是故意和贾赦闹着玩,逗逗他,哄他开心,跑过来,小声道:“阖府都知道大老爷性子怪异,不着三六,做事不管不顾的,全凭着性子来,你再去躺老太太那也没人敢笑话你的。”

    贾赦瞪了一眼贾琏:“你滚吧,老子不稀罕你出得馊主意。”

    贾琏努嘴,贾赦顺着贾琏的目光看去,遥遥便见贾政正往这方向走来,贾琏眼尖一溜烟跑了没个影。

    贾赦抬头看着园子的景色,等着慢吞吞走过来的贾政,笑道:“弟弟身体可大好了点。”

    贾政还礼:“劳烦大哥挂心了,已经好多了。”

    兄弟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进了贾母的屋子。

    贾母对着贾政脸色柔和很多,眼风狠狠剐过贾赦,贾赦佯装不知。

    贾政昨儿一夜未眠,眼下略带黑青,精神不济:“母亲,儿子想休了王氏,留下王氏,徒添祸端,累计儿孙,万一传了出去,儿子就得背上千古骂名,不忠不孝不义,没有脸面去见贾家祖先和妹夫他们,无颜面对黛玉。”

    贾赦从旁劝道:“弟妹不过是一时糊涂,猪油蒙了心,才做了错事,罪不至此,再说了林丫头眼下好好的,我们请名医给她治一治,也是无大概的。”

    贾母觉得贾赦的态度匪夷所思,不过此时也顾不得琢磨贾赦的心思,安慰道:“你大哥说的话在理,若是因这事将王氏休了,才真的会将事情张扬开来,眼下玉儿并不知晓此事,我们更加用心照顾玉儿弥补过错才是,休了王氏倒不打紧,可宫内知晓此事后,你让娘娘如何在宫内立足,万一因此事触怒了皇家,你让我拿和面目去见祖先们。”

    因关乎元春的未来,贾政沉默片刻,眉头蹙起,好久才点了点头,不再谈及此事。

    正当贾母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贾赦突然道:“说起这触怒皇家的事,我们亏欠国库的银子还得想办法上缴才是。”

    贾母沉下脸:“好端端的又提这个做什么,向国库借银子又不是我们一家,但凡王侯公爵只要接过驾的哪家没借过钱,远的不说,就拿和我们贾家关系不错的甄家、王家不都是欠着巨款,这么多年下来,也没见上面追查过,你一而再再而三,舀着这件事不松口,难道你想我们家落得倾家荡产的下场么?”

    贾赦冷笑:“倾家荡产倒是轻的了,只怕再不还上,倒真个家破人亡了。”

    贾母呵斥:“闭上你的臭嘴。”

    贾政起身,忙道:“母亲 ,消消火,儿子觉得大哥说的话是个理,昨儿北静王来访的时候,还曾谈及到还款的时候,儿子因王氏的事,一气之下倒乱了方寸,将这事给疏忽了。”

    贾母听得同北静王有关,怒气缓了几分,贾政解释道:“北静王昨天笑谈的时候无意中提起,他们家为何在四王中位置显赫,深的皇家恩宠,一门荣耀不断,原来是当年老北静王在世的时候,曾私下将因接驾亏欠国库的银子还清,缴入国库,替皇家度过国库空虚期的荒年,才被皇家重视,简在帝心。”

    贾赦连忙附和,昨儿听得真真的,当时北静王喝了点酒,脱口而出,后来又借酒醉失口,遮掩过去,让我们将笑话听听便罢,别往心里去。

    贾母更了颜色,阖起双眸,怒气褪去,陷入沉默。

    屋内安静的落针可闻,半晌,贾母长长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府中每日花销大,又建着娘娘省亲的园子,虽不至于入不敷出,却也是度日艰难,还是先还一部分罢了。”

    贾赦眸色淡了下,瞳孔一缩,自然不愿意只还一半的说法。

    正在这时,贾珍和贾琏在丫鬟的通传下,走了进来。

    贾珍上前行礼后,一脸肉痛的从怀中掏出厚厚一叠银票:“老祖宗,这是我好不容易东拼西凑,东挪西贴的才凑全的五十万两银子,其中三十万两用来归还国库的欠款,还有二十万两是姑老爷寄放在孙儿处,将来好给林妹妹做陪嫁的钱。”

    贾珍将银票递给贾母,红着眼睛补了句:“再多也没有了。”

    贾母摆了摆手:“我也乏了,你们都先回家去,让我好好想想。”

    贾赦回到家中,迫不及待追问贾琏:“你是用什么办法让珍哥掏出一大笔银钱的。”

    贾琏笑说:“我哪里有办法啊,昨儿去北静王府的时候,北静王突然说起,他门下一清客,去郊外办事,无意中路过一个庄子,听的一个姓焦的醉汉,在那乱嚷乱叫,说:‘要往祠堂里哭太爷去,那里承望到如今生下这些畜生来!每日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的。’

    那清客觉得有趣,便和焦大聊了几句,没曾想焦大脑袋喝的晕乎乎的,口无遮拦,说出来的话有天没日的,唬的那清客也是魂飞魄丧,连忙连滚带爬的回了王府,告诉了北静王。

    贾琏叹气:“我不过是将原话说给珍大哥一听,他一听之下,吓的脸色都变成金纸,就把钱拿了出来,想来这会在家中置办重礼去北京王府呢。”

    贾赦听了嗤笑:“各门另户,谁管谁的事都够使的了。从古至今,连汉朝和唐朝,人还说‘脏唐臭汉’,何况咱们这宗人家!谁家没风流事珍哥也是下作的,打量着我们不知他背着我们和蓉哥儿媳妇胡混呢,真的是一叶障目,自欺欺人罢了,这下可好,焦大捅了马蜂窝了,还不想办法去贿赂北静王,瞒了这见不得人的丑事。”

    贾琏揉了揉眼角:“这是东府的事,和我们不相干,随他去吧,我寻思着北静王也不是胡乱嚼舌根的人,将事情声张出去。倒是父亲明儿得硬气的将钱要了过来,还了才是。免得夜长梦多。”

    贾赦点了点头,他自然也不想掉脑袋,贾琏低声凑到贾赦耳边道:“二太太被关佛堂,周姨娘又自请进佛堂陪二太太,赵姨娘回了老家,儿子冷眼瞧着,二老爷这一病,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可心人,也不是个办法。”

    贾赦眸色透亮,嘴角上翘,拍了拍贾琏的肩膀:“儿子,你真行啊,这么缺德的办法都想的出来。”

    贾琏嘴角抽搐:“父亲过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