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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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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我开始厌倦这个世界了。原以为在出云谷里爹爹不理不睬可以在我提议出谷时得到一点改善,结果他根本连点反应也没有的就答应了,还很顺便的把我派往遥远的地方,半年内不用回去。

    然后在我生命有危险的时候,迫不得已的突然冒了出来,救了我一条小命,接着就跟粘上了剧毒一般将我扔开。

    其实,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他,看在我是他单脉的份上还会出手相救?至少他没有袖手旁观的叫手下来救我,而是勉为其难的亲自出了手。

    可为什么我越想就越郁闷呢?心情一天天的低落,看什么都觉得无聊又厌恶,以往世界在我眼里虽然灰暗,至少还辨别得出颜色,如今什么都只剩下了黑与白和灰,死气沉沉。

    顺利清除叛徒,收复阎罗殿的韩天平按照他的承诺继续陪我们北上,听见江湖中给我的头衔时,很是愕然的大笑,接着认真的问道:“你学的应该是医术吧?”

    懒懒的歪过头瞧他暗灰色的面孔“恩。”他挑起浓眉“你怎么了?话都不说是不是病了?”

    摇头,垂下长睫,慢吞吞拨弄着面前碟子里的菜。早在一个时辰前,龙虎雀武他们就委托了韩天平照看好我后,跑得不知人影,留下我们在客栈里很无聊的用着午膳。

    他突然伸手,硬是端起我的下巴“逍遥,你听我说,你爹不理你,是他的问题,跟你没关系,你的人生是要你自己走的。”安静的瞧着他两颗眼珠,缓慢的弯起唇角“你的阎罗殿有多强?”

    他不解,还是回答:“很强,是江湖中最强的杀手组织。”推开他的手,托住下巴“知道出云谷么?”

    他很惊讶的扬起眉毛“知道,最剧烈的毒药和最珍贵的药草生长地,出云圣君的地盘,没人知道在什么地方。”轻轻眨了眨眼,笑了“我给你地点和入谷的方式,你帮我把它灭了吧。”

    他紧紧的皱起了眉毛,盯了我好一会儿,才道:“不用告诉我任何东西,我会传出误导的流言,让其他人去送死。”

    “你很聪明。”玩着手里的筷子,我收起了唇上的弧度,懒洋洋的垂下眼“如果我是你就好了。”

    轻叹了,低垂下头,靠入手肘的弯处“如果我是你就好了。”如果我是个儿子就好了前往凤凰阁的路上,韩天平一直想方设法的逗我说话,可总是不成功的让他脸上有明显的挫败。

    龙虎雀武终于看不过眼的偷偷告诉他,我的性子一直就是这样,越劝越不快乐,到最后心情一不好,就搞得所有人心情一起郁闷下去。

    当韩天平跑来很直接的问我是不是这样时,我点头“你没看他们总是找借口离我远远的么?”

    还很没良心的陷害外人来陪我。韩天平翻个大白眼,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救了我一命,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这么消沉的,至少得像个人吧?别浪费了这么漂亮的外表。”

    下意识的摸了摸嫩嫩的脸,我抬眼瞧他很男性化的面孔,羡慕起来“我长得一点都不像个男的是么?”

    他哈哈笑起来“是没见过有男的长得像你这么好看的。”有些恼火又有些惊讶“我爹就比我好看。”

    他抓了抓下巴,努力回想“你爹啊?其实我觉得他比较像你大哥。”笑得很开朗道:“他可以说是个很英俊的男人,不过和你根本不是同一类型的,你没有那份压倒人的气势。”

    我知道,郁闷。看向灰蒙蒙的天,扯了下嘴角,回忆起很久很久以前,曾经偷偷听过爹爹与其他人的谈话,他说,为什么我不是儿子。

    那个时候我才明白,小时候无论再如何哭闹着要爹爹也见不到人影是有理由的。

    错,不在我也不在爹爹,错,只在于我的性别,我是个女的。某一天的深夜,我请韩天平悄悄的带我回了阎王殿,刻意封闭了我的所有消息,就让所有人都以为我烟消云散了吧。

    韩天平将阎王殿迁移到长江沿岸的群山之中,我教他们使用了我新领悟的五行阵势,将整个阎王殿彻底的隐藏了起来。

    阵势的走法和布阵的方式因为过新,所以老出问题,不是走不进去,就是走进去了出不来,反复设置了很久,才稳定下来。

    这一段时间里,我住在阎王殿的最高深处,山之颠峰的逍遥楼内。

    韩天平很闲的没事就往我这边跑,跟我谈江湖中关于出云谷的任何小道消息,可每一次都是不变的言辞:“如果不是太过隐秘,就是我们阎王殿的消息网无能,出云谷还是神秘得没有任何动静。”

    我蜷缩在面峭壁悬崖的围栏里,望着外面灰茫茫的云海“大概我爹爹新娶了妻子,有了新的继承人了吧?”

    我想韩天平应该猜得出我的身份,所以说话没头没尾的。他听得懂“那很好啊,你自由了。”心隐约的在抽痛,自由的滋味原来是这么的难受。

    我歪头靠着柱子“如果当初我没救你,你还会对我这么照顾么?”他沉默了一阵“会,你让我很怜惜。”

    “你要娶我么?”转过脸,我看着他在我眼里逐渐模糊的面孔。他似乎在皱眉“逍遥,你不说你的身份,我就不猜,你不说你的性别,那我就不在意,你是男是女都是我的朋友,我怜惜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性别。”

    他好象知道了我一直郁闷的原因啊。抬起手,看不清手指的纹路,我微微笑了“韩天平,认识你,真幸运。”

    天底下还会有谁能对我说出他这番话?他离我一步之遥的脸忽然凑近“既然你都是明白道理的,为什么还这么不开心呢?逍遥,我从没见过你真心的笑过,三年了,从来没有。”

    刹那间有些错愕了,原来我认识了他有三年了?尖锐的痛让我突然无法呼吸,三年的时间里,他跟我说出云谷从未有过任何动静,原来三年的时间里,我真的让爹爹彻底的遗忘掉了?

    热热的泪坠落,我怔怔的笑了,一把抓住韩天平的手臂“杀了我吧,韩天平。”

    我还在期盼什么呢?迷迷糊糊的过了三年的时光,我能忘却了时间的流逝,其他人也能够无动于衷的就这么过了三年么?他骇然“你疯了?”

    揪住胸口的衣襟,好难过,郁闷过后是厌倦,厌倦过后是麻木,麻木过后就只剩下绝望“韩天平,我想我真的是疯了。”疯到清晰的感受心脏的撕裂,感受到血管里血液的疯狂涌动。

    “逍遥,逍遥?你别吓我,你的医术那么好,别让你自己走火入魔,无论是谁都不值得的,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他握紧我的双肩,焦急的大吼。我以为由我来抛弃一切会轻松很多,可为什么这么痛不欲生?眨掉泪水,我笑着摇头“我没事,刚刚走神了。”

    轻推推他,示意他放手“你说得对,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他的呼吸很紊乱,语调微微颤抖“逍遥,帮你取名字的人一定是在诅咒你。”

    咯咯笑起来,悄悄的告诉他:“帮我取名字的人是我爹爹。”那夜,我离开了不知不觉中住了三年的阎王殿,自高高的悬崖之颠,纵身跃下。

    漆黑,无尽的漆黑,寒冷,透彻心扉的寒冷,我笑得无力,果然不能指望死亡会带给我温暖。

    曾经唯一一次那样接近过的温暖,显得如此的奢侈起来,尽管对方散发着强烈的抗拒,那也是我一生中惟有的记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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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掀开眼,是个朦朦胧胧的世界,空气清新,听得见四处的悦耳的鸟语鸣唱。“你醒了!”低沉陌生的沙哑嗓音带着极度的惊喜,随即一只冰冷的大掌抚上了我的额。

    皱了皱眉,我很冷静的偏头转向床边模糊的人影,看不清他的轮廓“你是哪位?”曲起手肘,使力想起身,莫名其妙的虚弱让我困惑“搞什么,小雀?”扬声叫道。

    “遥儿?”床边的人伸手,动作很不熟练的扶起我,听声音来是满满的疑惑。

    懒洋洋的看他一眼“你是新来谷里的?懂不懂规矩?我的逍遥居是不准任意出入的,你去把小雀找来,我免你的责罚。”空气似乎窒息了,好一会儿,他才直起高大的身,走出门去。

    有些纳闷,待门口走入红色的朦胧身影,我才懒懒道:“小雀?”眼睛的视力似乎比睡前突然差了很多,但我无所谓,是死是活都无所谓。

    清脆的女嗓怪异又谨慎“少主子,您醒了没?”奇怪的询问,略烦躁的合了眼“服侍我梳洗吧,我饿了。”她迟疑了一下,走上来搀扶我起身换衣,再帮我洗脸梳理长发。

    静静的任她服侍,我垂下眼,握了握无力的拳头“我是不是病了?”全身都软绵绵的没力气,原来在凉亭里睡觉还是不太好的?她小心的恩了一声。

    “去帮我在亭子那里准备薄被吧。”虽然不喜欢,可身子毕竟是我自己的,病了难受的还是自己。

    她抽了口气“少主子,您身子还禁不得风的。”“有这么严重?不就是受了风寒么?”我边说边搭上自己的脉搏,微微惊讶起来“怎么会”

    五脏受损,经脉俱伤,头部有重创?“我是在树上睡觉时摔下来的?”

    还以为是在凉亭睡觉时受的寒,脑子里的记忆有些混乱起来。小雀嗓音哑了,带着哭腔“少主子不记得了?您被送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一口气了,要不是主子尽了全力救您,您怕是”

    偏转过脸,看着她举袖子擦面颊的动作,看不见她的泪,但听得出她的哽咽,淡笑一声“那真是谢谢爹爹了。”心悄悄的颤动了一下,常年不见人影的爹爹救的我是么?

    “少主子”她抽泣了一下,语调又变得小心起来“您与主子闹脾气了?”

    诧异的勾起了唇“怎么会?我都快一年没见着爹爹了,不是你说,我还不知道是爹爹救了我,怎么会闹脾气?”

    从不曾主动理会我的爹爹居然会亲手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她转头。顺着她转的方向,看到门口站立着先前坐在我床边的陌生男人“他是谁?谷外请来的大夫?”

    多可笑,全天下医术绝没有比爹爹更好的人,怎么会请了谷外的人来医治我。小雀猛然转头看我“少主子,您”门口的男人开口打断了她“你不记得我了,遥儿?”

    缓慢的眯上眼“我爹爹才能这么称呼我,你不想死就闭嘴。”没人敢这么无礼,他以为他是谁?小雀倒抽气,全身都颤抖起来。门口的男人沉默了,背着手慢慢的走上前。

    随着他的靠近,我慢吞吞的仰起头,发现他很高,高出我一个头以上,让我的脖子仰得有点费力“没人告诉你我是出云谷的少主子么?”

    觉得有些有趣,这人不怕死还是怎么着?他低着头,模糊的五官看不清表情,半晌后,低沉的问道:“你是尉迟逍遥?”笑得玩味“我是,你哪位?”

    “你摔坏脑袋了?”他的嗓音有些窒息。嗤笑一声“干你何事?”

    懒得再理这个莫名其妙的人,我将脖子恢复成直线,转向一边的小雀,犹豫了一下,才问道:“我爹爹呢?他又出谷了是不是?”

    连我病了都不能让他多呆一会儿么?“出去!”面前的男人突然暴呵。小雀慌张的逃出门。我则缓慢的再度仰起头,好奇的笑了“你竟然能命令我身边的人?”

    谁给他的权利,而且小雀为什么会听从?他一把攫住我的下巴,很用力,整个人俯下身,呼吸几乎洒到我的脸上“不要和我玩花样,遥儿,你以为我是谁?”

    垂眼看看下巴上修长冰凉的手指,再抬眼对上他朦胧的面,冷笑“找死。”抬手一掌拍过去。他连躲都没躲的任我拍上他的腰腹。

    我困惑的眯上眼“我爹爹给过你解药?”没可能有人受了我一掌不死的,我掌心的毒除了爹爹,无人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