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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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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怎么做?”原来他府里的奴婢是这么苛待小丫头的。

    成语雁好不得意的扬起下巴。“穷则变,变则通,我偷偷摘下主子书房外的木犀花,丢进桶子里和衣服一起踩,那味道可香了,那阵子她们都赞我用心,少找我麻烦。”

    木犀?他书房外好像也有几株,有一年完全闻不到木犀香气,他还把花匠找来好好询问过,嘱咐他多用点心思养花

    等等,难道和她有关?

    “木犀花用完了还有雪墨芙蓉、紫纱金丹、文菊、佛头青、檀心娇、缘萼等四季花卉,一种一种的轮流,本来我想摘十八君子牡丹花,但琢玉姊姊盯得牢,我没弄到手。”她颇为懊恼时运不济,花用完了,她又开始倒霉。

    一听到琢玉的名字,牟长嵩很肯定她是梨花院的丫头,还是个胆大包天的采花贼,专偷名品花卉。

    “你不怕你的主子发现?”

    “怕呀!但我更怕饿肚子,你知道连喝三天比水还稀的白粥是什么感觉吗?我可以告诉你,更饿了,比生不如死还难受。”所以她养成松鼠藏冬的习性,一有吃食先藏起来,搁在隐密处慢慢吃,以免下一顿又是只有三根菜叶拌菜汁。

    老大夫听着她用没心没肺的语气说起过往际遇,手上揉按的动作更轻柔了,他用推拿的手法将药酒揉进筋络里。

    这女娃儿可怜呀!怎么会有人心眼这么坏,糟蹋人也就算了,还想把人活活饿死,这是有多大的仇恨。

    “县官不如现管,主子是天上的星辰,八百年没见过一面,可同屋子的姊妹是天天见面,避也避不开,我当然把主子供在神坛上,早晚三炷香,保命比拜菩萨重要。”她孤掌难鸣,一票人拿她出气,她哪敌得过。

    “我还没死,用不着上香”牟长嵩冷冷的从唇畔吐出咬着牙的气音。

    “咦!你说什么”他要去上香?呵!呵!不用了吧,她说说而已,要是真把主子的长生牌位往祭坛上一摆,那些姊妹会将她生吞活剥。

    “我是说你为什么要忍受她们的欺凌,此事可往上报,由管事出面处置。”要是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要他们何用,全都滚回田里刨土算了。

    成语雁像听了一则笑话,咯咯咯地笑得开怀。“你没听过一丘之貉吗?若没管事睁一眼、闭一眼的纵容,她们哪敢明目张胆的欺负人,何况我若是告状了,你想管事会护着一个粗使丫头,还是一院子莺声燕语的丫头。”

    显而易见的事实嘛!她势单力薄,人家人多势众,她再不自量力也不会自讨苦吃,用鸡蛋去撞石头。

    她刚入府时太过老实了,曾经去投诉一回,结果被关进潮湿的黑屋子一天一夜,没人送水、送吃的,好像将她这个人遗忘了,她的脚趾还被老鼠咬了,发了高烧才被扶出屋子。

    经过一次教训后,她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多做事,少说话,不要把所有人都当成好人,当着你面笑的人不见得不会在背后捅刀,她经一事,长一智,三年的时间让她学会了装傻。

    人一傻,就不会造成威胁,傻里傻气地,有谁会陷害一个傻子。

    只是傻了多年,有时她真的觉得自己变傻了。

    “牟小子,你府里不会也有这种专对自家人下黑手的恶奴吧?你该管一管了。”老大夫冷哼一声,对牟府内宅的丑事表示了一丝厌恶,为了一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女人自相残杀的凶残可比与敌对阵的程度。

    “以后不会再有了。”的确该整顿一番了,树大有枯枝。

    “不会再有了”是什么意思,听起来怪怪地,他家也有刁奴为祸?“大夫,我的脚不疼了,可以走了吗?”

    “还没上药,你走什么走,这条腿不想要了是不是”小姑娘心思简单,不懂得爱惜自己。

    她讶然。“不是抹上药酒了?”

    “那是祛淤的,还得上药膏舒筋活血。”她当大夫是好当的呀!没三两三敢看诊吗?

    “什么,还要贴药膏”成语雁一看老大夫取出一口大坛子,打开封盖,令人作恶的气味扑鼻而来。

    “缩什么缩,把脚伸出来。”他脾气不好的吼人。

    “很臭”她捂着脚,往后一缩。

    “哪儿臭,明明是满室药香,小丫头别以为伤了筋骨很快就会好,仗着年纪小还能生筋长骨,没彻底根治好,等你过了四、五十岁,什么风湿、两脚血脉不顺的毛病都来了,到时想治也治不了。”他在贴布上抹上厚厚一层药膏。

    “可是真的很臭啊!你怎么敷上了,我还在考虑”真臭,像臭鱼混狗屎,还有酸掉的饭菜味。

    老大夫横眉瞪眼的教训两句。“敷三天好过你跛一个月,没贴上老夫的特制药膏,一旦气候转凉了,你脚上的伤处便会酸痛不已,真疼起来,你连一步路也走不了。”

    “真的,你没骗我?”就一帖药而已,有这么神奇的功效?不是信口胡诌吧!

    “骗你我能多收几两诊金吗?”他吹胡子瞪眼,最恨人家把他当成不学无术的江湖郎中,不会治病只会吹牛。

    “华大夫人称赛华佗,他的医术远近驰名,若他说救不了的人就没人能救了,想请他看诊得看他心情好坏。”这老头清高得很,不为五斗米折腰,唯一的嗜好是饮酒。

    一身月白衣袍,气度飘逸出尘的牟长嵩掀起布帘子往内一走,神色自若,气度高华。

    “啊!你怎么进来了,出去出去,眼睛闭起来,不许乱瞄。”一见有男子身影,挽着裤管的成语雁尖叫一声,飞快地拉下裙襬,遮住那一小截匀白肌色。

    他笑道:“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一颗没长熟、又生又涩的小青梅,说姿色没姿色的,当爷会瞧上你不成。”

    牟长嵩背过身不瞧她,但那抹白皙却印在脑海里,久久不散。

    “涩不涩关你什么事,我过几年就长开了,到时候你别垂涎我的美色,我可瞧不上你。”她心直口快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没发觉两人的对话像小两口在打情骂俏。

    “有美色?”他啧啧两声,不信路边野草还能长出朵花来。

    “哼!镑花入各眼,我的美是凡人看不出来的,你是庸俗的人,只瞧得见庸脂俗粉。”好歹她长得不丑,还能见人。

    一见上完药,心急的成语雁迫不及待的伸足落地,她先小心的踩了两下,没有想象中的痛,顿时乐得脸上开了花似的,又加点力道走了几步路,觉得肿大的小腿缩减了不少。

    不过踩得太用力还是会痛,她一脚高、一脚低的踮着脚,尽量把全身的重量放在没受伤的另一脚。“谢谢华大夫,诊金是多少呢?”

    “诊金?”华大夫拈着胡子看了牟长嵩一眼。“谁害你伤了脚就向谁要,你的钱收着,买根簪子簪着好看。”

    成语雁大概是牟府最穷酸的丫头,其他姊妹都是簪金戴银的发上插满钗子、步摇,只有她一头越养越好的乌亮发丝还是用头绳绑着,连根最便宜的木簪子也没插,相当素净。

    以前是没钱,买不起一根簪子,后来赌石赚了不少,又得小心藏着,若一下子手头阔绰了,别人问起了要怎么回答,有钱也怕招贼惦记,她可是一点口风也不敢向外透露。

    反正她也用惯了头绳,有没有簪子无所谓,银子是用在往后的日子,多攒一点是一点,不用拿出来招人眼。

    牟长嵩说道:“我付过了。”一坛“玉堂春”

    一个不收,一个已付,掏银子掏一半的成语雁只好把荷包收起。“那我走了,以后最好不见。”

    一个大老板,一个大夫,见了都没好事。

    “你还要走到哪去,伤成这样还不回府?”面色微沉的牟长嵩看了她一跛一跛的伤脚,目光阴森。

    “我还有事”

    “什么事?”他一副主子的口气。

    她不满的呛道:“你县太爷问案呀!我做什么还要通报你不成,小丫头也是很忙的。”

    “你”她还真敢说,若是知道他是谁,看她非得吓得脸色发青不可。

    “小七,你来了,快过来扶我,我走不动。”没人扶着还是太吃力了,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

    医馆外走进一名五官端正的少年,他二话不说的搭起成语雁肩膀,牟长嵩眼一瞇,忽然觉得那只多出来的手臂很碍眼。

    “语雁姊,你怎么受伤了?”)他到成语雁常去的石料铺子找不着她,向人打听后才知道她受了伤,被送到这间医馆来。

    “没事,小伤而已。我今儿个又卖了一块石头,我们买只香樟鸭子给小米、可儿她们打打牙祭。”还得买些棉花和细棉布,缝几床被子,趁天还没凉之前赶紧准备好。

    “酒楼的菜太贵了,买几斤猪肉做腐乳扣肉吧,小米最爱吃炖得软嫩的肥肉,你再做一次叫可儿学起来就是了。”一提到腐乳扣肉,他的口水快溢出来了。

    两人越走越远,浑然没瞧见笑若春风的牟长嵩那笑蓦地让路人感到一股寒风阵阵,由脚底凉到头皮,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牟长嵩看着他们走远,心里很是气恼,出身高门的他第一次遭人这般无视,这个小丫头真是让人摸不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