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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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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张紫晗没料到斯寰平居然会在夜半三更之时来到她的房里。

    这时的她已换上白色寝衣,如瀑般的黑亮长发自然垂落在肩后,粉黛不施,从小到大,除了乳娘与贴身丫鬟,没人见过她这般模样,何况是一个男子,这一刻,她满面惊羞,忘了他是她的丈夫。

    “殿下”她连忙抓起一件外衣,将身子裹了起来,嗫嚅道:“这么晚了可是出了大事?”

    斯寰平深深望着她,忽然笑了。“妹妹,你该不会忘记自己已经是太子妃了吧?丈夫深夜来到妻子的房中,有什么奇怪吗?”

    “殿下不是应该在徐良娣那儿吗?”她怔怔地问。

    “为什么每次我来,你都要提起徐良娣?”他更觉得好笑了“徐良娣在我面前,可从来不提你。”

    对啊,她是傻瓜吧,老是提醒丈夫另一个女子的存在,可是面对他时,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不提别的女人,又能说些什么?

    “所以,那天在湖畔唱曲的,是你吗?”斯寰平冷不防地问道。

    张紫晗又是一愣,也没细想,便点了点头“是是臣妾。”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他恶作剧般的继续追问。

    “因为”她一时间找不到理由,平素聪明的脑子彷佛不能使了。

    见她支支吾吾个老半天,斯寰平索性帮她回答“因为你想让我误以为是徐良娣唱的,以便让她得到我的垂青,对吗?”

    他既然猜着了,她也无话可说。

    “为什么?别的妻子都防着丈夫娶妾,你倒好,尽把女人往我怀里塞。”他蹙眉而笑“你就这么讨厌我,巴不得打发我走?”

    “臣妾只是想想当一个称职的太子妃。”无言以对的时候,她只能说实话。的确,凤仪天下,是她的理想。

    “明白了,”他敛去笑容,点了点头“世上的夫妻本就有千万种,你若立志要当个贤妃,别人也说不得什么。”

    看着他倏地变得阴沉的表情,张紫晗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为什么要生气,难道她做得不对吗?徐良娣肖似他心爱之人,她大费周章让他故梦重温,怎么反倒惹得他不高兴了?

    只能说他有一颗难以揣度的心,而她也还不够机灵,更对他不甚了解,始终无法捉摸他的想法。

    不知为何,打从她知道那幅天宫神女图的仿作是出自他之手,就对他有了不一般的感觉,从前面对他时可以泰然自若,现在却总是忐忑,她很想厘清这样的转变究竟所为何来,却一直无法参透。

    好似不想与她再在这个话题上兜转,他话锋一转又问:“对了,你的曲子唱得不错,特意去学过吗?”

    “从前跟一个师傅学过,学着玩的。”她抿了抿唇,搪塞道。

    若他知晓她当初努力学曲是为了斯宁宇,他会不会更加不悦?从前她是可以坦言告诉他真相,可是现在,她莫名有些害怕。

    “听闻很多女子去学曲,都是为了太子妃之位,”斯寰平睨着她道:“妹妹不会也这般吧?”

    “学了曲,也得入得了殿下的耳才行,否则唱得难听,倒教殿下嫌弃,不如不学。”张紫晗清了清嗓子道:“臣妾自认有这个天赋,全当兴趣而已,若对了殿下的喜好,是臣妾的福气,若不是,臣妾也不觉得如何,殿下爱信不信吧。”

    这下子换他微微怔愣住了,他没料到她竟是这般无所谓,过了一会儿他回过神来,真心赞道:“妹妹唱得极好,别有一番韵味,甚为清新。”

    所以,是她唱得好,还是故去的娉婷唱得好?只是这个问题,她是打死也不敢问的。

    “容州忽然发了百年难遇的洪水,”斯寰平又转了一个话题“父皇差我前去视察,估计得去半个多月。”

    张紫晗一惊“容州?”

    她弟弟张明宣任容州知府已经半年有余,这样的天灾,也不知道他能否应对,真教她有些担心。

    “东宫的事,你就暂且交给徐良娣打理吧。”他又道。

    “什么?”她错愕瞠目“可是臣妾哪里做得不好?”

    他偏宠徐良娣也就罢了,东宫的事务向来是太子妃的权责,哪里轮得到一个良娣插手?

    “过两天你要陪我去容州,还有办法管理东宫吗?”斯寰平调笑道。

    他的回答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张紫晗更觉不可思议了“怎么殿下要臣妾一同前去?难道殿下不希望徐良娣陪伴吗?”

    “你看你,才刚说过呢,又把我往别的女人身上推,”他不禁失笑“妹妹,所谓的贤德并不是这样的。”

    她不明白他到底是何意图,但若不顺从,他又会不高兴了吧?于是她垂下眼眸,幽幽的道:“臣妾遵命,臣妾明日便打点行装。”

    “好了,正事都说完了,咱们就寝吧。”斯寰平打了个呵欠,慵懒的笑道。

    张紫晗瞬间瞪大眼睛抬头瞅着他,呼吸变得急促,好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刚刚说什么?就寝?

    今晚他要、要睡在这儿“咱们是夫妻,怎么,我不能睡在这儿?”她越是紧张,他就越想逗逗她,他故意上前两步,与她离得好近,还抬手轻轻撩了撩她额前的发丝。

    “自然、自然是”她得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阻止想要逃开的冲动“殿下稍等臣妾命人、命人准备被褥”话落,她真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话说得结结巴巴的,不就摆明了要让他笑话吗?

    “看把你吓的,逗你的!”斯寰平轻叹了一口气“知道你还没准备好,况且我也不习惯与人同眠。”

    闻言,张紫晗在心里重重呼了一口气,他真把她吓得魂都飞了等等,他方才说不习惯与人同眠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也未与徐良娣同床?不过按例,良娣一般不能在太子榻间留宿,这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古怪的反而是她自己,为何要就此多想?

    她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他身上那像青草一般的气息、男子独有的味道,不知怎地变得越发浓烈,实在让她脸红心跳,她甚至不敢再看向他的眼睛。

    斯寰平凝视着她,眸色越发深沉,最后只丢下一句早点歇息,便转身离去。

    待他离开后,张紫晗顿时双腿一软,好不容易才硬撑着坐到床边,可快速跳动的心却迟迟静不下来,她不用想也知道,这一夜,无法安眠。

    容州,自古以来便是鱼米之乡,张紫晗很小的时候曾经去过一次,长大后仍不时会忆起那年的天光水色,桃李芬菲。

    她和弟弟都很喜欢容州这个地方,所以一得知弟弟担任容州知府,全家都极为高兴。

    没料到这一次踏上容州的地界,她的心却如此沉重。

    此刻洪水已然退去,正值风光明媚的春日时节,运河中倒影清澈,远岸不知栽的梨花还是杏花,粉白的一片又一片,映得山青水靛,引来布谷声声,然而一处又一处的村落被洪水覆灭,美景之下,满是苍凉白骨,如此讽刺的画面,她想自己此生必难忘。

    张紫晗站在船舷,虽然天顶正值一轮艳日,她却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寒颤。

    “殿下,前面便是鲁家村了,”侍卫向斯寰平禀报道:“殿下是否靠岸休息片刻?”

    “听闻鲁家村的豆腐甚是出名,”斯寰平道:“不如我们微服私游一番,在村中用午膳,可好?”

    “是。”侍卫立刻答道。

    “没问你们,我在问太子妃呢!”斯寰平看向正遥望远方发呆的张紫晗“在村中用午膳,妹妹会不习惯吗?”

    张紫晗这才回过神来“殿下是在问臣妾吗?臣妾哪里会不习惯,臣妾儿时曾来过此地,很喜欢吃这里的豆腐花和豆腐鱼。”

    “豆浆也甚好。”斯寰平笑道。

    于是一行人换了寻常衣服,将大船靠了岸,沿着堤上林荫小道,一路进了村子。洪水刚退,村民们也打不起精神做生意,好半天才看到一间食铺,坐着三两旅客,萧条的光景与当年的繁华着实是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