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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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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小太监说裴延来不了,陶缇微微蹙了下眉头。

    玲珑见状,还以为她是不高兴了,正想张嘴开导宽慰两句,一旁的梓霜却抢过话头,“主子,太子不来就算了,你吃你的还自在些。若是太子真来了,你还得在旁边伺候他。”

    梓霜声音本就尖细,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嫌弃的意味愈发明显。

    一时间,殿内的东宫宫人脸色都变得不太好。

    这货是专门给自己拉仇恨的吧?陶缇掀起眼皮瞥了梓霜一眼,嗓音沉沉的唤,“梓霜。”

    梓霜被她一个眼神扫过,心头蓦得一虚,连忙垂下脑袋,“主子,奴婢是为你不值呢。”

    “大可不必。”陶缇平淡道,“行了,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姑、主子……”梓霜满脸错愕。

    “听不懂我的话?”

    “……是。”梓霜一脸挫败,走的时候,忍不住狠狠瞪了玲珑一眼。

    玲珑一脸懵,等回过神来,对陶缇道,“太子妃你别生气,殿下一向勤勉,他不是故意不来的……”

    陶缇朝她微微一笑,“我没生气,我只是想到都这个时间了,殿下还在忙,他的身体吃得消么?”

    就昨天晚上他稍微高声说一句话都咳嗽的样子,会不会忙着忙着就累吐血啊。

    玲珑惊诧的看向陶缇,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是在关心殿下的身体。

    陶缇道,“传膳吧,我也饿了。”

    没过多久,檀木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肴,还有用银盘装着的糕点蜜果等。看起来很丰盛,但……依旧清淡!

    就连肉都是炖的,虽然酱料用的很足,卖相看起来也很好。但陶缇这个无辣不欢的人还是有些失落,她真的好想吃酸辣粉、麻辣烫、牛油火锅、剁椒鱼头、水煮肉片、饵块辣鸡、爆辣炒米粉、椒麻鸡……

    “玲珑,咱们东宫的膳房会做辣菜么,就口味重一些的?”

    “回太子妃,御医交代了,殿下身体虚弱,饮食须得清淡些,所以膳房做菜一贯清淡……”顿了顿,玲珑补充道,“太子妃若想吃些口味重的,那奴婢去膳房说一声,让他们另做几道送来?”

    “算了算了。”陶缇叫住玲珑,扫了眼满满当当的桌子,这些足够她吃了,再多做也是浪费。

    她一边扒拉着饭菜,一边脑补着各种美食,寻思着什么时候能去膳房转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

    吃饱喝足后,陶缇点了个古装影视剧的同款玫瑰浴。

    玩了会儿水面上飘着的鲜艳花瓣,陶缇眼眸一闭,全身放松的躺在热气氤氲的浴桶中,前世与这一世的记忆在脑海中交错。

    唉,也不知道爸妈知道她下了地府,会是什么反应?还有穷奇那只蠢狗,怕是要愧疚死了。

    可惜自己现在是个人类身躯,法力全无,只能等这具身体阳寿尽了,再去地府讨说法。

    就在陶缇胡思乱想时,裴延到了瑶光殿门外。

    见宫女们一个两个都在门外守着,他眉头微蹙,问,“太子妃呢?”

    “回殿下,太子妃正在净房沐浴。”

    “你们不进去伺候?”

    “太子妃说她想一个人静静,让奴婢们在外面候着。”

    支开宫人,一个人静静?

    裴延突然想到什么,面色一沉,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宫人们,“!!!”

    太子这……难不成是想跟太子妃鸳鸯戏水?

    屋内,裴延大步走近那座七尺高的锦绣牡丹屏风,鼻间是淡淡的湿润的香气。

    迟疑片刻,他伸手敲了敲屏风。

    “咚咚”两声脆响。

    陶缇都快要睡过去了,蓦得惊醒,只当是宫人来催她了,下意识道,“真不用你们伺候,我马上就换好衣服出来。”

    屏风外站着的裴延,“……”

    没寻死就好。

    他正要挪步,就听到一阵哗啦水声响起。

    下一刻,眼角余光便瞥见屏风上投出的曼妙身影。

    那屏风是上好的绢面,透光不透明,明亮的烛光下,那道身影曲线婀娜,纤腰盈盈。

    裴延面颊微热,连忙移开目光,这时,屏风后又响起一道娇软的“呀”声。

    “那个,麻烦你帮我拿一下那个胸衣、呃,肚兜,好吗?我忘了拿了。”

    裴延:“……”

    视线默默落在桌案上,托盘上正叠放着一件烟粉色的兜衣。

    锦缎料子,薄薄的,上面绣着鸳鸯戏莲的花样,系绳不是绸带,而是细细的金链。

    他沉默片刻,走到那桌案旁边。指节分明的手捻起一根金链,小小的三角形兜衣轻飘飘的就被提起。

    “叩叩叩。”

    他敲了三下屏风,将兜衣伸了过去。

    随即,一截白皙细嫩的胳膊伸出,飞快的接过那兜衣,里头的小姑娘还脆生生的说了句谢谢。

    裴延喉结微动,不发一言的走了出去。

    殿外的宫人们见太子又走了出来,都有些奇怪。

    只见裴延背着手站在廊下,如玉的下巴微微扬起,俨然赏起月来。

    皎洁月光洒满他的发,他清俊的五官,他芝兰玉树的身躯。

    清风拂过,衣袂飘飘,宛若谪仙。

    且说陶缇穿戴好寝衣后,久不见宫人进来,便自己寻到门口。

    她抬手轻轻推开门,下一秒,整个人就呆住了——

    妈妈,我、我看到仙女,哦不,仙男了!!!

    或许是陶缇的视线太过炽热,裴延缓缓地转过身。

    陶缇一个激灵,下意识的抬手摸了下嘴和鼻子,还好,没流口水或鼻血。

    “殿下,你什么时候来的呀,怎么不去里面坐?现在虽然三月了,但夜里的风还是有些凉的,你当心感冒。”她噼里啪啦的说完这么一长串后,才发觉自己好像很啰嗦,他会不会觉得她烦呀?

    裴延一眼就捕捉到她懊恼的小表情,唇角微微扬起,“今晚的月色很美。”

    陶缇拢了拢身上的浅紫色外衫,往外走了两步,抬起小脑袋看了看,“是挺圆的哈。”

    她就站在他旁边,离得近了,裴延鼻间满是她身上那种淡淡的甜香。

    他不经意的想,她沐浴用的什么澡豆方子,味道这般清香?

    陶缇看着月亮,随口聊着,“殿下你用晚膳了么?”

    “嗯,孤用过了。”裴延说着,又带着几分歉意看向她,“之前孤在处理事务,所以没来陪你用膳,还望你不要介意。”

    陶缇抬起两只小手摆了摆,“没关系没关系,我不介意的,你忙你的,别管我,你自己注意劳逸结合就好。”

    裴延温润的目光在她那两只白嫩的小手上停留片刻,而后收回视线,“嗯。”

    忽然,陶缇嗅到一股难闻的药味。

    她循着药味看去,只见裴延的贴身太监付喜瑞端着个托盘走了过来,“殿下,该喝药了。”

    那黑乎乎的汤药,用个玉碗盛着,热气腾腾,苦味浓浓。

    陶缇一嗅到这个味道都忍不住抿唇,这玩意是给人喝的么?

    却见裴延面不改色,端起那汤药,便大口大口灌了下去。

    全程,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汤药喝尽,裴延用清水简单漱了下口。

    陶缇问付喜瑞,“怎么都不准备一些糖啊蜜饯之类的?喝完药也可以压一压苦味。”

    付喜瑞微怔,“这……”

    裴延将擦嘴的帕子放回托盘,不以为意道,“孤又不是小孩子,喝完药没糖吃就哭鼻子。”

    陶缇蹙眉,小声道,“可是这药看起来很苦诶,而且谁规定大人就不能吃糖啦?”

    “清晨一碗,睡前一碗,一年三百六十日,日日如此。”裴延温润的脸上露出一抹牵强的笑意,“这苦味,孤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

    简简单单三个字,蓦得让陶缇胸口有点堵。

    想了想,她的声音不自觉放柔和了些,“那我以后给你备些蜜饯糖果,你就不用那么苦了。”

    裴延闻声一怔,随后,和煦朝她笑了下,“好。”

    古人讲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太子身体不好,所以作息更加规律。

    夜深后,陶缇和裴延像昨天晚上一样,同床共枕。

    陶缇如缎子般的乌发堆在头顶,前世她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但这具身体的头发又长又厚,放下来能垂到臀线下。今晚洗个澡,她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头发上了。如今头发散开,淡淡的花香在大红喜帐中幽幽弥漫着。

    裴延闻着这属于女儿家的清甜香味,眸色不禁暗了暗,他尽量放平呼吸,可脑海中不断想起他给她递兜衣的那一幕。

    一抹烟粉色,一截细腻雪白。

    这时,耳畔蓦得响起一声小小的、软软的呼唤,“殿下,你睡了么?”

    黑暗中,裴延眼睫微动,想了想,他还是回了句,“怎么了?”

    娇软的声音再次响起,“就是有点话想跟你说。不知道你听没听过一句俗语,叫做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世界呢,有些人看着是好人,但其实他们的内心却不那么好……”

    裴延眯起眼眸,“嗯?”

    陶缇那边继续道,“你是个很好的人,但人太好了,就容易被人欺负算计……那么就要说到另一句俗语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呃,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裴延弯唇,轻声道,“不是很明白。”

    陶缇咬咬唇,忽的翻身,胳膊肘撑着半边身子,朝着他那边。

    纠结两秒钟,直白道,“咱们今天不是给皇后请安了么,皇后目前还是挺和善的。不过那个二公主,我个人感觉她不是那么友善……”

    见裴延不说话,她有点心虚,是不是自己多嘴了?她试图解释道,“殿下,你别误会,我不是在挑拨离间,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

    沉默半晌,裴延温和的嗓音响起,“嗯,孤知道了。”

    陶缇,“……”

    “你说的,孤知道。”裴延转过身,借着幔帐外透进来的微微光线,他的眼眸很是明亮,“孤体弱多病,却还霸占着太子这个位置,三弟和灵碧心中有不满,孤也能理解。不过也要不了多久了……咳咳,至多再一年,孤就能将太子之位让给他了。”

    见他又咳了起来,陶缇一惊,“你没事吧?”

    裴延身子朝向另一边,边咳边道,“没…孤没事……”

    “都咳成这样了,哪里还叫没事。”陶缇掀开被子,起身道,“我去给你倒杯水。”

    她是睡在床里头,要出去的话,得先越过睡外面的裴延。

    走也不好走,她只能爬过去。先一只手跨过他的身子,然后是腿……跨到一半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往下看了一眼,没想到裴延也正看向他。

    面对面,眼对眼。

    看着男人那张漂亮又无辜的脸蛋,陶缇觉得自己现在好像一个糟蹋良家妇女的混蛋?

    “咳……”她尴尬的挪开视线,麻溜的爬了过去。

    一缕柔软的发丝扫过裴延的脸庞,淡淡的幽香萦绕鼻尖,他偏过头,凝视着那抹娇小又凹凸有致的背影。

    陶缇很快捧了杯温水过来,柔声道,“给,水温刚好,不烫。”

    她今日穿的是一身雪白的寝衣,或许是刚才睡了下的缘故,这会子有些松松垮垮,领口微微开着,露出兜衣的一角。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她脖后挂着的那条细细金链,闪着细碎的金光。

    裴延薄薄的嘴唇不自觉抿紧,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见他喝完水不再咳嗽了,陶缇松了口气,将水杯放了回去。

    重新回到床边,为了避免开始的尴尬,她从床尾爬了过去。

    见她躺好后,裴延修长冷白的手臂稍稍一抬,大红幔帐重新垂下,笼住这一室馨香。

    “明日还要回门,迟了可不好。”他道,“睡吧。”

    回门?陶缇一怔。

    裴延要是不提,她都忘了还有这回事了。

    转念想起原主娘家勇威候府的情况,陶缇有些发愁,看来明天又有的折腾了。

    裴延听她叹了口气,安慰道,“你别太担心,明日孤会陪你一起回去。”

    陶缇明白他陪她一起回勇威候府,是向众人表示他对她的看重,给她撑脸面。

    她心下感激,嗓音轻轻软软的,“多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