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赧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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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苏见他面色不愉, 连忙说道:“我真的进了丹炉,只不过后来怕你忘了, 又不敢打扰你,这才提前出来的。”

    她灵根是火属性,丹炉中热了些,对她倒没有别的伤害。

    少女趴在他修炼的塌上,神色诚恳。

    沧九旻冷着脸说:“滚下去。”

    苏苏从善如流,下一刻出现在沧九旻几尺之外。

    苏苏眼巴巴地瞧他:“您是蓬莱大弟子, 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吧。”

    沧九旻冷冷一笑,几道惊雷劈在她身前, 她被青雷一路逐出门外。

    仙殿的门“啪”的一声,在她眼前阖上。

    苏苏有几分丧气,她原本想扒拉着门再接再厉, 谁知才碰上门把手,一股细碎的痛感传来, 苏苏连忙放手。

    仙门上闪烁着如发丝般细碎的雷电。

    里面声音冷冷传来:“滚远些。”

    苏苏抬脚一踹眼前这扇门,不等沧九旻发火, 御剑跑远了。

    里面的沧九旻听见“砰”的一声响,眉眼一厉,掌中惊雷打出去,自然打了个空, 少女如狡猾的小狐狸, 已经跑远了。

    本来沧九旻以为很长一段时间都看不见苏苏, 谁知第二日推开门。

    如雨般纷纷落下的杏花,无风自动,在他身边汇聚, 空中凝出几个字来——

    “九旻师兄心胸宽广,六界第一好看。”

    看见“心胸宽广”几个字,他几乎以为那人是在讽刺他,“六界第一好看”出现时,他顿了顿,抬手一挥,杏花散落一地。

    沧九旻冷冷点评道:“溜须拍马,谄媚奉承。”

    黎苏苏许是知晓他脾气冷酷,也不来他面前招惹他,只敢通过这样的方式讨他谅解。

    沧九旻打算无视她,离师尊炼器结束至多不过半年,黎苏苏一个衡阳才成年的仙子,能在蓬莱起什么风浪?左右是去是留,等师尊出来会做决定。

    他静心修炼。

    蓬莱从来祥和,鲜少发生什么争端,除非有要事,才会来请示他。

    然而才回到殿中,有人跑进来。

    “九旻师叔,大事不好了,黎仙子和采双小师妹一同掉入幽冰潭了。”

    “什么?”他皱起眉头。

    幽冰潭是整个蓬莱最冷的地方,用来惩罚犯错的弟子,一旦掉下去,情况好些有损修为,情况糟糕有性命之忧。

    须臾间,沧九旻的身影如风,朝幽冰潭赶去,

    苏苏也没想到事情发生得这么突然。

    她本来想表现一下自己道歉的诚意,就问蓬莱弟子,哪里可以负荆请罪。

    弟子脸蛋红红地看着她,往幽冰潭方向一指。

    苏苏蹲下,看着潭水,瞬间放弃了想法。

    讨饶三招:奉承、痴缠、卖惨,只是为了让沧九旻心软,顺利学到轻鸿剑法,没必要真的陷入危险之中,那只会给别人添麻烦。

    苏苏刚要离开,一个女子却猛然朝着幽冰潭跳进去。

    苏苏猝不及防被她带入潭水,一股阴冷之气从足心朝着身体蔓延,有刹那她动弹不得。

    潭中冷气犹如罡风,撕扯着身体。苏苏反应过来,连忙朝着岸边游去,为了防止犯错弟子逃离,在潭水中每走一步,都分外吃力。她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一个涡旋之中,十分难受。

    面容苍白的女子原本铁了心想死,谁知跳入幽冰潭,触到可怖的潭水,她突然感到了害怕,周围没什么可以抓住的,她死死拽紧苏苏,四肢缠上来。

    大有苏苏不救她,两人就一起死的意思。

    苏苏彻底生了气。

    飞来横祸就算了,这人自己想轻生,临到反悔,还想害人。

    她恶从胆边生,拍拍女子手臂,传音道:“松手,我想办法带你去岸边。”

    女子面露惊恐,迟疑着,犹豫半晌,还是怕死在了潭中,不再禁锢着苏苏。

    苏苏咬牙,带着她往岸边游去。

    她通身火灵之力,像个温暖的小太阳,能克制冰寒的潭水片刻。

    外面有人慌张在喊——

    “不好了不好了,黎仙子和采双小师妹掉入幽冰潭了。”

    奋力往前游时,苏苏心想,这女子叫采双是吧,很好!

    好不容易她的手触到岸边,苏苏爬上岸。

    采双也很高兴激动,说:“救……”

    苏苏抬起脚,一脚踹在她肩膀上,把她重新踢回了潭水。

    “走你!”

    沧九旻才进来,就看见这一幕,采双被少女的粉白靴子一脚踹进寒潭。

    “……”

    他身后的弟子们瞠目结舌,好半晌才说:“你……你竟然残害采双小师妹……”

    粉衣仙子全身湿哒哒的,狼狈不堪,她拍了拍手,红色的火灵仙力围着她旋转,转眼身上的衣裳重新变得干爽。

    苏苏回眸,就看见神色微沉的沧九旻,阴晴不定地看着自己,还有他身后弟子目露惊骇。

    苏苏心想,她不仅踹了,她还想揍采双呢。

    幽冰潭的冷气与自己修炼的法决不符,现在苏苏身上到处都不舒服。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沧九旻飞掠落入幽冰潭中,分水而开,把采双抱了出来。

    随着他上岸,躁动的潭水安静下来。

    沧九旻把采双放下,采双已经昏迷,人事不省。

    他修长的指抚过,渡了灵气过去,采双睁开眼,看见沧九旻那一瞬,她委屈得嚎啕大哭,去捉沧九旻的袖子。

    “九旻哥哥,采双差点见不到你了。”

    一听这称呼,苏苏就明白了这采双是谁,原来是那个被骗了身子的可怜凡女,东翼主的养女。

    也只有她,能称呼沧九旻为兄长。

    采双哭得可怜,苏苏皱起眉,越看越不爽,哭得这么惨,感觉像是自己先害她似的。

    果然,一旁的蓬莱弟子,面上愤然道:“九旻师叔,一定不能这样算了。”

    苏苏当即说:“你们怎么不问问她,是谁害得我落入寒潭,还想拉我陪葬的!”

    采双眸子闪了闪,苍白的小脸怯懦地往沧九旻身边躲,仿佛苏苏极其可怕。

    她这幅模样,还有沧九旻的沉默,让苏苏火大:“既然你说我害了你,我-干脆把这罪名坐实了。”

    她突然笑了笑,推开沧九旻,按住采双往幽冰潭里怼。

    “等我坐实了罪名,我再请罪。”在此之前,你先暂且死一死吧。

    采双见她来真的,眼见自己要重新滚入幽冰潭之中,她尖声道:“啊!救救我……”

    一只手格住苏苏,拉回来采双。

    苏苏回头,就听见一个冰冷的声音说:“来蓬莱学艺,容不得你放肆,明日开始,罚黎苏苏去洗剑池,洗够千柄灵剑。”

    “沧九旻你没长眼睛,爱洗你洗,谁稀罕你轻鸿剑诀,不学了!我这就走!”

    苏苏一道重火朝着沧九旻打过去,火焰在靠近他的一瞬化作虚无,沧九旻面无表情,抬手玄雷凝做手臂粗的链条,困住苏苏。

    “由不得你选择!”

    蓬莱弟子扶起惊魂未定的采双,采双啜泣不止,瑟瑟发抖。

    沧九旻手一收,带着苏苏去洗剑池了。

    路上,苏苏在心里已经把不讲道理,通体眼瞎的蓬莱弟子骂了个遍。

    沧九旻在假象中早已被她大卸八块。

    一到洗剑池,与幽冰潭截然不同的灼热沿袭过来,苏苏抬眸,看见一片火海之中,横七竖八插着各种灵剑。

    有些已经锈迹斑斑,有的却明亮耀眼,发出灵剑的轻鸣之音。

    沧九旻关闭了洗剑池,松开她,在她身边盘腿坐下。

    男子嗓音冰冷:“用岩浆洗剑,擦去剑上污浊之气,什么时候洗足千柄,什么时候放你出洗剑池。”

    沧九旻走到洗剑池边,捞起一柄灵剑,他修长的手指引岩浆为水,拂过灵剑,一下又一下,细细擦拭灵剑。

    污浊之气散去,灵剑重新变得干净,他手一挥,灵剑归于洗剑池中。

    苏苏先前还有敬重他,与他握手言和的意思,此刻半点儿也不剩。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盯了他许久,见他不为所动,她突然眨眨眼,乖巧说:“好啊,我洗,这就洗。”

    沧九旻黑瞳看她一眼,不语。

    苏苏蹲到洗剑池边,她唇弯起,手一抬,数十柄灵剑凭空而起,带着滚烫岩浆。

    少女双手掐诀,所有灵剑张牙舞爪刺向沧九旻。

    苏苏笑着回头:“师兄当心,一不小心没有控制好它们……”

    沧九旻黑了脸色,躲开灵剑,转瞬来到苏苏身后。

    “你做什么,放开我!”

    苏苏挣扎,男子却不容置喙地将她带到洗剑池边,握住她的手,拿起一柄蒙了绣的剑,带她洗起剑来。

    苏苏动不了,灼热岩浆转过灵气,微微带着刺痛,让她不舒服。

    眼见绣剑越来越明亮,她心里又气又委屈,扔开灵剑,灵剑落入洗剑池中,溅起岩浆,生生朝她脸上落来。

    身后男子一言不发,用手背挡住岩浆。

    “噗呲”一声,沧九旻受了这星星点点的痛,依旧不许她离开。

    见她神色委屈。

    沧九旻顿了顿,皱起眉,盯着翻滚的岩浆,略微僵硬的开口:“我幼时,师尊便让我洗千柄灵剑,与剑心意相通,方能驱使轻鸿剑诀。”

    苏苏愣了愣,恍然明白他竟在教自己轻鸿剑诀,她侧过头看他:“那又怎么了,是采双先害我,你们蓬莱却为她而罚我!”

    沧九旻淡淡说:“我知道不是你。”

    “你……嗯?你说什么?”苏苏惊讶地看着他,她没听错吧?

    沧九旻说:“东翼主疼惜她,纵然我相信,蓬莱弟子相信,东翼主却不会相信。今日罚了你,此事一笔勾销,东翼主没缘由再追究。”

    提起自己父亲,他冷冰冰地用“东翼主”三个字。

    苏苏说:“我爹若是知道我这么没骨气,宁愿与东沭仙境开战,也不愿我为这种事情退让!”

    沧九旻神色冷肃凉薄,低低说,“争一时高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明明兵不血刃的办法有无数种,让她吃尽苦头,有苦说不出,安静些,你且等着看。”

    苏苏难以想象这么“歹毒”的话会从他口中说出,她脊背一阵发凉。

    回过神,才发现沧九旻的手依旧裹住自己手掌,不知是怕她逃跑,还是怕她冷不丁再飞数十柄剑去砍他。

    他骨节分明,引导洗剑池的烈阳之气,流转她周身。

    苏苏轻声说:“诶?”

    洗剑池烈阳之气缓缓驱散她体内幽冰潭的寒气,那股痛苦不见了,取而代之是轻盈的感觉。

    原来幽冰潭的寒气,洗剑池的烈阳之气可以解。那现在沧九旻封了洗剑池,外面被寒气入体的采双岂不是要生生被折磨着,疼痛至极?

    她眨巴着眼,侧脸去看身边的男子。

    沧九旻被她看了一会儿,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掰过她小脸,不许她再看自己,依旧是那副刻薄的声音:“看什么!好好洗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