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冠冕唐皇 > 0281 牡丹花下死

0281 牡丹花下死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5.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武攸宜这番信心倒也不是没有道理,李潼就座之后没多久,便有武氏家奴陆续来报,言是宾客入园。

    听到门仆禀告,武攸宜脸色仍是阴沉、不见好转,只让那些人于前庭等候,也并不急于接见,只与少王讨论之后转输家财的细节。

    当然,李潼也只是瞎糊弄的敷衍,武攸宜说什么、他就点头应是。只要不是即刻起运,那就万事都好说。

    时间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园邸前庭已经聚集了许多前来送别的人众,武攸宜自觉得火候差不多,才吩咐家人将那些宾客引入中堂,只是设席,却无酒水接待。

    宾客们陆续登堂,向二王见礼,武攸宜仍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等到座无虚席,便递给少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突然一拍案,怒吼道:“尔等西京徒众,知孤因何得罪?”

    听到武攸宜这忿言声,在场众人不免都神情尴尬,有些坐立不安。

    武攸宜今次被夺去西京留守的职位,他们这些人多多少少都是出了一份力的。

    但也正如武攸宜所言,西京虽然故情纠缠,但也终究还是天下的一部分,武攸宜一人获罪,并不能改变如今乃是武家天下的大势,无论背地里怎么搞小动作,场面上还是不敢过于得罪这些武氏新王。

    且不说神都城中争储凶猛的魏王武承嗣,哪怕是眼前的武攸宜,尽管戴罪之身,将要灰溜溜返回神都,但谁也说不准其人何时又会卷土重来。

    本来武攸宜将送别的场所安排在了隆庆坊,便已经足够引人遐想了,现在再听他口气不善的如此发问,一时间也是满堂俱寂,没人敢发声触霉头。

    “堂堂宗王,以贪赃入罪,你们说,这可不可笑?天下奉此一家,孤不过于物小占奇趣,竟不为人情相容!”

    武攸宜继续拍案咆哮,并抬手指向堂后:“我所取者,只是豪室盈余,却从无涉小民赖以活命的麻谷,较之乡表占田围堰那些横室不知仁慈多少!人情能容这些鱼肉乡里的宗贼,却不能容我!悍匪入室,必是乡贼的根脚,这件事绝不会因我离境就没了下文!法之所禁,王亦难免,何况乡贼!”

    听到武攸宜这番忿声,且不说席中旁人反应如何,李潼倒是不免对武攸宜有些刮目相看,别管歪理、正理,倒是有一番自己的见解。

    一番忿言发泄完心中的积郁,武攸宜才又冷笑道:“西京倒是物通人情,莫非那些物货也知我失势不威,不肯与尔等同来相见?两手空空,觍颜登堂,这是尔等恭送官长的礼数?”

    此言一出,满堂诸众脸色俱都变得古怪起来,谁也想不到,武攸宜这个家伙本来就因贪赃入罪,离境在即,居然还敢公然索贿。

    “大王误会了,实在是、实在是厄事于前,心悸不定,恐坊间耳目杂乱,才如此避嫌。礼送诸货,自备灞上,大王出城之后,自可携归。”

    坐在客席首位的,乃是凌烟阁功臣、夔国公刘弘基的从子,名为刘仁义,见武攸宜神情凶狠,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好歹先送走这瘟神再说。

    听到刘仁义如此表态,其他宾客们也都陆续发声,总之是犯不上临了再被武攸宜更作记恨。此前虽然得罪了,但也毕竟法不责众,这家伙也难全都报复回来。但如果再结新怨的话,说不定这家伙回了神都后就要使劲攀咬。

    眼见众人如此好说话,李潼也不免感慨果然是硬的怕横的,武攸宜眼下虽然势位不再,但摆明了混不吝,倒是让人更加忌惮几分。

    待到众人各作表态之后,武攸宜才又冷笑道:“物无谓轻重,时礼却不可废。尔等既然还不失恭谨,仍备礼数,且先把礼单呈上。没有随身携带也不要紧,贼徒虽然洗劫了我的家苑,但也总算还剩下一些纸笔,当堂写来!”

    众人听到这话,一时间不免有些瞠目结舌,实在没想到武攸宜竟然贪婪到这一步,当堂索贿不止,还要让人留字为凭,这家伙脑壳里究竟装着啥?

    但且不说他们感想如何,武攸宜说完这话后,便吩咐家奴取来纸笔,当堂分发,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姿态。

    李潼看着众人硬着头皮默写礼单,心中也是颇有感触。武攸宜这个人虽然不咋滴,但这种肆无忌惮的行事风格,却实在让他颇为羡慕,以至于怀疑这个家伙才是男主角?

    这种一碰就炸、近乎狂躁症的特质,真的是武某人一生行事,何须向旁人交代!

    待到将宾客们礼单悉数收上来,武攸宜细心翻看一番,捻出其中几张,剩下的则都推到了李潼席案上,脸上也终于露出几分和气:“我离境在即,神都自有繁华相待,西京物货所补有限。但河东王却还要客居短留,用度或有不继,转此人情礼货赠你,助你荣养无忧。”

    见武攸宜来这么一手,在场众人、包括李潼在内,一时间都有些跟不上这家伙的思路。

    李潼下意识抬手推拒,武攸宜却按住他的手,凑在耳边低语道:“资业相托,我知让河东王为难,以此作为酬谢,你也不必推辞。来年同在神都,仍有长情可待,王也不必怨我空口指使、劳而无酬。”

    李潼听到这话,一时间只想给武攸宜写一个大大的“服”字,你这个机灵鬼,究竟还有多少鬼主意?

    不过他还是将这些礼单推回去,并微笑道:“人情随礼,自有所专。西京各家殷勤礼送,自是建安王。且不说小王并无衣食用疾,即便是有,想来西京各家也不会袖手旁观。我若恬然受此,使人情何以堪?真的是只能敬谢不敏。”

    坐在客席的刘仁义见状后,便也连忙说道:“河东大王所言,诚是人情练达。几家集此礼送建安大王,来日并集河东大王府邸,自然不会失礼。”

    李潼闻言后,向这个老者微笑点头,并低头快速浏览了一下礼单内容,讲得出、你就要做得到!

    武攸宜终究也不是多大气的人,闻言后便顺势收回了那些礼单,抬手转交给家人,吩咐与各家门仆尽快交割,不要耽误了接下来的行程。

    有了财货入袋,他脸上也见几分笑容,这才吩咐家奴端上一些酒水时蔬,作正常接待宾客的模样。

    只是被武攸宜搞了这么一出,堂上人众们也实在没有吃喝的心情,短坐敷衍片刻之后,便有人起身要托事告辞。

    “先不要忙着走,我在西京虽然乏甚德善可夸,但是临行在即,还是有一些言语要告诉诸位乡表人物。”

    武攸宜抬手制止辞行之人,脸色又拉了下来,语调转冷:“此前曲江盛集,并作兴祝之事。如今事情虽然有了一个收尾,但也不可称尽美。我自己就不必说,为奸流所陷,势位不保。河东王同样未能免……”

    讲到这里,他又望向少王发问道:“这件事,河东王要不要自己讲出?”

    李潼闻言后便点点头,武攸宜走了,继任的魏元忠短时间内还不会来,西京这段权力真空期,他自然不会错过,少不了要与在场各家碰头接洽,也需要摆出一些姿态出来。

    迎着众人不乏好奇的眼神,他放下手里的酒杯,然后说道:“或作风月戏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不知幸或不幸,小王日前即险遭此厄,有平康坊伶人入室行刺……”

    “竟有此事?”

    西京各家近日都忙于操作驱逐武攸宜的事情,在勉强将曲江集会收尾之后,对有关河东王的讯息则不免有些忽略。

    当然,在得知河东王再得圣皇恩宠、出任司礼少卿之后,心里也重视起来,但还来不及细作打听。所以在听到河东王讲出此节后,一时间人人都惊诧不已。

    “事虽然随时而去,但奸恶却还在隐中。此前所以不言,担心群情惊恐、有扰于事。如今倒是能够坦言,让诸位也各自警惕,勿为奸邪所近。此事入奏神都,圣皇陛下已派宪台专使,不日便入西京。诸位都乡居年久,人情烂熟,届时少不了要叨扰约谈问详,今日言此,让你们各自有个准备。”

    讲完这些后,李潼便摆手说道:“就说这么多吧,今日意在礼送建安王,说的太多,难免喧宾夺主。诸位若想知详,转日不妨过府问教。”

    他口气虽然平淡,但在场众人却心不能安,本以为西京如今最大的麻烦只在武攸宜一身,却没想到河东王这里还隐藏这样一桩耸人听闻的大事!

    虽然女皇临朝以来,滥杀李氏宗亲无数,但也都是矫饰入刑,行刺一位宗王,怎么说都不是一件小事。更不要说河东王大不同于那些宗属,本身宗亲近支,女皇对其偏爱也是有目共睹。

    这件事如果再被有心人加以利用,能够在西京造成的风波之大,或许还要远胜于武攸宜的去留问题!

    看到众人各自面寒,李潼心中也是暗笑,尽管他明知此事何人所为,但一直隐忍不发,一是为了避免被人当枪使,二就是要将目标模糊化。

    眼下的他虽然再获宠眷,但司礼少卿这个官职怎么也比不上武攸宜的西京留守。想要让人忌惮,就得有点别的方法,现在正好拿这件事当把柄,你敢跟我瞪眼?我看就是你派人杀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