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红楼春 > 第二百三十五章 荣庆堂上 (五)

第二百三十五章 荣庆堂上 (五)

作者:屋外风吹凉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5.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荣国府,前厅。

    书房内,贾赦、贾政满面含笑的看着自宫中出来的林如海,寒暄不已。

    贾赦轻捋下颌长须,慢声道:“如海啊,多年未见,你清减多了,怎成了这般模样?”

    贾政也痛惜,当年林如海何等风华,虽是探花之名,风头却比状元、榜眼更盛。

    若非如此,荣国公贾代善也不会因喜得佳婿,铺十里红妆嫁女,轰动神京城。

    再看看现在头发花白,骨瘦如柴的林如海,贾政眼圈都泛红了。

    林如海微笑道:“恩候兄、存周兄,二位内兄依旧风采昌盛,小弟不如多矣。”

    又拱手谢道:“小女进京数载,两位内兄爱如亲女,弟拜谢之。”

    说罢,就要拄着拐躬身见礼,贾赦、贾政齐齐拦下,不悦嗔责道:“至亲骨肉,何须这般?”

    让座之后,看着这书房,林如海感叹道:“当年岳丈便是在此处与我相谈,敦敦教诲,慈爱之心,历历在目,不敢或忘分毫。可恨如海无能,上不能敬孝泰山于病榻前,又不能庇佑妻儿于身边,碌碌无为十三载,到头来,若非老太太打发琏儿、蔷儿送小女南下,连我己身都难保全。恨之,愧之。”

    “欸,如海你太过谦逊了,你为朝廷坐镇江南,督官盐政十三年,于国朝有大功,得天子信重,岂能说碌碌无为?倒是为兄等人,不过仗着祖宗余荫,混沌度日罢。”

    贾政不认可林如海的感叹,连忙摇头道。

    二人之言让贾赦不自在,拈着胡须呵呵笑道:“咱们这样人家,何苦学那些寒门泥腿子出身,苦哈哈一样,得了个官儿,就卖命的出力,指望着光耀门楣。如海啊,为兄劝你还是好生保养身子骨要紧。做官又急甚么,就在那里,又跑不了?”

    早先林如海听闻贾蔷不断与他灌输贾家一窝子废物,还有些不信。

    要知道贾赦当年能承爵,也是经过考封的。

    弓马娴熟,骑射十五箭,至少能中十二箭。

    谁能想到,居然堕落成了这般模样。

    再想想贾琏在扬州的做派,虽未明言,林如海心中已是有数。

    他笑着颔首,却不多说甚么,道:“不知岳母大人是否得闲,我还要去拜见,谢她老人家大恩。”

    见他站起身来要去见贾母,贾赦、贾政又齐齐站起身来。

    贾赦本想一道去,却又不愿和屡屡让他下不来台的贾蔷碰面,只道了句:“如海且去相见,晚上我做东道,为你接风洗尘。”

    林如海苦笑道:“不是小弟推拒大内兄的东道,如今我一日三餐里大半进的是药,荤腥半点沾不得,处处要忌口,能入腹内之物,就那么两三样。还是待这半废病体养好些再说,不然糟践了大内兄的珍馐啊!”

    贾赦闻言,再看看林如海的身子骨,无奈摇头叹息道:“也只好如此了。”

    贾政好不容易等贾赦啰嗦完,便邀请林如海前往荣庆堂。

    一路走来,至贾母院,走过穿山游廊,便看见紫檀大插屏立在院中。

    林如海许是真的上了年纪,就站在廊下,指着那大插屏道:“当年就在这里,岳丈大人教我言道,既然我走文官之路,那么任何时候,都不要忘记风骨二字。学苍松之正气,法竹梅之风骨。岳丈虽为武勋,军功盖世,却又是一个儒将,文雅过人,吾深敬佩之。”能在世祖刻意打压开国功臣,元平勋臣猛将辈出中崛起,立刻殊勋,承袭国公位,贾代善当年之风采,着实让林如海敬佩!

    贾政眼圈也再次泛红,道:“先父……之风骨,政,亦常念之。如海,未曾想,你竟如此念旧……”

    林如海摇头笑道:“还要再谢谢内兄,对小女的照顾。玉儿回家都同我说了,老太太自不用说,二舅舅、二舅妈也视她若亲女,疼爱有加,有时甚至迈过宝玉去……”

    贾政摆手道:“欸,再不许提这些,我是大姑娘的嫡亲母舅,岂有不疼爱之理?至于宝玉,也是处处让着……”

    不想他话没说完,就听里面隐隐传来哭喊声……

    贾政面色一沉,不看廊下恭立的丫鬟媳妇,和林如海迈入抱厦中……

    ……

    荣庆堂上,贾母搂着宝玉道:“这孽障,你生气,要打骂人容易,何苦摔那命根子!”

    宝玉哭道:“甚么劳什子玩意,家里姐姐妹妹们都没有,林妹妹说,她在江南甄家见到一个和我生的一模一样的人,也叫宝玉,人家是甄宝玉都没块玉,我这贾宝玉,倒有块玉。可见这劳什骨子不是好东西,不如砸了算了。”

    贾母哄道:“你妹妹不过同你顽笑,她刚回来,故意逗你乐,偏你小心眼,让人笑话。这世上岂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哪有什么甄宝玉?你才是真的宝玉!”

    宝玉闻言,露出不好意思的笑脸,回头去看黛玉,却又是一怔……

    这林妹妹,怎地没为我流泪?

    他之所以摔玉,除却发现黛玉口中他处处不如贾蔷外,更重要的是,他发现黛玉居然为贾蔷哭成那样。

    林妹妹的眼泪,不应该只为他流么……

    不过没等他多想,整个人就忽地一下僵直,额头的冷汗“唰”的一下冒出来,面色惨白。

    随即就听到了那句生平最惊惧的那句话:

    “来人,请家法,拿大棒来!”

    ……

    好一通喧嚣后,贾母将宝玉护在了身旁,不许贾政动手。

    林如海见到了真章后,也劝下贾政。

    在贾蔷搀扶下与贾母见礼,又受了诸晚辈之礼。

    最后,黛玉也走下高台来,与贾蔷一并站立林如海身后侍立。

    看到这一幕,贾家许多有心人都有些侧目。

    宝玉更是有些上头,只觉得有些晕……

    不过因贾政在,他始终不敢抬头开口。

    贾母倒没想许多,只是嗔道:“可见有了老子,我这外祖母也靠边站了。”

    黛玉忙赔笑道:“岂敢如此?只是父亲今日早早去宫中面圣,一天的药都未进,我实在放心不下,才过来搀扶着些。一会儿,也好劝父亲早些回去用药,不可借故遁了去。”

    贾政笑道:“这是外甥的一片孝心,可见,比宝玉那畜生强许多。”

    林如海摇头笑道:“宝玉还小,存周兄不必过于苛责。再者,玉儿曾于我说,宝玉最是孝敬老太太。且看长大后罢……蔷儿原先亦是纨绔脾性,不过这二年来才长大。”

    此言一出,众人目光落在静静站立在林如海身后的贾蔷,眼神都有些复杂起来。

    贾母奇道:“你怎收他当弟子?辈分也差着些。”

    林如海微笑道:“他虽也是贾族同宗子弟,可论血亲,已出五服之外,和我这边就更远了。我见其向学之心坚定,在扬州府那样忙碌,然即便年节时,读书习文亦是一日不敢懈怠。再者,我身子骨不好,许多事官面上的事,都赖他奔走,得益良多。所以,此等佳儿,不如早早收入门下。”

    贾母不自然的笑了笑,指着宝玉道:“收他一个如何是好,宝玉才是和玉儿一并长大的,不如连宝玉也一并收为弟子,好好教学。蔷哥儿是记名弟子,宝玉这个叔辈合该是正式入门弟子才好。”

    林如海笑而不语,还未答话,贾政就连连摇头一万个不同意道:“母亲再莫开这等口,快快打住罢。再说下去,连我也要跟着那畜生羞臊而死,没脸见人矣。蔷哥儿学问如何且不说,就凭那份勤学向学之心,宝玉这畜生如何能及?不信你问他,打从去年进腊月后,他可曾摸过圣贤书不曾?”

    王夫人脸色难看之极,既悲愤贾政所言,也为林如海不快些答应而不悦。

    贾母闻言恼怒道:“那会儿不曾学,难道以后就不能学了?往后跟着你妹婿好好用功,早晚也能考个探花郎出来。”

    贾政生生气笑道:“母亲你且问问他,肯不肯每日早起读书,读到夜里还练十篇大字。他若肯用这份苦功,先到梦坡斋读上三月,然后我亲自送他去妹婿府上,让他拜师。”

    贾母瞥见宝玉脑袋快垂到胸前了,也不敢立志今后要好好读书,心中一叹,替他分辩道:“宝玉身子那般虚,只外面看着好,如何能吃得了这份苦?再好的哥儿,也让你熬坏了。不如一日里读上一个时辰,慢慢进学才是正道。”

    贾政摆手道:“那就再休提去妹婿那边读书,丢人丢在自家里便是,莫要连累妹婿的清誉。”

    贾母大怒道:“蔷哥儿又比宝玉强多少?”

    她是不信,贾蔷能吃得了这份苦的。

    当初贾蔷大闹荣庆堂后,她便从各处打听到了贾蔷的做派,和东府蓉哥儿一样,不过是个顽花弄柳的纨绔子弟,不如宝玉多矣。

    她就不信,短短半年里,贾蔷能有多少长进。

    却不想,此言一出,宝玉的脑袋垂的更低了,贾家姊妹们的面色也纷纷古怪起来。

    林如海呵呵笑道:“蔷儿,其材未必出众,其志,甚坚也。玉儿,给你外祖母念念蔷儿当初写的那两句诗。”

    黛玉闻言,轻轻看了贾蔷一眼后,与荣庆堂上细声诵读道:

    “山阻石拦,大江毕竟东流去。”

    “雪压霜欺,梅花依旧向阳开。”

    贾母:“……”

    王夫人:“……”

    便是没文化的凤姐儿,听闻这两句诗后,都对贾蔷侧目相待。

    听起来就涨志气!

    贾母将诸姊妹脸上的神色看了遍,就已经隐约猜到宝玉方才摔玉的缘由了……

    她心中一叹后,面上淡淡道:“要我说,你这弟子也是白收。蔷哥儿马上要承爵了,宁国府那么大一座家业,还不够他忙活的?袭了爵后,想当官自然有官去做。对了,你还得替我教训教训他,身为贾家子弟,宁老国公的正派玄孙,他居然能说出不愿承爵这等混帐话来。莫说这是天大的好事,就算不是好事,他就可以不上了?

    我素来不理外面的事,也极少听那些事,可时至今日,我仍记得你岳丈在世时,曾经教训大老爷的那句话:咱们武勋将门,从来都是兄亡弟披甲,父死子出征。大老爷当初因为不敢接你岳丈的班,不愿去苦寒边塞之地戍卫边疆,这才被老国公一怒之下,打发到了别院……

    不提这些事了,你不是说蔷哥儿是个有志气的么?那我倒奇了,连他本分的事都推诿不愿担当,他的志气又在哪里?莫非是见你这当先生的回京后要升官,要为官做宰,所以才舍了家里危难之局不顾,到你那去攀附前程?”

    毕竟当了一辈子的国公夫人,果真想逼一个后辈做事时,谁又敢说她是个老糊涂?

    这等诛心恶毒之言,寻常蠢妇谁能说出……

    ……

    PS:感谢“穆迪”、“多炮塔的辽河”、“嗨h”、“真武大帝”、“我是疾风”、“方方小次郎”等群内大佬众筹打赏我盟主,昨天那一更已经加了,今天就是来感谢一哈!也感谢其他几十位书友的打赏,订阅和投票,谢谢你们支持勤劳的屋凉,给你们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