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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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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有理承包了一座轮窑,这一消息在东拐村很快炸响。那座轮窑是县里的重点企业,有百十名吃皇粮的人在里面工作。宋有理一个曾经的生产队长,竟管了以前县长才能管的一个大企业,开始村里的人还不相信,直到有一天,宋有理从县城抱回一台电视机,全村人又是轰动,蜂拥到宋有理家,都要看看电视机是什么样子。

    宋有理家在村子西头,陈放每天都要路过他家门前,果然,他家的大槐树上绑了一根竹竿,竹竿上面跳了一根天线。每天晚上,村里的男女老少都要到宋有理家中看电视,碍于对宋有理曾经的恨,陈放一开始没有到宋有理家看过电视,但是每天上课同学们都在议论电视内容,尤其是正在热播的电视剧《霍元甲》

    一天下午,陈放早早地来到宋有理家中,想看一看电视机是什么样子,站在宋有理新盖的六间出厦大瓦房前,陈放迟疑了一阵,听见院中有动静,就走了进去。

    院里很是宽敞,正堂屋里有几个人,一个圆桌子上面有残羹剩饭,宋有理居中而坐,右手边坐一白白胖胖的男人,大背头,已经喝得面红耳赤,胖手拉着宋有理老婆的小手,不知是想要划拳还是什么,嘴里还在胡乱地咕哝着,另外几个,有两个已经趴在桌上,想必已经喝多了。

    屋中条几上,用红绸布盖着一个方形的东西,想必那就是电视机了。

    陈放正要退出,迎面碰见在厨房端出的刚炖好鸡子的宋娜,宋娜显然被门外的陈放吓了一跳,热腾腾的鸡汁险些撒在身上,便鄙睨地吼道:“你干啥哩?”

    “我、我、我看电视。”陈放有点结巴。

    听见外面有动静,宋有理伸头往外瞧,看到是陈放,就吼道:“看啥毬电视,没有看到有客人吗?滚。”

    陈放悻悻地走出宋有理的高大的门楼,狠狠地往地上唾了一口:“妈妈地,老子以后天天看电视,天天吃鸡子。”

    很快小学毕业,本来要在梁庄继续上初中,可是从这一年起,初中撤校并点,梁庄初中撤销了,梁庄学校的学生都要到六里地外的彪头村上学,由于并点,学校的录取率低了,胡千龙、宋豪他们没有考上,宋南海宋伊梅他们虽然考上了,但是学校离家太远,都不上了,其实宋伊梅的成绩也很好,可是宋发财这个痨病鬼,床上功夫还可以,又给送伊梅生了两个兄弟,两个兄弟一个叫宝根,一个叫栓柱,计划生育又罚了好几千块,宋发财家的日子更加难过,也喘得更厉害。陈三本来也不让陈放上了,但是在赶狼猪途中碰见彪头学校的校长刘大江,刘大江得知陈放是陈三的儿子,又听陈三说不让陈放上学了,就买了两块钱的花生,在集会上坐了,给陈三做工作,算账。

    刘大江为什么给陈三做工作,后来陈放才知道,那次,他在整个教学点考了个第一名。刘大江觉得这样的学生流失了可惜。

    陈三本来是打算让陈放继承他的衣钵,继续赶狼猪。好早日挣钱养家糊口。刘大江给陈三算账,说如果陈放考上了大学,将来一个月工资可能就一百多,比赶狼猪挣的多了。就是娶媳妇,有了体面的工作,娶媳妇女方家可能就不要彩礼了,又省了一笔钱。甚至上了大学,还有可能当官,说不定还有可能当县长哩,光宗耀祖,当县长的爹,不比赶狼猪强?

    陈三心动,就同意了,让陈放继续上学。

    一起上学的还有宋娜,宋娜的分数刚过分数线,但宋有理有钱,宋豪不争气,宋有理就想培养一只金凤凰,就给宋娜买了新自行车,让她继续上学。

    虽然离彪头村仅有六里路,但这六里路很难走,下雨了泥泞不堪,步行都非常困难,天晴了,路面坑坑洼洼,一不小心骑自行车就会摔倒。

    更可恶的是,从学校到东拐村,还有一段距离需要穿过彪头村的半个村庄,这半个村庄的学生大部分都是步行的,陈放骑着自行车,冷不丁的后面就会窜上来一个赖皮学生,坐在自行车后座上,非要让载他们一段距离,如果不载,他们就会往自行车轮里扔铁丝或破布,铁丝或破布缠在自行车轮里,非常难以拔出。有几次,陈放被捉弄的要哭,学习成绩一直赶不上去。

    陈放是男生,被捉弄了还能承受,宋娜就苦了,宋有理给她买了一辆新自行车,铮明瓦亮,走在街上,很是耀眼。宋娜快十四岁了,身体却象春天的一支柳枝一样,抽抽地疯长,已经有一米六了,婀娜多姿,嫩得象棵春笋。宋有理有钱,给宋娜买红红绿绿的衣服,这在到处是灰黑的人群里更加格外显眼,

    高年级有一个外号叫大牙的男生,长得人高马大,两颗大牙暴突,经常欺负其他同学,陈放就经常骑自行车载他,这家伙可能是雄性荷尔蒙分泌的早,把眼光瞄上了宋娜,经常骚扰她,一放学,就追宋娜,要让宋娜载他,吓得宋娜骑着自行车飞快地跑,有一次大牙真的抓住了宋娜的自行车,跨上后座,手还不老实地在宋娜身上乱摸,引得周围同学嗷嗷起哄。

    陈放看着眼里,心中很不是滋味,对宋有理陈放心里充满了恨,宋娜对他的傲慢与不屑,陈放即自卑又愤恨。但是宋娜和陈放是一个村的,一个村的同学受到了欺负,尤其还是一个女同学,这就别论了,一而再,再而三,陈放由最初的幸灾乐祸,慢慢地对宋娜产生同情,和对大牙的憎恨,如果不和大牙干一仗,陈放就无法在同学们中间立足。正如当年小日本在我国土奸淫掳掠,作为一个男人不敢站出来,甚至不敢放一个屁一样。

    天近深秋,已经开学两个月了,两个月期间,陈放逐渐与同学们熟络,大多同学不再欺生,天渐冷,衣渐厚,陈放在寻找机会,这一天,陈放故意骑自行车慢些,果然,大牙从后面窜来,坐在陈放的自行车后面,陈放慢慢的骑,大牙呲着两颗板牙,咧着大嘴,怡然自得在后面晃悠着。

    走进一个大粪坑,粪坑是六十年代兴修水利的产物,足有三亩大,里面堆满了秸秆,动物的尸体、粪便,水呈酱油色,腥臭难闻。陈放慢慢靠近大坑,猛地晃动自行车,将自行车后面的大牙一下子耸进坑里面。

    大牙猝不及防,一头栽进坑里,待露头时,已是一头青泥.浑身湿透。大牙抹抹脸,站在坑里开始叫骂。坑边的同学见大牙狼狈样,好一阵狂笑。

    大牙从坑里爬出,扑上来就要打陈放,陈放早有准备,还未等大牙站稳,主动出击,一个飞踹,正中大牙面门,大牙没有想到陈放会主动出击,猝不及防,晃了一晃,又‘噗嗵’跌进粪坑。

    大牙彻底恼怒,站在坑里大骂,陈放在坑边回骂,同学们在路上起哄,有的叫到:“大牙,上来,打。”

    有的叫到:“陈放,小心。赶快跑,那家伙不要命。”

    陈放注意到人群里,宋娜惊讶又担心地望着他。

    大牙爬到坑边,说:“有种你别走。”

    “老子不走,你上来吧。”陈放叫到。

    大牙就要上来,陈放做出又要踹的样子,大牙见状,从坑里挖出一把烂泥,朝陈放扔来,陈放躲过,从地上拾起一块砖头,照大牙头上砸去,大牙躲过,却又一个屁股蹲坐在泥坑里。

    几个回合,陈放身上溅了点点烂泥,大牙也有几次险被陈放的砖头击中。想必大牙真的恼了,脸都气的变形,自从学会打架,从来没有受过如此羞辱,猛地从坑里跃出,‘嗷嗷’叫着向陈放扑来,面对比自己高一头的大牙,硬拼肯定要吃亏,陈放一不做二不休,突然从衣服兜里掏出一把菜刀,菜刀在落日的余晖里闪闪发光,大牙惊住了,周围的同学也惊住了。

    “信不信我砍你。”陈放幽幽地说。

    大牙真的害怕了,他不知道一向温顺的陈放今天是怎么了,竟呆呆地立在那里。

    “再欺负东拐的学生,以后就用刀砍你。我知道你家,放火烧你家。”陈放恶狠狠地说。

    周围都没有了动静,陈放将刀收回,跨上自行车,扬长而去。瞥见宋娜,说:“走啊。”

    宋娜以诧异和感激的目光望着陈放,听话地跨上自行车,随着陈放走了。刚才的话宋娜应该听到了,东拐就他们两个学生,今天陈放豁出去了,也有为宋娜出头的成分。

    多年以后,宋娜叫陈放,要陈放参加一个饭局,陈放问谁做东,宋娜说了一个名字,陈放说不认识,宋娜说就是上学时经常撵我的那个大牙啊,语气里充满了骄傲和矜持,真不明白,大牙的流氓行为,宋娜是感到屈辱或是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