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相思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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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在御书房里我模棱两可没有应下帮齐睿搞定虞景熙,可是他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连人都消瘦了一圈。

    人啊,对一件万分执着的事突然有了一丝突破口,那种欲/望就会愈加强烈。而倔强如齐睿,自然是更加如此。

    “辛爷,”小文子一脸担忧,小声地问我:“皇上这是怎的了?”

    我瞥了眼一边批折子一边唉声叹气的齐睿,收回目光摇头叹息,“怕不是得了相思病了。”

    小文子恍然大悟:“可不就是!这几日皇上没见到楚婕妤,定然是想地紧!”

    然后又一脸崇拜地望着我,狗腿地笑得一脸猥琐,“辛爷可真不愧是皇上的小棉袄,这么简单的事儿奴才怎么就没想到呢。”

    我无语。

    这货这么笨,是怎么在御前侍候这么久还安然无恙的。

    这可不是我说的,到时候皇上削他跟我可没关系……

    收拾完御书房的书架,我跟齐睿告了声退,默默撑着油纸伞离开御书房。末了还不忘贴心地关好门,将齐睿一脸幽怨而又期冀地盯着我的眼神隔绝。

    齐睿实在是找不到人也想不到好的法子让虞景熙妥协,那眼神明里暗里还是希望我帮他。

    可是……

    如果虞景熙真的有要从政的心思,哪怕只有那么一丁点儿,也绝对不会把自己这么一个翩翩公子打扮成一个女子,做这等扮作妃嫔入宫这等欺君诛九族而又丢面子的事了。

    世家多清高,虞景熙不喜跟朝廷里的人打交道,更何况是我这个名声不好的大奸臣。而他宁可花尽心思找我做生意,也不愿意找齐睿欠他的人情不给齐睿一点希望。

    我不是精明却也懂分寸,虞景熙在我面前已经表达地这么明显了,怎么可以再装作不明白去劝他,吃力不讨好还很有可能惹那位爷不高兴。

    我在宫道的分岔口停顿了片刻,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往宫门的方向去,改了方向去后宫。

    罢了,我终归是臣,而臣子是要为君分忧的。反正帮齐睿背黑锅背习惯了,也不差在虞景熙那里多背一个。

    由远及近响起一阵脚步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辛爷!”急匆匆向我跑来的人顾不得擦汗,哼哧哼哧拖着滚圆的身子朝我赶来。

    我停下脚步,待看清来人之后心里便明白来了,但我却仍旧故作疑惑:“哟,什么风把楚大人给吹来了?”

    楚大人,也就是楚婕妤她老爹,此刻一脸褶子笑得跟菊花一样一脸谄媚,怕是傻子也知晓他的来意。

    我与楚大人无甚交集,他官位不高,在朝中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官职。此刻跟我并不熟的楚大人却一脸谦卑,毕恭毕敬地朝着我这个晚辈点头哈腰,眼睛却是四下看了看,“辛爷,下官有事找辛爷,此地不太适合说话,要不……”

    我心知肚明也不推脱,大大方方地就近寻了个群花遮挡的地儿,“楚大人但说无妨,辛某还赶时间。”

    楚大人确认无人之后,方才从袖子里掏出一麻布袋子来,打开袋子口,露出里面饱满浑圆的珍珠来,扫了一眼大概有七八颗,可难就难在这珍珠一个个有半个鹌鹑蛋大,大小色泽还都相差无几。

    我扮了十年的男子,可内里却是实打实的女的,对于珍珠这类小玩意儿也挺感兴趣。

    即便这点东西在我府里还真算不得什么。

    楚大人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我,见我还算满意,松了口气,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辛爷喜欢就好。前些日子楚婕妤冲撞了辛爷,回去之后寝食难安,又无颜见辛爷,下官只好代娘娘来向辛爷赔罪,还望辛爷能大人有大量,宽恕则个。”

    其实那天的事儿我并没怎么放心上,只是她实在是脑子不怎么灵光,可送上门的东西哪有不要的道理。于是我佯装为难,蹙眉面露不悦。

    “这……”我只是想推脱一番再收下的,反正白捞了好处怎么算都赚,并没打算多坑坑这老头。可惜楚大人却以为我嫌少,咬咬牙,又从袖子里掏出来三块金条来。

    “辛爷,楚家家底薄,只能拿出这么多了,还望辛爷笑纳。这几日皇上都不见娘娘了,娘娘日渐憔悴,下官实在是心疼啊!”

    齐睿不见楚婕妤跟我有啥关系,那是齐睿不愿意见,我还帮楚婕妤说句好话来着。但他这么说我也没反驳,只是在他说楚家家底薄的时候撇撇嘴。

    真当我糊涂啊,就算我不理朝政可也眼线却是不少的,楚家几斤几两收过底下人多少好处我多少还了解的。

    这回我没再推脱,十分自然地将东西收入囊中。也不知他是怎么带着这些东西颠颠儿跑来的,存到我袖子里的时候只觉得坠地胳膊酸。

    “那,辛爷这是同意了?”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嗯。”我理了理衣裳,重新朝着后宫的方向走去。

    “辛爷这是要去后宫?”

    我睨了他一眼,瞧见他眼里的探究,也就大大方方地没有隐瞒,“嗯。辛某朋友的妹妹才入宫不久,想必还有诸多不便,辛某答应了她哥哥多照拂一二。”

    我没有明说是谁,楚大人大概也猜了出来,一张脸红了又白,十分尴尬。

    从楚大人那里坑来的一笔意外之财,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我把额外得到的珍珠挑了两颗扔给栀子:“你去找人打两只簪子,即便男扮女装也像一点多打扮打扮,婕妤这位分不算高却也不是低的,成天就用一根发带束着总归不好。”

    虽然,他束发的样子也是极好看的。

    栀子低眉顺眼地应着,捂唇窃笑,“辛爷放心,绝对会把我家主子打扮地漂漂亮亮的。”

    栀子沉稳,虽接触她的时间不多但是不难看出她是一个比较靠谱的丫鬟,交待给她也很放心。

    我第一次来池清宫,开始只以为池清宫比其他的要大一些,可栀子规规矩矩地领着我七扭八拐好半天也没到,我才发现这宫殿的格局跟其他宫不一样。

    池清宫空闲时间太长了,哪怕特意找人清扫了一番也不能完全拔除两百年来肆意生长的丛木,大部分长得还不错的树跟各种叫不上名字的花草尚还保留着。

    愈往深处走,树荫愈浓郁,阳光被隔绝在层层枝叶外,只余下一地的斑驳光点。

    又走不多时,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起来。一旁是长长的望不到尽头的朱红色长廊,散发着古旧而奢华的韵味。长廊上的琉璃宫灯随着清风轻轻摇曳,尾部坠着的琉璃珠穗碰撞,发出一阵舒心而清脆的声响。

    而虞景熙此刻就坐在长廊旁边不远处,仿佛跟这里的一草一木融为了一体。他靠在一颗粗壮的古木树干上,眉宇间是远离俗世纷扰的闲淡雅然。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翻着书卷,一派优雅从容。

    他这样的人或许真的不适合朝堂,那里的环境只会把纯粹干净的虞景熙变得污浊。

    走得近了些他才发觉有人来,抬起头瞧见是我,微微有些惊讶,“辛大人?”

    虞景熙站起身来比我还要高半个头。可他的容颜美到雌雄莫辨,穿女装的时候却没人怀疑他是男人,着寻常的男子装扮,又一点也不娘。他轻轻拂了拂衣裳,弯腰作揖。哪怕只着一件简单的素衣,头发被简单地束起再无其他装饰,也难掩他非凡的气质。

    好一个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怪不得他一出门就万人空巷,追他的姑娘从黎城排到了京都,甚至还拐了很多别国的姑娘大哭大闹非他不嫁。

    真是个妖孽……男人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好看。

    我赤果果盯着他的目光毫不遮掩,盯了许久,饶是好脾气的虞景熙也有些不自在。

    “咳……大人,在下是男人。虽不近女色 却也没有龙阳之好的。”他嗓音温润,丝毫没有局促不悦。

    我脸不红气不喘,大言不惭道:“好巧,辛某也没有。”

    我是女的,喜欢男的再正常不过,当然称不上喜好龙阳了。

    说罢,又补充一句:“只是觉得虞公子穿着襦裙宫装的模样,还真真儿是倾国倾城,可莫要让皇上瞧见才好。”

    这话如果是对白千夜说,那货定然气得炸毛,他可是最讨厌别人夸他长得“美”的。可是虞景熙并未生气,“多谢大人提醒,在下一定不会让人瞧见在下的容貌。”

    瞧瞧人家的教养,果然是世家出来的公子。

    “不过,皇上貌似注意到你了,我这几日找机会转移皇上的注意力,你呆在宫里莫要随意走动,有什么事找小文子。楚婕妤已经认了错,日后不会找你麻烦了。”

    在这么僻静而安宁的地方说这样勾心斗角的话,还真是有点别扭。

    虞景熙点头,嘴角还挂着浅浅淡淡的笑容,不是很亲近,却又让人很难不喜欢:“麻烦辛大人了。大人不必如此,在下能够应付得过来。”

    我知道他不喜跟我这个朝廷中人有太多的瓜葛,也不想欠我多少人情。可是虞景熙这样“不与傻瓜论短长”的宫斗小白,战斗力还是个渣渣,没有一个稳妥的靠山还真不一定在后宫里呆多久,要想完好无损地离开皇宫还真只能跟我绑在一条船上。

    皇宫里的女人可没他那么大的气度,管你是精是傻,挡了路的都是敌人。

    就像前几天惹上那个楚婕妤,这才刚进宫没多久还未得皇上召幸没有恩宠就被盯上了,日后更是得如履薄冰。

    虞景熙见我没有说话,递给我一盏烹好的茶。这茶温度正好,喝一口满齿醇香。

    “大人如若有话,直说就可以。”见我装傻,他轻叹一声,恍若冬日冷松簌簌落下的霜雪般清洌,“大人说的这些,都可以托他人转告。池清宫,可离御书房远多了,何必劳烦辛爷再跑一趟。”

    不愧是第一才子,这点小心思在他面前还真是小儿科,我有点明白为何齐睿对虞景熙紧追不舍了。

    我笑着打量他,他也坦然地回望着我,眼底是一片干净纯粹的浩瀚星河。

    既然如此,我也没有再啰嗦,“皇上最近给辛某布置了一桩难事,让辛某从一些书香世家里寻一些才子入朝为官。辛某毕竟是内臣,认识的人有限,不知虞公子可有推荐的人选?”

    这话问得很含蓄,最后试探一下他是否有想要入朝的心思。

    虞景熙略一沉吟,“在下认识的才华横溢者不在少数,却不知他们是否有为官的打算。不过,估计有难度。”

    他取出一张纸来,认真地在纸上写了八九个名字,“这些人的才华皆不凡,各有所长,但是性子比较清高,劝说起来怕是会很难。”他停顿了一下,又道:“大理寺少卿宋泽宋大人为人敦厚老实,当年科举的时候是个状元,跟在下相交多年,也是个值得重用的人。”

    我点头装作认真听的样子,直勾勾地盯着虞景熙手里的纸,就差淌哈喇子了。

    虞景熙写的字啊!卖出去得值多少钱!

    可惜,上面并没有虞景熙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