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檀郎 > 206 兵营(下)

206 兵营(下)

作者:海青拿天鹅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龙王殿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5.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秦王的兵营, 是我生平所见过的营建最是完备的兵营。

    营房、校场、庖厨、仓廪皆齐备, 让我惊讶的是, 还设置了医馆。

    而兵营的东北角, 有一处小湖。岸上建有高高低低的楼台, 而水边,一字排开许多船只, 从大到小,整整齐齐。

    其中最高的楼台上,有人正在用旗子发号,而湖上的几艘船则跟着号令变阵。

    北方的河湖水域远不及南方, 水军也一向是朝廷的弱项,只有邺城等少数须护卫漕运的地方长驻水军, 且数量甚少, 如前番公子和先帝在邺城与黄遨大战所动用的兵力, 已是极致,与南方诸州相比,则远远不及。

    就算是上谷郡这样水源丰足的地方, 也无水战可打, 秦王演练这些水师,显然是有更长远的用处。

    正当我观望着, 前面的秦王忽而回头来。

    “如何?”他问。

    我说:“殿下此时便营建水师,不怕太早?”

    秦王不以为然:“未雨绸缪, 永无太早一说。孤所虑着, 乃是当下水师中将帅皆不曾经历大战, 若与南方水师对阵,只怕要落下风。”

    我听得这话,心中明了。

    经历过大战的水师将帅,近在眼前者,唯公子一个。想着,我不由地看了谢浚一眼。他骑马走在秦王的另一侧,无所表示。

    “若要对抗南方水师,只怕还须从南方入手。”我说,“据我所知,南方水师,强者有二路。一是扬州水师,二是荆州水师。扬州水师为扬州都督陈王统帅,荆州水师为荆州都督乐安王统帅,殿下与其亲自演练水师,倒不如与二者联合。”

    秦王道:“此事,孤亦曾考虑。扬州水师及荆州水师,强在人数,各在五万之上,其将帅却并无拔萃者。且陈王与乐安王皆善于观望之辈,不会轻易与人。”

    我说:“殿下可曾想过豫章王?”

    秦王讶然:“豫章王?”

    我颔首:“豫章国中兵马,虽不过万余,但皆精锐之师。豫章王早年随高祖征伐,战功赫赫,尤善水战。如今他国中之兵,皆水战陆战双全之士。豫章国虽地处扬州之中,但就算与扬州水师相较,亦不落下风。”

    秦王看着我:“你怎知?”

    我说:“殿下可知常昆?”

    秦王道:“不知。”

    “此人乃江洋匪盗,前年纠集一众流寇,在扬州漕路上劫掠。去年,他不慎劫了陈王的漕船,惹得陈王大怒,发兵围剿。然常昆凭借水道逃窜,竟数度漏网。最后,他遁入豫章国地界,三日之后,为豫章水师所擒,枭首正法。”

    “哦?”秦王的神色起了些兴趣,却道,“说不定是这常昆为扬州水师打压,损兵折将,恰好为豫章水师拾了战果,而非豫章水师强于扬州水师。”

    我说:“这其间还有一事。那常昆甚为狡猾,见豫章水师与他为敌,使出疑兵,引豫章水师与扬州水师相逢。那时正是夜间,两边不识面貌,皆以为是贼人,在江上混战。豫章水师两千人,而扬州水师四千人,大战下来,竟是扬州水师被打得溃退逃窜。”

    “有这等事?”秦王露出笑意,“而后如何?”

    “陈王大怒,遣人往豫章国兴师问罪。豫章王交出了常昆首级,此事便也不了了之。”我说,“此事关乎陈王脸面,故而不曾宣扬开去。不过在扬州,豫章国水师之强乃是人人皆知,国中的漕路水道,从无匪盗流寇作乱。”

    “扬州人人皆知,”秦王忽而道,“你这两年在扬州?”

    我:“……”

    心里又骂了一声自己太大意,在这秦王面前不能说得太多,动不动就要被他窥出些马脚。

    “我就算不在扬州,也自然知晓。”我神色泰然,“淮南在扬州,我本就是扬州人,家乡之事总会多方打听。”

    秦王看我一眼。

    “豫章王确是难得的能人。”他转而道,“然此人同为宗室,亦不会轻易为孤所用。你可还有其他人选?”

    我说:“无了。”

    秦王颔首,似想起什么,感叹道:“那冀州的黄遨,当年曾任楚国水军都督,孤至今仍记得他当年威名。若他仍在世,倒是上佳人选。”

    我一愣,没想到秦王会提起此人。

    “是啊。”我惊讶又狐疑,看着他,也叹道,“可惜他为奸人所害,丢了性命不说,连尸首都运到了京中车裂,着实可惜了。”

    秦王不置可否,但没有再问下去。

    他望着水面的操演,与身边的谢浚说起旁事,继续往前走去。

    这兵营固然是有意思,不过巡视一圈之后,该看的都看到了,我便也没了多余的兴趣。

    秦王答应了我那三张帛书的开价之后,倒是十分当回事。

    无论巡视还是与人议事,他都让我跟在旁边,时不时问我的想法。

    那物尽其用之态,仿佛一个花大钱买了奴仆的小地主。

    当然,我既然答应了要辅佐他,也说到做到。每当他与我说话,我有问必答,童叟无欺。

    一日下来,我觉得他应当对我甚是满意。

    他满意了,我就好做下一步。

    回到居庸城之后,秦王仍到那书房里去用膳。

    吃完之后,他无所事事,倚着凭几,又拿起一本闲书来翻。

    我趁着旁边无人,适时道:“殿下对元初有何打算?”

    秦王闻言,看向我。

    “元初?”他说,“何来此问?”

    我说:“我今日听谢长史说,他要去凉州劝元初归顺殿下。”

    秦王道:“子怀确有此意,然并非时机。元初乃忠于朝廷之人,不会轻易归顺。”

    我说:“元初虽忠于朝廷,但并非愚钝之人。今上之事,元初若听闻,当对局势动向有所考量,此时前往规劝,正是时机。”

    秦王看着我:“你有何想法?”

    我说:“我以为谢长史去不妥,一来谢长史在殿下帐中用事,不必开口,元初也知他是说客,必有所防备。二来此去河西来回最快也须半个多月,此非常之时,谢长史日理万机,不宜走开。如今我既在殿下帐中用事,可由我去说服,保元初对殿下心悦诚服。”

    “你想让孤放你回去。”秦王听完,不紧不慢地翻一页书,眼皮也不抬,“云霓生,孤是个痴傻儿么?”

    我忙道:“自然不是,我真是位殿下大业着想。去凉州劝说元初,不过用意之一。”

    “哦?”秦王道,“之二呢?”

    “殿下也知,元初对我用情至深,为了与我一起,不惜与桓府决裂。”我叹口气,“我离开凉州至今,已近一月。元初未得我只言片语,说不定以为我死在了殿下手上。他心思细腻,最爱想些有无之事,难保因此对殿下心怀怨愤,将来不但不受招安,反而利用关中都督职权往殿下身后插上一刀……”

    秦王眉梢微抬:“嗯?这是威胁?”

    我无辜地望着他:“我不过将此事利弊告知殿下,须知忠言逆耳,殿下要用我辅佐,便不可凭意气臆断。”

    秦王收回目光,拿起案上的杯子,饮一口茶。

    “元初非愚钝之人,不必提点,他也可分辨利弊是非。”少顷,他将茶杯放下,正色道,“如今乃非常之时,你亦不可轻易离去。若想要元初安心,可写信教使者送往凉州。”

    我面色一变,道:“可……”

    “此事,孤意已决,不必再多言。”秦王打断道。

    我闷闷不乐的望着他,不再多言。

    秦王看我一眼,却似心情甚好。

    “元初许了你何事?”他将手上的书放到案上,倚着凭几,“娶你么?”

    虽然我不乐意向秦王交代我和公子的事,但听到这个“娶”字,我十分受用。

    “正是。”我说。

    秦王道:“据孤所知,你仍是奴籍。”

    我说:“我早已拿回了籍书,桓府无此物,自不可将我落籍。”

    我以为他会不以为然地告诉我,对于桓府和大长公主而言,他们有一万个办法让我就算拿回籍书也翻不了身。

    但他没有。

    “元初确是用心。”秦王道。

    我心中不由一动。

    他挑起这话头正好,我可以给他画个我与公子双双鞠躬尽瘁辅佐他成就帝业的大饼,让他高兴之下,许诺替我们扫除诸多藩篱障碍风风光光把婚事办了……

    但他也没有说下去,转而道:“若今上晏驾,以你看来,京中将会如何?”

    我愣了愣,不由地有些失望。

    “须得看东平王手段。”我说,“宗室亦诸多派系,东平王若不能弹压各方,则亦不可维持许久。”

    “东平王?”秦王看了看我,“如此说来,周氏、沈氏、桓氏等权臣皆不在你考虑之内。”

    我说;“今上晏驾,周氏便已立足之地,沈氏亦然。至于桓氏,如殿下所言,乃弄权之辈,倒可凭世家声望支撑一番。然天下兵权大多为宗室瓜分,就算是再大的世家豪族,也只能依附其中,择木而栖。”

    秦王正待再说,薛弼忽而到堂上来,将一张纸条呈上。

    我瞥了一眼,只见那纸条甚小,一看便知是飞鸽传来的。

    秦王将纸条打开,目光定了定。

    “今上晏驾了。”他说。

    这是意料中的事,我应一声,并不惊讶。

    “殿下。”薛弼又道,“有一人自雒阳而来,自称东平王长史张弥之,求见殿下。”

    秦王露出讶色,片刻,看我一眼。

    “说孤近日旧病复发,正卧榻不起。请张长史到驿馆中歇息,明日孤醒来再见。”他即道,“请谢长史等幕僚到堂上去,孤有要事相商。”

    薛弼应下,行礼而去。

    议事的地方在堂上,见秦王起身,我也跟着起来。

    廊下的灯已经点起,灯笼随风轻摆,地上的影子也绰绰摇动。

    “云霓生。”走了几步,秦王忽而道,“你方才提出去凉州,其实不过是要孤许你与元初通信,是么?”

    我一愣,看着他。

    只见他也看着我,双目明晦不辨。

    “殿下哪里话。”我镇定自若,“我绝无私心,天地可鉴。” 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