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乘龙佳婿 > 第四百四十八章 帝王心术

第四百四十八章 帝王心术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5.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继光禄寺之后,也把南城兵马司从上到下一扫而空?

    当初阿六在南城征战了没几天,得到了那么一份大体情况表,发现了笼罩在整个南城百姓上空那深沉的黑暗之后,张寿也想这么干,可问题在于,他之所以建议办这么一个御厨选拔大会,那是因为近期朝中发生的大小事情太多,于是转移注意力,不是为了继续惹是生非!

    给宛平县衙送去一个汪四爷,这还能说是因为他自己险些都被人当成逃奴抓了,所以采取的对等报复原则,可要是把清洗范围再扩大为南城兵马司……那之前这转移视线不是白整了吗?朝中那些老大人们一定会恍然大悟,哦,什么厨师选拔大赛,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完全是冲着南城兵马司找茬去的!

    所以,张寿不但苦口婆心地拿着温水煮青蛙这个比喻来让朱莹姑且消气,同时还把另一件事告知了这位大小姐——不消说,就是花七说的让朱廷芳回来执掌南城兵马司,顺带把兵马指挥提升到正四品。果然,当他无奈说花七把升品级栽赃在他身上时,朱莹立刻眉头倒竖。

    “花叔叔怎么能这样!阿寿你说得对,南城兵马司不宜立刻就动,我进宫去对皇上说!嗯,回头要是太晚的话,我就直接住在永和宫裕妃娘娘那儿了,你不用担心我!”

    见朱莹竟是风风火火立刻就要走,张寿顿时有些过意不去。他忍不住握紧了朱莹的手,笑着说道:“放心,接下来我肯定不会再瞒着你去逛吃了。等八月十五中秋节,我们俩生日那天,再一块去那边凑个热闹!”

    “好!”朱莹这才喜笑颜开,随即看了一眼两人紧紧交握在一起的手,她就小声说道,“我本来还想和你商量谢万权的事,陆三郎那死胖子居然把我当三姑六婆,要不是看你的面子,我才懒得理他,这事儿已经有眉目了。但反正这不要紧,我回头和你说!”

    “那就等清闲的时候再说!”张寿本来就是拿这件事去为难陆绾,哪有那么急——他自己都还在打光棍来着,管谢万权的终身大事,他还没那么悠闲!

    等到命人通知了朱宏等人,又把朱莹送到了大门口,眼见她跃上马背,那大红衣裙的艳丽身影在人簇拥之下,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张寿这才轻轻揉了揉眉心,随即掐着手指头算了算八月十五还剩几天。哪怕他随随便便就能算清楚,可这种仪式感的计算却让他有些唏嘘。

    嗯,还有四天……而他在这个世上度过的中秋节,这似乎是第五个。算一算前三个只有吴氏和刘婶忙着做月饼,有些孤单的中秋节兼生辰日,自从和朱莹相识之后,别说那个生日,他好像每一天都过得热热闹闹,精精彩彩,和乡居的缓慢相比,那真是过得极快。

    朱莹从张园出来,也不回赵国公府就匆匆入宫,这在时时刻刻盯着张寿的某些人看来,便是又一次大风大浪的预兆,如孔大学士这般认定张寿最会搞事情的,更是对门生亲朋断言,继光禄寺之后,下一个被清洗的,很有可能就是南城兵马司。

    至于接替的人手……只要皇帝愿意,锐骑营有的是人可以用,更何况,张寿曾经在半山堂还有那么多出身显贵,只是从前在家中不受重视的学生,说不定又是给学生谋福利?

    就和之前这些天,九章堂的众多学生埋首于光禄寺那账册小山中一样!

    然而,次日早朝,皇帝就犹如不知道南城发生的那件案子一般,别说特意询问,甚至连一个暗示都没有,正好来上朝的宛平县衙沈县令顿时觉得一颗心就犹如吊在半当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就在整个朝会几乎结束的时候,他终于等到了皇帝的声音。

    “对了,宛平县令沈卿留一下,朕有话吩咐你。”

    一大堆在废后之事上没能发挥的台谏官刚刚在朝会上憋了许久,就是没等到皇帝又或者其他人谈及昨日南城之事,如今好容易皇帝开了口,却只留了沈县令,顿时有一个年轻性急的御史憋不住开口说道:“皇上,臣听说昨日南城兴隆茶社下……”

    他这话还没说完呢,就被皇帝连珠炮似的话给直接堵了回去。

    “兴隆茶社那案子,朕听说不是都已经移送宛平县衙了?你堂堂御史,数不尽的事情要过问,怎么会突然关注这么一桩人证物证确凿,南城百姓群情激愤的案子?要过问,回头直接去宛平县衙问沈卿,不要在朝会上浪费时间!”

    皇帝竟然直接砸出了浪费时间四个字,别说那自认为铁骨铮铮的御史傻了眼,就连那些昨夜闻讯就认定张寿要搞事情,所以请了未婚妻朱莹进宫去游说皇帝做主的人,也都大为意外。怎么皇帝竟是这样一个态度?

    “身为朝廷命官,你们对外都是自称日理万机,殚精竭虑的人,怎么全都这么闲?张寿请人转奏,原以为不过一时巧合碰到了几个见猎心喜的拍花党,于是就顺手除了他们,谁知道竟然顺藤摸瓜抓出了一连串人,其中还有一个是南城一霸,需尽快审结给苦主一个公道。”

    “怎么,朕听你们的口气,是觉得这案子还有深挖的余地,所以要进谏朕除恶务尽?”

    皇帝说这话的时候,满脸认真,那郑重其事的语调不由得让那个御史大惊失色。

    他哪会劝谏皇帝除恶务尽……他是想痛心疾首地劝谏皇帝不要连兴大狱,以至于京城动荡不安,谁知道结果却被反将了一军!

    无奈之下,他只能硬着头皮说:“臣不是这个意思,臣是想说,既然是突发案子,就应该就事论事,不应大肆株连,以免……”

    “张寿请人转奏的时候说,只是民间奸徒作恶多端而已,严查严办就是了,什么叫就事论事,不应大肆株连?”皇帝眉头一挑,随即声音亦是变得无比严厉,“有人说过要借着此事大肆株连了吗?株连谁?还是说,你听到了什么人和这些奸徒勾结的风声,嗯?”

    这一刻,也不知道多少人用同情的目光看向了那个倒霉的御史——就连孔大学士亦然。当然庆幸的人那更是不计其数,毕竟,这位御史是用惨痛的教训替别人挡雷了!

    可谁能想到,张寿竟然打算到此为止,而且皇帝也好像没有大肆株连的念头?

    南城的那一泥潭深水,哪怕大佬们平日不关注,但只要一关注,怎么还能瞒得过他们?那简直是拔出萝卜带出泥,烂到一塌糊涂,南城兵马司更是烂到犹如一滩烂泥,可比光禄寺那程度要严重得多。一贯不喜欢和稀泥的皇帝竟然能忍住?

    哪怕大臣们纳罕的纳罕,惊疑的惊疑,然而,在皇帝凌厉的质问声中,到底没有人站出来步那位倒霉御史的后尘。于是,倒霉蛋只能一人做事一人当,免冠叩首,再不敢多言。虽然皇帝并没有继续追究质问,可谁都知道,这位铁骨没能硬起来的御史,是名利双毁了。

    眼看朝臣们次第退朝,刚刚被皇帝点名留下的沈县令顿时心中惴惴。

    虽然皇帝仿佛已经说了不会株连,可案子是送进他宛平县衙的,人犯也全都进了宛平县衙的大牢,苦主也全都在他这里,往日大事都有顺天府衙背锅的他怎能不压力山大?此时此刻,人人都走了,他也不敢擦额头上的汗,只能低头问道:“皇上不知有何事垂询微臣?”

    “放心,那种铁板钉钉的案子,朕还不至于要揪着你问进展。”

    皇帝看了看四面不靠的宝座,懒洋洋地想打呵欠,可最终还是因为多年的帝王教育而忍住了,继而语重心长地说,“大兴宛平二县将京城一分为二,是因为京畿太大太重要,是为了让你们用心,而不仅仅是为了分权,否则也不至于天下县令,唯有京县是正六品,你懂吗?”

    沈县令有点愣。皇帝这话什么意思?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提到品级上了?而等到听了皇帝下一番话,他就简直如同被金子砸中了脑袋,一下子懵了。

    “而虽然京县有正六品,比起其他七品县令来说要高,但相比地方上那些正五品知州,却又显得低了。所以,想当初太祖皇帝在时,曾经力排众议,将国子博士等职全都设在了相对较高的品级,以彰显国家养士。而同样,京县县令这样的紧要职务,曾经也是正五品。”

    沈县令并不是什么年富力强,资历漂亮,很多同僚羡慕的那种能员,他中进士已经四十出头,用了八年时间老牛拉破车稳步升迁到这个位置上来的,而且身上还挂着江阁老门生这样一个不利的头衔,所以,面对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他的反应显得迟钝而又茫然。

    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接口皇帝说的话,足足好一会儿才憋出了一句回答:“太祖皇帝高瞻远瞩,臣一向是敬仰的。”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不是废话吗,天底下还能有几个人不敬仰太祖皇帝?

    而皇帝却似乎并不在意沈县令的废话,微微一笑就云淡风轻地说:“所以,不日之内,朕会复太祖皇帝旧制,重设宛平、大兴二县令为正五品。哦,不止京城,南京也一样办理。上元、江宁二县令,悉数为正五品。”

    沈县令只觉得整个人都在哆嗦。身在官场,五品是一道坎,而三品又是一道坎,尤其是京官比地方官更甚。地方官五品回朝,甚至很难以同级在京官序列中任用。就比如即便是如他这样的六品京县县令,将来要晋升到五品也一样艰难。

    不少时候,他只能去外任分守道又或者分巡道,然后再兜兜转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机会。

    而现在,皇帝一句话,他就可能凭空登上正五品!这种好事上哪找去?

    哪怕皇帝并不是提拔他一个,沈县令还是生出了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当即躬身长揖道:“臣谢过皇上信赖,今后当恪尽职守,兢兢业业,让京城治安靖宁,宵小之辈难以横行!之前那桩案子,臣一定会秉公处断,如从前顺天府王大尹一样!”

    你知道拿王大头当榜样就好!

    皇帝这才微微舒了一口气,心想要不是朕拿出了这样的条件,你会表这样的态?但他留下沈县令,当然不仅仅只是为了这样一条,否则他就连大兴县令一块给留下了。于是,天子轻轻咳嗽了一声,等沈县令抬起头后,他就伸出手指,对着人勾了勾手。

    这动作原本有些轻佻,但如今的沈县令那正是在念君恩的当口,竟是想都不想就前行了数步,结果,皇帝顺势一把就拉住了这位年纪不小,容貌也不好看的宛平县令。

    “沈卿啊。”

    皇帝仿佛没看到沈县令手背上连汗毛都炸了起来,整个人也剧烈颤抖了一下,笑容可掬地说:“沧州长芦县令缺位已经很久了,而在此之前,沧州知州就一直都是断断续续一阵子有人,一阵子没人。朕希望分河间东为沧州府,也就是说,沧州设府,长芦继续设县。”

    见沈县令茫然看着自己,他就笑着说道:“朕听说,沈卿闲暇时分组织了一个诗社,还是社首?你们都是已经致仕的江卿的门生,江卿一走,你们不免就有些心灰意冷,不是么?”

    这下子,沈县令简直是惊到后背心都凉了,慌忙挣脱皇帝的手,一下子俯伏在地,想请罪却不知道怎么说。而皇帝不但不以为忤,反而直接把人搀扶了起来,语气竟是比之前还和蔼了一些。

    “你的那个师兄,没错,就是胆子大到曾经和江卿这个座师都吵过的家伙,朕听说,他对军略、海事和农商都有些见地,就是成天牢骚满腹,说是在工部呆得快要发霉了?你对他说,给朕写一个沧州海事和农商的条陈上来,要是写得好,这个沧州知府,可以让他去当。”

    沈县令正惊吓于自己那位师兄的牢骚都被皇帝知道了,可等听到后半截,他不但冷汗都化作了惊喜,甚至还生出了几分说不出的羡慕。但等皇帝说完,他那羡慕就都化作了兴奋。

    “你们只是江卿的门生,却没必要就把自己视之为江氏私人。朕用人,一视同仁,唯才是举,量才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