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故千秋 > 第184章 愿为石中火其四

第184章 愿为石中火其四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龙王殿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5.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求书,找书,请发站内短信给管理员,手机阅读更精彩,手机直接访问 m.bqg8.cc

    起落之间,金浣烟和史画颐一左一右裹挟着中间的一个人影跳上来,眼神冷肃,动作却并不足够流畅,显然是先前的伤势还没好。那个被夹着的人已经委顿在地毫无生气,明黄龙袍上没有多少血痕,显然是在逃窜中被一击致命。

    金浣烟下颌撇出尖利的弧度,讽刺道:“这皇帝死到临头逃窜了,还不褪下龙袍换一身便装。满大街都没人敢穿黄色,就是这点虚荣要了他的命。”他单手将文轩帝提起,越过史画颐,像抖一面旗帜一样将尸体在风中来回巡了好几遍。

    喧沸的人群一时寂然,漆黑长夜中烟火时明时现过于炫目多端,他们在下面看不到具体的情形,只以为文轩帝被杀死之后,上面人不知何故有耽搁了许久才宣布死讯,压根想不到还有沐老将军这一茬。史画颐横着眉,不动声色地旋开瓶塞,在沐老将军的尸体上滴下了化骨散。在一阵冷风呼啸而过的片刻,当朝的前第一将军就化为了一滩清水,无声无息地流走了。

    奇怪,史画颐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这种凛冽果决的气质就好像一夜之间成长了。云袖颇为疑惑,但心知此刻绝非叙旧谈心的好时机,于是按下这些心思静静望向他,静候接下来的局势发展。

    在这般动乱的时刻,要怎样不着痕迹而深得民心地将殷景吾的身份讲出来呢……就算民心相向,殷神官能同意吗?他若执意要从此地离开,千军万马也无计阻挡。

    云袖一时间手足无措,没有分神去想为何史家的人会突兀地过来帮忙,她只知道,所有救驾勤王的势力都被史家人拦下了,而朝廷中文轩帝最为忠实的拥趸都被史家的党羽以铁血手段镇压,他们以雷霆之势在此前的一个月中剿灭了异己势力,现在满朝上下文武工商的要员几乎都是史家的门生旁支了。

    史画颐上前一步,用刻板的语调向众人宣布了文轩帝的死讯。她措辞极有分寸,冷定而不冗余,有所保留地讲述了涉山城的动乱之事,但掠去了凝碧楼计划的云萝部分——她认为,云萝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况且目前也没什么明显的证据,很难让人信服。

    史画颐提气,一字一句道:“十五年前隐族入侵,夺朱之战爆发,撷霜君等鏖战七年终于还世太平——如今七年之后他们再度卷土重来,我们也当奋力抵抗,绝不能让一寸山河沦入隐族蛮夷的掌控!”

    这是她和金浣烟先前商议好的,为稳住民心,绝口不提隐族人已经全变成不净之城亡灵的事,只假称隐族人妄图东山再起。毕竟,对于普普通通、身无法术的民众来说,与看得见、摸得着的敌人作战,比同荒诞不经的亡灵军团斗争要靠谱、且容易接受许多。

    果然,地下围观民众在短暂的喧嚷之后又恢复了沉寂,史画颐刚要再度开口,忽然觉得手腕巨震,叮当一声,有一样轻灵的物事飞掠着扑落在掌心,在电光火石之间攀援上她的手腕,绽放出璀璨光华,在这一瞬间甚至压过了头顶的月色。

    在金浣烟的惊呼声中,史画颐还未反应过来,手就不由自主地抬起,在愈来愈亮的刺目光芒中,她隐约窥见殷景吾露出与她别无二致的惊骇神色,随即对方的手指上也亮起了别无二致的光芒,交相辉映,璨璨夺目,宛如九天星子落凡尘。

    在围观人的齐齐吸气声中,史画颐浑身僵直,被手腕上的东西束缚着一动不能动,那种东西压迫住她身体的每一寸,只能任其所为——眼看着那两道光芒交织错落,已然展现出神印比翼齐飞的图案,她旋即心中了然,这居然是皇天后土的光芒!

    虽然搞明白了,心中的震惊错愕只增不减——为什么后土真的会选择她呢?

    史画颐想到在族中秘典上看到关于皇天后土的寥寥数字记载,抿紧了唇——那上面说,皇天后土并不为成全两位持有者的因缘,而是要遴选出驻守江山的帝王血脉和最适合的陪伴者。当初看到这个,她和金浣烟便开始计划,陆栖淮和云袖弑帝的动作太大,史家耳目众多,他们只稍微得知其中一点边角消息,就艰难地推测出了全景。

    这促使史画颐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而步步行至此,也再无退路了。她将心中的疑虑迅速地压下——这也算是她和金浣烟计划的一部分吧,没想到这般轻易就能实现,让皇天后土展现在众人面前。

    “那是皇天!后土!”不知是谁叫了第一声,底下人纷纷仰头,看着光芒簇拥中那一对并肩而立的年轻男女,他们都负着剑,容貌卓越、气质拔群,看起来万分般配,宛如神仙行走在画卷里。

    越来越多的人在一传十十传百的诱导下想起了皇天后土的传说,文轩帝的仓促被刺原本让他们茫然而无所适从,但平民百姓只要不关乎生计,本来也不甚关心统治者到底是谁,反倒更热衷于八卦,这时便三三俩俩凑在一起听长辈低声讲皇天后土的故事,露出崇敬之色,充满敬畏地仰头看着那两人。

    殷景吾手指不受控制地抬起,心往下沉——后土居然能重新选择主人?居然还在这个微妙的关头选择了史画颐?他综合了云袖今日怪异的表现,立刻洞彻出了她的意图,云袖居然想把自己推上帝王?这种匪夷所思的想法从何而生,她又为什么一定要刺杀文轩帝?

    恰在此时,云袖急匆匆地传音给殷景吾,简短地解释了云萝的事,最后说文轩帝已经误服了云萝草,将要变成云萝一样的傀儡了。短短一席话只听得殷景吾面色惨白,变了几遍,忍不住便看向旁边的史画颐。

    史画颐显然也接到了传音,但她早已探听清楚事情的来去,这时双眉上挑,不动如山,唇边抿出冷傲倔强的弧度。她隔着神光微微抬头,湛湛隔空远望着也许就在此处不远的人,那是她从此刻起便分道扬镳、再也无缘的人。

    她侧眸瞥去,似是无声地催促,金浣烟叹了口气,手往上扬,做出了那个先前他们约定好的手势,训练有素的史府中人纷纷得令,忽而便接二连三地匍匐跪地了:“天佑岱朝,国祚绵长!”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他们的动作号召下,所有的百姓也跪下呼喝:“天佑岱朝,国祚绵长!”一双双殷切期盼的眼神都对准了那一对年轻男女,百姓虽然被隐瞒着不知真相,可是隐族入侵的传闻足够让他们恐慌许久,忧虑生死,此时若群龙无首、一盘散沙,便无异于将大好河山拱手让敌,幸而此刻他们能看到一丝希望的曙光——是上方这两人,史家的继承人和中州最富盛名的神官,他们一定能带领整个岱朝平安度过难关的。

    战乱当前,烽烟逼近,百姓全然顾不得心里因为云袖等人先前刺杀文轩帝而生起的芥蒂,只是匍匐着声声呼喊祈求:“天佑岱朝,国祚绵长!”

    殷景吾想要开口说话驳斥,或是干脆振衣而去,他多年修行心冷如铁,即使是天下万民的祈求摆在面前,于他也和草木并无二致。可是他竭尽全力想要开口或动弹,却没有丝毫成效,从皇天神戒上流转出的神光化为无形的绳索捆住了他,又一点点渗透进身体里。

    “你是谁?”他没有错过脑海里轻微的一声咔嗒,警惕而无声地问。

    “我是皇天——”骇人的大力瞬间磅礴地席卷而来,攫取了他的灵智,皇天器灵瞬间占据了他的身体,操控着他走向史画颐。殷景吾虽然修行道行颇深,到底也抢不过三千年沉眠的老法器,这时居然毫无抵抗之力。

    另一边,史画颐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他们的身影被笼罩在两团光里渐渐融合,两个人紧靠在一起,缓缓托起彼此的手转向人群,在短暂的寂静中,人群爆发了足可掀翻天地的惊呼,喜极而泣般的:“真的是皇天后土!”

    殷、史二人背后,比翼齐飞的蟠龙飞凤图案升起,熠熠生辉映着朗月星河,流淌在他们眼眸中,如同神祇降世般令人折腰。虽然人群都在欢呼飞腾,那些隶属于史家的势力也宣旋即接受,可仍有一部分高官僵持权衡着没有下场,直到——

    枣红色长袍猎猎如飞的将领宛如一柄长剑,点足掠起,施施然落在树梢略远的地方。邓韶音将有思刀高举过头顶,躬身将长刀遥递出去,轻轻一推,朗声道:“靖晏军上下恭听两位号令。”他一指点在刀刃上,将其击飞,眼眸笼罩在暗光里,看不真切其中晦暗不明的神色。

    云袖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冷战,邓韶音居然这么早就表态了,实在是出乎预料,她还以为这块难啃的骨头要冷硬到最后一刻。可是……她忽然想起来,邓韶音也误服了云萝草,而云萝的罪魁祸首凝碧楼,居然今晚由始至终都没有动作?

    云袖心往下沉,觉得不对,却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而场上,皇天的器灵控制着殷景吾接了有思刀,嘴唇一张一阖地说着那些官话,宾主尽欢,很快便有更多的高官权贵示意臣服,史画颐也在其中,推波助澜,整场的气氛很快地欢腾起来。

    不对劲……云袖把目光投向远处的高楼上,她知道陆栖淮整晚都在那里,虽然他没有露面,可是确确实实由始至终都在和自己并肩作战。那么对于这样的情况,他怎么看?

    事实上,陆栖淮正在费尽心力压制住沈竹晞的狂躁不安,自从看到史画颐接了后土的那一刻,沈竹晞就爆发成了天边最潇洒的那颗流星,不但嘴巴里咕噜咕噜念叨个不停,更是拔刀而起就要冲到场中去问个清楚。璇卿是不是被胁迫了?她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又那样做呢?

    “朝微,不要乱动!”陆栖淮低喝道,双手钳制住他的肩膀,压着少年让他动弹不得,而后附身贴在他耳边,“别紧张,他们会没事的。”

    “你怎么知道?”沈竹晞咳嗽着,渐渐放弃了挣扎,颇为疑虑地瞧着他。陆栖淮满脸笃定,并不如何担忧,显然是知道什么内情,又道:“皇天后土是有灵之物,会自动觅得主人——有缘就是有缘,无缘也必定是无缘。”

    “可是璇卿……”沈竹晞迟缓开口,惊疑不定,“为什么后土神镯会重新选择璇卿?若是这样的话,殷景吾为帝,那璇卿岂不是要……”

    他顿了顿,郁郁不乐地将“当皇后”这三个字吞了下去,随即便惊讶自己为何如此情绪低落。皇天后土的主人有夙世缘分,可是璇卿……璇卿分明不是这样的,她之前甚至都不认识殷慈!

    “朝微”,陆栖淮看他满脸颓然沉郁之色,叹了口气,缓了语调,“你既然不喜欢史姑娘,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你既然不答应她,那她有了更好的归宿,你难道不为她欢喜吗?”陆栖淮挑起一边的眉,故意如是说。

    沈竹晞手背上青筋凸起,怒道:“这算什么更好的归宿啊?在这个动荡不安的时候成为众矢之的有什么好的?就算是山河已经平定了,成为皇后难道就好了?高处不胜寒,指不定哪天就被人破坏了,不如栖居山野来得更为自在。不行,我得问问璇卿到底是怎么想的!”语罢,他又再度剧烈地挣扎起来,想要甩开陆栖淮,“陆澜你不要拦我!他们打不过我的!我……”

    他忽然噤声,因为陆栖淮闪电般地倒满一杯梨花酒送到他唇边,捏着他下颌直接灌下:“朝微,喝点酒,冷静一下。”

    冰凉的液体让沈竹晞全身都打了个激灵,他停止了挣扎,悻悻道:“陆澜,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大能喝酒的……”被这样一搅和,纷纷扰扰的思绪都退却了不少,他定定地盯着远方看了半晌,直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感攫取了他的灵智。

    不应该啊?他往日虽然会喝醉酒,却并不容易轻易醉倒,而且是这种不容抵抗的昏睡欲望,怎么回事?难道是陆澜?沈竹晞一瞬把眼睛瞪圆了,陆栖淮把手伸到面前拉住他,他也没反应过来,只是有些发怔:“是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