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故千秋 > 第172章 浪蕊浮花尽其四

第172章 浪蕊浮花尽其四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龙王殿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5.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求书,找书,请发站内短信给管理员,手机阅读更精彩,手机直接访问 m.bqg8.cc

    那时候,凝碧楼从漠北初入中州扎根不久,在隐族和岱朝之间摇摆不定,金夜寒智计卓越,胆识过人,在战乱中几次出手,除去了对凝碧楼有威胁的世家。随后,由当朝宰辅史孤光提议、金夜寒楼主胁从的围剿谢氏的计划正式开始实施,那个中元节,方庭燃烧了一场三天三夜的大火,那是红莲劫焰,从此,世上就再无方庭谢氏这个家族了。

    沈竹晞微微抿唇,虽然他在冷眼旁观,可那些涌动的情绪一点也不比亲历的少——他从来没看过林青释像画面上那样如痴如颠的模样,鬓发凌乱,双目赤红,被他们一边一个奋力地往回拉。林青释渐渐不动了,用手死死地捂住脸,仿佛下一瞬就会陷入崩溃。

    沈竹晞抿了抿唇,心里很难过——林青释是什么样的人?他是心上雪,是人间绝色。他不应该是这样的,想必,火里面逝去的,有他很重要的人吧。

    画面一转,那是次年初春,南离殷府的殷清绯被钉死在门楣上,殷府整个家族死去了,成为白骨战士沉眠在府邸的那棵成了精的树下。因为南离再也没有可以撄锋的势力,琴河又已经成了空城,隐族人势如破竹,两面夹击,从南离和琴河两段包抄而上,占领了中间的六合城。

    ——六合,那是所有人出现分歧,不可逆转地走向分裂的地方。

    他们一行四人在先前行走世路的途中,已然威名赫赫,这时在凝碧楼的帮助下,和金夜寒、邓韶音一并隐藏容貌,隐瞒身份,假扮成当地人潜入打探消息。接应他们的是凝碧楼的一个人,戴着面具,看不清真面目,甚至连手上都戴着手套,唯有那一柄剑,未出鞘就已寒气凛然。他看出来,殷景吾其实很想上去比试比试,但碍于情形特殊,还是按捺住了。

    “什么!”沈竹晞简直目眦欲裂。

    他那时不认得,现在一看,那个全身上下都遮的严严实实的人,所带的佩剑分明就是嫌弃!难道那个人就是何昱?

    剧情往下走,他们在城中安然无恙地度过一旬后,准备在补给军粮的大雨夜趁乱离开,却功亏一篑而被告发出来。因为恰巧他们一行人都是在一起的,唯有殷景吾独自离开了片刻,所以后来,他们表面上不声不响,内心却都对殷景吾埋下了怀疑的种子,这才有南离古寺前的刀剑相向。

    在六合城突围的那一场浴血鏖战艰难到难以想象,沈竹晞只是远远看着,都觉得浑身发抖。他们这是真真切切地七个人在抵挡千钧啊!还好,最终他们坚持到了凝碧楼众人和靖晏军联袂赶到的时刻,沈竹晞看见自己放心地在马背上昏迷了过去,遍体鳞伤,奄奄一息,这一昏,再醒来时几乎就是最后的落幕时分。

    南离古寺前的场景没什么好再说的,他已经懵懵懂懂地听旁人提起过许多次了。可是如今回想,就觉得疑问甚多。一是,苏晏是如何逃过药医谷吐真丹的效力呢?他当时指着殷景吾,分明说的是假话,七年后回看,谁都知道当时出卖他们的绝不是殷景吾。二来,苏晏他再厉害,也不过能制作凶尸、操控凶尸,他并非隐族人,怎么做到在极短的时间内打开不净之城的?

    这两个疑问均十分重要,沉甸甸地横亘在心口,沈竹晞百无头绪,眼睁睁地画面上的自己被段其束用雨隔剑一下子穿心而过,而后失去呼吸,委顿在地。他看见南离古寺前燃烧起了红莲劫焰,而自己的尸体被放置在敦与神像的掌心,高耸入云,所以没有被火焰波及到。再然后,林青释冲到火里救出了殷景吾。

    等等,沈竹晞陡然意识到不对了,他打了个寒颤,自己七年前在南离古寺,可是确确实实死了的!那这些死后的景象,自己是怎么“看到”,又是怎么会出现在记忆里的?

    他浮现出一种猜想,就是自己那时候确实死了,但灵魂没有逸散,仍旧将所有的景象尽收眼底。他眨眨眼,不再纠结这个事情,接着往下看。在大火燃尽之后,云袖用一截返魂木收藏好了他的魂魄,随后南下,殷景吾带着祈宁剑去了平逢山,林望安远赴药医谷,各自皆奔赴不同的结局,而不能同去同归。

    沈竹晞颇为不安,看见云袖被纪长渊一剑钉在戏台的柱子上,虽然林青释先前已经解释过了,纪长渊并非敌人,而是站在他们这边,是为了救云袖的。果然,随后苏晏过来拿走了返魂木,他看到云袖被钉在戏台上,没注意到长剑是偏离心脏正中的,以为她死得不能再死,于是就没有再补上一刀,而是直接扬长而去。

    沈竹晞的魂魄栖息在返魂木里,被苏晏珍而重之地收好带走了,因而他不能再洞察身后的云袖发生了什么。他猜,应该是躲在暗处的纪长渊及时拔出忘痴剑,将云袖救走,而后试图为她治伤但错喂下青萝拂,不得已只能使用金针封脑让她沉睡七年。

    苏晏带着返魂木去了玄光寺,原来整个续命缕的过程并不是他完成的,而是玄光寺里几位道行颇深的僧人。沈竹晞不解,那些僧人分明都是有道之人,为何要帮助苏晏,那时候苏晏的恶名播于天下,他们断断不可能不知。

    他看见,苏晏在过程中用手指紧紧抓住衣摆,怀里还抱着那根返魂木,全身因为剧痛而痉挛,但被一个僧人压制着不能动。他皮肤上有千百个小洞,慢慢凝结出来的匹练似的雾气是组成命缕的材料,那雾气里面每一小部分,都是他的心头血、身中魂。

    沈竹晞忽然有些心软,苏晏这样子实在是太痛苦了,到底也是为了救他。虽然苏晏这个人十恶不赦,可确实从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那自己……为什么要在一直针对他呢?这样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稍纵即逝,随即被他远远抛开。

    沈竹晞等了很久,大概有十多天的功夫,苏晏已经昏了几个来回,续命缕的过程终于结束了。他眨眨眼,听那僧人叮嘱苏晏与解命缕有关的事项,他想起来,先前第一次到涉山,在洛水脚下的小酒馆里,苏晏,不,那时候还是苏玉温,曾假装成陆栖淮进来骗他喝下一碗汤药。而后,在纪长渊的墓里,他在经历一阵短促的剧痛之后,系命缕就被解开了。

    可是,这个僧人说,解开命缕的那个人,从今往后在世上的每一日,都会活得生不如死,疼得要命,而且他每受一点伤,苏晏都要承受数倍钻心蚀骨之痛。沈竹晞难以想象,居然有一个人在暗中默默为他承受了这么多,而且这个人还是他的死敌。

    可是……他的悲欢不完全属于自己,就算有短暂的感激惋叹,也不能掩盖他对苏晏杀人行凶之事的憎恶。沈竹晞看见,沾着露水盈盈欲滴的返魂木被缓缓地平放在神像的掌心,明明他因为亡魂离体而对外界毫无感知,苏晏却还是像害怕他着凉一样,用毛毯将那根木头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苍白的一张脸。柔软的念力层层蔓延上他,无声地滋润着返魂木。

    返魂木上已经铭刻出了少年脸容身形的雏形,那是他新生躯壳的载体,因为原身被葬送在了南离大火中,现在便重新锻造,而它的魂魄悬浮在外沉睡,阖眸睁眸,就是七年时光。苏晏在不久之后就离去了,他没有完全恢复,抱紧了手中的描金折扇,颇为苍白憔悴的模样,僧人们提出要用念力助他修复,也被他婉言拒绝。

    不对,好像还是有哪里不对……但是一时间叠加在心头的重重悲欢,阻碍了沈竹晞思维往更敏锐、更深沉的层次发展,他抿着唇思虑良久,一晃就是眼前场景的七年过去,再然后,就到了失忆苏醒的时分了。

    沈竹晞忽然一惊,眼前的景象如同鱼跃出水,摇晃着起了波动,玄光寺的影像在急速后退,同时如同镜子打落一地般片片碎裂。他感觉到一种难以言说的灼痛,火烧火燎的,尖锐地直掠而上,袭遍全身。他心一急,灵魂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居然真的再度感知到了身体。

    他一脚踏入了无尽的黑暗。

    再一脚踏出来的时候,他什么感觉也没有了,那种疼痛和干涩在一瞬间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维,让其他感官都僵滞了。沈竹晞摸索着动了动手指,感觉指尖只稍稍地抬一下,全身每个部位就好像玉石裂开似的。他像个破碎的人偶,又被粗制滥造地拼凑在一起,浑身不适,都不得劲。

    然而更棘手的是喉间涌上来的血腥气——他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并不想吐血,只觉得如果能说话的话,喉咙一定在叫嚣着对血的渴望。等等,对血的渴望?沈竹晞惊恐万状,拼尽全力地挪动眼皮,想要睁开眼,终于刷地一下看见了乍亮的天光。

    太刺目了,他感觉到有东西飞速地盖住了他的眼睛,还是黑暗让此刻的他更为舒坦。可是令他茫然的是,伸过来的手有浓郁的血腥气,让昏迷多日未进食的他昏昏作呕。

    那是萧居雁。

    萧居雁手里握着一颗朱红色的小药丸,盈盈的看不出是什么药材所制成,他手边的案上堆着洞开的药盒,里面有二十七颗放药的地方是空的,已经喂给了沈竹晞。他轻易地分开沈竹晞的上下唇,把药丸扔了进去。

    沈竹晞剧烈地咳嗽起来,没想到反而让药丸在加剧的动作中顺着喉管划了下去。喉咙里的异感纾解了,他勉强想要定下心神,但全身都颤抖得厉害,勉勉强强地稳定住头,就着萧居雁倾过来的水杯一饮而尽。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攒足了说话的力气,质问道:“姓萧的,你说的那个条件是什么?还有,你喂我吃了什么东西?”

    萧居雁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依旧没有摘下面具,双眼诡谲莫测。雪鸿首领的眼眸是重瞳,两重倒影之下,仿佛栖居着不同的灵魂,又好像折射出另一重世界。

    沈竹晞微微一怔,听见他说:“我给你喂的药是血毒。”

    他威胁道:“已经过了三九二十七天了,从今天起,倘若不按时服用血毒的药丸,发作时你就要生不如死。”

    沈竹晞抬了抬手指,身体里空空荡荡,一丝灵力也无,他知道这是被暂时封印起来了,也没有多紧张,笃定萧居雁不敢伤自己性命,冷笑:“哦?你大费周章地把我掳过来,布置下这一切,你想要做什么啊?”

    萧居雁看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他虽然恢复记忆了,知道有血毒这一样可怕的东西,但仍旧没把这当回事,不禁也报以冷笑:“撷霜君倒是厉害,那我可就直说了,我想请你去做一件事——”

    他道:“我要你指出去天上之河的路,以及溯时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