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春时恰恰归 > 12.第十二章

12.第十二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龙王殿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5.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这人生得极为好看,目如晨星,唇若海棠,肤白更是欺霜赛雪,端得是色如春花,艳色夺人,正是县里的马快都头施翎。

    施翎原是芨州人,他面如好女,身段风流,常被人当作优伶面首之类的尤物。偏偏性子糟糕,一言不合便要出手打人。他在原籍被一个富家子调戏,摸了他的手说要拿银买了他养在外头,施翎哪肯受这辱,暴起来操起酒壶就砸了过去。

    他下手本没什么分寸,又喝得半醉,边打还揪着富家子骂:“想养爷爷,爷爷的拳头须教你识得爷爷是哪个?调戏我?爷爷是你的活祖宗。”

    富家子早瘫在地上一动不动,一个胆大的下仆上去一探鼻息,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喊:“打死人了,打死人,小郎君被打死了……”

    施翎酒醒了一半,上前将两指压在富家子颈侧,果然没了动静。轻哼一声,摸出身上所有的银钱在酒肆买了壶梨花酿,道:“自古杀人偿命,我既打死了他,自会去投官。都道梨花酿色白清冽,回味有甘,当得千金买醉。名不虚传,果然好酒。”

    一壶梨花酿喝完,施翎果然自己去府衙投案。

    芨州州府与皇室沾亲带故,是个爱美之人,美衣美食美人皆是心头所好。见了施翎简直神魂颠倒,将袖子掩了脸,跑回去跟他娘子道:此等美人,怎忍让他碾落泥中,与腐泥蛆虫同污。

    他娘子一翻白眼,知道他犯了老毛病,又观此案,富家子调戏在先,施翎受辱杀人在后。州府娘子也是个烈性人,这些商贾贱业,仗着家财街上看了长得好的就要上去调戏恨不得抢了家去的,打死了活该。遂给自家夫君吹了吹枕头风,道:施小郎虽然杀了人,但哪个有点血性的男儿肯当街受这等欺辱的,若换了我,子孙根都给他打烂。

    芨州州府胯间一凉,堆起笑脸讨好家中河东狮,他本就舍不得杀施翎,顺水推舟判了个流放,还假惺惺道:你杀人罪大,不可轻赦,此生归不得故里。

    归不得故里算个屁啊。

    施翎父母早亡,名义上是跟着兄嫂过活,却是他自个西家蹭饭东家借喝,稍大点,兄嫂连面子情都不要,将他赶了出去。施翎无法在一个破庙落脚,跟着庙里的老和尚一同吃住,还学了一身的武艺。

    老和尚早已亡故,对故里施翎实无半点的牵念。

    芨州州府还不放心,特特写了封给季蔚琇,言道此子不俗,烦劳看顾一二。施翎将信揣在怀里,带着州府夫妻赠的衣银,临行前跪倒在地,大礼拜别。

    芨州州府忍痛挥泪:如斯美人、如斯坎坷。

    一路押解至桃溪,芨州两个衙役与季蔚琇交割了文书。两个衙役想着施翎是个大方的,州府又喜爱他,不如卖个好。于是堆着笑脸道:“季明府,这厮脾性粗鲁,却有一身好武艺,我家太守爱才,心中颇为看重。

    季蔚琇半信半疑,他识得芨州州府,又看施翎一路风尘却不掩丽色,八成是看人生得好才法外开恩。但两个衙役的模样又不像说谎,叫了沈拓过来与施翎比试。

    施翎一路戴着脚铐手铐,不得半点自由,整个人骨头都快僵了。活动了几番手脚,见沈拓将衣摆别入腰间,执刀摆了一个架式。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知道来人必是个中好手,顿时见猎心起。

    一场比试下来,二人顿生惺惺相惜之心,季蔚琇更是看得见才心喜,辟来做了马快都头。

    沈拓本就好交游,又见他没个落脚之地,便让他在家中安顿。二人相见恨晚,日益亲近,施翎又见他养着幼弟,勾起心事,只把沈拓当兄长看待。沈拓也只当多了个弟弟,平日更是管着施翎不叫他冲动做事,生了气也是劈头盖脸一顿打,全没半点见外。施翎也是个贱皮子,别个戳他一根手指头,他还要还回来,挨了沈拓的打心里还有点高兴。

    “何时归来的?”沈拓拉了他的马,拍拍马头,笑问道,“二郎念了你许久。”

    施翎问道:“卖了什么与那商贩?”

    沈拓答道:“我快定亲了,将家中的树木卖一批与他。”

    施翎吃了一惊,随即喜上眉梢:“我离家才多久,哥哥竟定了小娘子?是定的哪家的?”又皱眉,“哥哥定亲我定要送一封厚厚的红封,今日起要节省几分,再不与他们吃酒去了。”

    二人边走边说,施翎直替沈拓高兴,将带来的粽子糖给出来迎接的沈计,一弹他脑门道:“二郎边去吃糖,我与你大兄说些大人的话。”

    沈计接了糖,无奈道:“施大哥成日将我当孩子哄。”气呼呼地塞了颗糖在嘴巴里跑去书房看书了。

    “哥哥快与我说说这些时日的事。”施翎急不可待地道,“怎得我一回来竟像翻了好几年。”

    沈拓无法,把赖家退亲,卢继保媒,千桃寺相看都说。

    “猎雁算个什么?明日芦苇荡多猎几只,别家送一只雁,咱家便送两只给嫂嫂。”施翎磨着拳头,恨不得立时拉了沈拓去大显身手。

    “你那案子查得怎么样?别误了明府的事。”沈拓哭笑不得。

    “查清楚了,倒不是谋害。那苏富户是被儿子给气死的,他年老体虚,子孙又为家财天天打得跟烂羊头似的,一时血不归经,气上不来,一命呜呼。”施翎摇摇头,又想起什么,拿眼看着沈拓。

    沈拓一挑眉:“你有话便说,做什么怪形状。”

    施翎挠挠头,为难道:“那案倒与哥哥还有几丝瓜葛。”

    “与我?”沈拓奇道,半日也想不出自己与苏家有什么牵连。

    “苏富户是个为老不尊的,大把年纪了还养着美貌的小妾。”施翎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道,“哥哥的阿娘不是再嫁货郎李家吗?那个小妾就是李货郎的姊妹。眼下苏富户死了,他那几个儿子怎会养她,少不得要归转家去。”

    “李家之事,与我又有什么相干。”沈拓厌恶道。

    “我看那个妾不是省油的灯。”施领提醒道,“哥哥好事将近,须提心一二,要是大喜之日闹出事,于哥哥和未来嫂嫂面上都不好看。”

    “我倒想看看他们有没有这胆。”沈拓冷笑,“真把我当泥不成?”话虽如此,到底还是留了意。

    门外洗了果子送来与阿兄的沈计拿手捏着托盘,心中燃着一点星火,蕴着一丝的恶意,只待风起,便是燎原之势。

    这些人,太惹人厌了,不过看他沈家可欺,一个一个不让阿兄与他过安稳的日子。

    翌日施翎将案件交托清楚,拉了沈拓,加一个爱凑热闹的何斗金。三人捉了五六只雁,又兴起在水里摸了整两罐的螺蛳小虾。

    “还好是这个时节,再过些时月,这些雁可要飞走了。”施翎将大雁绑了翅膀,挂在马背上,还自语道,“你们也是没个好运,遇上我离了队归不了家,只是为了我哥哥的婚事,你们就生受了吧。”

    何斗金笑骂:“他娘的,是哪个捉得欢快的?”

    沈拓懒得理会二人,拿了野菜叶喂大雁:“只别让我养死了,二郎心细,回头让他照料。”

    何斗金看小虾鲜美,道:“回头去我家食肆,让食手料理了,再烫壶好酒,把小郎也接了来。

    施翎两眼一亮,连连点头。

    “你们将那虾留出些给我。”沈拓出声道。

    “哥哥要虾做什么?”施翎道,“喂雁好生可惜,就酒鲜美得狠。”

    何斗金却是欢场浪子,嘻嘻一笑:“大郎他日怕是个拄杖落手的。”

    沈拓辩解道:“何老秀才也是好酒之人,我只是送与他佐酒。”说罢抢过陶罐一拍马,一阵风似地去了。

    何斗金急了,在后头喊:“大郎,留些许给我们吃酒。”

    沈拓哪听得见,自己一气快马先回了桃溪,将绳子在罐口套了个拎手。待到了二横街,却踌躇起来,骑着马在外头徘徊了半天。眼看日将西沉,黄昏微红的阳光将何家探出院墙的一支金腰儿染成晕晕的桔色,这才鼓起勇气下马去敲门。

    何秀才也有点纳闷,这时候会有谁上门?

    “何公。”沈拓忙揖礼。

    “都头。”何秀才微微有点讶异,也不请进,只在门口笑问,“大郎这时来可是有事?”

    “我今日得了好些活虾。”沈拓把陶罐递与何秀才,“何公让小娘子整治了做下酒菜。”又偷偷摸摸得往院内看了一眼,哪有什么人,只有一院浸在夕阳中的懒懒似睡的花草。

    “大郎有心了。”何秀才手上一沉,险些摔了陶罐。

    沈拓心知轻易也见不到何小娘子,只是心中难免失落,道:“何公若无吩咐,晚辈先告辞了。”

    “大郎且住。”何秀才眼皮子一搭,有点不情愿似地喊,“阿圆,把书房里的那块墨拿出来让大郎给小郎带去。”

    沈拓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挺直了背等在那。“多谢何公。”

    “是与你家小郎的,与你却不大相干。”何秀才嘴硬补上一句。

    “是是,晚辈只是代二郎谢何公厚爱。”沈拓笑着答。

    抬眼间,只见何栖窄袖红裙,梳着垂练髻,插了一枝海棠花,手中托了一个托盘,眉间笑意浅浅,弱柳拂风般到了他的面前。

    “都头。”何栖微施一礼,见他呆愣愣的模样,本想取笑一二,只是何秀才立在一边不好放肆,只得做出一本正经的模样。

    “何小娘子。”沈拓想,自己见她,似乎说得最多就是这四个字。

    “阿圆,将墨给大郎。”何秀才用鼻子喷着气,“他家小郎定在等大郎归家。”

    何栖将托盘中小包袱给沈拓,沈拓很不舍,又没办法,只好垂头丧气地接了。何秀才才不管他们儿女小心思,巴不得他早早离去,挥手赶苍蝇似地将人赶走。

    何栖趁何秀才不背,偷偷回首冲沈拓一笑,伸指在自己腮边点点。虽无一言,沈拓偏知道她在笑自己呆傻。

    呆便呆罢,他也觉得自己呆得狠。骑在马上将绿皮包袱打开,里面除了一方墨,竟还有三个小荷囊,并一张小花笺,言明荷囊是做给他与沈计、施翎的,又道手艺粗陋,望郎君莫要嫌弃。

    沈拓将小花笺叠好并三个荷囊细心放入怀中,等见了沈计与施翎,却对此半字不提,只将半路买的一包芝麻薄皮和一壶酒给二人。

    惹得沈计和施翎二人对视一眼,很是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