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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内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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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人心惶惶的和田城内一反往日里每到掌灯时分便开始执行宵禁的惯例,于人声鼎沸间,兵马调动频繁,城中各条街道上满是匆匆而行的各路兵马,好一通子兵荒马乱,直到亥时将近,才算是渐渐地平息了下来,城中各部守军大多被调换了个遍,原先驻守在南门附近的疏勒骑军以及吐蕃军残部分别被调到了城东与城西的军营之中,各部忙碌间倒也渐渐从疏勒王大军惨败的消息中回过了气来,虽说军心士气尚低落,可恐慌之情形却已大为缓解。≥

    亥时三刻,已算是深夜了,可暂时作为伏阇雄行宫的原和田城守府中依旧灯火通明,各军各部前来汇报的将领来去匆匆,于大门口巡哨的兵丁也较往日多出了数倍,一派肃杀之景象,便是那些个往来穿梭的仆役们也大多神色肃然,无他,值此非常时期,谁都怕伏阇雄的邪火会作在自己的头上,自是得小心应付差使,万万大意不得的,脚步不免都比往日匆忙了几分,当然,也不是每个人都如此紧张,这不,一名身着管家服饰的中年汉子就轻松写意得很,袖着手,端着架子,领着几名小厮,漫步走在路上,面对着经过身边的仆役之请安,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也就是到了府门前,才面带微笑地与值守的一名千户长打个招呼:“哟,齐千户,今日是您轮值,呵呵,辛苦了,辛苦了。”

    正领着几名亲卫巡视各处防卫的齐千户听到那名管家服饰汉子的寒暄声,侧头看了来者一眼,原本冷峻的脸上立时露出了一丝的略带讨好之意的微笑,紧赶着回道:“叶管事,怎地?这么晚还出去?”

    “是啊,王命在身,奈何不得啊,某家奉命城东头办点小事,呵呵,还请齐千户通融则个。”叶管事边说着边将一面令牌递给了齐千户,却不曾想齐千户并没有去接那面令牌,而是退后了半步,摇着手道:“老叶,你这是寒碜小将么,您老要办事,何须多言,尽管去便是。”

    “啊,呵呵,齐千户客气了,改日某家做东,请齐千户好生痛饮一番。”叶管事见齐千户如此做派,也没坚持,笑呵呵地将那面令牌收回了怀中,随口应酬了几句,领着人便出了城守府,一派逍遥地打着灯笼走上了东大街,渐渐地消逝在夜幕之中。

    “齐头,那人是谁?好大的威风,怎地连您都不放在眼里?”一名什长显然看不惯叶管家的做派,待得叶管家刚走,立时凑到齐千户的身边,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原本是想借此机会巴结一下上司的,却不曾想先前还笑着的齐千户一听到什长的话头,立时变了脸色,劈头盖脸地一个巴掌盖了过去,口中还没好气地骂道:“混帐东西,这也是尔能问的事么,滚一边去!”

    那名什长马屁拍到了马脚上,也只能自认倒霉,灰溜溜地退到了一边,手捂着红肿的脸颊,满脸子悻悻然,却没胆子当众说自家上司的不是,边上一名同为什长的小军官见同僚触了霉头还蒙在鼓里,忍不住出言道:“我说老伏啊,你小子拍马屁也不看时辰,还真当自己如今还在左卫军中么,呵呵,别忘了打今日起,你可是宫廷宿卫的一员了,再这么不长眼,将来可有你的苦头吃了。”

    伏什长显然是刚调防而来的,并不清楚宿卫中的禁忌,此时见同僚话虽说得不怎么好听,可隐隐透着要指点自己之意,忙不迭地拱手道:“老王,兄弟刚来,有甚不对处,还请多多指点一、二,兄弟当有后报。”

    王什长很是满意伏什长的恭谦态度,呵呵一笑,压低了声音道:“成,咱哥俩个今后就算是一个锅里捞食了,教你个乖,那叶管事可不是寻常人,我跟你实说了吧,上个月,哦,就是战前那会儿,记得不?陛下不是新纳了名叶姓的妃子么,那叶管事就是叶妃的亲爹,你自己说,他来头大不大,嘿嘿,若是能熬过眼下这一仗,待得唐军退了去,这叶管事怕就要成青云直上了,咱齐头儿还不得可着劲地先巴结一下人家?”

    “哦,怪不得了,那厮竟敢如此放肆,原来是这样啊,兄弟受教了。”伏什长这才恍然大悟地长出了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又摸了摸兀自红肿的脸颊,深为自己没来由地挨了个巴掌而懊恼不已,沉默了好一阵子,这才低声问道:“老王,依你看唐军会退兵么?”

    一说到城下的唐军,王什长脸色就变了,无他,前一日唐军攻城之际,王什长恰好没轮值,不曾参与城头的血战,可作为宫廷宿卫的其他几部却都随侍在伏阇雄身边,狠狠地跟攻城的唐军死磕了一把,其结果就是五百参战的亲卫军战后只剩下寥寥二、三十伤兵,这才有了伏什长等人调入宫廷宿卫一事的出现,一想起唐军的勇悍,王什长额头上的汗立马就冒了出来,看看左右无人,凑到伏什长的耳边,低声地道:“老伏,别瞎说,这也是禁忌,齐头儿的几个拜把子兄弟前些天都死在城头上了,谁要是在他面前说起唐军,那是讨打,知道不?”

    “唉……”伏什长本是左卫军中的一员,跟唐军打过仗,自是清楚唐军的凶悍,对于己方能不能坚持到唐军退兵连一丝的信心都没有,此际见王什长如此胆怯,更是不知从何说起,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再多言,对着王什长拱了拱手,领着手下军士径自往东头巡逻而去……

    夜深了,虽说今夜因各部调防之故,城中并没有宵禁,然则,无论是城中百姓还是各军将士都因着疏勒援军的惨败而人心惶惶,这等时分自是不会有人上街闲逛,满和田城中静悄悄的,大街上除了少量往来匆匆的兵丁之外,甚少有其他的行人,背着手走在大街上的叶管事一行便显得格外的醒目,不过这一路行来,却也无人对其进行盘查,但见叶管事领着几名小厮沿着东大街走了一段,接着拐入了一条小巷子中,在密如蛛丝的小巷中七弯八拐了好一阵子之后,出现在一栋宽敞的独立院子前。

    眼望着紧闭着的两扇红漆大门,叶管事始终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的凝重,也不多言,只是挥了下手,示意身后紧跟着的那几名小厮退下,自己却深吸了口气,稳了稳神,这才大步走到了门前,拽住门上的铜环,以三重三轻的节奏敲击了起来,不过片刻,大门缓缓地拉开了一线,一名手持灯笼的家丁从门缝里探出半个身子,扫了叶管事一眼,压低了声音,吐出了两个字:“长河。”

    叶管事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之色,用压抑着激动的嘶哑嗓音回道:“落日。”

    “请。”那名家丁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平静地一摆手,率先走入了门中,叶管事大喘了几口气,左右看了看,见无甚不对之处,这才略显得慌乱地闪身进了门。

    偌大的一个院子里空荡荡的,毫无人烟,叶管事与那名家丁一前一后地走在其间,脚步声竟带着回响之音,在这等深夜中显得格外的诡异,不过么,无论是叶管事还是前头那个领路的家丁似乎都不介意这么点阴森森的感觉,只是默默地穿行于房屋之间,不数息,两人便已到了后院之中,一名身材高大汉子如山岳般屹立在月色下,目光炯炯地看着迎上前来的叶管事,面无表情地道:“甚事?”

    “属下雁十七参见燕总管。”叶管事一见到那名汉子,忙抢上前去,恭敬地跪地请安。

    燕总管,燕乐,“旭日”西域分部的副统领,乃是燕家的旁系子弟出身,一向以行商的身份示人,奉命潜伏于于阗国中,总掌“旭日”在于阗国的情报工作,此际见叶管事大礼参拜,并没有什么太多的表示,只是淡淡地一摆手道:“十七,组织的规矩你是知道的,说罢。”

    叶管事自然不是表面上的叶管事,而是“旭日”雁组的高手雁十七,所负责的正是打入伏阇雄宫廷之事,其虽名义上属于燕乐属下,然则彼此并不是一个系统的,往日里也无甚联系,只是知道彼此的存在罢了,按“旭日”规矩,两条线之间不得擅自联系,除非是有极其重要的情报要交换,否则的话,便是违反了组织的规定,自当受组织的惩处,重者处死,轻者受贬,非同儿戏,此际若是雁十七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怕要想走出这座宅院都不可能了,不过雁十七一点都不紧张,起了身道:“回燕总管的话,规矩始终在属下心中,此次前来乃是迫不得已,只因事态紧急,须得燕总管加以定夺,据属下所知,疏勒王子赫尔萨如今已被伏阇雄拿下,现正关押在城守府地牢之中。”

    “哦?这消息可靠么?”燕乐一听此言,顿时楞了一下,以他情报负责人的眼光自是知晓此消息的重要性,忙紧赶着追问了一句。

    雁十七很是肯定地回答道:“可靠,属下已探明了赫尔萨被关押的牢房所在。”

    “唔。”燕乐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皱着眉头思考了好一阵子,这才扬了下眉头道:“此事重大,非某所能定夺,须得由殿下做主。”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尔来此地可安全否?”

    “燕总管放心,某此行本是奉命去城东安抚疏勒诸将,所领来的几人都是新展的雁组外围成员,理应无误。”雁十七飞快地答了一句。

    “那就好,尔先去罢,该如何做,等殿下传来了消息,某自会派人通知与尔。”燕乐没再多问,只是挥了下手,示意雁十七退下。

    “是,属下告退。”毕竟商有事在身,雁十七也不敢多耽搁,恭敬地应了一声,由那名始终不一言的家丁陪着径自退了下去。

    燕乐在院子中默默地站了好一阵子,思索了一番之后,大步走入了厢房之中,伏案书了起来,片刻之后,手捧着一只信鸽从厢房里走了出来,凝重地想了想,这才一抬手,将信鸽猛地往夜空上一送,但听“扑扑”的拍翅声大作之后,信鸽飞上了夜空,在宅子前绕了一圈,这才展翅向北飞去,不过数息间便已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之中……

    今日一战打得漂亮无比,仅仅一刻钟的时间,便以四千五骑兵大胜万余疏勒骑兵,斩两千,生擒五千,活捉疏勒王塔甘答,缴获牛羊、马匹无数,不但断绝了和田城最后的希望,还得到了众多的粮秣辎重,与此同时,一旦疏勒全境被拿下,困扰安西唐军的粮道问题也将得以解决,如此一场大胜,自是很鼓舞士气,全军上下一片欢腾,一扫前日攻城不顺的烦闷之情,哪怕此际已是深夜了,军中不少将士还在热烈地议论着此战的辉煌,只不过身为主帅的李贞似乎并没有被这等喜庆所感染,开完了战场总结会之后,便独自一人在中军大帐中对着大幅沙盘沉思了起来,脸上虽无喜无忧,可眼神闪动间却隐隐带着一丝忧愁之意。

    今日的大胜固然可喜,然则对于李贞来说却不是根本,无他,因着塔甘答的退缩不前,李贞在这和田城下已然浪费了几近八天的时间,眼瞅着和田河即将进入枯水季节,河中的流水越来越浅,哪怕是前日的一场暴雨也没见和田河涨上几分,再有个十来天的时间,本就是季节性河流的和田河只怕就要彻底断流了,一旦和田河断了流,想走和田道回安西势必就得等到明年了,只能是走且末,绕玉门关回交河,真要是如此,别说赶不上原定剿灭龟兹国的战役,便是出击天山以北只怕都没了可能,李贞原先所制定的安西战略必将严重滞后,随之而来的烦心事只怕少不到哪去,而这一点是李贞万万不能接受的,可要想在短时间里拿下和田城又谈何容易,真要是全军再次投入强攻,那等伤亡又不是李贞所乐见之事,再说了,此时伏阇雄彻底没了退路,不拼死一战才是怪事了,万一打成僵持,后头的龟兹王那班再一瞎搅合,安西原本大好的局面只怕又要乱将起来了。

    坐等绝对不是办法,以李贞对伏阇雄的了解来说,此人绝不是个轻易服输之辈,不到山穷水尽之时,是绝不会轻易投降的,想等其弹尽粮绝而降,先不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就算有,李贞也耗不起那个时间。强攻?也不是条好路子,除非李贞打算将手中最后一张王牌——火药武器提前暴露,否则的话,光是突破城恒便得付出惨重的代价,至于将伏阇雄骗出城来决战更是不可能的事情,那老小子早就被打怕了,怎可能还敢跟唐军来场大决战的。

    烦,真的很烦!李贞将各种可能性都翻来覆去地思量了一番,始终没能找到太好的解决办法,无奈之下,也只好将主意打到了火药头上,虽说已算明了该如何依靠火药爆炸的威力以及震慑力快突破城恒,也算计好了如何在混乱的巷战中分割残敌,乃至如何追击弃城而逃的敌军,可李贞还是很不甘心火药武器的提早暴露,迟迟下不了最后的决心。

    “他妈的该死!”李贞想来想去都没能找到除了动用火药武器之外的胜办法,无奈地低声骂了一句,霍然起身,刚想着下令召集诸将议事,突地见到鹰大从帐外匆匆而入,手中还捧着一只信鸽,立时停了下来,皱着眉头问道:“何处来的消息?”

    “禀殿下,是和田城中传来的消息,刚到。”鹰大从信鸽的腿上解下一枚小铜管,恭敬地回答了一句,将小铜管递给了李贞。

    “哦?”李贞原本猜测该是交河或是京师来的信鸽,这一听是交河城传来的消息,顿时来了兴致,无他,唐军虽屯兵和田城下,但因着兵力所限,并没有围城,和田城的南门始终是空着的,城中百姓出城打柴都走的是南门,李贞所部也没有去阻击,故此,城中“旭日”若是有消息,并不需要动用到信鸽,只需派人混在出城打柴的民众间便可将城中的消息传出来,而今既然动用到了信鸽,足见此消息的重要性与紧迫性。

    赫尔萨被擒?怎么会这样?哈,妈的,定是这小子想弃城而逃,伏老儿生恐其行径乱了自家军心之故罢,呵呵,有意思!唔,这倒是个好机会,燕乐这小子能想出此等挑拨离间之计,也算是很难得了,倒是不妨一试!李贞心思动得飞快,将燕乐所提的计划在心中权衡了数遍,又根据唐军目下的兵力配置作了些修改,大致有了个清晰的思路,微笑着走到书案前,提笔书,将所思所想之策一一列出,又斟酌了好一阵子,确认无误之后,这才抬起头来,对着等候在一旁的鹰大道:“鹰大,即刻将此信往城中,不得有误。”

    “是。”鹰大应了一声,刚要退下,李贞又加上了一句:“信鸽先用着,只是恐有遗失,这样好了,明日一早,尔带几名高手混入城中,通知燕乐,顺便帮他一把,去罢。”鹰大行了个礼,应诺了一声,自行下去安排诸事不提。

    “明天该有场好戏看了!”大事既定,李贞的心情自是不错,呵呵一笑,伸了个懒腰,大步转入了后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