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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1章 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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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承宗自年少时,便多次前往边关游历,现如今,已经在大明纵横几十年,以帝师身份,亲自督阵辽地,他的眼光,何其老辣?

    但此时李元庆的这番言论,已经并不单单只是战略方面了,而是近乎毫无保留、没有避讳的,直接牵扯到了方略,甚至,已经涉及到了朝中大势,也包括他孙承宗的根子。

    看着老孙愁眉紧缩,松垮的眼皮子都在微微抽动,李元庆反而安心了下来。

    对于老孙这个人,李元庆是深深佩服的。

    可以说,孙承宗几乎就是儒家所言的‘士大夫’光辉形象的典范。

    格物,致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虽然他最终没能帮助垂暮的大明帝国力挽狂澜,但后来,清兵入口,攻到了他的老家高阳,孙承宗号令儿孙子侄齐上阵,抵死不降,最终,力战殉国,青史留名。

    若是论能力,若是论手腕,即便是两世为人,李元庆恐怕也绝难成为老孙的对手,但他比老孙,却是多出了超脱这个世界五百年的见识。

    尤其是后世科技文明的不断发展,辩证式的思维方式不断升华,意识形态不断演变,这个时代的人,根本无法企及。

    哪怕是精明如老孙呢?

    这些年,大明在辽地的连环失利,一方面,是后金的军事力量的确强大,强大到庞大的大明帝国,甚至根本不能力敌。

    但这只能算是最客观方面、不是理由的理由。

    最基本的核心,还是大明朝廷内部、大明军队的腐败。

    像是贺世贤、尤世功,包括罗一贯,刘渠等诸人,他们不是不敢战,也不是不能战,但中枢决策性的失误,如猪一般的友军,包括他们本身的局限性,在太多关键的时候,他们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不得不战,完全是‘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去战。

    关键是他们迷茫、飘摇,但对手后金军却是目标明确,众志成城。

    抚顺、开原,辽阳、沈阳,包括后来的广宁,后金主力基本还是贯彻的萨尔浒之战的方略,‘凭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他们从不会直接直面明军主力,而是先集中优势兵力,击溃、甚至是直接吃下明军最有战力、也最敢战的有生力量,这就如同一刀、直插向了明军的心窝子。

    而后,蝴蝶效应开始显现,剩下的明军,便直接变成了跑都不会跑的猪羊。

    这的确是明军的悲哀,但其根子上,何尝又不是大明朝廷、所谓的士大夫精英阶层的悲哀?

    只可惜,这些人,耍嘴皮子、推脱责任,一个比一个溜儿,但真正做事,真正做实事,担上担子,他们一个个躲的却是比兔子还快。

    以至于,孙承宗已经一把老骨头、六十多高龄了,还要亲自来辽地督阵。

    历史到了这里,事实上已经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李元庆相信,以孙承宗的精明,他不可能看不到大明的弊端,只不过,在周围这种高压的意识形态包围之下,恐怕,他自己都不敢直面这些弊端。

    李元庆更深深明了,老孙在辽地,时日已经不多了。

    想要给老孙留下更深刻的印象,那就必须要下猛药,让他明白,谁~~~~,才是真正能在辽地做事的人。

    良久,老孙浑浊的目光逐渐清晰了一些,他缓缓看向李元庆,有些疲惫嘶哑的道:“元庆,这么说,你是赞成王在晋的方略?”

    李元庆恭敬看向孙承宗,却不卑不亢,沉稳道:“阁老,卑职也并非是赞成王大人的方略,而是从实践中总结而来的心得。俗话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辽地此时的状态,就犹如两堆沙土,老百姓就是水。水往哪边流的更多,沙土堆就会越坚固。即便是风吹雨打也不怕。”

    李元庆说完,恭敬看着孙承宗,不再多发一言。

    虽然心机、手段无法与老孙相比,但在为人处世上,李元庆也有着自己的城府,更有着自己的行为模式。

    猛药已经下了,接下来,那就要到调理的时间了。

    只不过,李元庆此时也摸不准老孙的心思,便只说最核心的重点,而不急于摆出论据。

    历史已经证明,不论是王化贞、熊廷弼,亦或是他孙承宗,包括后来袁督师,纸上谈兵、蒙混朝廷的意思,至少有个七八成。

    而王在晋的策略虽是最为可行,‘尽迁辽地百姓入关内,依托长城和山海关的雄关,抵御后金的防线。’

    这一来,后金绝了辽地百姓的滋养,就像失去了水的树木,折腾不了几年,最终也会像华夏历史上无数的游牧部落一样,由胜而衰,最终走向消亡。

    可惜的是,王在晋空有胸中沟壑,但无论声望、资历,还是手段,他根本不足以撑起这样的大业。

    这个方略刚刚出~台,他在朝中已经被喷出了翔,最终,不到一年,便卷铺盖走人了。

    当然,王在晋的‘孤进’是一方面,最根本的核心原因,还是大明的士大夫阶层,一直以来,一直认为后金鞑子不过只是‘芥癞之癣’。

    ‘天子当守国门,君王当死社稷’。

    他们用这种近乎是‘道德绑~架’的方式,达成他们的意图,从而维护他们的政治利益,谁又顾得上辽地百姓的死活?

    后世,大名鼎鼎的三顺王,在各种状态,简直被喷出了翔。

    可~~~~,谁又曾站在他们的立场上考虑过?

    谁又曾站在多灾多难的辽民立场上考虑过?

    有毛文龙在时,东江各部虽是艰难,但勉强还可以维持生计。

    说的再直白一点,东江本部的作战,一方面靠的是毛文龙这算命先生的‘神鬼谋算’,另一方面,却只是单纯的凭借信仰了。

    即便吃不饱、穿不暖,没有枪,更没有炮,他们却是凭借着他们对鞑子刻骨铭心的仇恨,凭借着他们的高贵信仰,一次一次,用生命铺路,对鞑子造成了一次又一次的冲击。

    历史已经证明,坚韧、坚强,吃苦耐劳的辽民,是这个时代,大明最为优秀的兵源。

    可恨的是,袁督师高贵的封锁,到最后,东江本部的将士们,甚至连草根都吃不上了。

    而反观鞑子这边,非但给投降的明军分发土地、牛羊,更会给他们分发宅邸、女人,保障他们的生命财产安全。

    人心都是肉长的。

    将心比心,这般状态之下,又有几人,能把信念当成饭来吃?

    此时,李元庆有幸成为时代的弄潮儿,他当然绝不允许这场悲剧的历史再重演。

    有句俗话说,‘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

    李元庆自认,他并不能算是一个好人,他也有他的七情六欲,他也有他孤傲的坚持。

    对鞑子,他简直恨不得生食他们的血肉。

    但对自己的同胞,尤其是那些无助的贫民们,李元庆却宁肯自己少吃一口,也要让这些同胞们多吃一口。

    只不过,历史就像是一面明镜,清晰的摆在这里。

    李元庆深深明了,想要挽救更多的同胞命运,想要改变历史,改变华夏民族的国运,他必须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好好活下来,获取更大的权利。

    即便是刀剑加颈,斧钺加身,即便是装孙子,卖可怜,即便是要有无数鲜血铺路。

    这一核心基本点,却绝对不能动摇。

    而此时,他必须要把握好老孙这张牌,即便是糊弄他呢。

    这时,孙承宗亲手倒了一杯酒,猛的一下子一口饮尽,老脸上微微有些潮红,但神情~~,却说不出的落寞。

    他长长的叹息一声,“元庆,你所说的,老夫怎的可能会不明了呢?只不过,想要促成此事,何止千难万难啊。”

    李元庆一笑,亲手给孙承宗满上了一杯酒,又给自己满上一杯,用力喝了一大口,“阁老,卑职以前曾经听过一个故事,觉得很有意思。不知道阁老是否想听?”

    孙承宗一愣,眯着眼睛看向李元庆。

    他当然明了,以李元庆的精明,绝不会在此时无的放矢。

    片刻,孙承宗也一笑,“元庆,你小子,到底耍什么鬼把戏?老夫堵着你的嘴了么?”

    李元庆忙笑道:“阁老,是这样。有一个小男孩在傍晚来到了海边,看到海边有很多被潮水冲到沙滩上的小鱼。可惜,这个时候,潮水开始变小了,无法把它们再冲回到海里。小男孩便拿着他的小铁铲,来来回回,将一条一条的小鱼,放生回大海里。他的母亲问他,你这样累不累?一些小鱼而已,又有谁会在乎呢?”

    到这里,李元庆明显看到老孙的眉头已经紧紧皱起来。

    他刻意顿了一下,这才笑道:“小男孩却道,娘,你看,这条在乎,这条也在乎呢。它们并不想死在这里。”

    沉默良久,听到李元庆忽然没有下文了,孙承宗忽然道:“元庆,继续说下去。”

    李元庆却笑道:“阁老,已经完了,下面没有了。”

    孙承宗一愣,端起酒杯,用力饮尽了杯中酒,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凝神看向窗外的天空。

    李元庆不敢打扰孙承宗的思虑,静静为他斟满酒杯,随侍一旁。

    良久,孙承宗忽然一阵苦笑,长叹息一声道:“元庆,你是对的啊!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呢?哪一个辽民,又能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呢?即便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他们又怎的能不爱惜家人的性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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