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龙争虎斗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龙王殿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5.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十一年前(嘉靖三年1524,他正是沿着这条道路春风得意地迈入京城,十余年的风雨飘摇,由小人物而起,却也因小人物而落,世道变化,反复无常,不过如此而已

    丧钟的奏鸣

    嘉靖九年(1530)二月,皇帝陛下突然召见了张璁,交给了他一封奏折,并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回家仔细看看,日后记得回禀。”

    审阅奏折对于张璁而言,已经是家常便饭,他漫不经心地收下这份文件,打道回府。

    一天之后,他打开了这份文件,惊得目瞪口呆,恼羞成怒。

    事实上,这并不是一封骂人的奏折,但在张璁看来,它比骂折要可怕得多。

    因为在这封奏折里,他感受到了一种强有力的威胁——对自己权力的威胁。

    这封奏折的主要内容是建议天地分开祭祀,这是个比较复杂的礼仪问题,简单说来是这样:在以往,皇帝祭天地是一起举行的,而在奏折中,这位上书官员建议皇帝改变以往规定,单独祭天,以示郑重。

    这样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可是对于张璁而言,却无异于五雷轰顶。

    大事不好,抢生意的来了!

    张先生自己就是靠议礼起家的,这是他的老本行,其成功经历鼓舞了很多人,既然议礼能够升官,何乐而不为?

    很明显,现在这一套行情看涨,许多人都想往里钻,而张璁先生也着实不是一个心胸开阔的人,准备搞点儿垄断,一人独大。

    他认真地看完了奏折,牢牢地记住了那个上书官员的名字——夏言。

    敢冒头,就把你打下去!

    没有竞争的市场只存在于理论想象之中。

    ——引自《微观经济学》(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

    夏言,男,江西贵溪人,时任兵科给事中。说来有点儿滑稽,和张学士比起来,这位仁兄虽然官小、年纪小,却是不折不扣的前辈,因为他中进士比张璁早几年。

    但他的考试成绩却比张璁还要差,张璁多少还进了二甲,他才考到了三甲,说来确实有点儿丢人,考到这么个成绩,翰林是绝对当不上的了,早点儿找个单位就业才是正路。

    一般三甲的进士官员,下到地方多少也能混个七品县官当当,但要留北京,那可就难了,翰林院自不必说,中央六部也不要差生。

    但夏言确实留在了北京,当然,两全其美是不可能的,进不去大机关的夏言只好退而求其次,去了小衙门——行人司。

    夏言在行人司当了一名行人,他也就此得到了新称呼——夏行人。这个职务实在不高,只有八品,连芝麻官都算不上。

    行人司是个跑腿的衙门,在中央各大机关里实在不起眼,原先夏言对此也颇为失望,但等他正式上班后才明白,自己实在是捡了个大便宜。

    因为他惊喜地发现,自己跑腿的对象十分特别——皇帝。

    夏言的主要工作是领受旨意,传送各部各地,然后汇报出行情况。这虽是一份琐碎的工作,却很有前途。

    要知道,越接近心脏的部位越能得到血液,同理,天天见皇帝也着实是个美差,甭管表现如何,混个脸熟才是正理。

    当然,皇帝也不是好伺候的,所谓伴君如伴虎,危险与机遇并存,归根结底,混得好不好,还是要看自己,干得不好没准儿脑袋就没了,所以这也是一份高风险的工作。

    但夏言却毫不畏惧,干得如鱼得水,很快就被提升为兵科给事中,这其中可谓大有奥妙。

    要知道,夏言虽然低分,却绝对不是低能,而且他还有三样独门武器,足以保证他出人头地。

    请大家务必相信,长得帅除了好找老婆外,还容易升官,这条理论应该是靠得住的,夏先生就是一个最典型的例子。因为他的第一样武器就是长得帅(史载:眉目疏朗),还有一把好胡子(这在当时很重要)。

    嘉靖大概也不想每天早起就看到一个长得让人倒胃口的人,夏言就此得宠似乎也是一件十分自然的事。

    而除了长得帅之外,夏言先生还有第二样武器——普通话(官话)说得好。

    请注意,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在明代,普通话(官话)的推广工作还没有深入人心,皇帝也不是翻译机,所以每次召见广东、福建、浙江一带的官员时都极其头疼。

    夏言虽然是江西人,却能够自觉学习普通话,所谓“吐音洪畅,不操乡音”,说起话来十分流畅,那是相当的标准。

    参考消息

    官话小史

    中国最早的普通话叫“雅言”,以洛阳语音作为标准音。五胡乱华时,情况有了一些改变,北方政权一般仍以洛阳话为准,南方政权则一般以建康(今南京)话为准。隋朝建立后,编著《切韵》,音系以建康话为主。唐代又在其基础上制定《唐韵》,以长安话作为标准音。到了宋代,又在《唐韵》的基础上制定《广韵》,总体上变化不大。元代则以大都话作为标准音。明朝建立后,南京话就成了正式的官话,之后虽然迁都北京,但由于北京人多是从南京周边迁过去的,所以北京多数人仍然说南京官话。清朝定都北京后,满族人的方言和北京的方言开始融合,逐渐形成了今天的北京话。

    有这样两项特长,想不升官都难。

    但无论如何,夏言这次还是惹上了大麻烦,毕竟张璁是内阁首辅,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给事中,双方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事实上,张璁正打算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后生晚辈,他指使手下认真研究了夏言的奏折,准备发动猛烈的反击。

    张璁的资源确实很丰富,他有权有势,有钱有人,杨一清都垮了,夏言又算个什么东西?

    可惜事实并非如此,因为张先生忽略了一件事——他只注意到了奏折,却没有听懂皇帝说过的那句话。

    很快,张璁的死党,内阁成员霍韬就写好了一封奏折,此折骂人水平之高,据说连老牌职业言官都叹为观止、自愧不如。

    一切都布置妥当了,夏言,你就等着瞧吧!

    张璁彻底安心了,准备回家睡个安稳觉,然而,他绝不会想到,大祸已然就此种下。

    第二天,奏折送上,皇帝陛下当庭就有了回复:

    “这封奏折是谁写的?”

    霍韬反应十分敏捷,立即站了出来,大声回奏:

    “是臣所写!”

    霍韬等待着皇帝的表扬,然而他等到的却是一声怒吼:

    “抓起来!即刻下狱!”

    霍先生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带着满头的雾水,被锦衣卫拖了出去。

    张璁狠狠地捏了自己一把,他唯恐自己是在做梦,见鬼了,骂夏言的文章,皇帝为什么生气?

    张璁先生实在是糊涂了,这个谜底他原本知道,看来这次是记性不好。

    他忘记了自己之所以能够身居高位,只是因为议礼,而议礼能够成功,全靠皇帝的支持。嘉靖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做事情绝不会无缘无故,如果他不赞成夏言的看法,怎么会把奏折交给张璁呢?

    霍韬先生极尽骂人之能事,把夏言说得连街上的乞丐都不如,可如果夏言是乞丐,支持他的嘉靖岂不就成了乞丐中的霸主?

    这笔账都算不出来,真不知道他这么多年都在混些什么。

    霍先生进了监狱,可事情还没有完,心灵受到无情创伤的皇帝陛下当众下达了命令:

    “夏言的奏折很好,升为侍读学士,授四品衔!”

    然后他瞥了张璁一眼,一言不发扬长而去。

    张璁的冷汗流遍了全身,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绝望的滋味,在这次斗争中,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失败者。

    但此时言败还为时过早,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张璁仍然胸有成竹,因为一切仍在他的掌控之中,很快,他将使用一种快捷有效的方法,去解决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对手。

    第三种武器

    满脸阴云的张璁回到了府邸,立即召集了他的所有手下,只下达了一个命令:

    “从今天起,时刻注意夏言,若发现有任何不妥举动,立即上书弹劾!”

    张璁的方法,学名叫“囚笼战术”,说穿了就是骂战,他要利用自己的权势,注意夏言的一举一动,日夜不停地发动攻击,让他无处可藏,精神时刻处于紧张之中,最终让他知难而退。

    这是一种十分无耻的手段,是赤裸裸的精神战。

    当骂折如排山倒海般向夏言涌来时,他又有什么力量去抵挡呢?说到底,他不过是个孤独的小官而已。

    张璁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胜利看来并不遥远。

    应该说,张璁的判断是正确的,夏言确实是个孤独的人,他的朋友不多,也没有强硬的后台,但在这场战斗中,他并不是毫无胜算。

    因为他还有着自己的第三样武器。

    后世的许多言官都十分仰慕夏言,对其佩服得五体投地,据说还曾经送给他一个头衔——“第一能战”,因为这位夏先生真正的可怕之处并非长得帅、普通话好,而是他的口才和笔法。

    张璁所不知道的是,夏言其实是一个应试教育的牺牲品,在十几年前的那次科举考试中,他的成绩之所以那么差,只是因为他的文笔太过犀利,不合考官的胃口而已。

    所以,当知情人跑来向他通报这一情况,为他担心的时候,夏言却作出了让人意想不到的回复:

    “大可不必费劲儿,就让他们一起上吧!能奈我何!”

    攻击如期开始了,张璁手下的十余名言官对夏言发动了猛烈的攻击,从言辞不当到迟到早退、不按规定着装,等等,只要是能骂、能掐的地方概不放过。

    可张璁万没料到,这正中夏言下怀,很明显,他在掐架方面是很有点儿天赋的。对手只要找上门来,来一个灭一个,来两个灭一双。文辞锋锐无比,且反应极快,今天的敌人今天骂,从不过夜,效率极高,其战斗力之可怕只能用“彪悍”二字来形容。

    由于夏言骂得实在太狠,连和他掐架的人白天上班见到他都要绕行,骂到这个份儿上,可谓是骂出了水平,骂出了风格。

    十分凑巧的是,夏先生的字叫做公谨,这位仁兄虽是文官,却比当年的三国武将周瑜(公瑾)更为厉害,于是某些喜欢搞笑的大臣每次见到夏言,都会笑着对他讲:

    “公谨(公瑾)兄,你还是改名叫子龙吧!”

    子龙,一身都是胆!

    张璁原本打算加大力度,把夏言骂成神经病,可事与愿违,这位兄台不但没疯,还越来越精神,斗志激昂。

    但事情闹到这个份儿上,想不干也不行了,张璁决心把这场危险的游戏进行到底。

    他不会忘记杨一清那黯然离去的背影,事情很清楚,一旦失败,他的结局将更为悲惨,于是他使出了最后的绝招。

    这一招的名字叫结党,虽然简单却绝对有效,不管对手多么厉害,只要拉拢更多的人,搞个黑社会之类的组织,成为朝廷的多数派,自然和谐无事,天下太平。

    说干就干,张璁先生立刻着手发展组织,讨伐异类,但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个无意的举动竟然就此开创了一个时代——党争时代。

    世界在发展,时代在进步,事实证明,一对一的政治单挑已经落伍了,为适应潮流的发展,政治组织应运而生,大规模的集体斗殴即将拉开序幕。

    张璁的第一个目标是桂萼,说来惭愧,虽说这二位起家的时候是亲密战友,但发达之后,因为分赃不均,感情破裂分道扬镳了。

    但关键时刻面子是无所谓的,张璁拉下老脸亲自上门,酒席之间突然悲痛欲绝,痛陈以往的战斗友谊,双方都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当然绕来绕去,最后只是要说明一个主题:我要是完蛋,你也跑不了。

    把桂萼收服了,张璁再接再厉,继续发展自己的势力,投靠他的大臣越来越多,连内阁大学士翟銮都成了他的同党。

    看着满朝的爪牙、狗腿子,张璁终于放心了。

    夏言,你是赢不了的!

    张璁的气焰越来越嚣张,支持夏言的人也不敢露面了,但他们依然无畏地表示,自己会在精神上站在他这一边。

    虽然情况危急,但夏言仍不慌乱,他本就了无牵挂,既然如此,就看看到底鹿死谁手吧!

    夏言陷入了孤军奋战的困境,但朝廷大臣也并非都是孬种,就在张璁最为强大的时候,另一个无畏的人出现了。

    嘉靖九年(1530)末,张璁的心理疾病达到了顶峰,为了能够获得皇帝的认可,他突发奇想,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死人的身上。

    偏偏这个死人还非常有名——孔圣人。张璁表示孔老二名不副实,没有为社会作出具体贡献,应该除掉封号,降低身份。

    这实在是个比较离谱的事,包括张璁在内,大家都是读孔圣人的教材才考上功名的,这种和尚拆庙的缺德事情只有张先生才想得出来。

    可是事到临头,官员们似乎都集体哑巴了,谁也不出头拉孔老二一把,可见他们的脑袋都非常清醒:死人可以不管,活人不能得罪。

    对于这一场景,张璁十分满意,绝对的权势会带来绝对地服从,他深信不疑。

    但没过多久,沉默就被打破了,一位年轻的翰林挺身而出,提出了反对。

    张璁开始没有在意,但当他看到反对的奏章时,才意识到这次麻烦大了,很明显,这位翰林是个理论型的人才,他引经据典,列出八条理由推证废除封号行为的错误,理论充分,证据确凿,矛头直指张璁。

    无奈之下,张璁在朝房约见了这个不听话的人,开始还好言相劝,多方诱导,可这位翰林软硬不吃,张璁急了,问他到底想怎么样。

    回答很简单:我只是要个说法。

    说不通,就开始辩,张璁本来是辩论的好手,但这次也遇上了对手,无论他说什么,总是被对方驳倒,气得不行的张璁失去了理智,开始高声叫喊无理取闹,却只得到了这样一句回答:

    “久闻张大人起于议礼,言辞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句话十分厉害,所谓“起于议礼”,不但说他来路不正,还暗指张璁先生学历低,成绩差,没有干过翰林。

    果然,张璁一听就跳了起来,也不顾形象了,破口大骂道:

    “你算什么!竟敢背叛我!”

    这是一个严重的警告,意思是满朝都是我的人,你最好乖乖听话。

    见首辅大人如此暴跳如雷,周围的人都捏了一把汗,桂萼出于好心,不断向此人使眼色,可这位兄弟似乎是打算把理论进行到底,慢条斯理地作出了回答:

    “依在下看来,所谓背叛均出自依附,可是我并未依附过阁下,背叛又从何谈起?”

    说完,行礼,走人。

    所有人都被镇住了,目送着英雄的离去,而站在中间的张璁却已经气得浑身发抖,大吼一声:

    “不教训你,首辅我就不干了!”

    这位勇敢的翰林名叫徐阶,时年二十七岁。这是他漫长人生中的第一次斗争,也是最为勇敢的一次。

    勇敢,注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张璁又一次用行动证明,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第二天,他就找到了都察院,希望严惩徐阶,其实,徐阶只是表达了自己的意见,也没有犯法。

    可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张璁当即给徐阶定下了一个独特的罪名:“首倡邪议”,处理方法也很简单:“正法以示天下!”

    人无耻到这个地步,是很不容易的。

    万幸的是,张璁先生还不是皇帝,所以他说了不算,而徐阶多少还有一些朋友,几番努力之下,终于保住了他的性命。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张璁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次就饶了他,让他去福建延平府任职吧。”

    这是要把人往死里整。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在那个只有翰林庶吉士才能入阁的时代,如果被剥夺京官的身份,分配到穷乡僻壤干扶贫,只会有一个结果——前途尽毁。

    张璁没有杀掉徐阶,他要亲手毁掉这位年轻翰林的所有前途,让他生不如死,在痛苦中度过自己的一生。当然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举动不但没有毁掉任何人,反而成就了这位年轻气盛的翰林。

    对于这个恶毒的命令,徐阶没有提出异议,因为他知道,在张璁面前,任何反抗都是没有意义的,他谢恩之后,便打好包裹离京而去。

    徐阶第一次为他的鲁莽交出了巨额的学费,从翰林到地方杂官,他对自己的前程已经彻底绝望,但他并不知道,这不过是他惊心动魄的人生中一次小小的插曲。

    他的命运就此彻底改变,在那个荒凉之地,他将磨砺自己的心智和信念,最终领悟一种独特的智慧与技能。而那时,张璁已然不配成为他的对手,在未来的三十年中,他将面对一个更为可怕、狡诈的敌人,经历艰难险阻、九死一生,并取得最后的胜利。

    阴谋的陷阱

    赶走了徐阶,张璁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他越发相信失败是不会降临到自己身上的,只要再加一把劲儿,就一定能解决夏言!

    于是张璁的同党越来越多,对夏言的攻击也越来越猛,但让人纳闷的是,夏言对此竟毫无对策,他似乎失去了反抗能力,整日孤身一人,从不结党搞对抗,不慌不忙,泰然自若。

    在张璁看来,夏言的这一举动说明他已经手足无措,只能虚张声势了。

    可是在夏言看来,情况完全相反,之所以如此表现,是因为他已有了必胜的把握,而这种自信来源于他的一个判断——张璁正在自掘坟墓。

    张先生的整人计划可谓准备充足,思虑周密。他拉拢了很多大臣,拥有无数爪牙,财雄势大,斗争中的每一步他几乎都想到了。

    但他千算万算,却忽略了一个问题——夏言为什么不结党?

    如果他找到了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没准儿他还能多撑两年,可惜他没能做到。

    在激烈的斗争中,所有的人都清楚地看到,虽然夏言孤身一人,但从未屈服于那位高高在上的首辅大人,无论多少攻击诋毁,他从未低头放弃。

    这人实在太有种了。几乎所有的旁观者都持有相同的看法。

    既然他敢干,为什么我不敢?!

    于是那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愤怒终于开始蠢蠢欲动,借投机而起,打压、排挤、陷害,一切的控诉终于喷涌而出,一定要彻底打倒张璁这个无耻小人!

    越来越多的人围绕在夏言的身边,他们认定,这个人能够带领他们战胜那个为人所不齿的家伙,为含冤而去的杨一清报仇!

    可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夏言竟然拒绝了,他接受大家的热情,却婉拒了所有的帮助,表示自己一个人扛住就行,不愿意连累大家。

    无数人被他的义举所感动,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夏言其实并不是一个如此单纯的人。他这样做的原因只有一个——他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

    夏言比张璁聪明得多,因为他很清楚,拉多少人入伙并不重要,最终决定自己命运的只有一个人——皇帝。

    他虽然官小言微,却看透了这位嘉靖皇帝的底细——这是一个过分聪明自信的人。而这样的人,绝对不会饶恕任何敢于威胁他的人。

    张璁是个不折不扣的蠢人,他已经是首辅了,竟然还要扩大势力,难道想做皇帝吗?

    夏言很清楚这一点,他推辞所有人的帮助,只是为了得到那个最关键的支持。

    所以,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张璁那得意的笑容和无限地扩张,因为他明白:权力的膨胀就意味着灭亡的加速。

    事实证明了夏言的推断。转机终于到了,皇帝对待张璁的态度突然大变,经常大骂他,而且屡次驳回他的建议和奏折,让他大失脸面。

    张璁终于发现情况不对了,由于智商的限制,他还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已经落入了圈套。

    束手待毙从来都不是中国政治家的风格,张璁的偏执达到了顶点——只要解决了夏言,皇帝的宠信,众人的尊崇,一切的一切都将恢复原状!

    而要实现这一目的,只需要一个完美的陷阱——让夏言身败名裂的陷阱。

    这个陷阱由一封奏折开始。

    嘉靖十年(1531)七月。

    行人司长官(司正)薛侃突然来到太常寺卿彭泽的家,交给了他一份文稿。

    这份文稿是准备交给皇帝的,基本内容如下所列:

    “以往祖宗分封,必定会派一位皇室子孙留驻京城,以备不测,现在皇上您还没有儿子,希望能够按照先例,先挑选一位皇室宗亲加以培养,这是社稷大计,望您能认真考虑。”

    薛侃略带兴奋地看着彭泽,等待着他的反应。

    “很好,”彭泽笑着回答,“这是有益于国家的好事啊!”

    薛侃放心了,他认为自己提出了一个很好的合理化建议。而他会跑来跟彭泽商量,是因为他们不但是同科进士,还是十余年的老朋友。

    “事不宜迟,我明日就写成奏折上禀。”

    他兴冲冲地收起了文稿,准备告别离去。

    彭泽却拦住了他:

    “先不要急,容我再想想,你留一份底稿给我吧。”

    事情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看起来似乎一切都很正常,薛侃为国尽忠,提出建议,彭泽大力支持,完全赞同。然而隐藏在背后的,却是一个无比狠毒的阴谋。

    问题的关键就是那封奏折,薛侃认为它可以造福社稷,彭泽却知道,这是一件致人死命的工具。出现这样的偏差,说到底是个分工不同的问题。

    薛先生的工作单位是行人司,这是个跑腿的部门,见过的世面有限,而彭先生在太常寺工作,这是一个专门管理礼仪祭祀的部门。

    所以,当彭泽看到这份文稿的时候,他立刻意识到,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到来了。

    作为掌管宫内礼仪的官员,彭泽十分清楚,嘉靖先生虽然经常因为各种原因被大臣骂,却也有一个万不能碰的禁区——儿子问题。

    不知为什么,这位皇帝继位十年,却一直没有儿子,原因不详。这种事向来都是绝对隐私,一般也是大娘大婶街头谈论的热门话题,换到今天也得偷偷摸摸地上医院,更何况在那万恶的封建社会。

    竟然敢上这种奏折,真是活腻了!

    但作为多年的老朋友,他却微笑地告诉薛侃:这是一个十分合适的建议。

    看似很难理解,其实原因很简单:

    首先,彭泽的后台同党叫张璁。

    其次,十五年前的那次科举考试,同时考中的人除了薛侃和彭泽外,还有夏言。而众所周知,薛侃是夏言的死党。

    最后,彭泽是一个不认朋友的无耻小人。

    因为在彭泽的思维体系里,有着这样一条定理:

    任何人都是可以出卖的,只不过朋友的价格要高一点儿而已。

    彭泽带着老朋友的文稿连夜找到了张璁,向他通报了自己的计划,求之不得的张璁当即同意,但为了达到最大的打击效果,他决定再玩一个花招:

    “你去告诉薛侃,我很赞同他的意见,只管上奏,我一定会支持他。”

    彭泽接受了指示,离开了张璁的家。

    张璁却没有休息,他连夜抄录了薛侃的文书,准备交给另一个人。

    第二天,他进宫觐见了嘉靖,出示了那一份文稿。

    看着皇帝陛下那涨得通红的脸,张璁不慌不忙地抛出了最后的杀招:

    “这是夏言指使薛侃写的,请陛下先不要发怒,等到他们正式上书再作处罚。”

    嘉靖强忍着愤怒,点了点头,在他看来,这封大逆不道的奏折是一个让他难堪的阴谋,一定要进行彻底地追究!

    一天之后,得到张璁鼓励的薛侃十分兴奋地呈上了他的奏折,当然了,效果确实是立竿见影的——光荣入狱。

    虽然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嘉靖仍然气得不轻,他看着这封嘲讽他生不出儿子的奏章,发出了声嘶力竭的怒吼:

    “查清幕后主使,无论何人,一并问罪!”

    这下夏言麻烦大了,因为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和薛侃的关系,这回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局势一片大好,张璁和彭泽开始庆祝胜利,虽然一切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但意外仍然发生了。

    很快,刑部的审案官员就纷纷前来诉苦——审不下去了。因为薛侃虽然看人不准,却非常讲义气。无论是谁问他,他都只有一个回答:

    “我一个人干的,与他人无关。”

    没办法了,幕后黑手亲自出马,彭泽又一次站在薛侃面前,开始了耐心的政治思想工作:

    “如果你指认夏言,马上就放了你。”

    看着眼前的这个卑鄙小人,薛侃沉默了,他看了看四周陪审的官员,一反以往的激愤,用十分平和的语气说道:

    “我承认,那封奏折确实是我写的。”

    看来有希望,彭泽松了口气,正准备接着开问,却听见了一声大吼:

    “但我之所以上奏,都是你指使的!当时你跟我说张少傅(张璁)会全力支持此提议,难道你都忘了吗?!”

    傻眼了,这下彻底傻眼了。

    虽然彭泽先生的脸皮相当厚实,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也实在是不好意思,于是审讯就此草草收场。

    闹到这个份儿上,已经结不了尾了,一定要审出来,业余的不行,那就换专业的上!

    所谓专业人才,是指都察院都御史汪,这位仁兄有长期审讯经验,当然,他也是张璁的同党。

    为了能够成功地完成栽赃任务,他苦思冥想,终于决定图穷匕见,直接把夏言拉过来陪审,期望能够在堂上有所突破。

    事后证明,这是一个极其白痴的想法。

    参考消息

    奸臣的另一面

    正德年间,汪担任广东提刑按察使。此时葡萄牙殖民者在香港周边设立据点,对明朝沿海地区虎视眈眈。嘉靖即位后,命汪率军驱逐图谋不轨的葡萄牙人,结果遭到武装抵抗。当时葡萄牙人手中有两张王牌:一是体型巨大的蜈蚣船,二是威力惊人的佛郎机。首次交战,明军因装备落后失利。汪于是征集巧手匠人,钻研蜈蚣船和佛郎机的技术,很快仿制成功,大大增强了明军的战斗力。第二次战斗打响后,汪先借用风势火攻,然后水陆夹击,大败葡萄牙人,将其赶出了中国。在汪的领导下,中西方历史上第一次武装冲突,以明朝完胜告终。

    夏言这种彪悍之人,天王老子都不怕,而汪御史竟敢找上门来,只能说是脑子进了水,一场审讯就此变成了闹剧。

    要说汪御史也算是开门见山,刚开始审,矛头就直指夏言,反复追问幕后主谋,甚至直接询问夏言是否曾参与此事。

    汪御史的行为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估计是想引蛇出洞,可他没有想到,自己引出来的竟然是一条巨蟒!

    夏言压根儿就不跟他费话,一听到被人点了名,当即拍案而起,大喝一声:

    “姓汪的,你说谁呢?!”

    汪被镇住了,他害怕气势汹汹的夏言,却也不愿认输,还回了几句嘴。

    夏言彻底爆发了,他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准备冲上去打汪,好在旁边的人反应敏捷,及时把他拉住,这才没出事。

    在此之前,张璁一直在现场冷眼旁观、不动声色,颇有点儿黑社会大哥的气度,但是情况的变化超出了他的想象。既然脸已经撕破了,夏言也就顾不得什么了,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找到了后台老板,大声怒斥:

    “张璁,都是你搞的鬼,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算是以下犯上了,张首辅也不含糊,清清嗓门准备反击,可还没等他做好热身,一句响亮的话突然横空出世:

    “请张首辅即刻回避此案!”

    说这话的人是给事中孙应奎、曹卞。

    应该说孙、曹二位仁兄是很有点儿法律修养的,因为他们的话放在今天,是有特定法律称谓的——“当事人回避”。

    可惜他们虽有律师的天分,张首辅却没有法官的气度,准备送出去的骂人话被退了货,张璁气得眼珠都要蹦出来了,你们存心捣乱是吧!

    可张璁站在原地憋了半天,才发现竟然无话可说!掐架估计掐不过夏言,讲法律也讲不过这两个突然跳出来的二愣子。

    万般无奈之下,张大人只好走人,临走时抛下一句愤怒的留言:

    “你们等着瞧吧!”

    老板都走了,大家也别傻待着了,一起撤吧!这场奇特的庭审就此结束。

    张璁已经决定把小人做到底了,他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刻向皇帝打了小报告,说他发现了一个反动团伙,此团伙组织严密,除夏言外,申请回避的两位法律专家也是资深的团伙成员。

    嘉靖表扬了张璁,把这三位仁兄一股脑儿关进了监狱。

    张璁闻言大喜,这事情看来就算解决了,可惜张璁先生忘了,嘉靖先生的智商比他要高得多,于是就多了下面这句:

    “让他们从速审讯,把供词给我,我要亲自过目!”

    这下子玩不转了。

    冤枉到家的法律专家孙应奎、曹卞自不必说,夏言更不是好惹的,想从他们口中得到供词,只怕要等到清军入关。

    更为严重的问题是,这几个人还打不得,毕竟他们目前还不能划入敌我矛盾,这种领导主抓的案子,如果搞刑讯逼供,最后只会得不偿失。

    该怎么办?没有办法。

    就这样,三法司(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的多位同志搞了几天几夜,绞尽脑汁,终于得出了一个上报结果:

    薛侃的奏折是自己写的,彭泽指认夏言指使,纯属诬陷(泽诬以言所引)。

    这是一个极其悲惨的结论,对张璁而言。

    很快,嘉靖就作出了反应,他释放了夏言、孙应奎和曹卞,并给予亲切的慰问。

    但事情没有那么容易了结,嘉靖又一次发火了,他这辈子最恨的不是小人,而是敢于利用他的小人。

    张璁先生要倒霉了,这回不是降职就是处分,没准儿还要罢官,可他没有想到,嘉靖并没有这样做。作为一个聪明的皇帝,他用了更为狠毒、别出心裁的一招。

    不久之后的朝堂上,在文武大臣的面前,嘉靖突然拿出了一份文稿,面无表情地对张璁说道:

    “这是你交给我的,现在还给你!”

    大家都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于是张璁先生准备找个地缝钻进去了,这件事情办到现在,终于光荣谢幕。

    最后我们陈述一下此事的最终结果:

    张璁,因所设陷阱被揭穿,人格尽失,前途尽毁。

    彭泽,因参与挖坑,获准光荣参军(充军),为国家边防事业继续奋斗。

    薛侃,虽说并非受人指使,但是骂皇帝没有儿子,犯罪证据确凿,免官贬为庶民(黜为民)。

    夏言,监狱免费参观数日(包食宿),出狱,最终的胜利者(独言勿问)。

    第二个木偶

    张璁算是废了,虽说他四肢俱全,没啥明显缺陷,但从政治角度上看,他却已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残疾人。

    皇帝不喜欢,大臣不拥护,连他的同党都纷纷转做了地下党,唯恐被人知道和张大人的关系。

    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夏言先生却正红得发紫、热得发烫,但凡是个人,就知道这哥们儿了不得了,张首辅都不在话下,还有谁敢挡路?

    于是一时之间,夏言的家门庭若市,前来拜访者络绎不绝,什么堂兄表弟、远房亲戚、同年同门、旧时邻居一股脑儿全都找上了门,弯来绕去只为了说明一个古老的命题——苟富贵,莫相忘。

    而在朝廷之中,深夜(白天实在不便)上门攀谈,指天赌咒、发誓效忠者更是不计其数。

    这一切都被张璁看在眼里,抱着临死也要蹬两腿的决心,他使出了最后一招——致仕。

    这招通俗说来就是避避风头,等待时机,是一个极为古老的招数,无数先辈曾反复使用,这也充分说明了其可靠性和有效性。

    遗憾的是,这招对夏言并不管用。

    因为面对大好形势,夏言并没有被冲昏头脑,他始终牢记自己的打工仔身份,全心全意为领导服务,早请示晚汇报,从不结党,嘉靖先生十分满意他的服务态度,一高兴,大笔一挥就给了他一个部长——礼部尚书。

    于是张璁的希望彻底破灭了,嘉靖十年(1531)他退休回家,不久之后又跑了回来,几年之间来来去去,忙得不亦乐乎。

    可惜的是,无论他怎么闹腾,却始终没人理他,正所谓:不怕骂,只怕无人骂。混到了骂无可骂的地步,也着实该滚蛋了。

    嘉靖十四年(1535),张璁申请退休(真心实意,童叟无欺),经过反复挽留(一次),由于本人态度坚决(不想混了),皇帝陛下终于批准,并加以表彰,发给路费。

    黯然离京的张璁踏上了回家的路,十一年前(嘉靖三年,1524),他正是沿着这条道路春风得意地迈入京城,十余年的风雨飘摇,由小人物而起,却也因小人物而落,世道变化,反复无常,不过如此而已。

    但张璁并不知道,其实,他是一个十分幸运的人,对比后来几位继任者,这位仁兄已经算是功德圆满了,他亲手燃起了嘉靖朝的斗争火焰,却没有被烧死,实在是阿弥陀佛,上帝保佑。

    当然了,张璁先生能够得到善终,还要怪他自己不争气,和即将上台的那几位大腕级权臣比起来,他的智商和权谋水平完全不在同一档次。

    张璁离开了,想起当年争爹的功劳,嘉靖也有几分伤感,但我们有理由相信,皇帝大人的感情是丰富的,心理承受力是很强的,而为了国家大计,要忘记一个人也是很容易的。

    所谓以天下为己任,通俗解释就是天下都是老子的,天下事就是本人的私事。

    所以对于胸怀天下、公私合营的皇帝而言,张璁不过是个木偶而已,现在第一个木偶已经用废了,应该寻找下一个了。

    嘉靖十五年(1536),皇帝下谕:礼部尚书夏言正式升任太子太傅兼少傅(从一品),授武英殿大学士,进入内阁。

    第二个木偶就此登上戏台。

    夏言其实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他成为了第二个木偶,并且自觉自愿甘于担当木偶的角色,从这一点上说,他实在是个不折不扣的机灵人。

    夏言的确比张璁聪明,所以他的下场也比张璁惨,因为嘉靖先生似乎一直以来都坚守着一个人生信条:

    活着是我的人,死了是我的鬼,化成了灰还要拿去肥田!

    当然,在当时,夏言先生还没有变成饲料的危险,因为他还有很多活要干。

    成为内阁学士的夏言并没有辜负皇帝的希望,他确实是个好官,干得相当不错,至少比张璁强,虽说他的提升也有迎合皇帝、投机取胜的成分,但能混到今天这个地步,还是靠本事吃饭的。

    夏言是一个十分清廉的人,而且不畏权贵,干跑腿的时候就曾提议裁减富余人员,压制宦官,那时他虽然官小,却干过一件震惊天下的事情——痛骂张延龄。

    说起这位张延龄同志,实在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横行天下二十多年,比螃蟹还横。当然,嚣张绝非偶然,他是有资本的——孝宗皇帝的小舅子。

    凭着这个身份,他在弘治、正德年间很吃得开,无人敢惹。

    然而夏言惹他了,他上奏章弹劾张小舅子侵吞老百姓的田产,送上去后没人答理,连皇帝都不管,要知道,当时是嘉靖初年(1522),皇帝大人自顾不暇,连爹都弄没了,哪有时间管这事。

    张延龄是个十分凶狠的人,准备搞打击报复,可他没想到,夏言比他更为凶悍。

    还没等张国舅缓过劲儿来,朝中的内线就告诉了他一个不幸的消息:夏言又上了第二封弹劾奏折,而且比上一封骂得更狠。

    张延龄气疯了,恨不得活劈了这个不识时务的家伙,不过,对于夏言的攻击,他并不担心,毕竟此人人微言轻,无人理会,掀不起多大的浪。

    正如他所料,第二封奏折依旧没有回音。然而没过多久,他又得到消息:夏言上了第三封奏折!

    这人莫不是发疯了吧!

    夏言并没有发疯,但张延龄却真的快被逼疯了,因为夏先生的奏章并不只是上、中、下三集,而是长篇连载。

    之后,夏言又陆续出版了奏章系列之痛骂张延龄第四、五、六、七部,这才就此打住。

    之所以打住,绝不是夏言半路放弃,而是因为这事解决了,奏折一封接着一封,连皇帝陛下也被搞烦了,于是他在忙于争爹的斗争之中,还专门抽出时间料理了张延龄,退回了霸占的田地。他宁可得罪张国舅,也不敢再惹夏先生。

    这就是夏言的光辉历史,当日的夏行人就敢动朝廷高干,现在成了夏尚书、夏大学士,估计除了阎王之类的传说人物,天地之间已然没有他搞不定的人了。

    除了刚正不阿外,夏先生还有一个特点——廉洁,对官员们而言,这可算是要了老命了,领导不下水,问题就难办了。偏偏夏学士反贪力度又格外凶猛,于是一时之间,朝廷风气大变,哭穷叫苦声不绝于耳。

    综合说来,夏言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这个人不贪财、干实事,心系黎民百姓、国家社稷,他的才干不亚于杨廷和,而个人道德操守却要远远高于前者。

    在他的管理下,大明王朝兴旺发达、蒸蒸日上,发展前景十分看好。

    但夏言毕竟不是雷锋叔叔,他也有一个致命的软肋。

    夏先生这辈子不抽烟,少喝酒,不贪钱,不好女色,除了干活还是干活,但他竟然十分享受这种郁闷得冒烟的生活。

    因为在枯燥单调的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诱惑——权力。

    征服所有的人,掌控他们的命运,以实现自己的抱负。这大概就是夏言最原始的工作动力。

    不过,我们还是应该赞扬夏言的,他虽然追逐权力,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干活,事实上,他的权力之路十分顺利,嘉靖十五年(1536),他接替李时,成为了内阁首辅,走到了权力的顶峰。

    然而,夏先生刚刚爬到山顶,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发现那里还站立着另外一个人,很明显,这个人并不打算做他的朋友。

    夏言已经是内阁首领,文官的第一号人物,却偏偏管不了那位仁兄,因为这个人叫做郭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