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南疆记事:密林诡境 > 第五十六章:留守

第五十六章:留守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龙王殿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5.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这刘思革,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刘思革瞥了一眼我那因怒扭曲的脸,他一边盯察着侧面的敌情,一边竭力向我竭力反驳着:“黄连是军官干部,老吴你书读得比我多,再怎么说,也轮不着我这个庄户人走!我说了,我虽然挂了花,但不碍事,还使得上劲儿,没毛病!别看低了我!”

    “我CAO你娘!”我恼羞成怒,忍不住骂了一句,“你以为自己算哪根葱,想当战斗英雄不成?”

    就算是中了枪的身体没问题,他也是脑子出了毛病!

    “别磨蹭了!”黄班长警戒着追兵的方向,“再磨下去,谁也走不了!”

    怒话一出,犟如老牛的刘思革还是不为所动。他干脆不再理会我,直直的端着枪,像是一个视死如归的革命老烈士。

    “你到底走不走!”说着我用冲锋枪对向了他。

    刘思革偏过头,斜眼看向我的枪口,眼神儿里头有那么几分惊讶。事实上,他那虚弱的肌肉,甚至让他做出惊讶表情的力气都没有。说起来,这已经是我第二次拿枪对向他了,他也唯一一个让我拿枪相对的同胞战友。

    “走不走?”我失语般的吼着。那架势,真像是要一枪毙掉他。

    刘思革惊讶的眼神即刻消逝,他费力的沉了一口气,偏回头,眼神离开我的枪口,继续警戒那隐蔽在树林里的越军士兵。小老头般的老皱面庞挂着不以为然,只见他发白的嘴唇好不容易才张开,慢声答我道:“我说了,你们先走,我再走,你开枪也没用,反正我都中子儿了,再多来几下也无所谓。”

    多来一下也无所谓?水牛一般的犟劲儿,气得我哑口无言。要不是为了节省子弹,我真想按下扳机,打他几枪再说!

    这等怪人,我还是头一次遇到。

    尽管之前的“山民事件”,让我对刘思革生出了负面情绪。但实话实说,我并没有把他当成多大的恶魔,更没有像旗娃那样,去刻意的排挤他。错误谁都会犯,这是人生常事,并不是不可原谅。他和其他人一样,是与我并肩作战的战友,是我的同胞,既然受了伤,我就有义务去救治他。

    假如我的心再硬一点,哪里还用得着去费口舌劝他逃离战场。我可以二话不说滑绳下崖,先保命再说。至于这犟牛老小子是死是活,又与我何干?那时候我想要的只是军功,不是什么战友情。

    可问题就在于,我狠不下心。刘思革越是犟,我就越想和他耗下去。因为我明白,这老小子本质是个好人,他的心不坏,我不想他死在这里。况且,我连“战斗英雄”都敢丢,这时候哪里又有心思去在乎军功呢?

    比起军功,我更愿意让刘思革活下来。

    黄班长、刘思革与我形成的脆弱防线,由之前的半圆缩成了一个三角形。黄班长在左,刘思革在右,我则座中。越军士兵们两翼包抄,围向孤苦无援的我们。而三个人在这“半岛悬崖”边上,左右逢敌。

    越南士兵们很精明,座中方向的树草密集,视野不佳,他们吃了之前的亏,没往那头冲来。所以身在“防线三角”顶角的我,便寻敌而举枪,不时换着身子,为左右两个边角搭一把力。

    刚还对刘思革放下枪口,稳躲在两翼的敌兵,也停止了进攻。他们就像害怕丢掉娘的小孩儿,爱时不时的往上捅上几棍子,生怕咱们离他而去。见来自中国的几个士兵还被困在原地,越军士兵便也稳下了心绪。

    他们不想顶着脑袋往我们的枪口上撞,精明的越军士兵们,稳躲进林。这一下,他们估计是咬定了咱们无路可退,便稳稳待住,养精蓄锐。又是几句很不耐烦的的蹩脚劝降中文传进耳朵,我能感觉到,过不了几阵,越军士兵们就要开始最后一次围剿了。

    因为抓不了活的,死的也成。带几具尸体回去虽然立不了功,但也能交差嘛。

    这下,就让我的内心就开始动摇了。因为我明白,纵使对他人有再多怜悯,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在这悬崖边多待一秒,就是多一分危险——我开始犹豫,要不要丢下刘思革,独自滑绳下崖?

    邓鸿超速降的那股绳子,这时已经松软下来。大学生一定稳稳了滑进了天坑,永远逃离了悬崖上的危险。而旗娃那一股绳索,还是直直的绷在地面,不知道他到哪里了。

    该说的我都说了,该做的我也做了,黄班长已经点了我的名,我可以正大光明的捏住绳索,拥抱未来。刘思革那犟小子,死赖着不走,我也没任何办法。身子微动,我咽了一口唾沫,准备捏住绳子,先行一步。

    命是自己的,刘思革有他的选择,我也可以有我的悬着。但就在身子微动的时候,老小子却开口讲话了。

    “黄连,你先走,你是干部,你要是出事了,几个人都要散架!”刘思革一边留察着前边的动静,一边缓缓说道:“我和老吴留下来为你掩护,一有机会咱俩就跟上来!趁着那些猴子还没过来,你快些动作!”

    这话听得我混身一愣,心说这在讲些啥?情绪即刻之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刘思革的犟劲儿带来的火气还未消,此话一出,我甚至对他又生出了怨恨之情。

    你这莫名其妙的老小子想留下来送死就算了,干嘛还得拽着我一起?

    “我和老吴留下来为你掩护”——我啥时候同意了?

    我本以为黄班长会拒绝他,但这时候的人性,都经不起考验。黄班长微喘着气,扭头一问:“你真的没问题?”

    那看表情,黄班长像是答应了一半。这让我有些慌,那感觉就像是手中攒着的大奖彩票,被人夺走了一般。我想开口说话,来“阻止”他们,但又噎住了喉咙——我的身份是老资格,老资格哪里能在这种时刻怯下胆子,临阵脱逃,丢下战友呢?

    “嗯,没毛病!”刘思革点点头,“这不是赶场,不能一块儿散,总要有人最后一个走,但那个人不能是你!”

    盯着刘思革,我说不出半句话。

    唾手可得的逃生机会,就这样硬生生的被刘思革给搅走,我气得憋红了脸。心里的情绪,难以言表。

    胸口微微起伏的黄班长,没有征询我的意见。他犹豫了几秒,就伸手擦额汗,甩枪过肩背。黄班长几步走来,弯腰捏住了十几秒前我准备捏上的绳索。他沿绳匍匐,往崖头摸去。

    “千万要快些跟上!”黄班长回头,叮嘱了一句。

    接着,他没有半分犹豫,就迅速捏起绳子,“刺溜”一声,消失在了崖头。当我反应回来、发现悬崖边上只剩我和刘思革生死相依时,发现已经没有机会去说拒绝的话了。

    这个该死的刘思革!我压抑着心中的怒气,补上了黄班长的防线位置,背对着他。

    当时的情况就那样,我没有对大家做任何夸张。走或者留,都是瞬间的事情,没有时间留给你去犹豫,去思考。黄班长不到五秒钟,就顺绳脱崖。

    但我这样写,并不是说黄班长是多么的求命心切,又是多么自私,不懂得舍己为人,不具备“革命老班长”精神。事实上,以他的身份,第一位下崖的人就应该是他。但黄班长没那么做。尽管后来的顺序有改变,但我知道,这位指战员从一开始,就把自己列在了最后一位。

    仁至义尽,就是说的他。

    我的意思是,当时的情况,你没有时间去权衡,去做选择。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我想活命,别人也想活命。一旦救命的稻草被抛出,每个人都会竭力去抓住,这是本能,经不得怪罪。这跟道德无关,更谈不上谁比谁清高,谁比谁贪生怕死,用尽一切办法、集中一切资源活下去,是世间万物的本能,也是世间万物的使命。

    人性会闪耀光辉,但也会求事利己。

    黄班长一走,如果越军士兵再次冲锋,那我和刘思革这道脆弱的防线,恐怕轻轻松松就会被攻破。两根绕在树干上的的救命绳桩都绷至了最紧,旗娃还未降下,黄班长刚还上绳。而我之前快要串接而成的绳索,已没有机会去绕树做桩。

    防线仅剩两人,两翼都是敌人,我俩都被紧紧“锁”住,抽不出半点儿注意力。而躲在林里窥察的越军士兵,没有发现咱们少了人,他们还稳在原地,没有出击。心脏砰砰砰的猛跳,我在心里头默默数着秒。

    结合之前的经验,速滑下一个人,大概要一分钟左右的时间。只要过了一分钟,就该走下一个人了。而旗娃那道绳索,肯定用不了一分钟就能换上另一个。

    两侧的越军士兵没有进一步行动,树林里的谈话声、各种细碎的动静接连不断。但我不想去关心他们在干些啥。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视野里,我开始祈祷,待攻的越军士兵再多歇息一阵!只要你们多待他个两三分钟,我们就能说再见了。

    从部队复员之后,我偶然读到过一本叫做《墨菲定律》的书。书里的中心思想不外乎两条:

    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

    如果一件事情有变得很糟的可能,那么不管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变糟。

    将这本书结合起自己的经历一起解读,我对此深信不疑。

    我一边注意着越南追兵们的动静,一边在心头默默数着秒时,防线的左翼位置,却又响起了该死的簌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