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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诗的第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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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城有一首非常出名的组诗,名字叫做《鬼进城》。是这样写的——

    零点的鬼,走路非常小心。他怕摔跟头,变成了人

    星期一,鬼是些好人,他们睡觉醒了,就看布告游泳。

    那么高的在水边站着,在地下游出一片金子,翻鱼翻跟斗吹哭过的酒瓶子。

    他们喜欢看上边的东西,一把抓住金黄的树叶。

    鬼有时也会读:“毕竟他们原来认识”

    然后把手放在文件下边“这棵水边的老玫瑰”

    他们齐声吐出一片大烟雾。

    傍晚的人说“该回家了”

    他们一路灯影朦朦,鬼不说话,一路吹风

    站上写,吃草,脸发青,一阵风吹得雾气翻滚

    季郁坐在窗台上想着那首长诗,下面是什么内容,她有些淡忘,想不起来了。今天是星期六哦,不对。书房墙上挂着的那盏时钟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钟了。所以现在应该算是星期日了。

    那首诗里是如何描写星期日的呢?季郁将脑海里堆积的残片凝结在一起,慢慢地回忆起那些俏丽诡谲的闪烁词句——

    星期日,“死了的人是美人”鬼说完,就照照镜子。

    其时他才七寸大小,被一叠玻璃压着玻璃,擦得非常干净。

    “死了的人都漂亮“像,无影玻璃

    白银幕被灯照着,过幻灯一层一层。

    死了的人在安全门里,一大叠玻璃卡片。

    他堵住一个鼻孔,灯亮了又堵住另一只。

    灯影朦朦。城市一望无垠。

    她还是看不见,你可以听砖落地的声响。

    那鬼非常清楚

    死了的人使空气颤抖。

    远处有星星更远的地方,

    还有星星过了很久,

    他才知道,烟囱上有一棵透明的杨树

    季郁看向窗外,凉风徐徐。暗蓝色的夜空中果真还挂着闪烁其辞的星星。可是还要远的地方,没有烟囱,也没有杨树。只有一颗高大的橡树。

    季郁觉得,像是这样壮伟高峻的橡树,是应该养在深宅大院里,孤寂萧瑟,守望着世世代代的定居者和迁移者。

    紧接着她又认为自己那样墨守陈规的想法不对。是谁规定身娇柔嫩的千金小姐就应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得到令人艳羡的完美爱情?出身贫瘠的乡野女孩,就注定要经历千辛万苦,受尽屈辱凌侮,最终依然被男人抛弃背叛,茕茕孑立,孜然一身?

    季郁又否定了这样的想法。她觉得自己不过是在自怜自艾罢了。她不要做那种自怨自艾的女人。因为如果她那样做了,那岂不是在苛责范云想是一个朝秦暮楚,心猿意马的坏男人?她知道,她的云想哥才不是一个坏男人,他决不是一个坏男人!

    她想起她刚刚问他,是要她留下来,还是要她离开时,范云想那副滞滞的,犹豫掂量,久未回复的样子,心中酸涩,更为沉痛,流下泪水。

    突然,她听到了窸窸窣窣的轻盈稳重的脚步声。她的眼泪凝固在脸颊上,她想起了那首诗的开头——“零点的鬼,走路非常小心“便不由得毛骨悚然,不寒而栗,打起寒颤来。

    范云想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来。看到季郁脸上凝固着干涸的泪水,她抱着自己的身体,坐在四楼窗台上,眼神中带着恐惧,讶异。张目结舌,说不出话的样子。

    范云想先是将手中为她拿来的换理衣裤放在书桌上。然后径直走向窗台,伸出手,季郁下意识的闭上眼睛,缩回头,躲了一下。范云想看她的样子,觉得无比心疼——那些人,到底对她实施了多少的暴力手段?让他现在只要一伸手,她就觉得那双她曾紧紧握住才能够睡着的手,会歹毒,钝重的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回去扼住她的喉咙,会撕扯着她的头发,将她狠心地按在冷水中范云想不敢再深思下去,光是想想,他就已经觉得不寒而栗,触目惊心了。

    范云想只是伸手拉上了她身后的窗户。季郁听到声音,徐缓的睁开眼睛,眼神中吐露着天真的惊诧,还有克制的欣喜。

    范云想微笑着看着她,带着怜爱的语气苛责道:“为什么又坐在这么高的地方呢?很危险的。”

    说完,便对她伸出一只手。

    季郁仍然像是之前那样,毫不犹豫的下意识的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交付给他。仿佛她若是有丝毫的犹豫,他便会抽回自己的手。仿佛她若是有丝毫的迟缓,那只温柔的手便会不翼而飞一般。

    范云想笑了笑,轻轻松开她的手,用一双手将她从高出的阳台上抱下了地。季郁有些失神的望着他,他又将她揽在怀里,轻声在她耳边说道:“穿了一天的湿衣服,还坐在窗边吹冷风我把你的干衣服拿来了,你换下来吧,别再着凉了。“

    季郁从他的怀抱里小心翼翼地抽出身来。范云想将放在书桌上的衣物递给她,然后转身去帮她将折叠的弹簧床放下来,帮她铺理床铺。知道她瘦弱,要铺的柔软一些才会让她感到不那么难受。

    季郁看了看递交到自己手里的衣服,只有一件上衣,一件裤子。没有内衣裤。她也不好意思开口向他提出这种疏忽。

    她想起那天她回家来,撞到他和梁雪娇衣衫褪了一地的场面,他匆遽的拾起梁雪娇的衣裙内里却没有丝毫的不自然的样子可能他是真的将她与其他女人区分开来了吧。把她当作是书房里面摆设的一株植物。

    她不是醋意,嫉妒,只是比较尴尬,茫然。

    季郁捧着那身衣服,站在范云想的身后,轻声开口询问:“可以借你的浴室洗一个澡吗?”

    范云想拍了拍枕头,转过身,笑着看她,说道:“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如果爱》里面的孙纳。”

    季郁柔声回答道:“我一点也不喜欢孙纳,我喜欢林见东。我觉得我不是孙纳,可是你真的是林见东。”

    范云想用手圈住她的腰身,身体和脸却和她拉开距离。看着她忧愁的眼睛,说道:“不要瞎想了好不好?休息吧,再折腾下去一夜过去了。你不吃不喝不睡,这怎么能行?是对我把你留下来,把你囚禁在我的身边的抗议吗?”

    季郁有些心急的解释道:“不是的真的不是“

    范云想看着她有口难言的样子,说道:”也好,我帮你在浴缸里放好水,然后用淋浴帮你冲一冲,顺便检查一下你身上有哪些地方被刮伤了好不好?也好帮你提升一下身体的温度。你裹好身体隐私的部位,我不碰你,这样行吗?“

    季郁慌张的抽身,结结巴巴的回答道:”我我的身上没什么大碍。麻烦你先帮我铺床,我可不可以去你的卧室里把湿衣服换下来?“

    范云想将她温柔的揽在自己的怀抱里,说道:”我知道是我和钧仁争辩时口无遮拦的话语刺伤了你,冒犯了你。可是我知道我为你检查伤口,把你视为我身体的一部分那样的视如己出,是没有冒犯你的。你是最懂得我的心的人,你现在来读一读,我心里是想要伤害你,占你的便宜。还是处于爱你,保护你?“

    季郁伏在他的怀抱,哭得像是泪人一样。

    范云想低头问道:”口渴吗?要喝水吗?“

    季郁只是向他的怀里钻,破涕为笑道:”我都已经在泳池里,喝了一晚上的水了。还有,为什么总问哭泣的人,要不要喝水?是怕我把眼泪流干,就枯萎了吗?“

    范云想嗓音温柔:“我问的,是这个。”

    说着,便吻住了季郁,将她薄如蝉翼的双唇含在自己的唇齿之间。

    季郁穿着吊带睡裙,抱腿坐在浴缸里。

    拿着淋浴的范云想一边替她冲刷着赤-裸的胳膊和小腿,一边看着她柔嫩细肤上大大小小的刮伤擦伤。

    季郁像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了一样,微笑着说道:“记得你曾经对着蹲在树边掉眼泪的我,说过用眼泪浇灌树木是会杀死它的。原来昨天让我们哭的事情,今天想起来竟会让我们觉得好笑。还有,流泪的人心里一定是情绪充盈难以平静下来的。可是眼泪里面的盐分却会让自然界里面的植物死亡。原来植物是不会哭的,植物也不会笑。植物没有感情却能够生长。看来植物确确实实要比人厉害得多。”

    范云想一边将她从浴缸里牵出来,把浴巾披在她的身上,一边说道:“所以说,以后不要再说要做我书房里的一株植物这种笨蛋的话了。你怎么会不哭不笑失去感情还能够生存?或许很多人能够做到凭借原始欲妄生存,可是你真的做不到。你每天胡思乱想,情感充沛的小脑子里总是充斥着这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你总是用最迂回婉转的方式,告诉我你内心的想法和感情。我喜欢你的样子,喜欢你的一切。喜欢你对我阐述奇思妙想,妙语连珠的方式。小郁,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我需要你的陪伴,需要你的支持,需要你的体谅。”

    季郁抬起头看着他,微笑着说道:“谢谢你。”

    范云想摸了摸她湿漉漉的头发,拿起于是门前椅子上的衣服,递给她,说道:“你先换衣服吧,我去准备给你上药。”

    季郁羞怯的点点头。

    范云想走出浴室,拿着医药箱走到书房。

    季郁轻轻推开浴室门,褪下拖鞋,踮着脚尖,蹑手蹑脚地拿着两件衣裤,向卧室走去。她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然后从衣柜里翻出一套内衣裤,刚欲折回浴室,范云想却出乎意料的推门进来。

    季郁慌张的将手中的内衣裤背到身后。

    范云想问道:“神色慌张的在做什么?怎么还没有换好衣服?”

    季郁羞红着脸回答道;“我这就去换了。你休息吧,一会儿我自己涂药膏就好了。”

    说着便小跑着向卧室门外跑去,关上了门。

    范云想看着来不及关上的衣橱门,想到了什么,内心有些责怪自己的粗心大意,要让她这么窘迫为难的自圆其说。

    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她还像是原本娇羞,容易紧张,容易脸红心跳的少女一样。而他似乎却变了很多,变得更为现实,变得爱找借口,变得认为自己被别的女人喜欢,和别的女人发生关系也没有什么问题,只要他还爱她,他唯一爱着的人是她,就不算是背叛。

    他意识到自己的虚伪荒诞。与其说季郁没有丝毫的成长,不如说是他在心里面,潜意识的不希望她会成长,不能够接受她会变化,会变得和其他女人一样。至少这世界上,应该有一个人,一件事,是永远不会变,也永远不会变糟的不是吗?他需要一个能够在原地停止生长,永远谅解他,等待他的人。

    他觉得自己好自私,可是,爱情或许就是占有欲和自私吧。爱情能够宽宏大量的分享吗?不能,当然不能。

    爱情像是一本生涩晦淡的诗。开头的第一句总是惊艳,后面不过是爱恨缪轕的满心怨委。

    季郁再一次拉开浴室门的声音打断了范云想的思路,他大步走到客厅,站在浴室门前,牵起季郁的手。整个动作连贯,一气呵成。

    “回卧房睡好吗?我不想和你分割疆域,各占领土。无论我在哪里,我的身边必须有你。就算是其中隔阂着半米的距离,我也觉得违心。你不是我书房的一株植物,你是我卧床上的眷侣爱人。”

    范云想认真的看着刚刚从浴室里换好衣服走出来的季郁,这样充满勇气和魄力,充满柔情和爱意的说着。

    两人安静的站在客厅的地板上,四周静谧无声,万籁俱寂。初秋凌晨四点钟的天色已经微微亮,泛出鱼肚白,太阳懒洋洋的缓缓升起。

    季郁转过头去,看了眼窗外,然后又看向范云想,微笑的问道:“我们能不能去屋顶上看日出?“

    范云想笑了笑,去窗台上拿起她差不多烘干的白球鞋,牵起她的手向玄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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