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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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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回去都有人在暗中接洽,阿四至少在一开始并没有怀疑他,脸上显得十分焦急,眼神一直注意着他身上看起来格外狰狞的伤口部位,这种微表情是做不得假的。

    这说明,李遇的身份至少在京城目前还是安全的!

    果然,按照古代的通讯条件,这些人还没收到来自李派的信件,他能用的就是这个时间差了,当然,他们有可能随时都会接到关于自己这个身份的消息。

    傅辰在暗处打了个手势,让薛睿等人先行离开,再跟着就要被发现了。

    之所以能确定来人是阿四,而不是另一个,也是那些属下给他的消息,在他刻意“慌不择路”下乱跑,还能找到他的只有对他性命在乎的阿四,另一个却是不会对他有好脸色的。

    据点是一座空宅,三进三出的宅子,很多年前就买下了,拥有一应客房、厢房、廊庑等。

    “你怎么会到宝宣城,我记得你应该不会比我们晚那么久到京城。”阿四随口一问,眼角余光却瞥到傅辰。

    傅辰心一惊,冷汗沁了出来,克制着瞬间的反应。

    这个问题,就是傅辰的属下都不是那么清楚,只知道原主半路绕道,忽然到宝宣城找染了天花的瑞王。

    他虽然能猜到,但肯定不能说。

    “中途接到了那边传来的消息,就顺路去看看呗。”傅辰态度随意,但具体的回答却是模棱两可的信息。

    其实一般情况下,已经能蒙混过去了,但现在一路上,阿四已经有了少许怀疑他不是本人了,哪怕阿四做的一点异样都没有,这李皇派的人从点滴信息中,他就归纳出一条,徐徐图之。

    在确定之前,他们对着你的时候永远都是笑脸。

    “哦,这样。”阿四表示知道了,带着他进屋。

    阿四亲自给傅辰身上的伤口包扎,看着那外翻的皮肉,看着模样还是心疼的,“主公怎么能把你派来,先是沙漠遇险,后来又是应红銮那儿,现在到了京城也没彻底安全下来。”

    拍了拍龇牙咧嘴的李遇,却小心的避开他身上的伤口,没好气道:“嚎什么嚎,你还知道喊痛,做事这么不知轻重!瑞王府就是我们都不敢轻易刺探,要不是为了你这条小命,我也不会派人冒险去知会你!”

    李遇在戟国那可是被主公宝贝着的人物,哪里碰了磕了都不行,现在却在瑞王这里伤得皮开肉绽。

    这么重的伤,以娇气的李遇肯定疼得哇哇直叫了,别看李遇这小子平日人模狗样的,实则性子跳脱极了,还怕痛,娇气堪比大姑娘。

    “我这不也是为了咱主公嘛。”李遇嘟囔着嘴,不满道。边暗中观察阿四的表情,他从刚才在对待阿四时换了四种自己设想中的态度了,前面几种偶尔阿四会递来怀疑的目光,甚至还着重观察他的下颔附近,查看是否有易容痕迹,怕他被谁冒名顶替。

    哪怕李遇的身份是李派的秘密武器,内部人知道李遇长相的都不多,但想要特殊途径易容冒充也不是一点可能都没有。

    确定李遇的确如假包换,虽有疑惑,不过阿四还是暂且放下,恢复了在戟国对待他的态度。

    傅辰不着痕迹观察着阿四态度的转换,那眼神中的警惕、怀疑慢慢回归亲昵,寒湿的手心才渐渐展开,这一关看来应该是过了。

    原主果然面对皇贵妃一个面貌,面对这群李派的人又是另一个面貌,这平衡被小心的维持着,傅辰紧张的背上的贴身衣物已被汗水湿透,其实他感觉之前自己转换几种态度,已经有被稍微怀疑了,但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李皇派职位高低分明,比如李遇的身份最高,他有资格知道所有他级别以下的计划,所以当他出现在瑞王这里的时候,阿四理所当然认为李遇接到的是李皇派的专属任务,在没成事前不方便与他们联系,他也明白,瑞王府被打造成了铜墙铁壁,不是谁都能进去的。

    阿四顺口问了傅辰在戟国的几个问题,显然是没完全放下心。

    傅辰装作不知,对答如流,还反问了几个问题以及京城的布置。

    整理出来他需要的信息,这群人只知道他冒充的是姓傅的先生,并不知道冒充的是谁。

    对于信任的阿四哥,傅辰将自己如何在宝宣城死里逃生,被瑞王所救,然后慢慢展现才华让瑞王收为伺机等待时机刺杀,可惜最终也没有刺杀成功的事全盘托出。

    听完傅辰描述的惊心动魄,阿四颇有些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别说阿三当年如何喜爱傅辰,他和阿五又何尝不是呢,从年龄上的差距来看就差把这孩子当自己儿子了。

    “瑞王府戒备森严,你一个人是怎么逃出来的?”这才是阿四奇怪的。

    阿四的目光像是一只正在紧锣密鼓嗅味道的猎犬,哪怕闻到一丝不对劲也会奋起狂咬。

    闻言,傅辰的脸颊上浮上一抹微红,似乎非常难以启齿,“狗……洞。”

    阿四怔住,随即毫不客气的大声嘲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亏你想的出来!”真是没想到他们从小就心高气傲的李遇小朋友长大后这么能屈能伸

    两人笑闹了一会,阿四才抹掉眼边笑出的泪。

    不过李遇显然兴致不高,“还是没把瑞王杀了……我觉得,他就是紫微没错了!不是他,就是安王,只有可能是这两人,其他人——不足为惧!”

    其实这个结论,这几年来大家只是怀疑,但这次派出李遇都没有成功,这个猜测的概率就更加大了。

    李遇这次强调,也不过是给自己加被信任的筹码。

    阿四无奈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李遇的脑袋略作安慰,“真不该把你这妖孽放出来,这次栽跟头了吧!你是在戟国事事顺利才不知道人外有人的道理,是该让你尝尝失败的滋味,搓搓你的锐气。”

    “呃呃,阿四哥,有你这样说的吗?我哪有你说的那么糟糕……”李遇不满嚷嚷。

    “嚷个屁,你给我滚蛋!”阿四哭笑不得,“瑞王岂是说杀就能杀的,要那么容易我们这些年不就白干了吗,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他马上就要没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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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成周的心是悲凉的。

    他只站在门外,窗帘紧闭,看着里面的人蜷缩在黑暗中,在床脚瑟瑟发抖,黎语双目无神,口水顺着嘴角下滑,模样很滑稽,却好像一把利刃插到严成周胸口。

    黎语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他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疾病,也许是因为紊乱的记忆导致他分不清真实和梦境,特别是看到严成周后会不自觉的哭泣恳求,精神状态面临极度崩溃边缘,偶尔清醒时会陷入自我厌恶的情绪中,他手臂和身上的划伤都是自残引起的。

    这情况导致严成周将屋子里所有可能成为利器的东西全部收了起来。

    又是两周过去了,黎语的情况还在不断恶化,身体虚弱到咽不下饭,只能用营养液维持基本需求,可因为他本身发病后的不合作,有一次针差点刺穿他的动脉。

    “布莱恩,你有办法的!”严成周忽然抓住布莱恩的衣服,目眦欲裂,就像一只困兽。

    布莱恩和几位外籍医生讨论后,又拿着初步诊断书递给陷入疯魔中的男人,眼中似流露出怜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从之前我们和他清醒时的谈话中了解到,他对某些场景和画面表现出极度恐惧和害怕,可能患有恐怖性神经症。”

    “他没有病,更不可能是精神病!”严成周咬牙切齿,紧紧盯着布莱恩,目光有如实质,似乎下一刻就会扑上去咬杀猎物。

    “好,那他没病,你也别再叫医生了,直接让他躺那儿自生自灭去吧。”布莱恩似笑非笑,一点也不怕惹怒现在的严成周。

    这个男人现在就是只纸老虎,只是不愿意承认因为自己的缘故将人害到这地步,自欺欺人的可怜虫。

    “等等。”叫住人,几经挣扎,最后才像是恳求似得,“你继续说吧。”

    “这种病,可能是遗传因素导致,发病率不高,出现在同卵双生子中比较多;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心理因素,就打个比方,一个人出了车祸后,救回来后可能会对坐车非常排斥和恐惧。不管是哪一种都不算严重,最多表现出焦虑紧张的情绪,但他还出现了有时候哭,有时候笑,情感冲突严重,还伴有假性痴呆,这是癔症的症状,当然这些只是我们根据他话中的只字片语和临床的初步判断。”布莱恩顿了顿。

    严成周沉默了,他伸手想摸口袋里的雪茄盒,却因为手实在太抖连烟盒都握不住,垂直掉落在地上。

    布莱恩弯下身捡了起来,严成周却没有接,“还有什么,全部说了吧。”

    见严成周情绪还控制在合理范围内,“另外据我们判断他的记忆本来就出现过断层,现在因为药物和咒术的双重刺激,被二次伤害,也就是说他可能一下子要承受所有记忆,对身体的负荷过重导致行为失常。”

    “现在他已经出现自残,抽搐性阵挛,呼吸阵发性加快,四肢僵硬,麻木和短暂昏迷的现象,再这么下去他会大小便失禁甚至彻底没有意识,你不能再待在他身边,会对他造成进一步刺激,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我会让医生先配点齐拉西酮、阿立哌唑,先缓下来。”

    “不……我不能放走他,放走他了,我怎么办,我到哪里再去找他……”严成周像一个迷路的孩子,那模样空洞慌张的可怕。

    布莱恩语塞,这时候他觉得面前这个才更像精神病人,黎语的情况几乎将这个男人的精神摧毁。

    严成周在外面静静的看着里面安静哭着的黎语,他艰涩的声音一点点挤了出来,像是下了某种决定,“让护士过来,给他打镇定剂。”

    “你是要……”布莱恩没想到只是自己这些话,能让严成周妥协。

    甚至当初要掉他一半寿命的咒,都没有犹豫过。

    “我记得你说过,咒术结束后,他会完全忘记我,现在有多喜欢我到时候就有多反感我……”严成周的声音很轻,他的视线始终落在黎语身上,护士已经开始压制激烈反抗,满脸恐慌的黎语。

    “我只是说可能,关于它的副作用有多少,我也不清楚,已经百年没人用过这个咒了。”布莱恩撇开头,不想看到这样的严成周。

    “不记得……也好。”只要我一个人记得,就够了。

    严成周眼底的哀伤令人不忍直视,他像个行将就木的人,摇摇晃晃的走了过去。

    在药物的作用下,黎语彻底昏睡过去,他瘦了许多,短短两周刚刚养了点肉的身体穿着衣服又一次空荡荡了,严成周伸出手给黎语整理着衣服,也许是太颤了,哆哆嗦嗦的整理了许久。

    他伸手将黎语额前的头发剥开,露出了这张镌刻在心底的脸,他看了很久,像是要把这张脸每一个细节都记住。

    “只要你能活着,好好活着……我再也不强求……”

    “我把你还给他,好不好?”严成周淡淡的笑了起来,抹去黎语脸上还挂着的泪痕,“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你……要幸福,不然我……”

    “我……”

    “我……又能拿你怎么办……”

    一句话断断续续的,在空中飘了很久,沉淀着这个男人两世的执着。

    他像是雕像似得坐在黎语床头,直到外面天色渐暗,他起身对外面的保镖漠然说道,“让人把他带走,我不想再看到他。”

    一句话断断续续的,在空中飘了很久,沉淀着这个男人两世的执着。

    他像是雕像似得坐在黎语床头,直到外面天色渐暗,他起身对外面的保镖漠然说道,“让人把他带走,我不想再看到他。”

    将一个昏迷中正在生病的大活人带出海,是件大工程,准备工作花了一晚上。第二天当万事具备,布莱恩和丁汉池将所有人员调配好,坐上了游艇,刚要出发时,布莱恩似有所感,回头望向岛上山崖,隐约有个模糊的身影站在那儿,距离太远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但男人的悲伤至极的寂繆身影却让他有些眼睛发酸。

    严成周毫无影响般的走回去,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差错,似乎这一天和以前的每一天没有差别。

    在经过中庭时,他的目光渐渐在一副画上凝聚,黎语说,那幅素描还差一点点就完成了,是半成品。

    他的身体和表情忽然被什么打开了闸门,跌跌撞撞的跑过去。

    将那幅画取下,轻柔地抱在了怀里。

    严成周细长发白的手,缓缓收紧了那副素描,像喋血的鸟发出频死的悲鸣,“啊————”

    大颗大颗的泪从他眼中滑落,背脊绷直,手指在瓷砖上来回抓着,指甲外翻,一道道血迹破开皮肉残留在砖面上。

    他抱着画躺了很久,周围的声音屏蔽在外,只是温柔的抱着手中的画,双目像是失去灵魂的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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