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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抢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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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兵府。

    赵瀚、庞春来、李邦华,举行三人会议。

    赵瀚把费映环送来的密信,递给李邦华说:“瑞金义军没了,只剩数百人,逃入闽赣交界的大山之中。福建巡抚沈犹龙,率一万六千余众,已移驻赣州。”

    庞春来的眼神不好,李邦华直接把密信内容念出来。

    念着念着,李邦华就心惊不已,因为这封信写得太详细了。不但有官兵的火器数量,还有某些将官心怀怨恨,自己或者亲信被巡抚处罚过。

    信中又言,邹维琏正在筹措粮草,明年开春之后,必定攻打万安、龙泉、泰和三县。攻下这三县之后,再来与赵瀚对峙,并联合江西巡抚南北夹击。

    信中还说,广东、广西四处烽烟,两广总督暂时无力入赣,当趁机先击败一路官兵。否则的话,三省官兵合起来,兵力将达到五万人。

    李邦华惊讶道:“总镇,这是何人手笔?”

    赵瀚神秘微笑:“敌军之中,有一大官是吾内应。此时不可外传,避免泄露内应的消息。”

    “这是自然。”李邦华不再细问。

    庞春来开口道:“该做出决策了,是等明年出兵,还是现在就出兵。是该先北上,还是先南下。不论如何选择,我军都必须先手,否则就有被南北夹击之危。”

    赵瀚说道:“不止南北夹击,广信知府张应诰,已经练出五千乡勇。李懋芳只要不傻,就会让广信兵跨府征讨抚州贼,灭掉那里的南丰县密密教匪。这个时间,应该也是在明年春。一旦把抚州教匪剿灭,张应诰就能从抚州过来,从东边直插吉水县城。”

    “唉,到那个时候,就是南、北、东三面夹击,官军的总兵力在四万左右。”李邦华叹息。

    庞春来建议道:“我认为,应该水陆并进,先攻打赣州的福建客兵。”

    李邦华同意道:“对,先打福建客兵。这内应送来的密信,说福建军将皆无战心。可先散步谣言,说邹维琏为了保护江西百姓,又怕军心不稳,打算撤换所有福建籍武官。还有……”李邦华突然有点黑化的表情,“把邹维琏的老母和族人‘请’来吉安,假造书信送去赣州,就说邹氏一族皆反。福建总兵陈廷对,必然与邹维琏将帅离心!”

    福建总兵陈廷对,是武状元出身,被崇祯实授广东副总兵,接着又升任为福建总兵。

    这人是崇祯的死忠,若是听说邹氏族人从贼,再加上邹维琏打压福建武将,恐怕会干出什么离谱的事儿来。

    “好,先把邹维琏的族人请来!”赵瀚对这个计策表示满意。

    崇祯八年,十一月。

    江良率领五百士卒,大摇大摆的从新喻县出发,三天时间便抵达上高县。

    上高知县大惊失色,他早已募兵千余,此时不敢出城杀敌,只敢带兵坚守城池,并派人到南昌报信。

    江良却在县城码头抢船,坐船渡河而去,直奔新昌县(宜丰)去了。

    上高知县被搞得一头雾水,以为反贼假装离开,其实是想杀个回马枪,干脆将几道城门全部堵死。

    江良过河之后弃船,一路向地主“借粮”,又大摇大摆的来到新昌县城。

    新昌县只有几百个乡勇驻守,知县同样吓得尿裤子,还以为隔壁的上高县已经被反贼占据。却见江良带兵进入大山,这个举动更令人摸不着头脑,新昌知县彻底给整迷糊了。

    唉,那位福建巡抚邹维琏,是真正的苦出身啊,老家居然在大山当中。

    虽然有相对平坦的出山道路,但距离县城足足四十里路。邹维琏幼年时候,孤儿寡母以砍柴为生,进城卖一次柴禾得往返八十里。

    估计亡父留下了骡子之类,否则单靠人力运送柴禾,他们母子俩早饿死了。

    来到龙岗村,问清邹维琏的住处,江良立即带兵扑去。

    其实目标很好寻找,邹家有高大的进士牌坊,宅子修得也相对阔气。曾经穷苦的孤儿寡母,如今已修建大宅,邹母有丫鬟伺候着,还有好几个孙辈在膝下承欢。

    “老夫人,跟我们走一趟吧。”江良微笑道。

    邹母临危不惧,问道:“你们是反贼?”

    “对,”江良非常有礼貌的威胁道,“在下奉命行事,接老夫人全家去吉安府。老夫人若是自尽,那只好将邹氏灭族了。离开之时,可以带些银子,但东西不能带得太多,毕竟还要长途行军呢。”

    邹母叹息一声:“唉,容我安排一下。”

    邹母拿出田契、身契,将田产赠予佃户和家奴,也送了一些给邻居和族亲。前后耗费三天时间,江良都耐心十足的等着,然后便将邹维琏全家带走。

    包括邹维琏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年龄最大的才十六岁。

    返回途中,邹母见反贼并不胡乱抢劫,就算找地主“借粮”,也只每人拿走几斤。她忍不住对江良说:“这位将军,老身看你也是良善之人,与那寻常恶贼并不是一类的。为何不投靠官府,报效君王与朝廷?”

    江良笑道:“老夫人看来是好日子过久了,不晓得穷人怎生困苦。皇帝昏庸,官府无道,咱们穷人活不下去,这才起事造反求活。”

    邹氏还在劝人从善,她说:“三十多年前,我丈夫过世,只留下孤儿寡母。家里的十几亩薄田,也被族亲霸占,就剩下两头一头骡子。我带着犬子进山砍柴,砍得累了,就教犬子读书,教他用树枝练字。一骡子柴禾,从山里运到县城往返,要走一天一夜,走在路上也让犬子背书。再苦再累,只要肯干,总是能出头的。”

    江良忍不住冷笑:“你儿子当初,若是没考上举人进士怎办?天底下又有几人能够做官?”

    邹氏说道:“便不做官,也可做其他营生。只要与人为善,品行端正,又踏实肯干,总有出头的一天。”

    江良终于忍不住了,止步怒吼:“我爹勤奋种地,却是被活活饿死的!我娘生病了,买药钱都没有,就躺在床上等死!我若不造反,早晚也是爹娘那般下场!”

    “唉,都是苦命人。”邹氏只能叹息。

    ……

    赵瀚派人去抢邹维琏的家人,江西总兵杨嘉谟也开始动手了。

    这货带着几百家丁,还有几百李若琏留下的卫所兵,坐船一路来到清江县地界。

    战马没有带来,那玩意儿就是累赘。

    江边,一个只有六岁的放牛娃,突然牵着耕牛转身就跑,半路上遇到村民大喊:“官兵来了,官兵来了!”

    不多时,负责训练农兵的驻村军官,敲打着铁锅奔走大喊:“聚兵,聚兵!”

    村长和农会干部,也慌忙组织村民转移:“不要耽搁,带几斤粮食就走,莫被官兵害了性命。”

    农民们哪里舍得?

    别说挑抬粮食离开,就连锅碗瓢盆都想带走,大大延缓了转移速度。

    不多时,杨嘉谟带兵进村,大吼道:“此皆从贼之人,鸡犬不留!”

    几个带着全幅家当转移的农民,被官兵追上来当场砍死。而且割下脑袋,都算是反贼首级,可以报赏论功。

    紧接着,杨嘉谟没有去追其他村民,而是直奔附近地主家的大宅。

    “轰!”

    宅院大门被撞开,一个老年士绅讨好迎接,拱手道:“各位官爷,你们总算来了。我家实乃良民,并未从贼,反被那赵贼分田。数千亩良田啊,全都被分干净了,剩下几亩可让人怎么活……啊!”

    杨嘉谟一刀将这士绅砍死,下令道:“此县被赵贼窃据,人人都是反贼。男的杀了,老的杀了,年轻妇人和女童带回去!”

    抢小民有甚意思?抢大户才来得快!

    更何况,这里是反贼治下,就算杀光抢光大户,也能把恶行推到反贼头上。

    那混蛋巡抚和布政使,完全把杨嘉谟当叫花子打发。江西都司也是个垃圾,要啥啥没有,杨嘉谟为了养兵只得劫掠百姓。

    不但可以抢粮抢钱,还能杀良冒功!

    杨嘉谟的家丁负责杀人,那几百卫所兵,负责把抢来的东西运回船上。半天时间,斩获首级上百,还抢来钱粮无数。

    “快跑,反贼来了!”正在搬运财货的卫所兵,吓得扔下东西转身就跑。

    负责指挥卫所兵的,是一个本地千总,他跑到杨嘉谟面前:“杨总镇,这些贼寇厉害,还是尽快回南昌为好。”

    杨嘉谟指着远处,不屑笑道:“那也算兵?一群农民而已。把你的人叫回来,财货全都得搬到船上,且看我是如何破贼的!”

    杨嘉谟的几百家丁,皆为百战精锐,已经跟流寇打了好几年。

    虽然战马没有带来,但一个个穿着铁甲。

    里面锁子甲,外面是嵌着铁丝和铁片的棉甲,不怕刀砍剑劈,甚至能抵御弓箭。

    而他们此刻面对的,却是附近村镇的农兵。

    这里是赵瀚新占的地盘,农兵只训练了两个月,许多人武器都不齐,还在用菜刀和竹枪作战。

    方圆几个村,农兵全都聚起来了。

    只有十五岁的胡定贵,如今属于农兵什长,他手里持着捡来的官兵制式长枪。

    “停!”

    这些农兵的临时统帅,是一个正兵什长,被分配到村里练兵的。他传令道:“莫要急进,拖住敌人,古千总、李把总很快就坐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