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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第一百一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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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一怒,非同小可。

    宝剑亮出,不见血光怎能还鞘。

    两本簿册,一本记录户部光禄寺金银玉石出入,凡被贪墨少去,不差分毫。另一本则为官员名录,凡曾伸手之人,俱在其上。

    户部,光禄寺,兵部,同为重灾区。

    这些衙门油水丰厚,往日里,文武朝臣无不羡慕。

    如今当真该庆幸,自己不在其中。否则,必也与犯事同僚一样,被摘去乌纱,除去官服,死狗一样拖出殿外。

    大汉将军早得皇命,为好好表现,拖人时豪不手软。

    原本,少年天子还想-玩-出点花样,来一个摔杯为号。奈何奉天殿面积太大,大汉将军同御阶距离太远,只能作罢。

    “陛下,求陛下开恩!”

    “求陛下开恩呐!”

    先时满面正气,直言进谏,弹劾钦差狂悖,江浙卫军不法的官员,此时皆噤口不言,自同寒蝉。

    眼见同僚被拖走,求饶声音远去,一个个脸色发白,双手颤抖,几乎握不住朝笏。

    朱厚照摔出的名册,并非全部。上录之人,仅涉事官员一半。

    名录中,官职最高者为户部侍郎,其后为光禄寺少卿,通政使司誊黄右通政。再之后为户部员外郎,兵部职方清吏司员外郎,最后为户部、兵部照磨等小官。加上左军都督府,前军都督府数名文武官员,总计达二十六人。

    在朝官员,当即被拖到殿外,除去官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行廷杖。

    未有资格列朝者,由锦衣卫至刑科开出驾帖,至部中衙门或府中拿人。

    弘治帝性格宽厚,向以仁慈著称。

    朝官犯错,也少有行刑。除万妃党羽,即便有朝官犯下死罪,送三法司会审,也没动过廷杖。

    现如今,正德帝登基刚刚一载,便当着满朝文武大动廷杖,如何不让人心惊胆寒。

    内阁三老早知此事,未见半分惊讶。

    天子手握名单,早晚都会发作。

    仅暗中思量,早朝之上,天子雷霆之怒,下这般狠手,怕是要杀一儆百。

    六部九卿,武将功臣,同样心情复杂。

    今日被摘乌纱之人,多为三品以下官员,无一名六部主官。天子能知晓一名八品照磨贪钱,如何会错漏正二品的尚书?

    唯一的解释,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行刑!”

    奉天殿前,石阶之下,十一名犯官只着中衣,被按在地上。

    锦衣卫持杖,大汉将军报数,中官监刑。

    犯官不停挣扎,惊骇欲绝,声音渐渐沙哑。传入殿中,愈发变得模糊,听不清楚。

    啪!

    第一杖落下,求饶声陡然变作惨叫。

    啪!

    第二杖落下,惨-叫-拔-高数阶,不绝于耳。

    啪!

    第三杖落下,少数几名犯官,竟碍不住,当场晕了过去。

    真晕还是假晕,无人计较。

    锦衣卫在场,自有办法让人清醒。

    禁卫没有半分留情,一杖接着一杖。到后来,只闻报数,听不到一声惨叫。

    立在殿中,文武百官手脚冰冷,如同身受。

    第十杖落下,犯官多已脸色惨白,晕死过去。中衣下摆却未见血痕。

    非是行刑人留手,实是用了暗劲。

    这些人中,有一个算一个,贪墨之数皆以千计。甭管投入诏狱,还是交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会审,都是死路一条。

    流放戍边?

    怕还比不上砍头。

    上法场,一刀了结,好歹痛快。流放南域北疆,路途遥遥,依这些官老爷的身板,十有-八--九会死在路上。

    侥幸抵达,遇上土官作乱,鞑子扰边,必须和边军一样,举起腰刀,扛起长矛,戍卫边防。

    问题是,走路都成问题,能扛得住鞑子的冲击?

    综合起来,结果还是一个死。

    廷杖行毕,大汉将军入殿禀报。

    朱厚照坐回龙椅,摆摆手,道:“送刑部大牢关押。”

    既要警告众人,投诏狱不如送刑部。

    正好让六部官员天天看着,日日回想,觉睡不好,饭吃不香,一月瘦十斤,才算出了这口气。

    顺便也告诉“逃过一劫”的诸位爱卿,朕的钱气势好拿?

    不是不办,时候未到。

    不想和昔日同僚狱中作伴,该怎么做,自己看着办。

    “遵旨!”

    得天子口谕,大汉将军行出殿外,传达圣意。

    禁卫齐声应诺,抓起犯官手臂,拖着就走。

    抬着?

    想得美!

    不打个血肉模糊,甭想有这份“待遇”。

    犯官被拖走,耳边不再有惨叫声,奉天殿内仍是一片死寂。

    朱厚照高坐龙椅之上,扫视群臣。

    说啊,之前不是侃侃而谈,滔滔不绝,很能说吗?

    更引经据典,弹劾杨先生狂妄,痛骂江浙卫军贪婪,顺便刺朕几下,直言朕不察,用人不明。

    现下里,怎么都哑巴了?

    “诸位卿家。”

    四字传入耳中,同往日未有区别,甚至不带怒意。群臣却是生生打了个寒颤,不敢抬头。

    “江浙设卫之事,诸卿以为如何?”

    以为如何?

    兵部官员当先反应过来,刘大夏未在朝堂,左右侍郎同时出班,平举朝笏,支持在江浙海岛设立卫所。

    “陛下圣明!”

    不支持,等着被拖下去打吗?

    两人之后,礼部侍郎王华出班,朗声道:“双屿岱山等处,隔越大海,小大岛屿星罗棋布。其有天然海港,可为人员船只藏匿。群贼恃险,不服朝廷,藏身于此,出则劫掠商船番贡,入则上岸为祸百姓,祸积久矣。”

    此言出口,奉天殿中又是一静。

    先出列的兵部侍郎额角频跳,一个礼部侍郎,竟比兵部官员更晓此事,是要当面扇巴掌?

    无视同僚怒目,王华继续道:“更有匪者,交通流民,勾结奸商,私贩鱼盐,肆意劫掠。遇官兵巡检盘问拦截,不悛者甚众。”

    “有民商户之家,暗藏双桅大船,表为民,里为贼,买通贪吏,祸患更甚!”

    “临海之地,有鱼盐芦管之利,似为富庶。然利不予民,仅丰地方文武豪商。”

    接连几句,不只兵部,都察院众人脸色也变了。

    “自成化年间,连年地动天旱,地产不丰。匪徒生乱,百姓不敢出海,渔获骤减。”

    “地瘠民贫,朝廷宽仁,减免粮税。府州县衙门,有贪利者,阴奉阳违,违背上意,摊派杂费,民生更艰。”

    “黎庶无田可耕,又失故业,为逃避差粮徭役,逃离原籍,流于海上,为匪徒所挟,为盗亦成必然。”

    王侍郎陈列条目,言之有物。

    朱厚照端正神情,李阁老敛起双目,同刘阁老互递一眼。

    王华之子,兵部主事王守仁,随钦差南下,屡次立功。

    前番有人弹劾杨瓒,王守仁也被波及。王华始终没为儿子说话,原来是等在这里。

    和他人争执,打嘴仗,只能算“守”。

    天子意明,处置贪墨之人,重提设岛卫之事,正可用来釜底抽薪。

    长髯遮掩下,李东阳微现笑意。

    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许多人八成忘记,这位王侍郎可是成化十七年的状元,一路从翰林院做到正三品,岂是易相与之人。

    口舌争锋,不过下品。

    陈列江南之事,表忠圣意,顺带告上几状,可谓一举数得。

    稳赢不输,立于不败之地,何乐不为?

    李东阳猜中九分。

    王华早在思索,只把王守仁摘出去,行得通,却不可为。

    想要儿子彻底无事,必须保住杨瓒。

    言地方官吏贪污不法,民生多艰,致匪盗四起,钦差剿匪,举发地方,才能名正言顺。支持天子设卫,才是预防星火再起,造福百姓。

    朝臣主要的攻击目标,是杨瓒。

    只要保下杨瓒,自己的儿子自然无恙。九成以上,还会升官受赏。

    思定之后,王华没有轻动,一直引而不发,等待时机。

    打蛇不死反受其累。

    欲-杀-毒蛇,必中七寸!

    今日早朝,天子发落贪官,重提设卫之事,王华立即知晓,机会来了!

    兵部侍郎出班,王华没能料到。但有其做引子,他欲行之事,必会更加顺利。

    果不其然,王侍郎一番话落,朱厚照面现愉悦,颔首道:“王卿家所言甚是!”

    “谢陛下!”

    王华行礼,继续道:“臣斗胆以为,为灭贼患,宜于江贼出入之冲增设巡检司,于海贼盘踞之地设卫筑墩,移卫所官军巡防。”

    “善!”朱厚照点头。

    “其次,宜行文巡按,并布告江浙福建三司,各府州县衙,清查流民,鉴别匪贼。首恶必诛,胁从查其罪状。逃亡者,弘治十六年至今田税,悉与免除。被海匪裹挟者,交银赎罪,可就地附籍。罪重者,当以徭役代刑,铸造地堡城台,充戍卫之列。”

    “如此,则庶民无负,百姓无累,盗匪可息,浙海可平。”

    “大善!”

    朱厚照喜出望外。

    王华所言,句句切中要点。

    设立岛上卫所,重录户籍,实为主旨。增添陆上巡检司,安置流民,则为填补。如项施行,匪盗可息。

    前者,两者俱有提及。后者,杨瓒却未能想到。

    究其根本,杨瓒终究踏入官场不久,不比王华经验老道。

    何况,王华还是状元。

    杨瓒被点探花,总有几分运气在内,王状元及第,实打实全仗自身学问,碾压一众英才。

    能教育出王守仁这样的神人,做爹的不是心有七窍,也是学霸范本。

    至于奏疏中的其他内容,涉及“奉旨-走-私”“远航外邦”等条目,王侍郎为条件所限,纵然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

    即便是想到,也不会在朝堂上提及。

    除非想和全体文官割袍,与所有旧友断义。

    “王卿家之言甚和朕意。诸卿以为如何?”

    又是以为如何!

    左右文武,殿中百官,没人敢提出言反对,唯有拱手。

    “陛下圣明!”

    多数人都看明白了,今天这事,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天子手握贪贿证据,便是悬在众人头顶的一把利刃。

    长刀落下,不过人头点地。始终这么悬着,迟迟不落,才真正是揪心。

    反对声消失,兵部附议,工部出人,户部自要出钱。

    没钱?

    谁敢再提这两个字,绝对是脑袋被门夹了。不必朱厚照出声,同僚就能掐死。

    当日早朝,在群情激奋中开始,于君臣相谐中结束。

    朱厚照达成目的,心情大好。

    敕令当天下达,遣快马送往江浙。

    群臣走出奉天殿,本晴朗无云的天空,骤起一阵惊雷。

    李东阳,刘健和谢迁转道文渊阁,六部官员各回衙门。谢迁往弘文馆为天子讲习,顾晣臣冒雨出城,策马赶往武学。

    天子未回乾清宫,命张永备车。

    “朕去豹房。”

    “陛下,恐有雨。”

    “无碍。”

    朱厚摆摆手,道:“张伴伴随驾,谷伴伴去尚膳监,问一问,皇后用的补汤可好。”

    “奴婢遵命。”

    “再去太医院,问问刘院判,皇后用膳还有什么忌-讳。”

    “是。”

    “南边又送来不少好东西,有番人从海外带回的谷物。等朕回宫,让御膳房做了,朕想看看,番邦的东西,究竟和大明有什么不同。”

    “是。”

    车舆备好,平顶之上多铺一层雨布。

    “天子起驾!”

    仪仗从简,也有二三十名内侍禁卫。

    宫内不许打伞,张永等人只能多加一层罩袍,冒雨加快行速,赶往豹房。

    此时,豹房已全部竣工。

    役夫领了工钱,分批启程,返还原籍。

    朱厚照不差钱,陈宽御下又严,监工不敢有半分克扣。

    青白的银角,黄灿灿的铜钱,一文不差,全部发到役夫手中。

    因工程提前竣工,剩下的粮米肉蔬,数量很是不少。

    运不走的,由厨夫当日炖煮,每人都得满满一碗,几乎走不动路。能带走的,由陈宽报于内府,按人头划分,填补役夫路上干粮。

    “天子仁德,国朝之福,百姓之福!”

    临行前,役夫均伏身在地,行大礼,四拜不起。

    “陛下仁德!”

    朴实的百姓,说不出更多感谢之言,仍让观者眼底发酸。

    “起来吧,快都起来。”

    奉旨送来工钱的内库太监,哑着嗓子,眼圈通红。

    在宫中大半生,都快忘记,早年间,爹娘活不下去,不得不送他进了宫。现如今,也不晓得得娘如何,几个兄弟姊妹过得怎样。

    张铭管豹房事,正巡视时,看到这一幕,也不禁顿住脚步。

    许久,方深吸一口气,想起父亲嘱托之言,心中愈发坚定。

    出身勋贵功臣之家,袭祖辈武职,同科举官员,天生存在隔阂。

    文官互相-抱-团,自成一体,织成偌大关系网,巩固自身利益。

    勋贵功臣则不然。

    归根结底,他们的荣辱全系于天子。

    天子好,他们即好。天子不振,他们也会被压得抬不起头。

    故而,明知是坑,只要是天子挖的,闭着眼睛,捏着鼻子,也要纵身往下跳。

    管事豹房,在旁人眼中,不是桩好差事。但天子有令,上刀山下油锅,不能有半分迟疑,更不能后退半步。

    如今看来,此中之事,同想象中大为不同。管事豹房,也未必如预料难为。

    视线从役夫身上移开,望着石路两端的高墙,张铭心思微闪。神情中多出些许洒脱,增加两分释然。

    役夫离开之后,工匠亦陆续启程。

    到九月间,往日热闹的工地,忽然安静下来。仅作坊之内,仍每日敲敲打打,往来运送的木箱,更是一天多过一天。

    大雨中,天子仪仗停在豹房前。

    张铭着虎补绯袍,腰束素金带,悬执事牙牌,戴乌纱帽,未撑伞,立在雨中。

    “臣张铭,叩见陛下!”

    “免。”

    张铭未跪,车舆前的雨布既被掀起。

    朱厚照一身盘龙常服,头戴金翼善冠,腰束玉带,似嫌弃麻烦,没用中官撑伞,径直跃下车板,一路小跑,对张铭道:“随朕来!”

    “陛下!”

    张永吓得不轻。

    天子淋雨,万一着了凉,该怎么办?

    顾不得体统,忙举起衣袖,就要为天子挡雨。

    “无碍。”

    朱厚照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大笑道:“闷热得很,如此倒也痛快!”

    痛快?

    张永差点哭出来。

    张铭看着天子,也是无语。

    如果杨瓒在场,必会摇摇头,小屁孩不犯熊,也很欠揍。

    雨成瓢泼,天像破开了口子。

    雷电轰鸣,众人不敢迟疑,护着朱厚照,快速穿过回廊,直往墙内房舍躲避。

    借机会,张铭终于走进虎城大门,得见内中情形。

    成排的作坊,墙壁打通,炉火通红。

    上百名工匠,光着膀子,抡起锤凿,片刻不歇。

    宫内派遣的中官和小黄门在坊内穿梭,长随抬起装满的木箱,装上大车,常伴着一声钝响。

    看到箱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张铭倒吸一口凉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官银!

    全是白花花,铸造成方形的官印!

    看分量,一块至少十两。

    下意识数着木箱,估算车上银数,张铭心中骇然。

    这么多的银子,都是从何而来?

    天子建造豹房,不为游玩赏乐,竟是为铸造官银?

    说出去,谁会相信!

    不是亲眼所见,张铭也不敢置信。

    “奴婢拜见陛下!”

    管事的中官上前,躬身下拜。

    坊中忙碌的工匠同时停下,跪地行礼。

    “都起来。”

    朱厚照抬手,示意众人继续铸银,该做什么做什么。

    “朕随意看看。”

    天子有令,工匠们再次忙碌起来,比起先时,用出更多力气。

    “抬一箱铸好的官银,呈陛下过目。”

    张永小声提醒,管事太监立即动作,绑上车的木箱不好动,未装满的银箱还有两只。

    “陛下请看。”

    箱中银锭,不是两头翘起的船形,而是长短类似,宽窄略有区别的条形。

    翻过一面,压刻有正德元年,银锭重量等字样。

    “小者五两,大者五十两。”

    “银矿石熔炼之后,熔铸成锭,成色亦有少许不同。”

    朱厚照拿起两枚银锭,掂了掂重量,问道:“比府库官银如何?”

    “回陛下,好于成化弘治官银,比天顺官银稍有不如。”

    “恩。”

    放回银锭,离开铸银坊,穿过两条回廊,打击声消失,四周变得安静。

    “此为熔铸金银器皿,番邦器物之所。”

    “此间分拣钗环拆下的珠玉宝石。”

    “运银矿石之木,虽已凿空,然其质地尚好,可制桌椅工具,供坊内支用。”

    “陛下,熔铸的金锭,五至十两不等,均另外装箱,运送宫城,交承运库。”

    “往来出入,均有簿册记录,损耗亦有详实记载。”

    管事太监引路,每到一处,俱做详细讲解。

    宫中再多金银珍宝,番邦贡品,也是前朝积累。豹房中的金银珠宝,俱为自己所得,朱厚照负着手,勉强克制,嘴角也差点咧到耳根。

    多亏有杨先生!

    不然的话,内库国库都得跑马。

    现如今,朕有钱了,设卫造船,仿效太宗皇帝扫平草原,指日可待!

    三绕两绕,历史的惯性再次发挥作用。

    浙海匪患解除,贪官污吏被一通收拾,造船出航尚需时日,坐不住的少年皇帝,到底将视线转向了北边。

    正想着到边镇打谷草的小王子,尚且不知,熊孩子有了钱,财大气粗,终于耐不住寂寞,计划北上,同他玩耍。

    正德元年,九月丁卯

    国库事发,天子处置近三十名朝官,下狱抄家。所得金银器物,珍珠字画,折银可达四十万两。

    户部尚书韩文,兵部尚书刘大夏引咎上疏,乞致仕。

    “臣老病,失察部中。复贪位,必至愧恩误国。”

    奏疏三上,天子允刘大夏所请,褒加太子太保,令有司给米,年四十八石。岁用役夫六人。

    韩文所请未允,仍继续留任户部。

    同月,钦差奏疏递京,言江浙事了,将启程还京复命。

    奏疏抵达不久,宣府忽来急报,八月以来,边地连遭雨雹,恐今岁颗粒无收。

    奏报下六部,议减免税粮,赈济灾民。

    不想,北边的草原同样遭灾,牛羊被砸死无数。

    兀良哈同明朝友好,名义上属明朝卫所,遇到灾祸,自可请朝廷赈济。

    加上弘治帝临终安排,杨瓒一力推动,朱厚照登基不久,即派遣锦衣卫,敕令镇守太监,在广宁等地重开贸易。

    如此一来,损失些牲畜,对朵颜三卫的壮汉而言,算不得伤筋动骨。

    没肉吃?

    没关系,东边就有野人女真,上山去抢就是。

    瓦剌被鞑靼赶出漠南,憋屈在漠西和漠北一小块地界,距明朝较远。想打谷草,必须穿过鞑靼势力,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相比之下,鞑靼占据地利之便,兵强马壮,损失了牲畜,眼见活不下去,自然打起邻居的主意。

    小股游骑扰边,立即引起守将警觉,向京城递送急报。

    秋收不到,就想南下打谷草,还有没有点职业道德?

    于此同时,江浙匪患终于清除大半,余下再形不成威胁。扫尾工作完成,杨瓒计划启程,返回京城。

    王主事有意外放,诱-捕-佛郎机海盗之事,自可交他完成。

    余下的一些琐事,也可日后再做清扫。凭王主事的能力,绝对手到擒来,眼不眨一下。

    算算时间,再不启程,恐会错过万寿圣节。杨瓒遣人知会刘公公,打点行囊,北归神京。

    至于同顾同知的约谈,可留待回京后再言。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不管事出何因,杨御史必会“负责”到底。

    躲?

    随便躲。

    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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