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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拖死狗般的英雄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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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眉寿是被人生生给晃醒的。

    谁敢这么晃她?

    她不耐且茫然地张开眼睛。

    面前床边站着的是一个八九岁模样的小男孩,他半束着发,发顶簪一根白玉钗,一袭白色的小袍子,干净好看的眉眼间带着焦急的神色。

    “我还当你昏过去了”他又喊又晃,许久才得见她睁开。

    此时见她只顾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己,他忙又道:“着火了,快起来!”

    张眉寿心底一跳。

    这个小男孩是哪个宫里的?

    慈宁宫又怎么会起火?

    难不成她竟没死,祝那孙子气急败坏要放火烧死她?

    这也蠢的太过明目张胆了吧?

    这些来不及细想,她抬眼间却已看清四周环境陈设这里根本不是慈宁宫!

    房内布置极简,对面墙壁上挂着的是一张大大的“禅”字,字下是一张矮桌并着两只蒲垫。

    张眉寿陷在惊惑中无法回神,小男孩又连声催促道:“我知道你吓傻了,但此时逃命要紧,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这是哪儿……”张眉寿一出声却被惊住了。

    这软糯稚嫩的童音,是她发出来的吗?

    男孩见她又傻住了,暗叹一声“小孩子真是麻烦”,干脆伸出手去将她拉坐了起来。

    “快走!出去再说”

    眼见火舌蔓延,窗棂并着床头的屏风熊熊燃烧着,灼人的热气烤得人脸发烫,床上的帐子被火舌鼓动起来,边缘被燎着一角,“噌”地一声就着了起来!

    她忽然想到七岁那年她随同母亲前来开元寺上香礼佛,她半路便睡着了,母亲去了前殿上香,便命人将她抱来禅房小睡……谁知睡着睡着,禅房后忽然着了火,刚好殃及到了她这一间。

    她睡得熟,丫鬟不知去了哪里,她最后是被头顶的床帐子烧成的火油滴在脖颈和耳后的地方、活生生给烫醒的!

    若非她幼时睡觉喜欢抱着枕头在怀中,将半张脸都埋进枕头里,烫花的只怕就是这张脸了。

    即便如此,自幼爱美心切的女孩子,一直无法释怀耳后和脖颈处的几块疤痕,时时想着要如何掩盖。

    幼年时面对大火的恐惧霎时间重回脑海,张眉寿下意识地要下床逃跑,猛地一掀被子,双手撑着床板转了身,光洁白嫩的小脚落到地上,刚要直起身来,双腿却蓦地一软,重重地摔倒在地。

    缠绵病榻太久,她根本不知要如何走路了……

    小男孩忙去扶她,“别怕,我带你走!”

    张眉寿任由他将自己拉起来,然而身子还没站直,她又再次跌坐了下去。

    男孩似乎很吃惊她竟被“吓得”连路也不会走了,当即皱着眉想要抱她出去,触碰到她的腰身之时显然犹豫了一下,可最终还是付诸了行动。

    然而,他很快发现,他即使比同龄人力气大,有些习武的底子在,但他到底也只有九岁而已,根本抱不动面前这个软乎乎的小丫头。

    “你爬到我背上来,我试着背你出去!”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张眉寿试着照做,可奈何她下半身根本使不上分毫力气,只有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余下身体所有的重量都不受控制,活像是要将他勒死一般,更别提他还能有力气站得起来了。

    男孩试着托了托,根本行不通,不由满眼挫败地看着她。

    床帐已经全部烧了起来,屏风倒塌,火势四窜,不断发出“轰轰”的声响,浓烟热浪里,呛得人眼泪直流。

    他当机立断地抓起她的双手,咬牙拖着她便往外走!

    张眉寿看着他这拖死狗一般的姿态,忍着双臂的疼痛,羞愤地闭上了眼睛。

    天知道,她如何会做这等荒唐滑稽的梦啊!

    男孩一步一步地拖着她,费力却坚韧。

    “三姑娘!”吓傻了的丫鬟阿豆冲了进来,见到这情势又错愕又庆幸,连忙上前将张眉寿抱了起来,护在怀中躲着火舌飞快地逃了出去。

    男孩子也跑了出来,见很快就有一群妇人婆子汲汲皇皇地进了禅院,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避人耳目地从后门离去了。

    出了禅院,见有护卫已经寻到了这里,他佯装摔倒在地,静静地等着他们找过来。

    ……

    小时雍坊里的张家乱作了一团。

    张家二老爷张峦从国子监赶回来,来到女儿的愉院,抓住郎中就是一通问询。

    听闻女儿没烧着也没烫着,张峦刚松了口气,然而却听妻子宋氏急着道:“……可就是走不得路了!”

    先前以为只是腿麻了,可一路从开元寺回来,再到现在,少说也有一两个时辰了,还是不成,就连扶着也不行,那两条腿活像是没有骨头似得,站也站不了!

    不止如此,人也忽然成了楞头鹅一个,问什么都不答,一双眼睛就直勾勾地瞅着她。

    现在倒不瞅她了,改瞅她爹了!

    “大夫,这是怎么回事?”张峦皱眉问。

    大夫直摇头。

    他行医多年,倒没见过没伤着没碰着,两条腿完好无损,突然走不成路的。

    “兴许是受了惊吓,先养几日看看。”他只有开了安神的方子。

    宋氏让身边的婆子送郎中出去。

    郎中假意推辞了一番,最终还是接过那块碎银,点头保证道:“老夫行医多年,绝非那等嘴碎之人……”

    愉院里探望的人走了又来,来了又走,张眉寿醒了又睡,睡了又醒。

    她这张梦做得太长,也太真了吧?

    梦中的一切竟与儿时一模一样。

    父亲母亲年轻时的样子她分明早不记得了,怎能在梦中竟还原的如此清晰?

    不过梦到底只是梦。

    她伸手摸了摸左耳后的皮肤,细腻光滑,全然不似多年以来,触之便是疤痕凹凸的手感。

    那个救了她男孩子她起初觉得眼生,现在越想却越觉得仿佛在哪里见过……

    傍晚时分,愉院里来了张眉寿的小友。

    “我那日替你卜卦,说你近来犯小人,不可随意出门,你不放在心上,这回应验了吧?”隔壁王翰林家的长子王守仁一本正经地说道。

    张眉寿裹着被子坐在床头,看着面前小小的男孩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可真小啊!

    小的她都快都要认不出这是昔日带兵平乱,曾任两广总督,智多近妖,名留青史的大师王阳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