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有种后宫叫德妃(全) > 有种后宫叫德妃.4_第六章 容若的遗言

有种后宫叫德妃.4_第六章 容若的遗言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牧龙师临渊行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5.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果然没多久荣妃亲自冒雨来,和岚琪私下里在屋子里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再出来时,便对杏儿说:“往后可就是章答应了,宫里的规矩回去慢慢教你。只是你心里要明白这一切怎么来的,德妃娘娘不和你计较,是她大度,去给娘娘磕个头,咱们就走吧。”

    岚琪哪儿要杏儿磕什么头,反而让环春拿了两件首饰送给她,不再似之前那般怨气深重,而是温和地叮嘱她:“太后娘娘给你名分,顾全皇上的颜面,更是顾全我的颜面。本来这样的事宫里再寻常不过,便是我,曾经也是布贵人身边的宫女,我恨你,难道就不想想自己吗?也许该是你的福气,皇上若再想起你,你也要好好伺候皇上。就为你大半天跪在外头晒太阳淋雨,往后的日子也好好过给别人瞧瞧。”

    杏儿已是泣不成声,那模样,就和十年前自己对着布贵人哭一样。岚琪心内五味杂陈,反安抚她不要害怕,说荣妃性子最好,去了景阳宫不会受委屈。正好万常在大着肚子,她过去还能帮忙照顾。

    不说杏儿此刻什么心境,岚琪却觉得心平气和地处理这件事,反而少了些怨气。明知道她有生气的道理,可心里总揣着几分不安。还是荣妃看得透,方才就对她说:“咱们的男人是皇帝,就注定了这些事我们都要笑着面对。只有他抛弃我们,没有我们抛弃他的道理。放眼宫里,哪一个能甘心这种事?可来了这里,身不由己。”

    一句身不由己,似乎所有的事都该放下。十年前的乌雅岚琪,同样因为一句话改变了命运。那时候的她觉得一切都来得太突然,怀着感恩的心看待周遭的一切,小心翼翼地守护皇帝和自己的感情。大起大落之后,更加明白深宫生存的不易。

    可人在高位,眼中的世界果然会有变化。纵然岚琪牢牢记着嬷嬷当年的话,掩藏在身体里的私心还是会不断膨胀。她明白,十年之差,自己早已不是当年的乌雅岚琪。

    这一天的雨,直到黑夜降临才停下。大雨没有阻挡流言蜚语在各宫游走,静悄悄一夜过去后,新晋章答应的传言,就在宫里散开了。

    章佳氏本是在瀛台当差的宫女,莫名其妙被德妃收为己用。想她永和宫里并不缺伺候的人,突然收留一个新宫女,且样貌出众漂亮聪明,一定不单单是要她干活那么简单。

    于是有种声音说,德妃丧子之后一心再求皇子,在瀛台霸占皇帝,如愿以偿有了身孕。眼瞧着一年光景不能侍驾,便弄来更年轻漂亮的女人想要稳住皇帝的心。甚至有人说早在瀛台已送上龙榻,昨晚乾清宫的事,不过是做戏。

    甚至渐渐有人说,皇帝对永和宫盛宠不衰,以往封印的日子可以数日不离,就是因为里头主子奴才一窝子人伺候着。永和宫关起门来什么淫乱的勾当都有,环春几人,也早就爬上过龙榻。

    各种传言,越说越难听,少不得是有人煽风点火制造谣言。毕竟德妃高高在上,底下没几个敢真拿永和宫开涮,但谣言就这么传开了,如春日里狂风一吹漫天飞舞的柳絮,觉得伸手就能抓到,可风一吹它就跑,往往扑个空。此刻也根本不晓得,是哪几张嘴在传说这些不堪入耳的话。

    传言各色各样,唯一不变的是,每种说法都指向德妃。不管皇帝是在乾清宫里要了哪里的宫女,不管章答应到底几时上的龙榻,归结起来,是德妃媚惑主上,是德妃不择手段守着皇帝对她十年的恩宠。

    永和宫的墙和别处一般无二,透得进风听得见声。上上下下人都知道的事,岚琪怎会不察觉。三四天后宫里的人大多连门都不肯出了,岚琪看她们这样子,心里气不过。这日岚琪让环春去请太后带温宪一起到园子里逛逛,打扮齐整后,大大方方就出门了。

    半道上与太后相遇,温宪蹦蹦跳跳就要额娘抱。五阿哥跟在太后身边,向德妃行了礼。岚琪许久不见五阿哥,这一眼看得,直叫她恍然以为见到了胤祚。

    两个孩子差几个月,太后就曾说他们该是最亲近的兄弟,最爱把两个奶娃娃放在一起看看哪个长得壮。可是现在,就剩下五阿哥自己了。

    太后见岚琪瞧着五阿哥定定地出神,心疼她又想起六阿哥,上来挽着手道:“要多把心思放在肚子里这个孩子身上,不然这孩子多委屈,额娘一点儿都不惦记他。”

    “是。”岚琪收敛心神,但也不隐瞒心里的事,对太后道,“瞧着五阿哥长个儿了,孩子这个年纪天天都在长大,就想胤祚若还在……”

    “你瞧瞧温宪,不是也每天在长大?我想胤祚他也不愿额娘天天为他悲伤。”太后温和地劝说岚琪,与她一同往园子里去。前头温宪和五阿哥追逐着,这边娘儿俩说说话。快到园子时,却见荣妃领着章答应已经等候在那里。

    太后对岚琪道:“咱们大大方方地玩一玩,叫那些个嘴碎的睁大眼睛瞧瞧。宫里头太太平平的,哪里容得她们兴风作浪。”

    章答应上来行礼,两三天不见,礼仪规矩学得不差,又穿戴了比宫女时更鲜亮的衣裳,站在面前恬静地一笑,果然是漂亮水灵的人。难怪那一晚玄烨会对她来者不拒,哪有男人会不喜欢漂亮女人的?

    几人陪着太后进园子逛,荣妃说本想带万常在也来走走,可她临出门突然不舒服,就留下了。

    “头一胎格外小心,辛苦你忙着宫里的事,还要照顾这个。”太后笑悠悠地说,便唤章答应到跟前,吩咐她,“景阳宫里的事多替荣妃分担些,把万常在照顾好了,平安生下皇子或公主,少不得你一份功劳。”

    章答应恭敬地福身:“臣妾谨记。”

    “章妹妹是勤快人,性子好为人又和气,万常在更是与她亲如姐妹。她们一般年纪的在一起,总是比跟着臣妾有意思。”荣妃笑悠悠夸赞章答应,见边上岚琪神情平静,也放心了。其实她们几个都是宫女来的,挤对新人也就是否定自己的过去。在荣妃看来,章答应好好挺起腰杆在这宫里活下去,才是给她们这些出身的争口气。

    不多久太后和荣妃领着温宪和五阿哥一边儿玩。岚琪怀着孩子不好走动,章答应陪她坐在这里晒太阳。两人半天也没说话,还是岚琪突然道:“皇上大概这阵子还没缓过神,等空下来了,会想起你的。若乾清宫再翻你的牌子,要好好伺候皇上。”

    章答应脸上没了方才的笑容,神情黯然,脑袋低垂。岚琪笑她:“怎么,皇上只是几天想不起你来,你就不高兴了?可宫里头就这样,那么多娘娘在,谁也不能天天盼着和皇上在一起,时间久了,你就明白了。”

    几句话却说得章答应眼圈通红,哽咽道:“娘娘若能像环春姐姐那样骂奴婢一顿,奴婢心里才能舒服些。如果奴婢小心些不被人掳走,也不会有这些事。奴婢宁愿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还回永和宫伺候您。”

    岚琪摇头,苦笑道:“这样子我倒该骂你了,什么奴婢?你不再是奴才了,答应位分虽低,也是皇上身边有名有分的女人。不要自惭形秽,更何况你是我永和宫出去的,把你的头抬起来。”

    章答应却更加低下头,岚琪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笑着说:“在我这儿装可怜吗?那晚你是不是也这样对着皇上了?啧啧,果然是叫人心疼的。”

    这样一句没羞没臊的玩笑话,才让章答应真的放松下来。岚琪这几天火气已经消了,想想宫里多少宫女和杏儿一样,只不过杏儿是自己身边的她才觉得硌硬。那些皇帝不往后宫来的日子里,多少宫女爬上龙榻,但她们没那么好运气。杏儿能在答应的位分上,也是太后看在她的面子,想堵住六宫的嘴罢了。

    这边太后和荣妃见岚琪和章答应好好说着话,太后叹道:“到底德妃心胸宽广些,换作承乾宫里的人,恐怕早被皇贵妃乱棍打死了。”

    荣妃连连点头:“臣妾那日领章答应去承乾宫行礼,皇贵妃娘娘那嫌恶的眼神,臣妾心里看得直哆嗦。若非臣妾跟着,指不定章答应去承乾宫就有去无回了。”

    太后笑道:“我说得不错吧。”但又问起荣妃,“查出结果了吗?你没先告诉德妃吧?”

    荣妃稍稍点头,可满面犹豫,太后不耐烦道:“还不告诉我?太皇太后已经很生气,再不给老人家一个交代,你也跟着挨骂去吧。”

    “是乾清宫的赵公公指派手下的人做的,至于谁唆使的赵公公……”

    “难道是温贵妃?”太后想到咸福宫,是因为温贵妃当初给皇帝用催情药,这次章答应既然也是被药物所惑,跑不掉就是那个神道道的女人。

    可荣妃连连摆手:“温贵妃产后虚弱,一直在休养。臣妾想过,但去瞧过娘娘后,觉得就娘娘那么孱弱,哪能动这些心思。查了两天,看是谁与那赵公公往来密切,大概……大概就是平贵人。”

    “什么大概?”太后没好气,恨恨道,“你既然说了这个人,就必然是她了。她进宫以来可没少闹腾,这一次竟然把手伸进永和宫。索额图真是调教了个好侄女,她姐姐从来就没这些本事。”

    “赫舍里皇后温柔大度、母仪天下,臣妾至今都幻想娘娘若还在世该多好。”荣妃提起往事不禁感慨。

    太后道:“现在提了有什么用,你且派人看好了这个小赫舍里,有什么事来告诉我,容不得她兴风作浪。”

    且说自从太皇太后开始让太后管六宫之事,明着暗着调教儿媳妇撑起这个后宫,从一开始太后很不适应,到如今已颇有几分架势,荣妃更是得力的帮手。便是荣妃自己也暗

    暗庆幸押对了筹码,将来太皇太后西归瑶池,她还可以有太后这个靠山。

    在园子里逛了近一个时辰,正预备送太后回宁寿宫,留守在家里的吉芯匆匆跑来,在自家主子身边耳语几句。荣妃微微皱眉头,又转而告诉太后,太后冷然一笑:“那就去瞧瞧。”

    这边景阳宫里,万常在正小心翼翼陪着平贵人逛她的配殿。平贵人头一回来景阳宫,那么巧大家都不在。荣宪公主也和其他姐妹去翊坤宫找恪靖玩耍了,宫里就留下了大着肚子正不怎么舒服的万琉哈氏。

    谁都晓得万常在能有今天,是当日代替了被温贵妃欺负的平贵人,在乾清宫得了一夜恩宠。平贵人心里一直憎恨她,平时大家都防着不要两人见面,宴会相聚也是远远地离开或紧紧跟着荣妃。偏偏今天谁也不在家里,万常在要自己接待这位骄傲跋扈的贵人。

    正如赵公公当日愿意巴结平贵人一样,她小小一个贵人能在宫里横着走,仗着的是家族势力,是东宫太子,就连景阳宫的奴才也不敢太怠慢她。还是吉芯趁机溜出来找荣妃回去,生怕闹出些什么事。

    此刻平贵人瞧见万琉哈氏这里朴素寒酸,很不屑。万琉哈氏对她低眉顺眼的,满足了她骄傲的心,倒也没怎么为难她。可就要走时,转身瞧见万琉哈氏扶着肚子做出辛苦的模样。一时恼火她在显摆自己有身孕,更恨她抢了自己的好运,总觉得若那一晚送子观音来过,这孩子本该是她的。

    平贵人扶一扶胸前金镶玉的蝙蝠形领扣,长长的护甲上也闪烁着耀眼的碎宝石,她一个贵人的打扮比几个主位娘娘都来得华丽。万常在在她面前,实在黯淡无光,只听她道:“我这就要走了。”

    万常在赶紧欠身:“贵人慢走,今日怠慢了,改日嫔妾一定好好招待您。”

    平贵人却媚眼斜视,冷哼道:“景阳宫的规矩,好像和其他地方不大一样呢。”

    众人面面相觑,搀扶着万常在的宫女低声在她耳边说:“贵人是不是要您行大礼?”

    “可是……”万常在如今肚子很大,身子一直也挺弱的。虽然上头没明言可以免了她行礼,但宫里的妃嫔都乐得面上和气,平日见了也都要她免礼,谁不愿在人前充个好呢。可今天平贵人却非要为难她,偏要看她挺着肚子,周周正正地行礼。

    “奴婢搀着您吧。”宫女觉得万常在今天不低头,平贵人怕是不肯走,牢牢搀扶住万常在,跟着一起屈膝下去。万常在哆哆嗦嗦,她都看不到自己的脚,下盘一点儿力气也没有,才要蹲下去,只听门前有人进来道:“你挺着肚子干什么呢?”

    众人转身看去,见荣妃扶着太后进来,后头缓缓又见章答应搀扶德妃进门。一行人站定了,万常在则刚好不上不下的时候,脚下一软就坐下去了,吓得几个宫女七手八脚来搀扶她。太后顺势故意对德妃冷冷道:“你也别站着了,带孩子们里头坐着去。”

    章答应忙搀扶德妃往里走,岚琪就没正眼看平贵人,和章答应说说笑笑就走开了,这光景倒是让平贵人看得怔住。

    荣妃在旁则笑道:“平贵人这是教我们万常在规矩呢?怎么太后娘娘来了半天了,你也……”

    平贵人吓得一哆嗦,赶紧向太后和荣妃行礼。太后则冲荣妃冷笑:“这几年新人进来,都疏忽教规矩了是吗?你瞧她这几下子,叫宗室里的长辈们瞧见,不知道怎么笑话我们皇上的后宫呢。”

    平贵人还有几分气性,顶嘴道:“臣妾在家时,叔父就从家族里头挑选年长的嬷嬷教导臣妾宫廷规矩。太后娘娘说的,该不是臣妾吧?”

    “就是说你呢,你两个脚怎么站的,是这双鞋子太好看了,显摆呢?”太后冷然呵斥,唤过身旁有年纪的嬷嬷道,“领平贵人去外面风凉的路口学怎么行礼,每样重复一百遍。我想她就知道宫里规矩到底多严谨了,如今大家族的千金,都养得太娇惯了。”

    太后若真心要教平贵人规矩,何苦在宫道上折腾她,指派一两个嬷嬷去她住的殿阁,怎么都比在外头丢人现眼强,又是每一种礼仪重复百遍,还不得活活累死她。这会儿平贵人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半句话也说不出。

    “皇祖母,皇祖母……”温宪从里头跑出来,拉着祖母撒娇要进去吃果子。太后丢下这边不再管,温柔地哄着小孙女进去,荣妃直等她进了门,才来对平贵人说话。

    毕竟在景阳宫,荣妃不至于忌惮平贵人,但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荣妃是投太后所好才引众人过来,她可不愿意平贵人往后把景阳宫当成死敌。这丫头手腕毒辣敢想敢做,谁晓得哪天背后捅刀子,把她也坑了。

    “嬷嬷送平贵人回去,稍稍指点几样就好了。太后今天因为别的事心情正不好,气话哪能当真话听?”荣妃亲自搀扶平贵人起来,和气地说,“今天不大合适了,往后妹妹常来坐坐,我算是宫里见过皇后最多的人,很想和妹妹说说话。”

    提起赫舍里皇后,气焰几乎熄灭了的平贵人腰杆子又挺起来,眼中再次浮起骄傲的神情,不咸不淡地说:“多谢娘娘。”就再也不说什么,转过身领着那几个面无表情的宁寿宫嬷嬷往外头去了。

    等人闪出景阳宫的门,荣妃才舒口气。吉芯凑上来说:“奴婢刚才问了几个在跟前的人,和奴婢跑出来时一样,平贵人一直就只是四处看看,咱们进门前还好好的呢。若不是突然发作,太后还抓不到她什么短处,这会儿指不定要坐着一起喝茶。”

    “她想来看什么呢?”荣妃蹙眉,“若是针对万常在,早些时候干什么去了。”

    “自然是来瞧瞧章答应如何了。那事儿要真是平贵人找人干的,现下宫里没什么笑话,太后还给了名分,平贵人什么都没捞着,反而多了个人分享皇上的宠爱,一定怄死了。”吉芯轻轻在主子耳边说,荣妃与她往门内走,无奈地笑道:“我这儿最清净的地方,如今可真热闹,往后得了什么厉害的人,送去长春宫才好。”

    不知是否因为荣妃正在念叨惠妃,长春宫里惠妃捂着帕子打了个喷嚏。一旁带着孩子来坐坐的宜妃赶紧从袖子里掏出鼻烟壶,显摆着说:“西边儿贡上来的,中秋里皇上赏赐我的。”

    惠妃皱眉头说:“男人家用的东西,你怎么也喜欢?皇上好端端地赏赐你这个做什么?”

    宜妃这才尴尬地一笑,摩挲着灵巧精致的鼻烟壶说:“皇上让我送回去给我阿玛的,我自己拿来用了。”又叹气,“还不是心里不痛快,胸口总觉得闷得慌,才想透透气嘛。”

    惠妃心内冷笑,表面上不动声色,迎合道:“你再有不痛快,我们几个怎么活?”

    宜妃暗下想,我做什么和你们比,人总要往上比才有奔头。嘴上则无奈道:“皇上是越来越喜欢新鲜人了,永和宫里的都不放过。偏我瞧瞧翊坤宫里的丫头,没几个长得好的。从前我怕她们勾引皇帝,把一些个漂亮的都换走了,现在看永和宫那样,我真后悔。”

    “做什么把宫里的人推出去,你还指望那些小宫女得了脸,在皇上枕头边说旧主子的好话?”惠妃冷笑,轻声道,“钟粹宫那一位生过公主的,到如今还是个贵人。德妃平步青云,可有带着她的好姐姐一起?”

    宜妃眨眨眼睛,点头说:“姐姐说得对,到底是下等人,哪能和咱们比。”惠妃打量她脸上的神情,知道是皇帝这些日子不进后宫,她翊坤宫寝殿里的床太冷了。年轻轻的人肯定守不住,要熬得像自己这般对恩宠心如止水,再三五年才够她受的。心下一转,笑道:“皇上盛年,一个章答应哪儿够,你多殷勤些不会错,只要你不在乎德妃心里烦你就好。如今宫里大概只有皇贵妃不看她的脸色,其他人哪儿敢从她手里分走皇上的关照?”

    宜妃很不服气,她前阵子对桃红说,往后不能和惠妃走得太近了,要好好为膝下三个阿哥的前途考虑。惠妃不过是利用她,真摊上什么事儿,随时随地被她抛弃,她要好好为自己着想。

    可是两边冷落许久,宜妃越发觉得自己不行了。这些年习惯了和惠妃一唱一搭,突然失去了这么一个智谋,脑袋里空空的,转也转不过来,才发现自己坐井观天,把紫禁城看成她翊坤宫那么点儿大,真要自己闯出一番天地,竟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除了皇贵妃,还有一个人也不看永和宫的脸色。可惜虽然来头大,偏成了空架子,落得人微言轻。”惠妃幽幽一笑,将手指向那人所在院落的方向,轻声道,“年轻毛躁经不起几句话,骄傲得走路往天上看,这样的人,最有意思了。”

    宜妃知道惠妃是在说平贵人,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那可是个麻烦,姐姐不怕将来甩不掉?”

    “不是咱们怕甩不掉,而是人家反怕咱们纠缠。心气儿多高的人哪,会看得上我们?连皇贵妃都不在她眼里。”惠妃哼笑道,“人家是元后的亲妹妹,是太子嫡亲的姨母。”

    “姐姐预备怎么做?”宜妃主动问,也算给自己这些日子和惠妃不冷不热的一个台阶下。

    惠妃点点头,与她凑得更近些:“心高气傲的东西,眼睛里没有人。但凡和她过不去,她管你是谁?咱们好好挑拨挑拨,在平贵人心里种刺,扎得她浑身不自在,东六宫可就不安生了。”

    宜妃听了心里怦怦直跳:“可是这样,皇上也不见得会来西六宫。”

    惠妃顺手把她发髻上的花重新簪好,笑道:“皇上宠着那边不来西六宫,和

    皇上厌烦了那边不来西六宫,你觉得哪个好?”顿一顿又道,“饭要一口口吃,咱们从头来过。”

    宜妃终于明白点儿了,更自己为自己辩解:“原我也挺可怜她的,六阿哥没时我都掉了眼泪,可她不能因此霸占皇上啊。实在太不知轻重了,就算皇上要带她去瀛台,她也该想想宫里的姐妹推诿了才是。乌雅氏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惠妃见宜妃开悟,表面上只是笑笑,心里却有她的算计。可怜六阿哥的死是心意,不能真当一回事。现在皇帝对德妃有愧疚,什么事都依着她来。在孩子的问题上,她的大阿哥越来越没立场,皇长子的光芒早就被磨得差不多了。难道孩子的人生还没开始,这就要输了吗?

    “惠姐姐,咱们要怎么做?”宜妃兴冲冲的,她真真是熬不住寝殿里那张冰冷的床了。

    惠妃笑道:“这几天宫里难听的话不少,都是冲着德妃去的。咱们反其道而行,别的做不了,张嘴说话还难?”

    宜妃兴冲冲的,嘴里突然冒出另一句话:“姐姐,听说太皇太后的身体,大不如前了。”

    惠妃眼眸一亮,看到殿门外候着的宝云,点点头道:“人嘛,总是要老的。”

    这一晚皇帝依旧没进后宫也没翻牌子,乾清宫的人更不敢在这时候往龙榻上送人。其实往年这些事从来不是偷偷摸摸做的,皇帝临幸宫女是很平常的事,如今却变了味道。用几位心里不平的妃嫔的话说,皇帝和乾清宫的人,都是在看永和宫德妃的脸色。

    莫须有的罪名,在宫里传了好些天。一向温和待人的德妃,突然就成了不可一世的宠妃。岚琪听着闲言碎语走到今天,可也没有哪一次像这样,持续好一阵子不见消停。偏偏慈宁宫不过问,乾清宫装没事儿,永和宫更是不会出面。荣妃好心来问过岚琪的意思,她也淡淡一句:“他们说累了,就好了。”

    可所有人都以为德妃会继续保持沉默时,岚琪心里,有她自己的想法。

    便是那天之后,她派环春去咸福宫请人。早些时候有人跑去打着德妃的旗号邀请觉禅贵人,结果弄出私通的罪过。这一回环春亲自过去,再亲自陪着过来。觉禅氏本就没什么,跟着她的香荷一直嘀咕着说放心,更因见到德妃来与自家主子示好,觉得她家贵人的前途有指望了,一路殷勤地跟着。

    但即便觉禅氏那样聪明,也想不到德妃为什么突然请她做客。德妃突然这样,不怕别人起疑心?温贵妃那儿放她出来都犹犹豫豫的,脸上都写着担心觉禅氏从此跟了德妃背叛她。

    到了永和宫,岚琪正盘膝在炕上写字,桌上炕上铺满了纸张。觉禅氏进来时,她直笑道:“都没地儿让你坐了。”

    环春几人赶紧收拾开一些东西,请觉禅贵人炕上坐。待奉茶来,岚琪便让香月领着香荷去吃点心,这边只有环春一人在门前守候。

    屋子里点着香,幽静安宁的气息弥漫在整间屋子里。觉禅氏觉得没必要绕弯子说话,很主动地问德妃:“娘娘找嫔妾来,可有事吩咐?”

    岚琪停下手里的笔,将桌上一串蜜蜡捏在手中,一颗一颗从指间划过,微微颔首应道:“我想问你,那天对我说要诸事小心,是否六阿哥的死,你知道什么?”

    “嫔妾一路从咸福宫走来,不说宫里多少人看见,就是贵妃娘娘对您来找嫔妾,也十分疑惑。嫔妾去禀告时,贵妃娘娘诸多借口希望嫔妾不要出门。”觉禅氏微微一笑,云淡风轻,“您不担心嫔妾离开永和宫后,更多的流言蜚语将您卷进去?”

    温润的蜜蜡缓缓蹭过指尖的肌肤,似能感觉到它们沉淀千年的厚重。岚琪微微摇头:“那是别人的事,我们说我们的事就好。”

    觉禅氏了然,颔首笑道:“便是娘娘这份心境,才能在狂风巨浪中胜似闲庭信步。”她停一停整理思绪,便缓缓道,“嫔妾并不知所谓的真相,只是因为一个人的绝望,让嫔妾想到了什么。不敢说提点娘娘什么,是想报答您多年来对嫔妾的照拂,之前才多嘴说了那一句话。”

    “是他?”岚琪很容易想到那“一个人”就是纳兰容若。

    “曹大人曾私递一封信函入宫,信虽早已化成灰烬,但字字句句都在嫔妾心里。”

    几个月前忽闻容若病故,当时的痛难以言喻。可随着时间的淡化,随着她不断强迫自己不要悲伤,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已能这般平静地对人诉说。

    “他自由了。”说起这四个字,觉禅氏眼中闪烁光芒,“他在信中说这些年大江南北走过的路,在字里行间描绘那些嫔妾无法看到的景象。没有提及旧情,也没有提及新欢,整封信若非最后几句话,给谁看都不要紧。”

    岚琪道:“也许他担心信会被别人看到,之前子虚乌有的私通罪名,已经让你很难堪。”

    “是吧。”觉禅氏道,“至于最后几句话,是说这些年走过的路,实则身上都背负职责,并没有一次能放下包袱真正领略美景风光。说他渴望这一生,哪怕一天甚至一个时辰,可以脱离家族的束缚,远离朝廷的纠葛。可是他注定了这一辈子要为家族赎罪。他从来不会轻易对人流露心中苦闷,那一字一句里透着的绝望,让嫔妾心惊胆战。”

    “赎罪?”岚琪脸上掠过波澜。

    觉禅氏道:“他们父子一向不和睦,对皇上来说,是削弱和制衡一派势力最好的办法。”

    岚琪浅笑道:“你懂的真不少。”

    觉禅氏不以为意:“娘娘博览群书,必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您一向恪守后宫妃嫔的分寸,又岂会宣之于口?”

    岚琪不言语,安静地看着她,可是觉禅氏之后的一句话,让她不禁变了脸色。只听她道:“他在最后,没头没脑地加了四个字‘小心惠妃’。”

    “惠……”岚琪眼底浮起恨意。

    觉禅氏知无不言:“有些事,嫔妾要从贵妃娘娘那里转两道手才能听说,真假与否娘娘还请自行判断。钮祜禄家对这一次的事十分忌惮,看他们家进宫来与娘娘说话的架势,应该和六阿哥的死没有太大关系。因为他们更紧张的,是十阿哥的安危。从前嫔妾还会帮忙照顾十阿哥的饮食起居,如今一概由钮祜禄家指派的宫女嬷嬷照顾。嫔妾不能给十阿哥吃任何东西,这也是贵妃娘娘亲口命令的。看样子他们很担心有人会进而加害十阿哥。”

    岚琪静静地听着,她想起玄烨咬牙切齿的“报应”二字,当时就与环春说过,似乎纳兰容若的死,算得上是明珠府的报应。虽然一切只是流言蜚语,一切只是她们片面的猜测,并不能坐实这件事与纳兰府和惠妃有关。可纳兰容若写“小心惠妃”这四个字,一定有他想说而不能说的话。

    “皇上什么也没有告诉我,他认为我知道了只会痛苦,只会在以后的人生里每每遇见什么人都在心里刺痛。”岚琪觉得心头敞亮了一些,“可那是皇上的心意,只是他希望我能活得自在些。我心底的痛和不甘,他并不能体会。苏麻喇嬷嬷曾说,往往看清所有的事,就剩下绝望。大概这样的话,嬷嬷也曾对皇上说过,他才会这样想我。”

    觉禅氏应道:“是这个道理,无知无畏无知无忧,糊涂的人往往更加快乐。”

    岚琪却苦涩地一笑:“对我而言,还有比失去儿子更绝望的事吗?”

    觉禅氏怔住,抿着嘴不说话。岚琪却对她道:“他给你写信的那几天里,朝廷上下没有比六阿哥的死更让人震惊的事,他必然知道了什么,才会对你说小心惠妃。我明白下毒的人不是冲着六阿哥,我的六阿哥是替太子死的。那么能针对太子的人,又有几个?既然你觉得钮祜禄一族不是凶手,就剩下皇贵妃和惠妃背后两大家族。他既然让你小心惠妃,而不是皇贵妃……”

    觉禅氏应道:“娘娘说得没错,若是皇贵妃,他绝望什么?”

    屋子里一时静了,两人相对无语,即便心照不宣,但这一切终究是她们的猜测,没有确凿的证据无法指证任何人。更何况那天的事实在太悬,惠妃有这个心,她也不会轻易让儿子卷入其中。

    害死胤祚的是沾染即死的剧毒,惠妃怎能保证不在她眼皮子底下时动手,大阿哥能全身而退?所以岚琪不至于会愤怒到要找惠妃偿命。可对她来说,这件事绝非无知无忧,只有明明白白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才能让她继续面对以后的人生。

    “娘娘,您会对惠妃怎么样?”觉禅氏问。倒是让岚琪怔了怔,她摇头道:“能怎么样?”

    觉禅氏突然往前凑,双手抵在桌面上,那架势看着有几分骇人,眼底更是一阵阵的寒意,红唇微微一动,便是道:“娘娘能把惠妃留给嫔妾吗?”

    “留给你?”岚琪不解,“什么意思?你要做什么,你……”

    “她毁了嫔妾一辈子。”觉禅氏的神情,仿佛从地狱而来,“嫔妾好好活下去,就是想看她生不如死。”

    岚琪怎么也没想到觉禅氏会对她说这番话。以她的智慧和心机,惠妃恐怕一辈子都会活在觉禅氏的阴影里而不自知。想到惠妃一辈子都不能好了,不知为何她心底觉得很痛快,之后一整天都在心内反复彼此说过的话。

    仇恨虽不至于让岚琪迷了心,可她无时无刻不在想让他们都去死。痴痴呆呆的那几天里,她每天期待环春来告诉她皇帝杀了什么凶手,一次次的失望后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她能够理解玄烨的无奈,可对她来说,恶人不死,她一辈子也不能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