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回首十年萧瑟处-琅琊榜前传 > 138、第一百三十五章 劫后相会

138、第一百三十五章 劫后相会

推荐阅读:弃宇宙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5.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沐公子!”帐外,一声低唤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家里来人了。”

    梅长苏与蔺晨脸色一变,这是他们与药王谷众弟子的约定:若义诊时来了官府中人,就以“家里来人了”的暗语相告。

    “阿磊,让你家少爷抽空过来一次!”蔺晨沉声道。

    “是!”脚步声随即远去。

    蔺晨捏了捏梅长苏的手臂,唤过帐内给两人打下手的姑娘,低声嘱咐了几句,才开口道:“长苏,你……”

    梅长苏强作镇定:“我知道要面对什么,你无需担心。”

    蔺晨颔首,欺身向前低语道:“你着手布置的事情自然用不着我担心,但……”

    眼角瞟了一下正在整理药物的两位姑娘,欲言又止。

    “我扛得住。”梅长苏眸中噙着泪。

    “沐公子,苏公子,有什么吩咐吗?”卫峥低沉的嗓音于帐外响起。

    蔺晨扬眉,示意两位姑娘将卫峥迎入帐内。

    “素玄,交代你的事情可以着手去办了。”梅长苏稳声道,“切记,小心行事。”

    “是公子!”卫峥抱拳行礼,随即退出。

    少时,两位姑娘一边笑一边相互推搡着到了梅长苏与蔺晨跟前。

    “怕你冷我让她们取了长巾和毡帽来!”蔺晨接过长巾趁着梅长苏不备,将长巾往他颈部一套。

    “……”梅长苏裹紧长巾,一时无语。他不明白蔺晨到底想做什么。

    趁着有官府中人前来就诊,向他们探听太傅下落?这很容易,于当地官府中人亦是常有的事情。

    再让卫峥带着阿虎去太傅放羊的地方“溜达”,借此告诉太傅义诊的事情,并告诉他羊群可能有异样,若不及时处理,来年春天可能爆发羊瘟。

    以太傅的性子就算不问世事,也不可能放任羊瘟爆发……

    届时,他就能……

    他这是怎么了?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手谋划,怎么就把罪责推到了蔺晨身上。

    蔺晨所做只是让人为他添了厚实的衣服。

    ……太傅要是知道,他最心爱的徒弟将谋算用在了战场之外,一定会很生气吧。

    无所谓了。

    哪怕他的所为被后人指摘,只要景禹哥哥、赤焰军能得一页青史就够了。

    “长苏,你要是再把舌头伸长一点,就与白无常无异了。”无视梅长苏眸中的阴晴不定,蔺晨笑道。

    “要是沐公子愿意示范一下,苏某或能试试!”梅长苏冷哼。

    “长苏啊,你真是越来越坏了。”

    “在沐公子身边待久了,想不坏都难!”

    “我能去找黎纲聊聊吗?”

    “不怕我砸了你的招牌?”

    “砸就砸吧。但,有力气砸我招牌,不如省下力气留在后几日折腾。”蔺晨捂嘴揶揄一笑。

    “蔺晨!”梅长苏突地重叹一声,慎重其事地道,“我现在确信一件事。”

    “什么事?”梅长苏的模样不由让蔺晨皱起眉头。

    “就算他日我登上琅琊榜首,也学不来你的厚皮!”梅长苏认真地道。

    “今日今时我亦确定一件事!”蔺晨绷着脸,咬牙切齿道,“就算梅宗主登上琅琊榜首,也是个没良心的主!”

    “不,我不是没良心,只是心长偏了!”梅长苏笑笑,“但这正常啊,人的心本来就是偏左长的。沐公子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曾见过什么人的心长在胸膛正中吗?”

    “你……!”

    “你什么你,休息够了,该叫人进来了。”梅长苏得意地道,“你要是再敢鬼画符,我就把药笺全收起来,待见了老阁主拿给他看。”

    “你……!”

    “依兰,叫下位病人进来!”梅长苏不屑地瞪了蔺晨一眼,以当地的方言吩咐道。

    “你,你会这里的语言,这,这……”

    “这里亦是大梁境内,我懂这里的语言有何奇怪?”

    “早知道你懂这里的语言,我还找翻译干嘛!”蔺晨不免抓狂。

    “不是说万事有你吗?既然有你,我何须多言?”

    “我只说过有我在,什么时候说万事有我!”

    “哦,原来蔺少阁主并非万能啊!”梅长苏抿嘴轻笑,将刚刚进入帐内的一位少妇引到案桌前,“沐大夫,请吧!”

    “长苏,你会几种语言?”蔺晨若有所思地问。

    “大梁周边诸国的语都略微懂一些。”

    “略微懂一些,是什么程度?!”

    “略微懂一些就是听说读写没问题。”梅长苏斜了一眼蔺晨。

    “那,那熟练呢?”蔺晨惊呼,“比如大渝?”

    “就语言能力,对方不会察觉到我为异国人。”

    “是么?大渝话我也略微懂一些,你吼两句听听!”蔺晨冷笑。

    “长苏这辈子吼不了人了,真要听人吼,还请沐大夫另外寻个人吧。”梅长苏轻哼一声,拽着蔺晨到了案桌的另一头,“眼下还望蔺公子恪守本职,做个好大夫。”

    “公子!”卫峥帐前低声轻唤,“事情已吩咐下去,相信不消几日,您筹划的事情便会有结果。”

    “……”梅长苏一骇,持笔抄方的手停滞在半空。一旁的蔺晨见状,先拍了拍梅长苏的肩以示安慰。

    “好!”梅长苏定了定神,“你去忙吧,有什么事情我会遣人请你。”

    “是!”

    “这位妇人说她这阵子胃口不好……这是胃胀气吗?”见蔺晨搭上妇人的脉门却久久没有开口,梅长苏忍不住问。

    “咋滴,久病成医,你还真把自己当大夫了?”蔺晨不屑地冷哼,松开搭在妇人腕上的手指,“她是喜脉,只是……情况不太好,有滑胎的迹象。”

    梅长苏还没来得急开口,帐内依兰姑娘已迫不及待地向妇人翻译起蔺晨的话。

    妇人当即噗咚一声,跪在了蔺晨面前。

    “喂喂喂,这是怎么了啊,我没说完呢!”蔺晨嘴上嚷嚷,人却不动,腾出的手将身旁的梅长苏死死攥住,“你们两个赶紧把她先扶起来,再把她家人找来,本大夫有办法稳定她的情况,保她平安生产。”

    “沐大夫,您真的有办法?”依兰睁大眼睛,雀跃地问,“雅珠姐已经失去三个孩子了,每一次都没撑过四个月。”

    “能,为家传之术。”蔺晨自信地道。

    不止雅珠一个,在知道义诊中有大夫能帮助妇人安胎养身,更多的牧民带着他们的妻子闻讯而至。

    梅长苏以为蔺晨会忙不过来,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蔺晨让依兰叫来当地的大夫和几位懂得药理的妇人,在梅长苏的翻译下,口口相传,倾囊相授。虽说短日内他人能学到手的医术仍属有限,但两位年轻人相互协作、诚恳认真的态度,让前来问诊的人忘记了他们的年岁及资历。不到一旬的时间,沐蔺晨和苏哲的名头便传遍了牧区。

    造势!

    在他悉知的事情中,上一次造势是什么时候?

    约莫去年他及冠时。

    那时,他正值斋戒,外界发生的事情虽有黎纲和甄平的通报,他本人却未参与丝毫。时至今日,他……

    为与太傅见上一面,亲手定下这一计策。

    “沐公子,苏公子!”帐篷外低声轻唤,打断梅长苏的冥想。他抬眸望向研磨药材的蔺晨,搁了手中的笔,“进来。”

    同为亥时,廊州与金陵早已上灯,而n州天色尚未暗去,然为了顾全梅长苏的作息,每日的义诊均在申时三刻前结束。

    别急,我另外准备了几顶帐篷供赶远路的牧民休息。

    为啥要在申时三刻结束义诊?

    你不晓得嘛?

    游牧民族与农户差不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啥?

    太阳还没下山,为啥就息了?

    蒙古大夫还要碾药呢。

    明明是懒惰,蔺晨说出的理由却让梅长苏无言相对。

    亦罢,亦罢。

    除去是蒙古大夫和懂异族语言的“药童”,他们一个是琅琊阁少阁主,一个是江左盟宗主。

    阁内、盟中还有诸多事情需他们处理。

    此行,与蔺晨同住一个帐篷,他亦见识到琅琊阁的能耐。在人迹罕至的n州,琅琊阁居然还布有眼线,设有暗庄,更有能飞越此地的雪鸽来往送信。

    江左盟各路的情报亦有专门的渠道送至他手,可……

    却为百转千折送来。

    而他再以同样的办法送出。

    此番明里暗地的较量,他再次惨败。

    不再兜兜转转,他直接向蔺晨讨要雪鸽的种鸽。蔺少阁主也不含糊,要他以越丘鸽的种鸽交换。

    成交!

    今年年初,他刚好觅到一对能飞越沙漠、抗风耐热的种鸽,大半年的时间已培育出三窝,等值交换,不亏!

    “喵!”一入蒙古包,阿虎就从卫峥怀中跳下,跑上几步站定,几乎未做犹豫就纵身跳进蔺晨的怀里。

    “喂喂喂,一身风雪地咋就往我怀里钻啊!”蔺晨慌忙翻出手巾将阿虎擦了又擦。

    “喵!”还未等蔺晨将阿虎搂进怀里,阿虎已攀着蔺晨的臂弯轻轻一跳,跃进了梅长苏的怀里。

    无视蔺晨的怒目相向,梅长苏直言问道:“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你……见到太傅了吗?”

    “回公子的话。”宛如昔日军中,卫峥单腿及地,抱拳道,“今日素玄见到太傅了,他……他同意了。”

    梅长苏一听这话,抱着阿虎猛然站起,又颓然跌坐于席上。

    所有的一切果然按着他的设定完成了,为何他没有丝毫的喜悦呢?微微颤抖着薄唇,他不由得问道:“太傅还好吗?身体怎么样?精神如何?”

    “须发皆白,身躯佝偻,瘦骨嶙嶙!”卫峥不敢隐瞒,磕下一头咬紧牙关道。

    “知道了,你去休息吧。明日……明日蔺晨会与我去,你与黎纲留在这里,若生变故……”

    “不,卫峥不走,这一次哪怕抗命,卫峥也要留在您身边。”卫峥猛然抬首,红着眸子斩钉截铁道,“梅岭之战,卫峥未能陪在您身边;琅琊拔毒,卫峥仍未能陪在您身边。但那两次事出有因,这一次……”

    “你……”梅长苏正欲再说,一直未曾插口的蔺晨突然插口,“长苏,莫要忘记,来年素谷主是要收素玄为义子的。”

    “跟着吧,诸事小心!”梅长苏心中一叹,终于首肯。

    一夜无事,一行四人于第二日午时到了黎崇放牧所在的牧区。

    远远望去白雪皑皑,翠绿只余星星点点,风雪之中一顶蒙古包显得格外刺目。

    “那个蒙古包是誉王殿下送来的!”卫峥指着远处的蒙古包轻声道,“据说太傅本想拒绝,但誉王在与其密谈小半时辰后,太傅还是收下了。”

    “萧景桓算是做了件好事。”蔺晨轻哼一声,“不然以病中花甲老人的身板,哪里能抗住n州的风雪?”

    “听你说的,太傅一直在换地方?”梅长苏将双手揣在怀里,轻声问道。

    蔺晨得了太傅的消息,但关于太傅的问话,蔺晨给予的回答总是模棱两可,今日他既然主动开口,梅长苏自然不会错失良机:“为什么?你不是说萧选有意让太傅回朝吗??”

    蔺晨低声道,“老先生广收门徒,莫说大梁朝堂,就连江湖、连周边诸国亦有门生。故每到一地用不了多久,其门生就会寻来,虽说来人均被先生斥离,但于大梁朝堂终究不是光彩的事……”

    “所以萧选在没办法让太傅回朝的情况下,就让他老人家颠沛流离?”梅长苏揉着鼻尖酸涩地道。

    “是,至少我觉得萧选是这样想的。老先生来了,长苏……”蔺晨远远地瞧见一白发苍苍老人在卫峥的搀扶下向他和梅长苏走来,“你切莫激动。”

    “太傅……”梅长苏抖着唇吐出两字,没了下文。

    “大夫,我的羊真的病了吗?”未有多时,白发老人拄着一根比他人还高出一截的木棍,来到梅长苏和蔺晨面前,颤声问道。

    “前辈!”蔺晨暗中拉了拉梅长苏的衣摆,行下一礼,“晚辈已将羊群里的每一头羊检看过,确有几头羊病了,但均为冻伤并非瘟病。前辈请放心,羊群无大碍。”

    “有劳!”黎崇拱了拱手算是答谢。

    “太傅……”梅长苏喃喃轻语,直直地注视着眼前发髻凌乱、破衣败絮的老人。

    “太傅?这穷山僻壤怎么可能有太傅?这位公子叫错人了吧。”黎崇痴笑一声。

    “太傅……”轻声喃喃,渐渐变成抽泣,梅长苏一个没忍住挣开蔺晨的手,咚地一声跪在了黎崇面前,“您受累了,您受累了,太傅……”

    “你是谁?”黎崇浑然一怔。这几年寻上门来的人不少,说出的话,受苦,受罪……唯独没人会说“受累”。

    受累?受谁的累?

    唯一能说这话的人,不会跪在他跟前低泣,不会……

    忆起最得意的门生,黎崇心头一阵揪疼,把头一撇,硬起心肠,“我门生无数,虽说无法熟记每个受教学生的模样,但能对我说这样话的人……他已不在人世!”

    “太傅,您因我受累了,受累了!”梅长苏像是没听见黎崇的话,哽咽地重复。

    “你?咳咳咳!”或因呛到冷风,或因其他,黎崇只说了一字就不停地咳了起来,原本就佝偻的身躯弓得更厉害了。

    “太傅,太傅……”梅长苏慌忙站起,想要上前搀扶,却双手空悬不敢上前。

    太傅……

    “前辈!”蔺晨上前一步行礼,轻声道,“冻伤的羊,晚辈会领人去处置。如何防备羊群冻伤,就由晚辈的朋友向前辈说吧。”

    语毕,又是躬身一礼,退后一步,于背后探出手扯了扯梅长苏的衣摆,又以在场每个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轻声道:“长苏,你与前辈去帐篷,有些事儿还需落笔记下。已经冻伤的羊儿,我和黎纲会去处理。”

    梅长苏被蔺晨一扯,瞬时醒转过来,当即收敛心绪,上前一步行下晚辈礼,“前辈请。”

    “……”黎崇抬起头来,仔细端详眼前这位霁月清风却身板单薄的年轻人,只见他眸中含泪,薄唇微颤,行晚辈礼拱于胸前的手似在颤动,“你,你是我的学生吗?”

    听闻此言,梅长苏赫然抬首,明眸一亮转瞬却又黯然:林殊为黎崇最得意的弟子,梅长苏呢?太傅没有名叫梅长苏的学生。

    “晚辈不是……”梅长苏抵着唇,垂首拱手,“适才晚辈失礼。”

    “长苏,前辈劳你照顾。”蔺晨看见两名身着公服的差役远远走来,忙道,“我先去和那两位差役大哥说说这边的情况。”

    说罢朝身旁的黎纲使了个眼色,便举步迎上渐渐走进的两位差兵。

    “前辈……请喝茶!”正如蔺晨所说,或因得了誉王的关照,黎崇并未遭受苛刻的对待,蒙古包虽小,炭炉、毛毡、厚实的被褥一应俱全,床榻旁甚至还有一个做工上乘的衣物箱。可是,既有衣物箱,为何太傅的衣物会堆叠在床榻的另一角?

    “前辈,请喝茶!”见黎崇不为所动,梅长苏垂首,将茶盏举在黎崇跟前。

    ……卫峥与黎纲随身带着两只箱子,一只为蔺晨的诊箱,另一只放着笔墨纸砚以及一罐大红袍、一套茶具。

    他爱喝武夷岩茶亦是受了太傅爱喝大红袍的影响。作为太傅的爱徒,他曾多次为太傅泡茶,如今……

    “你……”触及梅长苏双手奉上汤色橙黄明亮、叶片红绿相间的茶盏时,黎崇赫然出手将梅长苏的手腕紧紧抓住,七分满茶盏中泼出的茶水沾湿了两人的衣袖。梅长苏垂眸不为所动,黎崇却一只手扣住梅长苏的手腕,另一手将他的衣袖捋高。

    “……”梅长苏。

    “你到底是何人?”黎崇紧抓梅长苏的手腕,狠狠地瞪着他,厉声道,“这种泡茶的手法谁教你的……”

    “……”泡茶的手法是太傅教的没错,可,可蔺晨也是这么泡的,哪里有问题?梅长苏心虚地抬首,微微使了劲力抽回双手搁在膝头,不由自主地搓起手指。

    “我有一个学生,他想事情或紧张的时候会有一个习惯性的小动作。”黎崇的视线锁在梅长苏的手上,想着刚刚触及过的那双手,那是一双属于文人的手,双收指尖和关节处有习琴和习字留下的薄茧,“这个小动作,他自己从未察觉,但与他深交的人却都熟悉。”

    “……”不,不会,太傅怎么可能凭着泡茶就认出他?他,他又有什么小动作?梅长苏瞬时慌乱起来。虽说已经决定要与太傅相认,但,但他还没做好准备啊。

    “凉了,重新泡过!”黎崇将手侧茶壶内的茶水全数泼在一旁的炭炉里,把空茶壶往茶盘上一放,沉声道。

    “是……”梅长苏倾身向前,然这回再也做不到先前的淡定与从容。无论是洗杯、落茶、洗茶还是冲茶、倒茶,都显得慌乱不堪。

    “我那个学生,第一次给我冲泡大红袍时尾指微翘,我与他说,作为文人泡茶弹琴尾指微翘亦罢,可作为一名武将泡茶弹琴都翘着尾指则太过秀气。”黎崇接过梅长苏递上的茶,轻泯一口后,淡淡地道,“他听后笑笑说知道了,回头为我弹奏关山月时依然翘着尾指,那时他还年少。”

    梅长苏听到这里,脸色煞白,慢慢地低下头去,局促不安地揉起衣摆。

    “他习惯在思考问题及紧张的时候,不是搓着手指就是搓着衣角。”黎崇的目光因梅长苏的回避变得更为犀利,凌厉的视线逼得梅长苏不得不抬起头,可当梅长苏触及到严厉中包含质问与不解、挣扎的目光后,他又慌忙避开,心知失礼、硬着头皮再度迎上,对上雾气涌现、痛苦的眼眸,梅长苏再也不能自已,低低地道:“太傅,您受累了。”

    “受累?何来受累一说?”黎崇抹了一把泪,摇头叹息,“祁王清明,赤焰男儿铮铮铁骨,林殊徒儿虽性情飞扬,然恪守礼数忠君为国。陛下心眼被蒙,我为忠臣良将辩护,何来受累一说?”黎崇一字一顿地说着,视线始终落在梅长苏的身上。他清楚地看到,在他说到林殊徒儿时,跟前双膝并拢跪坐在他面前的年轻人,笔直的身躯明显一颤。

    是他,没错的。黎崇欣慰之余,咽下喉间的一口甜。

    “太傅……”梅长苏胆怯地望向黎崇,欲言又止。

    他记得啊,他记得这双眸子。

    记忆中这双眸子,清澈无邪。

    透着晶亮,扬着笑意。

    充满骄傲与张扬。

    可如今这双眸子,虽然清澈,却显得酸涩;透着晶亮,却填满痛苦;依然骄傲,却是那样的无助。

    “太傅……”梅长苏轻声唤道,泪已替代所有语言,顺着脸颊滴落在衣襟。

    “……”黎崇僵直了身,浑浊的眼中亦落下了泪,半晌后他才颤颤巍巍地举起手,示意梅长苏坐到他的身边。梅长苏自不敢轻慢,亦不起身,就这么跪在地上,一寸寸地挪到黎崇的身边,支起头看向满脸沧桑、同样泪流满面的老人。

    “是你,小殊。”黎崇把梅长苏搂紧在怀里,低声道,“太傅还能活着见到你,真好!”

    “太傅……”梅长苏低声唤道,把头伏在黎崇膝上,没多久呜咽变成低泣。黎崇也不出言安慰,只是自头到背轻轻地、一遍遍地抚摸着。

    真好,他的徒儿不是冷冰冰的名字,而是活生生地在他身边,哪怕变了容貌,身板单薄,但他能知道,他就是知道,伏在他膝上努力压制自己情绪的年轻人,就是他最得意的徒儿——林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