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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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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冥冥之中,佟爱由盛转衰,就在这短短的七年之间。

    似乎,原为富贵之邸的佟家,逃不过惟—一个掌上明珠,克尽家人的命运。

    就在佟老爷子,因赶忙前往处理佟家商行濒临破产危机时,疾驰的车马在街上出了意外,老爷子也殂落入土。

    半年后,佟夫人的身子骨也愈来愈差,犯了小病也不易痊愈,神色一日比一日苍萎。

    大家都说,七年前那个疯乞丐的预言成真,是佟爱小姐命中带煞的缘故,克得她黄髦小娃送黑发人。

    爱里原本为数可观的仆隶、丫环,都因佟爱支付不了他们的生活费、害怕不祥上身,拎着包袱纷纷离开佟爱。

    除了忠心耿耿的老奶娘依然守着这摇摇欲坠的佟家、照顾病弱的夫人与年幼的小姐。

    “退婚?!”这天果然还是到来了

    面色苍白的佟夫人虚弱的身形踉跄了步,自胸口扩散的痛楚让她拧紧襟口。

    “娘!”阻隔花厅与内室的半掀帘幕后,发出一道细细的惊呼,小小人儿的嘴被身后的皱掌捂住。

    “小姐,夫人吩咐了,别出去呀!”另一道刻意压低的苍老女声,阻止了帘幕后的小身影,老泪蕴在眼眶中。

    佟念禧被奶娘紧紧拉着,只能伸着笔直的小手臂,担忧地看着娘亲在外人面前强撑。

    厅堂中央,一个面容冷敛的少年没忽略帘后的声响,十五岁却已然卓尔不凡的朔扬天,在帘幕重新放下的前一刻,冷眼扫过躲在帘后的佟念禧,捕捉到了她揉了惊恐的水水盈眸。

    她也对上了那双莫测的沉瞳,少年如炬的目光让她瑟缩了一下。

    “不退婚,难道要等着佟念禧长大嫁入朔府、让她克完娘家后,再克倒我们朔家?”朔府夫人姚桦完全了无七年前,向佟家邀亲的热络,只剩推托的轻蔑。

    而今,连自小订亲的亲家也执意退婚。

    “为什么?莫非朔夫人相信疯乞丐之言?”那当初何必百般求亲?

    “在贵府发生了这么多是非后,我能不相信么!

    自佟念禧出生,你们佟爱家破人亡,死的死、跑的不也都跑光了?佟念禧命带不祥,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亏她还有个吉祥名儿念禧!“

    姚烨口不择言,打定退婚。十年前朔家老爷过世后,便只手撑起朔家关内道与河东道十余牧场的她,说什么也不能让一个小娃儿,毁了她的苦心经营。

    本以为生在观音圣诞的娃儿,能带来富贵吉兆,没想到凶兆却一再发生,试问谁还敢要佟念禧这祸水?避之惟恐不及呀!

    “禧儿只是个无辜的孩子,岂会害她爹亲伤亡、家败?”佟夫人心痛难当,心疼天真烂漫的女儿,何须背负这不公平的一切!

    “总之,扬天不会迎娶佟念禧,朔佟两家的婚事取消!”

    “可扬天与禧儿已经订亲了,这块玄璧”

    佟夫人拿出盛装在锦盒内一个铜币大小的环形黑玉,薄得几近透明的稀有黑玉,透出奇异的莹墨光彩,这是朔扬天与佟念禧订亲之物。

    “既然退婚,玄璧当然是归还我们朔家”

    姚桦的手才伸到一半,始终不发一言的朔扬天突然夺过玄壁,往地上一砸

    铿锵!薄如蝉翼的玄壁裂成两半,无情地断在地上,也击碎了佟念禧稚纯的心灵。

    她隐约知道,他们都不要她。

    “你也看到了,扬天干脆得很。”姚桦冷哼转身离去,心中暗忿上等宝玉就这么被“儿子”给毁了。

    “朔夫人”不愿见女儿下半辈子没有依靠,佟夫人强撑着荏弱的步伐追出去,似乎随时会倒下。

    “夫人!”帘后的奶娘担心地跟上。

    朔扬天只是立在原地,一脸倔做。

    “出来。”他霸道地命令帘后瑟缩的小人儿,声冷无温。

    佟念禧小小的身子探了出来,一双小手紧张地搅着,骨碌大眼有着防备、也有着畏怯因为朔扬天右脸上一道狰狞的伤疤。

    疤痕的颜色很淡,似乎早已愈合许久,却仍纠结骇人。

    “你就是佟念禧?”一出生就成为他结发妻的女孩。

    她点点头,不敢说话。

    他定定地盯着只及他腰腹的女娃,尚在服丧身穿白素缟、发系白绫缎的她,清秀的小圆脸上,完全展现她对他的恐惧和敌意。

    朔扬天嘴角轻勾,很清楚第一眼见到他的人会有的感觉。他捡起地上的两片黑玉,走到她面前。

    她因为害怕,退了一步。

    “站住别动。”他挑眉。

    她不敢动了,任他走到近她只有一步的距离。

    “手摊开。”他命令。

    朔扬天,天生就有让人臣服的非凡气质,佟念禧愣愣地摊开右手。

    他将一片黑玉平盖在她手心上,修长的左掌完全覆住她的小手,右掌握紧了另一片黑玉。

    “记住我的话,我会娶你。”他宣告。

    不让他娶佟念禧,他就偏要!尤其,她又是个“不祥之人”

    这个大哥哥要她无视他吓人的面孔,佟念禧的心口滑过一道暖流。

    “可长工叔叔、丫环姐姐他们都说,我会害死爹娘,结亲的夫婿还有身边的人”她对于曾经无心听到的言词显得相当落寞。

    “我不信。”黑眸中有一闪而逝的幽芒。简单的三个字展现了朔扬天的不羁。

    念禧怔忡了,没注意到朔扬天何时离开,只知道他那双不容忽视的炯眸,诉说着她不明白的坚定。

    抹灭不了的光芒,印在她眼里,从此刻人她心底,为小小的心灵加温。

    ******

    十年后

    初冬向晚,彩霞红艳慑人,天候却反而让人冻得四肢发麻。

    在一天的吆喝生意下,长安城的大街上,商肆摊贩纷纷收拾铺子准备歇息。

    “好心的老板,求求您赏我几个包子好不好?”

    街头一隅,一抹瘦小的身影不死心地跟在卖肉包的摊贩边。

    老板走到蒸笼边,乞儿就跟到蒸笼前。老板走到桌前,乞儿就站到椅子上。

    “你烦不烦呀,脏乞丐!我要收摊了,走开!”

    看到衣着桃搂、浑身脏污的乞儿,肉包老板不耐烦地挥手,继续手边收拾的动作。

    “您好心会有好报的,财神爷会保佑您发大财、大富大贵。”

    “发财是怎么来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呀?就是有买有卖!我是在做生意,不是在布施,走走走!别妨碍我。”

    佟念禧覆了一层脏污的小脸看不出生得如何,只有那双灵动明眸转出心急。

    十载的日月如梭如梭,已是十七岁芳华少女的她,没有一般少女的丰腴润美,衣着更是粗鄙不堪,一袭粗布里缝了细茅草的单系,衣下的纤瘦让人以为她是个顽劣的少年。

    “求求您施舍点剩下的包子吧,我娘病了,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佟念禧不死心地恳求,想到家中奶娘卧病在床,连热食都没得吃,她急得只好缠着肉包老板。

    “拿去拿去!快走开!再来就打断你的狗腿!”

    肉包老板轻蔑地丢了两个包子在地上。“我就当‘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叼回去给你的狗娘吃吧。”他还不忘羞辱寒酸的乞儿。

    包子滚着滚着滚到街角,停在一家客栈前。佟念禧根本没思及委不委屈,赶紧跑到酒楼前,其实现在的她是满心欢快的。

    奶娘有热包子可以吃了,她得赶紧带回去给奶娘!

    忽然,客栈门口拨出了一桶洗过碗盘的油污水,刚好打湿了躺在地上的两个白胖包子。

    “我的包子!”佟念禧的五官几乎皱在一起,细瘦肩膀挫败地垮了下来,心疼地捡起泥泞中的肉包。

    这是她两天以来好不容易才要到的

    “臭叫化子!别挡在门口,恶心!”跋扈的店小二拎着空木桶,想赶走站在客栈大门前的佟念禧。

    佟念禧赶紧把包子,装入挂在颈项上的小布袋内,低着头跑开。

    她知道自己走到哪里都被人嫌弃、唾骂,为了活下来,这几年来也习惯别人的白眼了。

    这时,从天而降的洗脚水刚好泼在小二身上,淋了,一身臭湿。“啊”“哎呀!毛子,我不晓得你在楼下,对不住呀!”从客栈二楼探出头来的另一个店小二,抱歉地摇摇头。

    “哈哈”肉包老板看到这一幕,哈哈大笑,正要盖上笼盖时,一个没注意

    “唉唷!烫烫烫痛痛痛”

    他被盖子夹到手,抱着红肿的手,在街上乱跳。

    城郊,佟念禧在回家的路上,经过一个果园,她伸长颈子往里头望了望,看见掉在果树下的熟透果实,她吞了口唾沫,粉红舌尖舔过干裂的唇瓣,大眼小心翼翼地浏览四周。

    好像没人?

    她不偷,用捡的就好。

    佟念禧鼓起勇气钻过草丛,来到树下,迅速捡起地上较为完整的果子放人胸前的小布袋里,布袋装满了五个果子装不下后,她又撩起衣摆盛着果子,捡得不亦乐乎。

    “有偷儿!”突然有人出声吆喝。

    “不要跑!大家快抓偷儿!”

    “啊呀”

    一阵混乱的追逐,起于三三两两愤怒的吆喝,止于一道惊呼。“放开我!”佟念禧清脆的声音挟带抗拒,捧在怀中的果子跟着咚咚掉落。

    “‘你’这个小叫化子!青天白日之下,竟敢偷我园子里的果子,走!大伙儿把‘他’扭送官府!”

    丙园的主人见念禧的寒酸样,钳住她不住挣扎的双手,将她的手反扭在身后,打算送她去吃免钱的牢饭。

    “我没有偷摘果子,这些都是在地上捡的!”佟念禧嚷着,双手被钳制,她改用双脚乱踢。

    “还狡辩!说!前些日子是不是‘你’这小子来偷果子?还好我找人埋伏在树林里,小小年纪不学好,今天被我逮到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为非作歹!”

    “我没有!不是我!”她捡的都是掉在地上有点砸烂的果子,他们怎么可以随便诬赖人!

    出师不利走到哪、做啥事都不顺利,仿佛就是她的命运。

    “‘你’这小偷儿不只偷东西、还说谎,不教训不行!大家打!”果园主人和雇工纷纷上前给佟念禧好几拳、好几脚,一堆人围在树下拳打脚踢。

    “啊!”瘦小的佟念禧只能抱头承受他们的拳脚,这样的画面,对十岁以后开始乞讨生涯的她来讲已是稀松平常。

    突然,一阵风刮过,痛打佟念禧的几个男人,忙着抱头鼠窜。

    她乘机逃逸无踪,刚刚虐打她的那些人,被树上掉下来的果子砸得满头包。

    “一群笨蛋!你们别逃,快接果子呀!”果园主人一边以手护头、一边叱喝雇工、一边又想伸手接住掉下来的果子免得砸烂,狼狈万分。

    叩、叩、叩

    连续三颗果子重重亲吻果园主人的脑袋瓜,他翻了翻白眼,昏厥过去。

    “老板!”一群人手忙脚乱扛起他们的雇主,逃离树下。

    不吉利、太不吉利了!

    踏着落日余晖,回到位于偏僻城郊的家中,佟念禧进人破茅屋旁的圈栏,拿起挂在颈上的小布袋,从袋中掏出两颗果子放在地上,蹲在羊儿旁边拍拍羊儿的头,羊儿温驯地低头啃着有些发烂破裂的果子。

    “小三儿,我带回吃的喽,你饿不饿?”神情略显疲惫的佟念禧,摸摸扁平的肚子,想起自己也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咩”少了一只后腿的白羊儿,轻轻磨蹭佟念禧的手臂,似乎催促着她也快快吃果子。

    “呃!”被触碰到的手臂还隐隐作疼,佟念禧知道这是被那些人殴打时所受的伤。

    “咩咩”

    “我不要紧啦,你别担心。”

    善良的佟念禧只要发现受伤的小动物,都会把它们捡回家,看顾它们直到康复为止。

    这只小羊也是她去年捡回来的,当时的它才刚出生没多久,因为一生下来只有三只脚,和其他的羊儿不一样,所以被原本饲养的主人视为不祥,硬是将它恶意遗弃。

    当时,她在沿街乞讨时,无意间看到街坊有人拿着石块丢三脚羊。

    她心生不忍,或许是自己也被视为不祥之人,遭受遗弃的苦痛滋味感同身受,于是,等人群散去后,偷偷把奄奄一息的小羊捡回家养。

    但小羊康复之后,却不肯离开了,她也喜欢得紧,于是将它取名小三儿,没有朋友的她把小三儿当成她最好的朋友。

    不过,她却只能偷偷养着小三儿,不敢带它出门,免得被人发现了,又会对它不利。

    “小三儿,我告诉你,今儿个我还要到包子喔!”佟念禧献宝似的掏出袋中的“凉包子”用衣袖将包子擦干。

    “你慢慢吃果子,我拿包子进屋去给奶娘。”她爱怜地摸了模小羊的头,随后起身往茅草屋踱去。

    她又特别挑了几颗较为新鲜的果子,轻手轻脚推开嘎嘎作响的腐朽木门,一股臭酸味窜入她的鼻中,让她不舒服地蹙起了柳眉。

    “禧儿你回来了?!”木板床上的老妇人,像是被人发现拿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慌慌张张地把手中的破旧小碗藏到床下。

    但老妇人又病又老让动作迟缓了些,佟念禧发现了一丝不寻常。

    “天候冷,您怎么起来了?”她有预感,空气中酸腐的味道,一定跟奶娘欲藏的东西有关。

    “咳咳”老妇人突然重重地咳了一阵。

    “奶娘!您要不要紧?”佟念禧奔至床边,赶紧拍抚着老妇人佝楼的后背。

    看着奶娘的病拖过一年又一年,没有钱让奶娘好好治病,佟念禧的语气充斥着担忧与着急。

    “不要紧”面色苍白的老妇人顺了顺气,拉过佟念禧的小手放在掌中轻轻拍着,慈祥地看着眼前一直被自己当成女儿的念禧。

    “奶娘,您让禧儿到洛阳去请大夫,好不好?”

    长安城里没有大夫愿意看奶娘的病,她可以到别的地方去碰运气,没有银子不代表没有希望呀,说不定会有善心的大夫不求回报替奶娘治病!

    “我这是老毛病了,偶尔咳一下不碍事的,别麻烦。”老妇人明白自己已经病入膏盲,更何况,没钱哪来的葯方、葯材?也清楚没有几个大夫愿意自个儿花大钱救无救之病!

    “奶娘”

    “禧儿,奶娘人老了,终究会走的,你要学会自己好好活着,知道吗?”

    这十年来,原为大户千金的念禧日子过得苦。

    心里也苦,老妇人心疼得紧,只怨带病的自己,无法给善良乖巧的小姐过好日子,对不起地下的老爷和夫人。

    “别说这个,奶娘!”佟念禧的眼眶里滚着清泪,强忍着不落。

    “孩子”老妇人心酸地抬起布满皱纹的手,想替念禧擦拭脸上的脏污。

    一个绮年五貌、漂漂亮亮的姑娘家唉!为什么上苍要这样待一个好女孩,先是家破人亡、再是沦为乞丐?

    “呃!”念禧痛呼出声,眉心蹙在一起,脸蛋往后瑟缩了下。

    “禧儿,你又被打伤了?!还是你的身份被发现了?”老妇人发现佟念禧嘴角的瘀伤惊道。

    “没是我在城郊捡果子时不小心跌伤的。”

    佟念禧闪烁其词。

    “快上点葯。”老妇人催促着,又想起了什么,于是再次叮咛道:“禧儿,千万不能让人知道你是佟念禧,凡事都得小心点,知道吗?”

    她不称念禧为小姐,就是因为怕城里的人,一旦知道念禧还在长安,会对念禧不利。

    所有人,都认定佟念禧会带来不幸,是个避之惟恐不及的灾星。

    与其捉住千金小姐的身份不放,老妇人宁愿禧儿就是禧儿,是个平凡的女孩,因此才会苦口婆心地一再提醒佟念禧。

    “奶娘,禧儿都知道?”佟念禧轻点螓首。

    奶娘的顾虑她都明白,比起幼年时,对于自己在别人眼里,宛如恶魔的懵懂和恐惧,这些年,她学会坚强看待生命、珍惜生命,每个生命都是上天赐予。

    她相信老天爷不会残忍地,让她一生下来就背负着痛苦与不祥,会有人愿意保护她的

    佟念禧下意识握紧衣襟内的玄珏,脑海里浮现一双清澈好看的眼。

    “咳”“奶娘,您先吃点包子,再好生歇着。”念禧递上早已透凉的肉包。

    “邻人送了碗面来,我吃过了,这包子你吃吧。”虚弱的老妇人真的累了,在念禧的搀扶下躺回床上,闭眼休憩。

    看着奶娘老迈的面容一会儿,佟念禧悄悄地端出被搁在床下的破碗。

    这不是两天前,她向街上卖粥的摊贩,要来剩下的粥么?!

    她凑进碗缘一闻

    果然不出她所料,碗里只剩一半的粥根本已经臭了、酸了。

    奶娘把她捡来、乞讨未能吃东西的全留给她,自己却躲躲藏藏的吃着放坏的食物

    苦涩涌上脑门儿,佟念禧鼻一酸,心口泛起阵阵抽疼,却无力阻止。

    一叠叠排列有序的厚重账册搁在沉木桌案上,书案前一个右脸上有着明显狰狞疤痕的男子,深敛的目光专注在这些账本上,静谧的书房内,除了偶有交谈声和翻纸的声响外,其余的则无。

    年关在即,朔扬天与商场上的左右手司徒易,忙着检视一年以来朔家在关内外牧场的营利状况,为来年做准备。

    朔家做的是自关外买进马匹羊只饲育,供给大唐各地所需。

    十七岁那年,朔扬天接掌了朔家关内的所有牧场,几年来的行事狠准、运筹帷幄,替名满天下的朔家牧场扩展至关外,朔扬天成了全国首富,财力可媲美王公贵胄。

    “爷,老夫人和孟兰姑娘往这边走来了。”另一个身型剽悍粗犷、面容却反似精雕白玉的年轻男子,在窗牖边瞄到两个由远而近的身影。

    朔扬天不语。和他令人钦羡万分的财势来比,他如空壳子般的矜淡,反倒让人不敢领教。

    “扬天,娘能进去吗?”姚桦的声音在书房外响起,对于“儿子”她最有些忌惮的。

    “表姨娘,兰儿看,还是别打搅表哥吧”

    一旁的孟兰有点不安,小声地说道。她其实是害怕见到严肃冷酷、面容骇人的朔扬天。

    “下个月你就是扬天的妻子了,怕什么呢?”世故的姚桦看出孟兰的恐惧,微笑鼓励她。

    “进来。”朔扬天不带温度的厚嗓低低传出。

    “扬天,你看谁来了?”姚桦推门而人,把躲在身后的盂兰拉到朔扬天面前。

    “司徒,佟念禧的下落?”朔扬天没有抬头看向来人,径自问道。

    “爷吩咐的我都照办了,只不过,一直没有佟姑娘的消息,像是很多年前就消失了一样。”

    消失?朔扬天挑眉,一张粉嫩的小脸撞进他的心。

    以朔家的财势,找一个人,无论是活人还是死人都不是什么难事,倒是这回,首度让他们尝到大海捞针的滋味。

    姚桦变了脸。“扬天,你别忘记,你与孟兰的婚事在一年前就定下了。”还找佟念禧那个祸水做什么!

    “谁定的?我、还是‘我娘’?”朔扬天犀利的目光扫过姚桦。

    心虚的姚桦,被朔扬天若有所指的眼光看得不自在,轻哼一声转身走出书房。

    “盂姑娘,我送你。”司徒易替尴尬的孟兰解围,送她出门。

    朔扬天别了眼窗口,心思又放回如山高的账册上,从头到尾没看过孟兰一眼。

    窗外,天际间飘下了今年冬天第一场瑞雪。

    这场雪似乎来得又快又急,这个年关,看样子是逃不过严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