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画眉

推荐阅读:弃宇宙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5.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沈宜秋想和两位良娣一起赏花,同伴换成太子还有什么乐趣可言?不过她心里清楚, 尉迟越这是成心找茬, 就是要让她动气, 若是叫他得了趣,他往后便会变本加厉地折腾。

    折腾她一个人也罢了, 就怕他折腾两位良娣——今日他们被罚禁足抄经, 便是代她受过,她已是十分过意不去。

    只有沉住气,顺着他的意思, 他见不着她恼羞成怒的样子,不出几日便会觉着无趣。

    沈宜秋沉吟片刻,心下有了主意,攒出个欣悦的微笑:“多谢殿下赏光, 妾不胜荣幸之至。”

    她这笑容无懈可击,连尉迟越都有一瞬间的恍惚, 以为她真想和自己去赏花。

    他顿觉这花赏不赏都无甚乐趣, 不过既然话已出口,他还是道:“那便请太子妃梳妆更衣吧。”

    沈宜秋便叫来宫人替自己梳妆, 又命人将画障、榻几、食床、茶炉等物搬去后园水榭中。

    尉迟越坐在一旁看了片刻,忽然想起方才王氏托着太子妃的下颌替她描眉的情形, 不由有些气闷, 站起来道:“孤倒是不曾为太子妃画过眉。”

    太子不解风情,画眉这种闺房之趣,他一向嗤之以鼻, 不耐烦体会——他身为储君,岂有伺候女子的道理。今日也不知怎么的,不知不觉脱口而出。

    宫人们都很识趣,听太子这么说,当即行礼,默默退到一边,低垂着头非礼勿视。

    尉迟越无法,只得挽起衣袖,拈起湘竹笔管,他从未在女子脸上描画过,好在他雅善丹青,太子妃的脸腻滑如丝,大抵和在丝帛上作画差不了多少。

    他学着王十娘方才的样子,托起沈宜秋的下颌,让她仰起脸,她秀美纤长的脖颈便弯出好看的弧度。

    尉迟越喉结动了动,低声道:“闭上双眼。”

    沈宜秋实在不太放心太子的手艺,那《列女传》图她虽只扫了一眼,列女们的惨状至今还历历在目。然而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太子殿下要在她脸上挥毫泼墨,她也只有舍脸陪君子。

    她依言闭上眼睛,却不由屏息,睫毛轻轻颤动。

    阳光滤过窗棂间的金丝绿纱,轻柔地落在她脸庞上,窗前竹影摇曳,光点便在她眉心、眼睑和鼻梁间来回跳动,她兀自仰着脸,樱唇微微翘起,不知道自己这模样多诱人。

    尉迟越不觉低下头去,蓦地回过神来,双唇离她只有一寸来许。

    他悚然一惊,他自小爱洁,连敦伦时都不脱衣,只因厌恶女子汗湿的肌肤蹭到自己,与另一个人唇齿相接,他更是连想都不曾想过。

    可是方才他分明从心底生出一种莫名的渴望,想要将那丰润又俏丽的双唇含住。

    尉迟越忙坐直身体,偏过脸去轻咳两声,然后提起笔,胸有成竹地落在沈宜秋的眉头上,顿了顿,一笔拖到眉峰。

    就在这时,沈宜秋的睫毛一颤,尉迟越的手腕也跟着一抖,笔锋偏出少许,本来恰到好处的眉峰高出了些许——太子这才发现,在人脸上作画,尤其是在美貌女子的脸上作画,与在帛和纸上还是有很大不同。

    他随手拿起一块丝绵去擦,谁知没能将画错的地方擦除,反倒将螺子黛晕得更开了。

    尉迟越只得放下丝绵布,端详了一下,现在太子妃的眉毛一边高一边低,一边浓一边淡,一边粗一边细。

    然而经天纬地的太子殿下怎会被区区两条眉毛难住,他不屈不挠,满蘸了螺子黛,凝神屏息,在另一边眉毛上勾了一笔,然后拿起丝绵如法炮制,这里蹭蹭,那里抹抹。

    搁下笔一端详,尉迟越不禁默然,这回倒是另一边太低太细了。

    他一不做二不休,又添添画画,如是反复五六回,总算将两条眉毛捣鼓得差不多,这才撂下笔,暗暗长出一口气,放开沈宜秋的下颌:“好了。”

    沈宜秋方才只觉他在自己脸上涂抹了半日,料想着也不会美观到哪里,但是揽镜一照,还是差点手一抖把镜子摔了。

    镜中的她面目全非,额头上仿佛挺着两只大蛾子,饶是她打定了主意要奉承太子的手艺,搜肠刮肚也找不出一句夸赞之语。

    尉迟越蹭蹭鼻梁,睁着眼睛说瞎话:“太子妃天生丽质,寻常眉妆略显乏味,孤便戏为拟古,不知太子妃可喜欢?”

    沈宜秋只得道:“殿下独出心裁,妾感激不尽。”

    尉迟越也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便即让宫人替她梳发更衣。

    沈宜秋放下镜子,来个眼不见为净。

    不一时,收拾停当,太子和太子妃夫妇相携移步后园。

    园中秋花开得正好,夹岸的桂花金粟满枝,树下兰草、蜀葵丛生,各色菊花吐蕊争艳,放眼望去,便如一匹绚烂的锦缎。

    池畔水榭中已经铺好席簟、地衣,张挂好罗帷,支起画障,博山炉里燃了沉水香,升起袅袅香雾,因为太子妃畏寒怯冷,宫人还加了两个炭盆。

    沈宜秋步入水榭中便觉温暖如阳春,倒比殿中还舒服。她暗暗叹了口气,若是和宋六娘、王十娘一起听琵琶吃螃蟹,不知有多开心。

    两人解了氅衣,依次入座,宫人便捧了食案进来,摆上酒食、瓜果和菓子,自然还有热气腾腾的蒸螃蟹——方才尉迟越替沈宜秋画眉,宫人们便小心地隔水小火煨着。

    沈宜秋瞥了一眼盘中的螃蟹,一共六只,每只足有四五两,整整齐齐码在鎏金莲花纹大银盘上,蟹足用红丝线扎起,蟹壳上贴着金箔剪出的鹦鹉牡丹花样,镂空处透出彤色,加上弥漫的蟹香,真是说不出的诱人。

    尉迟越脸上闪过笑意,眯了眯眼道:“今秋的蟹看着不错,可惜太子妃没有口福了。”

    沈宜秋不为所动,脸上看不出丝毫恼意,恭顺地欠欠身:“殿下的口福便是妾的口福。”

    说罢撩起衣袖,挽进宝钿金臂钏里,从案上拿起小银剪,微笑道:“妾替殿下拆蟹。”

    尉迟越本来想逗她气恼,她这么柔顺,顿觉没意思,从她手里拿过银剪刀交给一旁的宫人:“这些事让宫人做就是了,你不能食蟹,便用些菓子吧。”

    沈宜秋从善如流地坐回榻上,安心地吃菓子饮茶,观景赏花,倒也自得其乐。

    尉迟越就着姜桂酒吃了半个宫人拆好的螃蟹,他虽不好口腹之欲,对此物还算喜欢,可此时有沈宜秋看着,他却有些食不甘味,便即投箸,用菊花茶漱了漱口,含了片鸡舌香,在宫人端来的香汤中浣了手,对沈宜秋道:“太子妃方才不是从教坊召了两名乐人么?左右无事,不如让他们来弹奏一曲。”

    沈宜秋微觉诧异,今上擅音律,喜歌舞,尉迟越似乎生怕自己步上父亲骄奢淫逸的后尘,对这些靡靡之音一直有些排斥,只对琴网开一面。

    不过他既然这么说,沈宜秋便即吩咐宫人去唤人。

    不一时,两名乐人抱着琵琶到了水榭中,尉迟越打眼一瞧,只见那男子生得夭夭调调,眉心还生了颗色如朱砂的美人痣,不由气结。

    太子妃趁他不在与两位良娣寻欢作乐也罢了,竟然还召个这样的乐师陪席,简直令人发指——他方才进殿时没细瞧,若是早知如此,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召此人来侍奉。

    这却是冤枉了沈宜秋,她只命黄门去教坊传召乐师,又没指名道姓要谁,更不曾指定美丑妍媸,何况这乐人美则美矣,相貌过于阴柔,不是她喜欢的那一类长相。

    尉迟越不发一言,两名乐师行了礼,便即在席上坐下,转轴拨弦,一时间乐音如急雨落在湖面上,泠泠淙淙,清越激扬。

    沈宜秋本就喜欢音律,一时间听得怔了,茶也顾不上喝,菓子也顾不上吃,不由自主停杯投箸。

    那男子技艺尤其高妙,只见修长手指在琴弦间飞快拨动,几乎成了残影。

    沈宜秋心里不虚,也没有刻意避嫌,大大方方地盯着那乐师的双手。

    尉迟越时不时用眼角余光瞥她,见她一直凝望着那乐师出神,胸口便如堵了一口绵絮,只觉那琵琶声喧杂闹人。

    偏那乐人不经意抬头,不慎瞥见太子妃的玉颜,不由自主又看了一眼——这实在怨不得他失礼,太子殿下画的眉堪称鬼斧神工,任谁见了都要忍不住看第二眼的。

    那乐人想笑,又知道不能笑,低下头,使劲憋住,雪白的脸颊涨得通红,一分心,手下弹错了一个音。

    他技艺高超,立即遮掩过去,尉迟越的耳朵却端的灵敏,心里冷笑,这是“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呢!

    他耐着性子等一曲奏完,对那女乐师道:“你弹得不错,赏。”

    便有宫人捧了绢帛来,尉迟越赏了那女子十匹绢,对那男子却不置一词。

    那男子分明弹得更好,却没得赏,不免有些气馁。

    沈宜秋看他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有这手技艺,想来是天赋上佳又下了多年苦功,心里有些不忍。

    尉迟越打发走了两名乐人,越发觉得索然无味,稍坐了一会儿便道:“水边风凉,不宜久坐,还是回殿中去吧。”

    沈宜秋应是,命宫人撤席。

    回到殿中,沈宜秋屏退了宫人,亲手煮了一炉茶,对尉迟越道:“殿下,方才那乐师可是惹得殿下不悦了?”

    尉迟越听她哪壶不开提哪壶,心里越发憋闷,凉凉地道:“他弹得太差,还弹错了音。”

    沈宜秋不由好笑,分明是那人生得好,不知触动了他哪根心弦,叫他不爽利了。

    她温言道:“殿下果然妙擅音律,妾耳拙,倒是没听出来。不过殿下说不好,想必是真的差,此人来东宫一趟,空手而归,想来再无颜面污君王的耳目,说不定就此弃了此艺,于他倒也是好事。”

    尉迟越哪里听不出她是在讽谏,但被她这么一点,自己也觉不成话,叫来个黄门吩咐道:“方才那奏琵琶的男子何在?”

    黄门答曰还在殿外。

    尉迟越道:“赏他二十端帛,五端宫锦,带孤的口谕,他技艺拔群,孤很欣赏。”

    沈宜秋眼里露出笑意,太子虽然一身怪毛病,但一向听得进劝,他上辈子执政多年,朝野政治清明,与他广开言路密不可分。

    尉迟越见她眼波中流出笑意,胸中连日来积压的块垒顿时为之消散,就像河冰遇上春日暖阳,原来令她由衷流露出笑意,远胜于惹她气恼。

    他忍不住道:“你不必担心,宁十一郎才华横溢,孤会委以重任。”

    沈宜秋不知他缘何突然提起宁彦昭,微微一怔,不过还是道:“殿下明察秋毫,殿下觉着好,自然是好的。”

    尉迟越避过脸清了清嗓子,旋即皱起眉:“太子妃不妨去洗一洗脸。”

    他顿了顿又对黄门道:“方才的蟹冷了,晚膳时叫典膳所再蒸一盘,孤与太子妃同食。”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那句话,本文追妻火葬场,不喜欢这个题材别为难自己,花了时间花了钱,落个不开心真的不值当,这本不适合您,兴许下一本咱们又相见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onia220、honeybee、上巳节、nullland、月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叽叽咕咕还不困=_=、树上有条河 10瓶;桃李言、大白 6瓶;yaying、隰荷子 5瓶;老鹅 3瓶;华少、  小刘子。、foxandca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