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第三重人格 > _第14章 悬而难决

_第14章 悬而难决

作者:常舒欣_天津掌阅文化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龙王殿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5.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14章悬而难决

    白惨惨的阳光下,红得刺眼的血迹,那血色让大兵头痛欲裂,记忆仿佛洪流一样涌来,他模糊地想起了,似乎也是这样一群围殴,一群看不清面目的人,他被敲中了后脑……似乎也是这样的血色和惨烈,在他曾经的生活里出现过……似乎也是这样怵目的场景,在他的记忆里似曾相识。

    他使劲地闭着眼睛摇摇头,然后睁开,却看到了那张哀求惨痛的脸,是开枪的这位,唯一还清醒的一位,那三位以不规则的形状倒伏在小区主干道上。

    卢刚此时才定下心神来,他和大兵淡定的眼光相碰时,一下子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撑着起来,佝偻的腰挺直了,一抹嘴上的血道着:“兄弟,我把你害了……等着我,深牢大狱,阴曹地府,今天我卢刚给你做个伴。”

    他的去向是那把扔在地上的枪,被践踏、被侮辱、被鄙视的,在这一刻唤醒了血性,他不再恐惧,就即便恐惧也无路可退了。

    孙老板识得恐惧了,他紧张地一回头,却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走了,那些刚才懦弱的、退缩的、溜走的民工,正一步一步朝他围上来,八喜拣起了带血的刀,恶狠狠地看着孙老板,那些要过账,被撵过、被揍过、被拘留过的农民工,新仇旧恨,全在血色中复苏了。

    扑通……孙老板跪下了,大喊着:“我还钱……我还钱,我今天就还……别杀我,别杀我……”

    蹭,卢刚手被大兵握住了,他看着一身血染的大兵正压着腿上的伤,那惺惺相惜的目光相触间,竞然带上了不和谐的微笑。

    “兄弟,不是嫌弃我吧?我被逼得像条狗一样,难得当回人。”卢刚唾了一口带血唾沫道。

    “不,心里有家,跪着作人,不丢人……别碰它,你有牵挂,我没有。”大兵握着他的胳膊,如是道,一侧头不屑说道:“他吓破胆了,不敢不给你了……你要进去了,可完不成这个心愿了。”

    “我……”卢刚被说得迟疑了一下,可他仍然想挣脱,却被大兵死死抓着,那力度,挣得肩上的伤口殷出血来了,大兵吃痛的脸色难看了几分,此时他看到那些义愤填膺的民工,鼓着中气喊了声:“都别动,让他还钱……”

    “哦……好好……我马上还,马上让人提……”

    孙老板急急地掏着手机,手抖得连号码都拔不成,再一紧张,吧唧,掉地上了,他恐惧地看了大兵一眼,又赶紧爬着拣起来。

    卢刚唉了声,不再执拗了,大兵放开了他,他撕着衣服,给大兵把腿上了伤扎紧,大兵轻声问他:“有烟吗?”

    “哦。”卢刚掏着口袋,给他递了支,点上了火,大兵抽着,根本不像不抽烟的人,而是娴熟地喷了一口,和平时判若两人,他轻声道着:“卢哥,我想起很多事来,可想不清楚……我可能是个坏人,这种事好像不是第一次干。”

    “胡说,你是我们的恩人,他要还了钱,我了这个心愿……要他们不还,我灭了他全家,大不了投胎再来一回……下辈子,咱们做磕头兄弟啊。”卢刚说着,那些苦楚让他老泪纵横,他脱了衣服,摁着大兵肩上的伤。

    “不用等下辈子,这辈子不就是吗?”

    大兵微笑着,看着八喜,看着九贵,一起嘶嚎的乡间小调在耳边萦绕、一碗热腾腾的烩菜清香扑鼻、还有带着体味的零钱,在手里沉甸甸的重量,一幕一幕,让大兵的微笑是那么的温馨。

    善因结出了善果,却又是一个颗苦果。

    他叼着烟,仰头看着白惨惨的阳光,在记忆和现实的漩涡里无从自拔,分不清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就像他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做错,而却是眼前如此惨烈的结果。那些冷漠的住户,在远远地躲着。那些刚刚到场的警察,远远地停下如临大敌,枪口齐齐对着他。

    警笛响起来了,警车把整个小区的主干道挤满了,在全副武装的警察包围下,是一个奇怪的现场,一个浑身浴血的男子叼着烟,表情轻松而睥睨地仰着看天,他的身旁躺着四个人,一个在呼救,两人醒了连呼救都不敢,畏缩地蜷在地上,,正呃呃地吐着,吐出来的是和着血水的牙齿,还有一个人事不知。

    对了,还有一干愤怒的农民工,正围着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那男子倒没受伤,只是昂贵的西装上,全部是鼻涕唾沫。

    一队警察不够,又来了一队,警车载着人是直去医院的。

    “走吧,咱们该撤了。”围观人群里,监视一位便衣道。

    另一位,和大兵交过手吃亏的,还在捂着腮帮子,大兵一瘸一拐上车的景像让他不寒而栗,那表情轻松的就像回家一样,看着被抬走的四个人,他还冲着其中一位唾了一口。

    人嚣张地上车,他才回过神来,他好奇问着:“这哪是个经济犯,简直是个亡命徒啊。”

    “民无所养,必成贼匪……逼急了,还不都是不要命的。”另一位道,侧眼所向,是那些民工,不但对于欠债的孙老板,对于到现场的警察同样是仇视。

    “也是,这特么农民工欠薪引发的血案最头疼。”这位黯然道,在这之中,警察是夹在中间最为难的角色。

    “走了,家里让撤,等消息。”姓高的便衣道。

    “任务该结束了吧?”另一位道,以他的经验看,最好的结果是一个防卫过当,那同样是得负刑事责任,更何况受伤的是开发商及放债的,这样一个孤立的人,恐怕讨不到好果子。

    领头的没说话,估计这个结果,他默认了……

    ……………………

    ……………………

    邓燕迟了一步,他是在收容所得到消息,直奔一品相府小区的,等到了现场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了,现场被封锁着,正在做最后的清理,洛川派出所几乎全员出动了,正分批寻找目击,核实整事情的过程。

    此时的现场依然怵目心惊,沿奥迪车的泊车位开始,血迹洒了十几米,白线标识的地方,弹壳、枪支、砍刀零落几处,对于她只接触内勤业务的,那震憾力是相当大的,她无从想像,那位文质彬彬的大兵,怎么可能,成为血案的主角。

    “李所……李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邓燕追着洛川派出所的问。

    这位李所长欲哭无泪了,拍着巴掌说着,你问我?还不是那脑残干的好事,说是讨薪,出警半路就成血案了,分局和刑警队都动了……哎呀,你知道现场有多惨,两个被打得脸都变形了,还有一个抬走都没醒,最狠的是,还有最惨的那个,手被钉在砖缝里……我当警察这么多年了,头回遇见这么惨的斗殴,嗨,这到底什么人啊?

    邓燕听得也傻眼了,不信地问:“那不能都是他干的吧?”

    “还就是他一个人干的,收高利贷多黑呢,谁敢惹他们……这小子真狠啊,腿上肩上挨了两刀,根本不在乎,叼着烟等着警察来呢。”李所长愕然道,说话间,似乎对此人行径有点莫名的赞赏。

    邓燕知道在案情调查清楚之前是众说纷纭,肯定是乱糟糟,她直接问着:“人呢?”

    “医院呗,挨两刀是最轻的……他妈的,谁还私藏枪支了,缉枪治暴这么多年了,市区里居然还有藏的家伙……哎,邓燕……”李所长发了句牢骚,回头时,邓燕已经掉头跑了。

    他郁闷了,就这些,恐怕得追究他这所长的责任,刚想问问分局的情况呢。

    奔出了小区,两人匆匆上车,高文昌紧张的手都在抖,邓燕看不过眼了,直问了:“你怎么也抖成这样?”

    “能不抖么?枪案加血案,要追下责来,咱们这当干事,是最好顶缸的人选啊。”高文昌哆嗦地说道,这个失联人员是咱们负责的,一直没找到身份也是咱们的责任,现在出事了,你说咱们有没有责任。

    邓燕一眨巴眼睛,到嘴边的话咽回去了,只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到……到底怎么回事啊,不昨天还和你通话了吗?怎么一下子又干上了?”高文昌心神不宁地问着。

    邓燕掩饰道着:“突发事件,谁能把得住……情况还没查明啊,别乱想。”

    “哎呀,我说你刚上班真不知道厉害啊。”高文昌道。

    “你都什么不知道,就知道厉害了?”邓燕倒纳闷了。

    “猜也能猜到啊,这是开发商欠民工的钱,工头又欠高利贷的,不管是开发商还是高利贷,都是群惹不起的货,要正常情况,顶多坑几个民工出不了什么大事……可偏偏中间夹了个脑残的大兵出头,你说会是什么结果?”高文昌道。

    这话听得邓燕刺耳了,她一支身道:“搁你这样说,农民工就应该被欠薪,欠了还不能讨;就应该被坑,坑了还不能吭声。”

    “不要觉得不道德,道德在现实里是没底限的……要把这些人打个半死不触犯法律,我早去干了。”高文昌忿然道。

    看看同伴碎嘴、手抖、脸上肌肉抽摔搐的样子,邓燕知道,枪逼着他也不会干的。就像太深谙规则和潜规则的人,最适合的保全方式是什么规则也不要去碰。

    于是,她愈发地觉得,大兵的形象并没有那怕,反而给她一种异样的、无可名状的好感。

    匆匆地到了市一院,两人急急往院里奔,偌大的医院,一下子找不到方向,不过刚进门却恰巧碰到了一个熟人,那位脑科医师吴海明,高文昌一喊,那货就跑,然后邓燕追着把他拦住了,吴海明摆着手极力道着:“你们不要再拿那件事烦我啊,有什么找院里说。”

    “不是不是,上午刚送进来几个斗殴的,在什么地方,四五个,受伤都挺重。”邓燕急急说着。

    “哦……不早说。”吴医生心定了,这个方便是要行的,他拔着电话一问,一指西楼:“两个在急救上,还有一个进了重症,你们的人都在西楼。”

    两人掉头就走,邓燕稍迟一下,不经意回头看吴医生那事不关已淡定的样子,一想起他把人赶出医院就来气,她折回来道着:“嗨,吴医生,还有件事。”

    “什么事?”吴海明问。

    “今天四个被打成重伤的,凶手你认识,做好心理准备啊。”邓燕道。

    “我怎么可能认识凶手?”吴海明咯噔一声,心率加快了。

    “是大兵,你成功给他找了一个高危环境,把他变成另一个人了。”邓燕道,忿然扭头走了。

    吴医生眼珠子瞪得快掉出来了,他慢慢抚着胸,压抑着过快的心跳,好一会儿那口气才喘过来,一下子心慌腿软,扶着墙走路的力气都没了。

    “嗨……吴医生,你怎么了?快,快来人啊,吴医生晕倒了……快来人啊。”

    两位护士发现了,脆生生的声音呼救着,搀起了吴医师,已经翻白眼了,喃喃地喊着:作孽啊,作孽啊,我做了什么孽啊……

    ……………………

    ……………………

    匆匆地赶往西楼,这是重症楼,两层都是监护室,第四层已经被封锁了,非常事件,非常处理方式,在警务是惯例,邓燕和高文昌止步于此了,隔一层就能看到,分局长、分局政委;市局一位副局长,市局政委,洛宁市不算个大城市,可这件案,绝对算得上大案了。

    无意中瞥到了在下一层角落里的两位,那两位躲在甬道拐侧,邓燕认出来了,是一直监视着大兵的那两位,她和高文昌商量了一句,然后径直朝那两位走了上去,那位高个子、健硕、脸上总是带着凶相的一位,奇怪地看着她,邓燕客气地问:“能和您说两句话吗?”

    “我怕你会失望啊。”那位笑了,示意着同伴离开。

    走了一位,邓燕轻声问着:“还不知道怎么称呼您呢,我都向您汇报这么多天了。”

    “不用要您,姓高,高铭,金字铭,感谢你这些天的尽职,可以结束了。”高铭道。

    邓燕不舒服地皱皱眉头道着:“我有个请求。”

    “恐怕不能满足。”高铭好像说话根本不会客气。

    “但我还是想试试……我想见见大兵。”邓燕道。

    “原因呢?”高铭问。

    “我正想找他问原因,以我感觉,他不是个暴戾的人,而且是非观念很强,今天发生这些事,一定有原因……我不知道他的前身是什么,但我觉得,他不是一个坏人。”邓燕道,莫名地忆起来那个羞赧地去找她,那位紧张地约她的大兵,到此时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多了这么一个不应该的牵挂。

    高铭沉吟片刻,奇也怪哉地问:“你知道我是什么级别?”

    “不管什么级别,你肯定有机会见到他。”邓燕不依不挠。

    “但我不会带一个实习期的警员介入这个案子。”高铭不客气地道。

    邓燕一气结,使劲地抿着嘴,一年的实习期尚未结束,严格地讲,她都不算正式的国家警察。

    “所以……”高铭慢吞吞地告诉她:“你可以走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但违法者不是替天行道,执法者更不能感情用事,在你学会服从命令之前,我建议你还是干好你失踪人口调查的本职工作。”

    “您说过,我很尽职,正因为尽职我才来请求你……我记得我给你汇报过,他在电话上找我帮忙,说过卢刚的事,他想帮他……而我们,作为应该关注民情,应该伸张正义的警察,却采取的漠视的态度。因为我们习以为常了,因为我们熟视无睹了,甚至有时候我们为虎作伥,站在本应受到惩罚的那一边……你们就在现场,为什么挺身而出是他?”邓燕咄咄逼人,直视着高铭。

    高铭装不下去了,一咧嘴,吸着凉气。

    “您要和分局领导一样告诉我,会严肃处理肇事者,维持大局稳定?”邓燕嘲讽道。

    “事情比你想像中复杂,界定责任是件很麻烦的事……我要告诉你的是,这件事我和你一样无能为力,甚至你还不如我,来错地方了。”高铭道。

    “地方错了?”邓燕奇怪问。

    “对,他打伤了四个人,一个轻伤,三个重伤,最轻的都骨折了,最重的现在还在手术没有醒来,不轻不重的两个,脸被打得分不清五官了,牙掉了一半……他没事,包扎了一下,就被先带回刑警队了,根本不在这儿。”高铭道,审视般地看着邓燕,似乎在思忖,这个尽职里,夹带了多少私货。

    私货不少,他分明地看着,邓燕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心掉肚子里了。

    “所以,你可以走了,而且可以忘掉他了……不管他想不想得起自己是什么人,把人打成这样,嫌疑人是没跑了。”高铭道,看着邓燕,又恢复了那副不客气的表情。

    讨了个没趣,邓燕悻悻然退了两步,离开了。

    高铭的同伴踱步过来了,附耳轻声道着:“回到刑警队,开始审了……另一拔民工被带到洛川派出所了,不会有人做手脚吧?”

    “敢做手脚,那等着作死吧,现场录的都在咱们这儿……分头走,我去刑警队,你去洛川派出所,有什么情况,马上反映回家里……”高铭道着。

    同伴忿忿地牢骚着:“这狗日的,脑没残在违法犯罪,脑残了,倒见义勇为了,这特么叫什么事啊。”

    两人出了医院,分头而行,直奔那两拔被分开的民工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