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沧月:羽 > 羽·黯月之翼_尾声

羽·黯月之翼_尾声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龙王殿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5.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尾声

    而此刻,在北陆一个荒凉的小村里,一户外来人家刚刚安顿下来。

    一月底的九里亭冷得如同冰窖,冻得车上那一对孩子都不敢下来。然而车中的盲眼老妇人不顾一切地跳下了车,摸索着往前走去,踉踉跄跄。

    “九里亭……这是九里亭吗?!”

    虽然眼睛已经看不见,但是冥冥中有一种奇怪的直觉控制着她,令离开此地已经足足有二三十年的老人瞬间惊醒。安大娘在村口的道路上摸索着前行,终于,枯槁的手摸到了那棵歪脖子老树,泪流满面。

    有一个沉默的男人站在一侧守护着她,静静凝望这一切。

    是的,什么都变了……村子里甚至没人能认得出来他,他也认不出那些人。可是,唯独这棵老树还矗立在那里。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这是为什么?”安大娘摸索着这棵树,忽然一震,开口问一边站着的那个男人,语气颤抖,“为什么你会知道这里是我的老家?这事连堇然都不知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话没有说完,一样东西被塞到了她的手里,柔软而温暖。

    “这是……”安大娘一震,摸索着,忽然间说不出话来——那是一双小小的布鞋,破旧,打着补丁,却洗得干干净净,显然一直被收藏得很好。

    那双布鞋上,绣着一对虎头。

    “是你?!”那一刻,仿佛有闪电划过遥远而荒凉的回忆,老人忽然间大喊了一声,扑过去抓住了那个男人的手,全身发抖,“是你吗?老天爷啊……难道是你?”

    “是我。”那个刚毅的男人眼里也含着泪,“我们回家了,娘。”

    老人仿佛忽然间失去了全部力气,瘫倒在他的怀里,放声痛哭。那是失去多年后重新获得的狂喜,以及压抑了多年的歉疚和思念。男人拍着老人的肩膀,眼眶微红,只能不停地低声说:“没事,没事了……娘,我们回家了。”

    在他身后,十二位黑衣铁甲的男儿默然肃立,眼神波动。跟随白帅叱咤沙场那么多年,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心如铁石的男人显露出如此温情的一面。

    当一行人走进安静荒凉的九里亭时,村子里的人被惊动了,纷纷探出了头看着外来的人,眼神好奇而警惕,相互窃窃私语。然而,时隔多年,终究没有人认出这里面有两个人,正是昔日从这里走出去的。

    沉默的男人敲开了村长家的门,用一个银毫租了三间屋子,让一家老小暂时安顿下来,然后绕着村子走了一圈。在一块荒废已久的地上,那个男人停下了脚步,久久地凝望,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极遥远的过去。

    “就是这里了。”他回过头,对着随行的黑衣侍从低声说。

    北陆天气寒冷,从腊月到明春三月所有人都待在炕上,向来有“好汉不挣正月钱”的俗语。然而,这个男人却带着十二个随从,冒着严冬刺骨的寒风亲自动手,将坍塌得只剩下两面墙还立着的房子重新翻盖了起来。扎了篱笆,打了井,架起了轱辘。那些汉子都是

    如狼似虎般精悍,前后不过短短十几天,一座带着小院子的崭新房子便落成了。

    北陆那些偏僻的村落,一般都是封闭而排外的,然而出乎意料地,村子里的人对于这一户外来人家却并没有抵触。那个男人很干脆,很豪爽,新居落成的那一天,他甚至还杀了一头两百多斤的猪,在猪肉上贴上金箔,挨家挨户地送给村子里的长者——这是九里亭当地的风俗,没想到这一户外来的人家居然也如此熟悉。

    渐渐地,左邻右舍便和他们一家人熟络了起来,开始频繁地走动。而那个男人非常好客,无论是谁,每次有客人来总是拿出好酒好肉招待,从不吝啬。于是村子里那些爱占便宜的人便经常往这里走动,小院子里经常传出热闹的喧嚣。

    一个温暖而世俗的小小家庭,便在这个荒僻的村落里安定下来了。

    然而,谁都没有看到,在屋后山坡的皑皑白雪里,却有另外几双眼睛在盯着这一切,眼里充满了杀意,仿佛藏在雪地里的狼群。

    “明天晚上就下手,”一个人咬着牙,低声道,“不能再等了。”

    “牧原少将,少安毋躁,”另一个人咳嗽着说,“现在屋子里人很多,容易误伤。”

    “误伤又怎样?如果不是为了对付白墨宸,杀这些愚蠢的北陆村民我还嫌污了刀!”那个人冷笑了一声,看了一眼旁边的年轻人,眼神锐利,“慕容城主,我们一路跟了白墨宸上千里,你几次三番阻拦我动手,该不是反悔了吧?”

    “哪里,白墨宸与我势不两立,怎么会下不了手?”慕容隽的眼神冷冽,“我只是怕误伤了安大娘一家,所以需要等一个万无一失的时机才行。”

    “等?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牧原少将却不耐烦起来,“啪”的一声将掌心的白雪捏成一团,“半个月内我如果不带着白墨宸的人头返回西海,这里所有人都会人头落地,包括你在内!”

    冰族的军人眼神如狼,灼灼泛光。

    慕容隽低声叹息:“我打听到了,三天后,白墨宸会打发十二铁衣卫回帝都辅佐骏音。等他们一走,我们便下手吧!”

    然而,话虽如此,他的眼睛却一直看着山下那个灯火通明的院落。

    炕上坐着一群男人,居中那个一家之主大碗喝酒,放声大笑,喝酒划拳,热闹无比。那个瞎眼的老妇人在锅台上忙碌,利落地烧出了一道道菜,吩咐两个孩子端出去招待客人,一边不住地提醒着男人少喝一点儿。

    这一幕是如此融洽而幸福,微微刺痛了复仇者的眼睛。

    这个男人害死了堇然,却收买了一家人的心!他们现在生活得如此快乐,和普通的北陆百姓毫无差别。三天后,当他亲自动手为堇然复仇的时候,她的母亲和弟妹,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呢?

    大雪纷飞之中,慕容隽缓缓地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手。那个伤口再次溃烂,丑陋不堪,犹如永生无法愈合的一道疤。

    然而暮色之中,没有人留意到在那个小院的柴门外面还有一个青衣客。那个

    中年男人孤独地站在雪地里,侧耳听着里面的欢声笑语——白帅,我没有想到,你真的会选择这样平庸到死的生活。

    九百年后当有王者兴,你,本该成为天下霸主,怎能沦为如此庸俗的匹夫?!

    千里尾随而来的穆先生站在雪地里,眼神阴郁而冷酷。

    白帝十九年一月二十五日,北越郡的雪城。

    一月末尾的天气正是全年里最冷的。雪堆积到了窗台下,檐下垂落着长长的冰柱,宛如水晶帘幕倒卷。已经是正午了,但是大街上依旧看不到一个行人,路面上结着厚厚的冰霜。房间里,即便是生了火炉,却还是让人不想下热炕片刻。

    然而,这座楼里的人居然凭窗而坐,凝望着南方某处,任凭凛冽的冰雪切割自己的面颊,神色不动。

    当窗之人不过三十岁左右的年龄,披着雪白的狐裘,脸颊瘦削,容貌清俊,脸色和窗前的雪一样苍白,似是年深日久地生活在阴影里。双眼狭长冷亮,两道淡淡的眉毛在眉心相连——这种“通眉”的相貌,在术士看来是戾气深重而福薄早夭之象。

    “风,你还没有来吗?”北越雪主皱眉,“那么,只能等我来找你了。”

    在路过神木郡的时候,他曾经让驿站里的使者送出过一封信。那封信的地址,是昔日一个最得力的下属——逐风的老家。

    十年前那一场宫廷惨案里,北越雪谱上的所有精英几乎全数死去,自己沦为阶下囚,然而,唯有逐风逃脱了。

    这十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想找到这个唯一的幸存者,问他一些话。譬如,所有人都死了,他为什么能逃脱?是不是他就是当年出卖北越的人?如果他心里无愧,那么,在接到信之后,他应该会立刻赶到老地点来见自己吧?

    风……你到底是不敢来见我啊。

    然而,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令他暂时无法抽身走开。

    在风雪里沉吟了许久,北越雪主摇了摇头,关上了窗子。凛冽的风和卷入的雪都被隔绝在外,房间里开始恢复了温暖。

    他走入内室,卷起帘子。

    帘子深处,居然横放着一具棺材!

    “怎么,还没有醒来吗?”他俯下身去,对着里面的某个人说话——棺材里静静地躺着一个女子,身形婀娜轻盈,却已经看不出面貌,那张脸似乎被地狱的烈焰毫不留情地灼烧过,已经面目全非,狰狞丑陋,令人不忍目睹。她睡在那口棺材里,一动不动,只有微微的呼吸证明这具躯壳里还住着一个魂魄。

    北越雪主看着她,语气渐渐有些急躁起来,忽地一掌重重拍在棺木边缘:“都已经快一个月了,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醒?我可是冒了大险才将你带出帝都的!如果你不能把九问传授给我,那让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重击之下,棺木“咔”的一声碎裂。

    然而,里面沉睡的那个女子忽然睁开了眼睛,迎上了他狂喜的眼神。

    那双眼睛,清冷如月,却毫无表情。

    (第三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