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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在昏黄的路灯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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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经不记得和翟知今失去联系有多少天了。

    我只知道这么些日子,我都是在等待中度过。

    每一通电话响起,每一个和他相似的身影经过,我的神经都会猛跳。

    但每一次的响铃,都不是“鬼子进村”;每一个身影,也都不是他。

    我鄙视我自己。极度鄙视。

    莫名其妙的虚荣心。自己甩了别人还指望别人对你恋恋不舍,什么心态。

    但人无完人,我就这德性。

    生活就这样浑浑噩噩着,直到这一个晚上。

    下班回家时天已黑透,到了楼下,在昏黄的路灯下,我终于看见了那部熟悉的车子。

    我的心狂跳起来,但我假装没看见,慢慢地向楼下的铁门走去。

    我感觉到有人从车里钻出来,几步跑过来,抓住我的手臂:“小京。”

    听到他叫我的名字,我竟然有点想落泪。

    我没有挣扎,回过头默默地看他。

    他穿了一件酒红色衬衫,衬得皮肤很白。这颜色他以前没穿过。其实我心里一直暗暗希望他有天能穿这个颜色的衬衫,心想一定很好看。但毕竟这颜色太过舞台化,我一直没好意思提出来。想不到他今日竟然自己穿上了。

    “我有样东西要给你看。”

    他说着,打开车尾箱,里面堆满了火红的玫瑰花。

    昏黄的路灯不知何故突然间变得明亮起来,照得那些玫瑰一朵朵熠熠生辉。

    周围路过的街坊一个个驻了脚步,开始围观。

    我这辈子没这么风光过,低头审视着满车尾厢的玫瑰花,整个人轻飘飘的像是浮在云端,嘴上却道:“翟总,您有闲钱搞这些,还不如捐给希望工程。”

    翟知今好像早料到我会这么说,从玫瑰花丛里变魔术似地掏出一个系着雪白缎带的天蓝色盒子。

    有围观的女孩子低呼:“tiffany!”

    我心说嚷什么,我知道。

    他把盒子递给我,笑道:“那……这个也捐了?”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接过那盒子,打开一看,一个硕大的钻戒映入眼帘。

    围观人群齐刷刷的一声惊呼——“哇!”。

    翟知今没有夸张地单膝跪下,他只是握住我的手,深情地说:“嫁给我。”

    我含泪凝望着他。周围围观的人们有节奏地一声声起哄:“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当我的眼泪终于抑制不住地滑落时,我点了点头。

    围观人群发出一阵欢呼。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到了这一刻,我终于从梦中惊醒了。

    我揉着脑袋爬起来,呆呆地坐在床上,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抱着的毛巾被,只觉得浑身凉飕飕的。

    没有理智的世界,真是可怕啊。

    抓起手机,开了机一看时间,才六点四十,闹钟还没响。

    然而做了这样一个梦,我再也睡不着了。索性开路去上班。

    今早的天气不是很好,黑云压城,眼看要有一场大雨来临。我趁着雨还没落下来,钻进了地铁。

    在地铁上抓着拉环晃悠着,我试图解析我昨晚的梦。

    按照中国古代传统解梦理论,当然没有问题——梦是反的,梦见有人求婚,意思就是不会有人求婚。

    但按照弗洛伊德大爷的理论,就有点儿郁闷了——梦是被压抑欲望的变相满足。

    如果抛开权威们,由我自己来解析这个梦,那么我至少可以推导出以下三点:

    一、我终究是想结婚的。

    二、我眼馋tiffany的钻戒。

    三、我对当年siena汽车那个车尾箱里装满玫瑰的情人篇广告印象深刻。

    出了地铁,天空仍然是黑云密布,雨仍是没落下来,让人继续提心吊胆。

    万幸,公司写字楼大门离地铁口不过几十米远。我踩着高跟鞋啪嗒啪嗒地跑进写字楼,心里很得意——外面再怎么暴风骤雨,也与我无关咯。

    在电梯里,我遇见了同事小梅姐,由衷地向她微笑问好。

    每当看到这位三十出头、身材娇小、性格温柔、笑容恬淡的姐姐,我就仿佛在阴云密布的天空里见到一缕明媚的阳光。谁说嫁人是女人的唯一归宿?看咱小梅姐姐,在佛学与气功的知识海洋中自由地徜徉着,不仅从没有将“剩女”二字放在心上,还修炼出一种世外高人出尘脱俗的气质。

    我见她手上提了一个大大的红色袋子,鼓鼓囊囊的,不由好奇地问:“里边是什么啊?”

    小梅姐忽然脸现羞涩,吃吃地笑了两下,把袋子打开给我看。

    我心里忽然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慢慢地低头一看,霎时间五雷轰顶。

    喜糖。

    我用力眨一眨眼睛,再仔细一看——没错,是喜糖,千真万确。

    与此同时,小梅姐那轻柔的、温暖的、洋溢着幸福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结婚了……来,这一袋给你……”

    我用僵硬的手接过来,强作笑容地道了恭喜,假装在认真地欣赏喜糖的包装,努力掩饰着自己满腹的悲凉。

    小梅姐……你这个……叛徒……叛徒!!你怎么不声不响地就叛逃到已婚阵营去了呢?你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呢?你难道没有想过,这样一来,全公司最高龄的单身女性,就是我了……

    在办公桌边坐下,我揉揉僵硬的面部肌肉,打开电脑。

    便在此时,写字楼外墙玻璃上传来“啪嗒啪嗒”的响声。这一场憋了很久的大雨,终于畅快淋漓地倾泻下来。

    真是内容丰富的一天。

    翟知今求婚的怪梦、小梅姐的婚讯、一场大暴雨。

    按照概率论,这一天剩下的时光,我大概可以波澜不惊地安然度过了吧。

    然而接下来的事实证明,我不是很了解概率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