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画风清奇[快穿] > 60、筝姬番外【二】

60、筝姬番外【二】

推荐阅读:弃宇宙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5.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雪风从门口灌进来, 两人齐齐打了个寒战。

    这是今年第一场雪,越下越大。

    祠堂并没有火炉,也没有衣物。

    地上的草席冰冷刺骨,只有牌位前的长烛有些温度。

    “皇兄, 小产就是没有孩子了吗?”

    “嗯。”

    “我没想让她没有孩子。”

    “我知道。”

    姜珩摸了摸他的头。

    姜瑾只是拿小弹弓射射人而已。

    姜珩虽然被姜瑾砸过小石头,却没听说别人也被砸过。

    姜瑾准头好,下手也有分寸, 砸中过姜珩的屁股。

    就那回以后,姜珩就常常分出几分注意力, 关注一下这个顽皮的幼弟。

    渐渐察觉出他的别扭性子, 心中好笑, 又忍不住更关注一些。

    他那个小弹弓能让一个怀孕的妃嫔小产吗?也许能。

    但也是她辱骂容妃在先。

    “我害死了她的孩子。”

    姜珩看着怀里人纯粹而愧疚的眼神,不知道说什么好。

    沉默良久,终于安慰道。

    “那孩子与皇宫没有缘分, 许是投去别的地方了。”

    “皇兄, 你讨厌我吗?”姜瑾又问道。

    “不讨厌。”姜珩实话实说。

    “我以后再也不会做错事情了。”姜瑾低声道。

    “人都有犯错的时候, 圣人言,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有时候顺从本心, 犯些小错也无伤大雅。”

    “我知道了。”

    两人又沉默下来。

    风渐渐大了,卷了雪进来, 离门口近的地方,都积了薄雪。

    姜珩把姜瑾拉在怀里,替他挡风。

    见姜瑾有些昏昏欲睡, 姜珩怕他睡着了生病,晃了晃姜瑾。

    “我和你讲个故事,你要听仔细了。”

    “好。”

    “却说前朝末年,东海有一小县,供着一位龙王爷,每逢出海时节,要以一对三岁幼儿相祭,才保得渔民风调雨顺,收获丰硕……”

    “新到的县太爷听说了这件事,就去寻访宿老,果然是有这么一回事。”

    “正逢祭祀之时,村里又准备了两个不到三岁的幼儿,一左一右,打扮好了,放在龙王庙的左右两侧。”

    “县太爷并不信,让人偷偷把两个孩子抱走了,原处只留了两个纸人。”

    “夜里,忽逢骤雨,雷鸣电闪,一条水桶粗细的巨蛇爬进了龙王店……”

    讲到这里,姜珩声音小下去。

    竟靠着姜瑾睡着了。

    姜瑾发觉后,见他面色好了一些,也没有出声。

    直到今日他才发现,他与宫里的其他皇子一样,在皇帝眼里并没有区别。

    都是可有可无的人。

    就连他的母妃,也不曾来求情。

    只有姜珩陪着他。

    原先只觉得身如蜉蝣,微末之躯,难观天地一隅。如今有姜珩在,心里安定,虽迷茫,也不太畏惧未来了。

    姜珩的脸色红润起来了。

    姜瑾才发现他在发热。

    用手一探,额头烫的厉害。

    “皇兄、皇兄——”

    也许是姜瑾的手太凉了,他只觉得姜珩全身像被人点了火,把他的指尖灼得生疼。

    “皇兄——”

    姜瑾腿本来就断了,不知道是哪里骨折了,腰下那一块全部疼得厉害。

    想站起来也艰难的很,反倒是爬还快一些。

    姜瑾心中惶急,什么都顾不得了,慌慌张张往外爬。

    他刚到门口,就被宫人拦住了。

    “陛下有令,瑾皇子不得外出。”

    “皇兄发了高热,快传太医。”

    宫人跪在门口,神色如常。

    就算这位受宠的皇子此刻在地上爬,他也不能露出异色。

    嘴里的话却坚决。

    “陛下无令不得宣召,瑾皇子请回。”

    “皇兄要是没命了……这样的责任你担得住吗?”

    姜瑾厉声责问道。

    “那朕担得住吗?”

    皇帝坐在御辇上,神色温和。

    如不是此情此景,称他为世上最慈和的父亲,也有人信。

    “求父皇为皇兄请一个太医。皇兄昏迷不醒,十分危急……”

    “那就让朕看到你的诚意。”

    皇帝敲敲御辇,垂眸,目光落在身下那一片青砖。

    雪下得很大,此时宫人还没来得及扫开,唯有青砖小路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只有一层轻薄的冰,融着雪,看起来干净整洁,倒映着皇帝身边宫灯的火光。

    姜瑾爬出殿门,跌跌撞撞站起来,没下几级台阶,就摔倒,径自滚下来。

    这一滚反而比一步一步走要利落许多。

    台阶上的雪很厚,摔得也不疼。

    姜瑾再度想站起来,奈何,腿实在丧气,使不上一点儿力。

    姜瑾跪趴着,一步一步往前爬。

    每爬一步,就磕一个头,口中念到,“儿臣知错了,求父皇救救皇兄。”

    殿门口离皇帝所在的地方并不远,若是爬过去,距离就拉长了。

    姜瑾看着两臂的力量,拖着腿,在雪地里爬。

    膝盖前的衣裳磨破了,也许破了皮。

    触及雪地,火辣辣的痛处被森冷的雪一激,寒意深入骨髓。

    他爬过的地方,渐渐留了两道深色的红痕。

    “父皇,儿臣知错了。”

    他终于行至青砖路上。

    已经狼狈得不能看。

    雪越来越大了,风声呼啸,皇帝坐在御辇里,手里捧着一个汤婆子,正闭目养神。

    “哪有半分皇子的样子,连条狗都不如。”

    他高高俯视着下面跪趴着的姜瑾,终于露出了一丝嫌恶的表情。

    姜珩如在云端,轻一步重一步走到殿门口,扶着门框。

    看着殿下那一道蜿蜒曲折的红痕,还有远处的姜瑾。

    他穿的大红袍被雪濡湿,变成深褚红色,像凝固的鲜血。

    “看看,你皇兄这不是好了。”

    皇帝示意姜瑾去看殿门口的姜珩。

    姜珩一身月白色太子常服,伫立在殿门口,正好风大,衣襟簌簌,长发尽数散落,脸色冷白无一丝人色,更显得清俊如玉。

    不像是一国太子,更像是天上哪个遭谪的仙人。

    姜瑾眼睛里水汽升腾,亮晶晶的,却是笑了。

    如释重负、喜悦、担忧,太多情绪。

    姜珩看他狼狈至此,心里一痛,咳嗽两声,又吐出两口血,拿袖子掩着,衣裳本是浅色,晕开大片红色,更是醒目。

    “皇兄——”

    姜瑾转头,又要爬回去。

    姜珩跌跌撞撞跑下来,把姜瑾抱在怀里,像抱着一大块冰,一丝体温都不剩。

    “各自送回宫罢。”

    皇帝沉声下令,吩咐人起辇,渐渐消失在风雪里。

    姜瑾不想离开姜珩,却还是被宫人分开送去了容妃那里。

    昏昏沉沉病了几个月。

    听说太子用功过度,感染风寒,又得了肺痨,十分严重,禁止探视。

    至于真相,知道的人也不会说出来。

    姜瑾风寒还没好,走路尚且一瘸一拐,好在往日翻墙的精湛技巧还在,成功翻进了东宫的墙。

    “皇兄,我来看你了。”

    姜瑾成功摸进了姜珩的房间。

    姜珩正在床上看书,背上伤的重,只能趴着。

    见姜瑾进来,费力的抬头,示意他离得远些。

    “肺痨会传染,莫近来了。”

    “皇兄,你会好起来的。”姜瑾乖乖站住。

    “承你吉言。”姜珩笑笑,见他养得还不错,放心了些。

    “皇后娘娘凤驾到——”

    殿外小太监悠长的声音传来。

    姜瑾三下五除二掀开姜珩的床帐,发现底下是实心的,干脆直接钻进了姜珩床上。

    姜珩行动不便,只能任由他钻进来,还扯了被子遮掩了一番。

    蜷缩着减少存在感的姜瑾,像个大毛虫。

    皇后禀退了众人,只站在门口,并不走近,是以没发现姜珩床上有一团不明物。

    “母后,恕孩儿不能给您行礼了。”

    姜珩歉然笑道。

    “你好好养病,平时安分些,不要触怒你父皇,你舅舅今日无缘无故又被人参了一本。”

    “是,儿子必然改过。。”

    “若缺什么,只管与我说。”

    “好。”

    “不要与容妃的儿子走太近,当初钦天监就测出他的八字带灾,注定夭亡。你别摘不到果子,还惹一身骚。”

    “子不语怪力乱神,那些八字,哪里能信?”

    “别说不信,你父亲就很相信。

    你的八字是注定能登基为帝,可比容妃的儿子好多了。”

    皇后娘娘又嘱咐了几句,离开后许久,姜珩才敢掀开被子,姜瑾猛然蹿起来,要往外跑。

    “阿瑾跑得这么快,可是怕染病?”

    “我不怕!”姜瑾回头辩解道。

    “我知道。那你跑这么快作什么?”

    “关你甚么事?”姜瑾语气很冲。

    “阿瑾,我不信那些。”姜珩笑得很温煦,就算是在闷而冷的室内,也给人春风化雨之感。

    再高的怒火也熄了。

    “那些八字、命理,我一个都不信。路都是由人走出来的,若是一开始就限定好了什么时候要做什么,与提线木偶有什么区别?”

    “对。”姜瑾点点头,没往外跑了,反而问道。

    “那皇兄想走什么路?”

    “什么都好,有阿瑾就好。”

    姜瑾脸一红,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瘸一拐的背影,颇有喜感。

    落荒而逃的样子,像猴子被火烧了屁♂股♂。

    等姜珩养好了身体,能见风的时候,在御花园又看见了姜瑾。

    他依然避开。

    反倒是一同在尚书房上课时,他写了个纸条丢过来。

    姜珩展开一看,潇洒张狂的行草,四个大字——

    “我亦如是。”

    不知何时,姜瑾就巴上了太子姜珩,像个跟屁虫,两人常常在一处,不管是写字还是听曲,形影不离。

    若不是容妃不允许姜瑾在宫外住,姜瑾已经带上了行李,把自己打包送进东宫长住了。

    两兄弟抵足而眠、彻夜长谈也是正常的,古人挚友尚且如此,更别说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了。

    至于他们的母亲,儿子大了管不住,只能任由他们兄友弟恭。

    反正太子是要娶亲的,那时候姜瑾是没机会再做太子的跟屁虫了。

    时间也临近,容妃不再管姜瑾,任由他天天往东宫跑。

    刚开始还对姜瑾有些歉疚,到了如今,已经分毫不剩。

    皇家的双生子,一出生就该弄死一个,姜瑾占着他弟弟的身份这么久,也该知足了。

    只等雷霆一击,把地宫里的儿子换出来。

    那个孩子有龙纹,才是天定的君主。

    至于现在这个只知道疯玩的姜瑾,用处已经不大,到时候再处理得干净一点,让他与太子一道去地下续兄弟情。

    太子妃已经选了很多年,可惜这位姑娘父母祖父母先后逝世,守孝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长。

    竟拖过了六年。

    太子姜珩一直没有大婚,不能出宫建府,虽然政事处理得很好,手里头却是一分权力也没有。

    姜瑾渐渐长开了,变成一个风华无双的美少年。

    容妃没有给他选王妃的意思,他自个儿也不急。

    反正太子妃还有几年孝没守完,太子是兄长,兄长没有成婚,他一个做弟弟的急什么?

    只是想到日后与太子举案齐眉的人是另一个女子,终究意难平。

    他渐渐开始把自己孤立出来。

    不再跟着太子了。

    原先看不进去的书,如今也慢慢看下去了。

    字也沉淀下来,得太傅夸了许多次。

    瑾皇子终于从“驽钝不堪”“惫懒放荡”变成“灵性十足”“天资聪颖”,然而这也不能带给他些许喜悦。

    太子姜珩从出生后就被人夸到如今,谦和有礼、温润如玉、君子之风、聪颖异常、恭谨孝悌……几乎所有美好的词,都可以来称赞他。

    以前姜瑾还不觉得,如今却有些自惭形秽。

    皇兄像天际的明月一样,光华明耀异常。

    他则是地上的瓦砾,不堪入目。

    “阿瑾,近日可有心事?”

    姜珩终于得了空子,堵住在一处竹楼看书的姜瑾。

    “没有。”

    “为何近日你都不来寻我了?”姜珩追问道。

    “你不是知道吗?”

    姜瑾猛然把书砸在地上,转身就走。

    “阿瑾,我不会娶别人的。”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那些话,用来骗别人吧。”

    姜瑾背过身,被姜珩抱住,猛然一颤。

    “哪有别人。”

    姜珩把头靠在姜瑾肩膀上,如今他依然比姜瑾高一些,正合适。

    “你听,我的心在说话,它没有骗你。”

    姜珩抓着姜瑾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跳跃平稳有力,眼神真挚无比。

    姜瑾猛然甩开姜珩的手。

    “不要再来了,臣弟先在此祝太子殿下与太子妃百年好合,白头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