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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贾母训话王夫人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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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自打入夏之后, 因天气暑热的缘故, 贾母一直有些懒懒散散的,原吃了几剂药,渐好了些, 偏遇着贾珠又病了,贾母忧心焦虑之下, 竟是越发没了精神,药也不待吃, 每日不过昏昏睡睡, 气色也渐差了起来。

    府里的人见了贾母这般摸样,哪里不知缘由为何,不说底下的嬷嬷媳妇, 是如何挖空心思讨贾母欢心。

    便是王夫人和贾政每日给贾母请安时, 也多是说些寻常寒温,偶尔提及贾珠的病况, 也只说是见好了, 生怕贾母再为此担惊受怕。

    贾母也是掌了几十年权的精明人,但凡府里有个风吹草动,她心里都亮堂着,怎不知王夫人和贾政的话儿是真是假,只是这其中根由, 贾母也不是不清楚,思量了一番,为免儿孙操心, 只得假作不知罢了。

    这日里,赖嬷嬷进来给贾母请安,口里不知怎么说起,府里的有株石榴,竟到了如今这月份才开了花,着实算得稀罕。

    贾母听了,只觉十分新鲜,又细问了一番,正同赖嬷嬷议着这是什么缘由。忽听得外头丫鬟的禀报声,却是王夫人来给贾母请安了。

    王夫人一进房来,见着赖嬷嬷在屋里坐着,便点头笑了笑,只问着贾母道:“老太太,今日可觉得大安些?”

    贾母笑说道:“今日比昨儿好些了,珠儿怎么样了?”

    王夫人笑容僵了僵,只忙笑说道:“已是大安了,昨晚上还用了一碗鱼汤,吃了一小碟金丝饺儿。”

    贾母点头笑道:“昨儿那鱼汤我吃着也合胃,饺儿倒罢了,味道也不差,只是太油腻了。”

    说着,又嘱咐王夫人道:“珠儿既吃着好,你吩咐厨里好生再做些出来,他若想吃了,只便送去就是了。”

    王夫人笑着应下了,又说道:“昨儿缮国公家的柳太太送了份常礼来,我想着,这缮国公府与咱们虽是老亲,可这礼数上的事儿也不能慢待了,又巧着咱们园子里的芙蓉开得好,我想是不是设个席面,请了柳太太过府来坐坐,也好还还人情礼去。”

    贾母听着,心头生出些不乐来,只是王夫人的话在情在理,也不好驳了去,只慢慢道:“既是这样,你同大太太商量着办罢。”

    王夫人一听,怎不知贾母这么说的缘故,心里越发添了几分不自在,脸上略动了动,扯开嘴角,对着贾母正要开口。

    外头的帘子一动,一个小丫鬟进来道:“大太太来了。”

    话儿未落,邢夫人便领着人进了屋来,朝着贾母行了礼去。

    贾母一瞅,见着邢夫人面色不好,仿佛跟什么人置了气,心下便猜疑了几分,只忙问着邢夫人道:“这可是怎么了,怎么动了恼,可是你家老爷又闹了什么事儿出来,你跟我说说,若真是他的错儿,你放心,我定叫他来给你赔不是。”

    邢夫人听着贾母这么一说,生怕贾母又误会了贾赦去,只忙笑道:“并不关老爷的事儿,只是今儿听说了一件事儿,难免有些生气,累得老太太为我操心,倒是我的不是。”

    听了邢夫人这话,贾母莞尔一笑,只说道:“你就是太小心了些。有什么操心不操心,你的脾气性格我还不知道,最是个贤惠的,我就怕着你家老爷胡闹使性子,你劝了他不听,倒让你受了委屈去。”

    邢夫人略有些尴尬的笑了,只说道:“实与老爷不相干,只是今儿遇着两个糊涂人,回了些糊涂话,我听了,难免有些不自在。”

    贾母听了,也明白了几分,只笑道:“原是这样,我说赦儿如今不像以前那摸样,也没听着近日又什么不好,倒叫我冤枉了他一场。”

    说着,又问着邢夫人道:“是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叫你这般儿生气。前儿才打发出去几个,今儿倒又有不安分的了。”

    邢夫人的抬眼看了看王夫人,略带着些迟疑道:“今日里我听着底下人说,赵姨娘昨儿为着份例不公的事儿,狠闹了一遭,我命人查了才知道,原是管着这事的几个媳妇,在中间弄了些手脚,我打发人去说她们一遭,哪知她们竟阴阳怪气的把人给骂回来了。”

    贾母一听,也不禁生了火气,只说道:“竟有这样的事儿,这样无法无天的,还不撵了做什么?”

    听着邢夫人提到赵姨娘的事儿,王夫人便皱了皱眉,心里生出些许不安来。

    再见着贾母动了怒,王夫人心知,想拿赵姨娘作筏子是不成了,不禁暗暗叹了口气,只上前劝着贾母道:“老太太暂且息怒,咱们府里待下宽和,丫鬟媳妇或有那糊涂不知事的,但到不了这样无法无天的地步,这事里许是另有缘由。”

    贾母听了,气稍平了些,只说道:“不管是什么缘由,也没有这样的事儿,这样的人府里是不能用了,迟早撵出去是正经。”

    王夫人听了,一时也不好再说话,只略有些不自在的低下头去。

    倒是一旁坐着的赖嬷嬷听了,因管着这府里内务的是赖大家的,一时似想起了什么,只笑问道:“不知是谁说的什么话,大太太若不嫌弃,说给我评评?”

    贾母听了,也略觉出些什么,只问着邢夫人道:“这里头都有什么人?”

    邢夫人面上露了些为难之色,正不知该说不该说,身后站着的王善保家的,却站出来腆着脸儿笑道:“老太太不知道,这几个人虽不是那排名上的,但口气却比谁都大,我们太太问着怎么不给赵姨娘按例送东西,她们却说,各房各院,各自的家门,咱们太太是大房太太,管着二房姨娘的事儿作什么,没得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贾母一听,便沉了脸去,只说道:“谁说的这话儿,该打了她的嘴去。”

    说着,又看着邢夫人说道:“你也太宽了些,遇着这样的人,就该先打她几十耳刮子,再撵出府去,否则只怕惯得越发不堪了去。”

    听着贾母这么一说,王善保家的越发趁了性,只忙忙的笑说道:“还不只这些话儿,里头很有些不好说的,我都讲不出口来,只听着便是满肚子火气。”

    贾母见了王善保家的这添油加醋的摸样儿,只觉心里腻歪,一时看着这王善保家的是越发不顺眼,只冷哼了一声,淡淡道:“你也不必说了,这里头都有谁去?若是我没见过,你就去叫来让我瞧瞧。”

    王善保家的当下住了口,只笑说道:“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一个是金媳妇,一个是白婆子,就这两个人说的话儿。”

    王善保家的说了名字出来,贾母还在思量着,这两人是谁,赖嬷嬷却已是想起来了,这两人都是贾母院里的人,与赖大家的素日也算亲密着,这么一想,赖嬷嬷瞅着邢夫人的目光不免多了些深意,只是面上丝毫不显,只笑着对贾母道:“我当是谁,原是这两个,难怪大太太要生气,这两人从来便是那口上不把门的,也没个遮拦,难怪大太太生气。大太太听了,就该打她们个臭死,也教她们长长记性。”

    听着赖嬷嬷这么一说,贾母也想起来,面上难免也有几分不自在,只冷笑道:“她们倒不是没记性,只是仗着体面,有意生事,倒比旁人还可恶些。”

    说着,便欲命人出去传话,撵了这两人出府去。

    王夫人见了,只忙笑道:“这都是府里三五代的陈人,又是老太太屋里的,如今虽有错处,命人按例罚过,教她们改了便是了,这般撵出去,倒有些过重了。”

    赖嬷嬷听着王夫人这么一说,也笑劝着贾母道:“这两人都是老太太屋里的,老太太罚的重些也不为过,只是这两人都是旧年的家生子,又服侍过老太太,老太太看在她们祖上的情面,且宽饶她们一回。”

    贾母听了王夫人和赖嬷嬷的话儿,一时也念起旧来,只说道:“既这么着,那就捆起来打上五十板子,罚去半年的月例,若是以后再胡敢言乱语,就连着一家老小都赶出去。”

    说了这话,贾母越发有了几分疲倦,只对着邢夫人道:“二太太打算在府里设宴请酒,我如今也不耐烦这些事情,你且同二太太商议一番,看看该备什么席面,要请了何人作陪,万不可失了体面去。”

    说着,又看了王夫人一眼,很有些不耐道:“你也该管管赵姨娘去,今日在府里闹闹还罢,都是一家子,便有什么,也没人笑话。可若是传到了外人耳中,人家可不管这赵姨娘是什么人,不说政儿,只怕连珠哥儿也受了连累去。”

    王夫人又羞又愧,面上泛红,只说道:“我何尝不管,老太太想来也知道,我也不是没说过赵姨娘,可赵姨娘当面答应得好好的,回头依旧是那老样子,一点也没听进去。前儿她在院子撒泼,我不过罚她跪了小半个时辰,她一回去便抱着三姑娘又哭又闹的,话里话外都是我的不是。”

    贾母一听,便拧起了眉毛,只看着王夫人冷笑道:“这赵姨娘虽是个不像样的,可也没有你管不住的理儿。她不过是个姨娘,你打了卖了,都无人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