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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2:第96章 10月末,很多事情已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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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恨他父亲,却又深深的爱着他,如今亲人亡,他心中的痛不下于任何人。

    女人可以哭,男人的哽咽很多时候只能从喉咙里迸发而出,像个受伤的野兽,无力自救。

    此事发生之前,任由阿笙想象力再如何丰富,也绝对想不到韩永信会突然离世。

    那个性情仁慈威严的长辈,阿笙虽告诫自己和韩家慎来往,但对他却是百般感激的,因为他是真的视她如晚辈,暂居韩家的那段日子里,对她呵护有加,照顾周到。

    死了,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这就是夫妻,一人死,一人生死未卜,孽缘。

    阿笙步伐仿佛有千斤重,但再慢,也走到了手术外。

    那里,空无一人。

    她试着微笑,都说姑姑是坏人,既然是坏人,怎么会轻易离世呢?

    凌晨,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脏器受损,病情严重。

    阿笙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想给父亲打电话,却忆起手机摔坏了。

    泪水,宛如暗夜开出的花朵,一滴滴的砸落在病危通知书上。

    “别哭。”

    有人抽走那张可怕的纸,站在她面前,轻轻搂着她,泪水浸湿了他的衬衫,他揉了揉她的头,隐忍泪水,“不管发生什么,我们一起去面对。”

    是的,他说过要护她周全,他现在正在这么做,介于两难境地,却依然来到她身边,他用行动告诉她,他不会放开她的手。

    凌晨四点,顾清欢病危解除,送进重症监护室,短暂清醒,醒来第一句话就是询问韩永信有没有大碍。

    得知韩永信死了,她良久不说话,苍白的脸上,那双眼睛格外漆黑幽深,带着悲哀和浓浓的绝望。

    阿笙忽然对顾清欢出现这样的眼神感到很不安,死气一片,似乎再也了无生趣。

    趁顾清欢还清醒,刑事调查小组征求医生同意,前来问话。

    办案小组告诉她,韩永信临死的时候,告诉众人,顾清欢身上的伤,是他刺得。

    顾清欢起初没有眼泪,眼圈红得厉害,闻听韩永信临死时说的话,浑身像筛子一样,抖个不停,那些积蓄已久的眼泪,终于在那一刻夺眶而出。

    她终究还是哭了,那道哭声,仿佛从灵魂最深处撕裂而出。

    阿笙忽然觉得眼眶酸涩无比,眸光微错间,分明看到常静嘴角微扬,那是诡异般的冷笑。

    是韩愈报的案。

    前不久,韩永信出院,对外界宣称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为了打消外界对鑫耀管理层的疑虑,频频出席各种商业活动。

    内部消息称,比起儿子,韩永信似是极为看中顾清欢接管鑫耀,大有把总裁职权转移给顾清欢的架势。

    医院花园,陆子初问韩愈:“为什么要这么做?”

    凉飕飕的风吹打在脸上,韩愈眼神冷,声音更冷:“一死一伤,隶属刑事案件,交给警察处理,有错吗?”

    “没错吗?”陆子初和韩愈都是一米八二左右的身高,如今站在一起,身高相等,连带目光也含着迫人的光。

    韩愈直了直身体,嘴角扯出一抹弧度:“顾清欢明知道我爸爸身体不好,却在夜间发生争吵,难道她不应该对我爸爸的死承担应有的责任吗?”

    “如果舅舅没说谎,真的是他刺伤了顾清欢,那么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将毫无意义,不……还是有意义的。”陆子初静了几秒,表情凝重:“涉及刑事案件,纵使顾清欢是清白的,也会被流言蜚语泼上一盆盆洗不掉的脏水。韩愈,你现在这么做,无非是想利用舅舅的死,制造舆~论毁了顾清欢,让她身败名裂。”

    花园很静,似乎就连空气也惨遭冻结。

    韩愈先是冷冷看了陆子初一会儿,然后笑了起来,只可惜毫无温度,英俊的脸庞一寸寸逼近陆子初,精明的眸微微眯起:“陆子初,我爸爸是你什么?是你舅舅,你舅舅现如今死了,你口口声声维护的又是谁?这么快就把顾清欢当成你未来姑姑,你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陆子初抿唇没说话,他听出来了,韩愈话音里含着浓浓的嫉恨。前者是因为顾笙,后者是因为顾清欢。

    这一刻,韩愈只是小试牛刀,浅浅露出内心怨恨一角。

    陆子初和他兄弟多年,深知他一贯做事风格,人若犯他,他不会眼睁睁看着那人死,只会想尽一切方法,把那人拉进地狱里。

    陆子初眉目冷然,因为花园灯光照耀,眸子里有流光萦绕其中,“你想过没有,这盆脏水不仅泼在了顾清欢身上,同样也泼在了舅舅身上,夫妻夜间争执发生血案,到时候众说纷纭,就连舅舅也不能幸免……”

    “是么?”韩愈嘴角扬起凛冽的笑容:“说句大不敬的话,如果今天死的那个人是姑父,你也能这么冷静理智的分析问题吗?”

    这话,岂止是大不敬,堪似诅咒,不留丝毫情面。

    韩愈气糊涂了,所以才会这么说。

    陆子初是这么告诉自己的,但脑海中仍有一根弦瞬间崩断,心口温度逐渐陷入冰凉,视线中韩愈背影倨傲,一步步走远。

    这样的背影,和儿时极其相似。

    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区域选拔赛里,陆子初越级参赛,荣获第一,韩愈第二。

    还记得那时,韩愈12岁,英俊骄傲,容不得别人超越他。

    “下次,我第一。”那样的骄傲,仿佛世事尽数掌握他手。

    有一年的时间里,韩愈每天沉没在题海里,心性颇烈,对于外界邀约,悉数推拒。

    隔年韩愈13岁,这一年他险胜陆子初一分,赢得了第一。可就是这么一分,却让他笑的像个小恶魔。

    “我说了,我第一。”他说。

    事后,老师找陆子初,指着那道可惜流失的一分,对陆子初说:“这道题你之前做过,怎么还会错呢?”

    是啊!为什么还会错呢?他评估试题难度,间接流失好几分,只因为韩愈是他哥哥,既然是兄弟,很多东西都可以相让给他,唯有顾笙不行。

    帮顾清欢说话,不是因为顾笙,只是讲述事实,家事闹得人尽皆知,得利的是媒体,消费的却是此刻陷入愁云惨雾的韩家。

    没人能劝得了韩愈,就像他说的,他才是韩永信的儿子,所以有权利寻求立案调查。至于别人,无权干涉。

    阿笙在医院前台拨通了顾行远的电话。

    “阿笙。”顾行远的声音让阿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喉咙仿佛被棉花堵住了一般。

    这样的沉默让顾行远突生了某种担心:“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阿笙嗓子有些沙哑,那些音调发出来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爸爸,姑姑出事了。”

    入了夜的深秋,手脚冰凉一片,因为心无温。

    阿笙回去的时候,就见外面聚集着很多医生和护士,叫骂声和哭泣声从监护室里传出来,阿笙心一紧,跑过去扒开人群,就见姑姑苍白无力的躺在病床上,常静跟疯了一般,冲到了顾清欢床前。

    顾清欢刚做完手术,哪经得起这般折腾?仿佛临死之人,不知痛,不知怒,就那么疲惫的看着常静,近乎悲悯。

    韩老太太也苏醒了,还算有理智,因为她试图喝止常静,厉声道:“松开她,当时发生了什么,只有她最清楚,她如果出事,我第一个不饶你。”

    韩淑慧站在窗口,冷冷的看着这一切,陆昌平要上前帮忙,却被她伸手拉住:“别去,让她们闹。”

    韩淑慧眼睛红肿,当初韩永信要离婚,她劝说无效,如今前妻后妻齐聚,因爱成魔,活脱脱一出家庭悲剧,真可怕。

    阿笙奔进去的时候,医生正试图拉开常静,反被她抓伤,“这个贱人害死了永信,凭什么她还活着?她如果真的爱永信,怎么不跟着永信一起去死呢?”

    常静手劲有多大,阿笙之前见识过,如今顾清欢身体能熬多久还是未知数,任由常静闹下去,难保姑姑不会出事。

    阿笙从未想过,有一天和陆子初家人见面,竟会是在那么糟糕的情况下。

    她叫了一声“阿姨”,试图阻止常静,却被常静抓伤了脸,阿笙看不到,只觉得脸上一痛,她心心念念的人只有姑姑,哪还顾得上这些。

    阿笙抓着常静的手臂,试图安抚她:“阿姨,您别激动,我父亲快回国了,到时候我们坐下来好好谈。”

    “有什么可谈的?”常静一把推开阿笙,阿笙经受不住这股力道,直接跌倒在床上,似是压在了顾清欢的身上,听到姑姑发出一道痛苦的闷哼声,阿笙脸当时就吓白了。

    连忙起身查看顾清欢,见她疼的眉头紧皱,阿笙急了:“姑姑,你哪里痛?”

    顾清欢意识还算清醒,摇了摇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韩老太太记性很好,面前这位小姑娘曾跟她有过一面之缘,所以韩老太太是认识她的,如今她出现在这里,原本就很意外,听她叫顾清欢“姑姑”,忍不住皱了眉。

    再说阿笙这边,空气里萦绕着常静的叫骂声:“是她,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贱人,永信也不会死,好端端一个人怎么能说死就死呢?”

    阿笙平心静气的听着,她背对着常静,抬手帮顾清欢擦干额头上的汗,然后才站起身,面对她,沉默几秒,方才开口:“阿姨,你觉得爱情是什么呢?”

    这话问的太莫名,众人纷纷疑惑不解的看着阿笙,面对此情此景,少女并未慌乱或不安,神态间反而透着气定神闲,语声更是平和到了极致。

    她说:“阿姨,今天躺在医院太平间的那个人,他是你前夫,是你深爱经年的男人。我相信,在我姑姑出现之前,你们也曾感受过彼此炙烈的心跳;也曾花前月下度过无数最浪漫的时光;他也曾心甘情愿为你付出过,在你最痛苦的时候紧紧拉着你的手,对你说别怕;但爱情是一把双面刃,步入婚姻,你们一定经历过争吵,也曾在争吵后和好如初,也曾幻想一前一后奔赴苍老,然后手牵着手在柴米油盐中相濡以沫。有人说这世上所有的爱情要想长久,势必要转化成浓浓的亲情。所以即便你们之间的感情在生活里被消耗成了残羹剩饭,但我坚信,在韩叔叔的精神世界里,你一直都是他无法割舍的亲人。爱能感人,也能伤人;你爱韩叔叔毋庸置疑,我奶奶告诉我,爱是一种付出,而不是索取,在这世上,任何纷争,若是因爱而起,就不值得肆无忌惮的彼此伤害下去。爱不伤人,能够伤人的只有人。我一直以为最爱韩叔叔的那个人是你,但我此刻明白了,最爱韩叔叔的那个人其实是我姑姑,因为她痛而不言。现如今,韩叔叔孤零零一个人躺在太平间里,你若真爱他,就算再如何恨我姑姑,也不会抛下韩叔叔不管……”阿笙扯了扯唇,叹息悠长:“阿姨,夫妻一场,彼此爱过,难道一旦失去爱,就一定要转变成恨和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