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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拜洛水太后受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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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仙宫的便殿,今日与往昔大不相同,气氛庄严而又凝重。在座者只有朝中的几位重臣,而礼部尚书武承嗣则显得格外兴奋,因为这一幕大戏是他一手导演的。太后的御案上,摆着一块石头,这就是张字匠的杰作。梁王武三思和宰相刘祎之,都探着头向御案上注目,想要看个究竟。而呈献宝石的雍州人唐同泰,正躬立在太后面前侃侃而谈。

    “天后陛下,那日夜晚,月白风清,洛水汩汨流淌,小人在河边漫步,观赏这如诗如梦的美景。突然间,天上亮起一片红光,接着响起一声沉雷。同时,一道闪电从天而降,电闪雷鸣中,眼见得一块宝石飘落下来,先是浮在洛水河面上。放射出耀眼的万道红光,然后缓缓地沉下水去。”

    刘祎之插话问:“这石头竟能飘浮在水面上。”

    唐同泰稍稍怔了一下,瞥见武承嗣赞许的目光,立时有了底气:“就是啊,当时确实如此。”

    太后不满地白了刘祎之一眼:“让他说下去。”

    “小人想,这定是一块极不寻常的石头,说不定就是宝物,是小人的造化到了。小人自小在水边长大,水性极佳,当即潜人水中。浑浊的洛水里,落在河底的石头,依然闪闪放着红光。小人一把抄起,上岸后在月光下细看,才发现上面还有八个字,认出是,圣母临人,永昌帝业,。仔细一琢磨,当今天下,天后临朝,这不是上天示瑞吗?”唐同泰说着跪倒在地,“天后,这宝石是天意示人,要天后称帝。万望顺应天意,以安黎庶之心。”

    武承嗣立刻接话奏道:“上天降下祥瑞,天后当开古来先河,以女主君临天下,则万民幸甚。”

    武三思当然也要劝进:“天意昭昭,不可违逆。天后登基称帝,正其时也,当早为决断。”

    太后看出刘祎之在一旁是不屑的神色,便动问道:“刘大人定有高见,不妨明“天后,臣以为这个唐同泰之言有伪。”

    “何以见得?”

    “天后,万物皆有定法,石头本是重体,焉能浮于水面?又怎能在水下发光?此人显然是编造谎言,以博天后欢心,而骗取功名罢了。”

    “那这石头上的字又从何而来呢?”

    “臣以为是他刻上去的。”

    太后心下不喜,看来刘祎之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是反对自己称帝呀。刘祎之呀刘祎之,想当年你不过是一介平民,哀家将你录为北门学士,此后一步步提拔,直至今天高居相位,怎么能不与哀家一条心呢?其实以太后的聪明才智,岂能看不出这是一场骗局,但是她需要这样的舆论,因为眼下的大唐,所有的权力,都已在她的掌控之中,她实际上在行使着皇帝的大权,只不过尚无皇帝的名号。她太渴望称帝了!故而,她不说破唐同泰的谎言,而是大加褒奖:“唐同泰献宝图有功,加封为游击将军。”

    唐同泰三叩谢恩:“天后万岁万万岁!”

    武承嗣心思是姑妈称帝,他便有望成为太子,因而极力主张:“天后,上天有意,当早即帝位。”

    太后笑而不答反问刘祎之刘大人,觉得武尚书之言如何啊?”

    “天后,臣冒死直言。”刘祎之郑重地说大唐立国以来已历三代,天后贵为国母,富贵已极。且巳立太子,哪有母亲与儿子争位之理。再者说,从古至今,女性为帝未有先例。”

    太后明白时机仍未成熟,就连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宰相尚不拥立,文武大臣和李姓子孙反对者必将大有人在。她微微一笑:“天赐宝图,天大祥瑞,哀家要去洛水祭拜,以谢上天。”

    武三思明白姑妈暂时不会称帝,便谏奏道:“上天降下宝图,已是明告天下,请天后再加,圣母,二字,以不背逆天意。”

    武承嗣急忙附议:“请天后加4圣母,称谓。”

    太后再问刘祎之刘大人以为可否?”

    “天后英明神纵,,圣母,之称乃有不及而无过之。”

    “既然刘大人认可,哀家准奏了。”

    自此,太后始称“圣母天后”。

    太后祭拜洛水的旨意颁下,太平公主深为武承嗣得势而忧心,她想绝不能听任武氏子侄谋夺李家江山,应该再做努力博得母后的欢心。经过一番思索和准备,这日她又去迎仙宫见驾。

    薛怀义身穿三品左武卫将军的朝服,正在为太后捶背。见礼之后,未待太平公主开言,太后先有话说太平,为娘正有事要同你商量,却为何这许久不进宫来?”

    “母后,儿臣这不是来了吗?”太平公主何等精明,“是不是为了薛怀义的身份有碍?”

    太后乐了:“你怎么就想到为娘的心里。”

    “母后,薛将军以武职之身常在宫中,确实多有不便。”太平公主提议,“若是薛将军换成僧人的身份,进出后宫就显得方便自然了。”

    “我的好太平,这主张是再妙不过。”太后已有主意,“城外的白马寺,乃皇家寺院,就着他去做主持如何?”

    “此议甚妥。”太平主动提出,“就让女儿送他去白马寺,让他认真习学佛家经曲”

    典0

    太后爱抚的目光抛向薛怀义薛将军,可满意?”

    “臣遵旨。”薛怀义不敢流露不满,他明白太后的意图是不可违拗的。

    出了宫廷,薛怀义将不满发泄到太平公主身上:“公主,我和圣母天后的感情正笃,你却使我与圣母分离,只恐有人乘虚而人。”

    “薛将军,做了主持不等于不进宫,而是为了今后进宫更方便。放心,不会有人橇你的地位。”

    “公主有所不知,那个沈太医,对天后总是不怀好意。”

    “他,”太平摇摇头,“此人生来胆小如鼠,谅他没有这个胆量。”

    “公主,我看得出,不光是沈太医一头热,天后也有意于他。我这一离开,怕是给了他机会。”

    “你放心,如若沈太医胆敢超越雷池,我自会令他识相地离开。为今之计,你到了白马寺后,要办一件大事。”

    薛怀义有些茫然:“是何大事,请公主赐教。”

    “要以佛经向天后劝进,使其登基称帝符合佛法。”太平公主说得明确,“天后称帝乃事所必然,不能让武氏兄弟尽占先机。”

    “这倒是,近来武承嗣、武三思兄弟很得天后恩宠。”薛怀义感到为难,“公主,可我对佛经一窍不通啊。”

    “白马寺的方丈法明,精通佛理,参透玄机,我会命他同你合作,尽快拿出天后称帝的佐证。”太平公主是胸有成竹。

    而今的大唐虽说有李旦为帝,可是尽人皆知,李旦只是一个牌位,国家大事尽决于太后一人,而太后要称帝只是迟早之事,如同箭在弦上。对此朝野看得清清楚楚,所以太后意欲称帝也不是没有阻力。而皇室李家,就是不甘心失去权力的。

    霏霏细雨从无尽的苍穹不停地飘落,杨柳的枝条沉重地低垂。鸟雀全都躲进了巢穴,街上也很少行人。一辆不起眼的油布车停在了越王府门前,车夫夹着鞭子走上了台阶,对昏昏欲睡的看门人打个招呼:“尊驾,有礼了。”

    看门人揉揉眼睛何事?”

    “烦请通报王爷,有贵客造访。”

    “贵客,”看门人打量一眼门前的车乘,嘴立时撇起来,“什么狗屁贵客,就冲你这车,还想见王爷,你以为王爷谁都见哪。”

    “不要以衣帽车乘取人,俗话说是真人不露相,若是误了大事,你的饭碗可就砸了。”车夫发出威胁,“速去通报。”

    看门人还真给镇住了:“那,你总得报个名吧。”

    “主人的名字若是能报,还用跟你这么费话,要你向王爷通秉,自然身份高贵,再不通报,误了大事,你可担待不起。”

    看门人不敢再有迟延,如飞去见越王,少时心中满是疑惑的越王李贞,来到了大门前是何人到来,定要本王出迎。”

    车夫将车帘一掀,车上下来一个头戴草帽的人,那草帽四沿还挂有黑纱,根本看不清他的面目。

    那人向越王靠近。李贞本能地后退一步什么人?”

    那人将黑纱些许撩起:“是我。”

    只有李贞看到了他的庐山真面目:“原来是……”

    “嘘,”那人捏了一下李贞的手,越王将下半截话咽了回去。

    到了客厅,上茶之后,屏退了下人,来人才将草帽摘下:“贤侄,得罪了,这也是无可奈何呀。”

    “王叔,其实大可不必如此。”

    来人是韩王李元嘉,他神色庄重地:“太后耳目甚多,为了你我和家小的安全,不得不防啊。”

    “王叔亲自来到我家,定是有大事。”

    “岂止是大事?而是比天还大!”

    “何事如此之大?”

    “王侄,李家的江山就要易主了,这事还小吗?”

    李贞明白了韩王的意思,他轻轻叹口气:“唐室江山即将姓武,你我李姓子孙愧对先人,可又如之奈何?”

    “我们不能听之任之啊,我们要起来抗争。”

    “而今武氏大权在握,她又极为残忍,为了权位连亲生之子都在所不惜,你我还不是白白送死?”

    “王侄,李姓子孙并非仅仅你我二人,凡热血男儿,谁能眼睁睁看着太后篡夺唐室江山。”

    “还真有不甘江山易主的不怕死者。”

    “岂止是有?而是大有人在!”李元嘉说来兴奋,“我巳联络了鲁王李灵夔、霍王李元轨、黄公李撰、东莞公李融,还有常乐公主,他们全都同意起兵,推翻武氏政权,还我李唐江山。”

    获悉有这许多宗室参与行动,李贞的心也动了:“王叔今日登门,要小侄做何事情?”

    “王侄和你的长子,琅琊王李冲,每人至少准备五千人马,待到起事时,带人马配合即可。”

    “王叔是否想过,一旦将武氏推翻,何人为帝?”李贞试探着问,“大家巳经一致同意王叔登基吧。”

    “王侄之言差矣。”李元嘉言道,“现今圣上,也是我李姓子孙,就要他抛开武氏真正为帝,也显出我越王并不是为私心谋一己之利0”

    “那,李旦他……会反对其母吗?”

    “江山为重,我想他会掂量孰轻孰重。”

    “那,王叔是如何同他联系?”

    “这个,我自有办法。”李元嘉不肯明言,但看得出他已成竹在胸,“如果顺利,准备的人马也许就用不上了。”

    李贞猜测:“王叔的意思是,将太后暗杀。”

    “天机不可预泄,你就等着好消息吧。”越王李元嘉完全是胜券在握的架势。

    太平公主兴冲冲地来到迎仙宫,见到太后满面春风:“圣母天后,薛将军和白马寺方丈有佛经呈献。”

    “噢,是哪部佛经?”太后也很想念薛怀义,“叫他们进来吧。”

    薛怀义和方丈法明拜毕广圣母天后万千之喜,佛经预示圣母当为皇帝。”

    “啊,真有这样的佛经。”

    “有,”薛怀义回奏,“这就是《大方等无相大云经》。”

    “倒是头一次听说有这部经卷。”太后问,“它是如何说到本后能做皇帝的?该不是牵强附会吧。”

    “非也。”法明一旁接言,“天后容贫僧细奏。”

    “讲来。”

    “此经简称大云经,内中言道:,尔时众中,有一天女,名曰静光。以是因缘,今得天身。舍是无形,即以女身,当王国土,得转轮王,得大自在。汝于尔时,实是菩萨,现爱女身。”

    太后点点头倒是有女人为王之意。”

    法明接下来说:“佛经中还有明载:,是天女者,为众生故,现爱女身。女既承正,威服天下。阎浮提中,所有国土,悉来奉承,无违拒者。,意即圣母本佛天菩萨,贫僧神游西方三十六天,遍访佛尊,唯弥勒佛不在佛位,得证天后乃弥勒佛下界。”

    太后喜笑颜开此话当真?”

    “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怎敢有骗圣聪。”

    薛怀义趁机帮腔:“天后陛下,佛经已有预示,理当早登皇位,以顺万民之心,遂天下之意。”

    法明将《大云经》顶在头上:“天后,此经是贫僧以金汁和赤血恭整抄就,今呈献圣母陛下,愿早正帝位。”

    太后命小顺子接过:“传旨。”她略为思忖,即颁口谕:“法明和薛怀义献经有功,赏紫袈裟,银龟袋,赐爵县公,位列三品。”

    法明和薛怀义叩头谢恩:“圣母天后万岁万万岁!”

    皇帝李旦的宫中冷冷清清,没有一丝帝宫的样子。这也难怪,李旦本来就是个摆设,是母后放那装样子的。主人没有地位,奴才们也都无精打采,听不到说笑声,也看不到一星半点的欢乐。李旦鉴于几个兄长的前车覆辙,在自己宫里也是小心翼翼,不敢有半句失言。他并不愚钝,把形势看得明明白白,母后称帝只是早晚的事,已大势所趋,对此他毫无期待。而眼下他犯琢磨最多的是,自己还能否作为母后的继承人,在母后百年之后,重新坐上皇帝的宝座。武承嗣、武三思咄咄逼人的态势,他也看得清清楚楚。可是他毫无反击的能力,只能听天由命。

    一个内监靠近他身边,李旦觉得这人很陌生,疑惑地发问:“你姓甚名谁,朕怎么没有见过你。”

    “万岁,请您仔细看看为臣,难道就真的认不出了?”内监的回话,令李旦大吃

    一惊0

    “你到底是什么人?何以自称为臣?”

    内监摘下帽子万岁,请再看。”

    李旦定睛看了看,惊得站立起来:“你,你是韩王。”

    李元嘉闻声跪倒在地:“万岁,臣李元嘉恭请圣安。”

    “你……你不在封地,不经宣召,何故进京。又如何是以这般打扮混入内廷,是何道理?”

    “万岁,臣思念圣上,因不得相见,只怕到死也等不来旨意,故而才冒险进京,一睹龙颜。”

    按辈分,李元嘉是他的叔叔,李旦忙说:“韩王快快请起,人座回话。”

    李元嘉坐下后,先是以袖拭泪:“万岁,名分虽在,但景况凄凉,这哪有一点皇帝的样子,委实可怜。”

    “不可如此看朕,朕能继大位,全凭母后钟爱,已是非分之福,韩王不该言有微词。”

    “万岁,你就是个泥胎木偶,难道自己还不承认吗?”李元嘉深人说下去,“而且这傀儡也只怕难以长久。”

    “朕有此地位,已心满意足。”李旦不敢有半字不满流露。

    李元嘉干脆明点主题:“万岁,为了李氏江山不被外人强占,不落人武氏之手,我们李姓子孙要联手把太后推下台去,让你做一个名副其实的真正皇帝!”

    李旦吓得连连摆手且不可胡说,这可是掉脑袋的反话,韩王不要连累寡人跟着倒霉。”

    “万岁,实不相瞒,众多李姓王公倶已联合起来,大家决心为保李唐与她刀兵相见!也不要你上阵杀敌,届时只要你响应我们的起事,还做你的皇帝便可。”

    “儿对母后忠心不二,再无其它非分之想。母后要我做这个皇帝便继续做,不要寡人做便不做,绝不敢再冒生命危险与母后较量,请韩王务必体谅寡人的处境。”李旦说着不停地向李元嘉作揖。

    韩王长叹一声:“高祖爷和太宗皇帝是何等英雄,怎么会生出你这样一个窝囊后代,真是扶不起的软布袋啊!”

    李旦再次作揖韩王,为了您的安全,也为了寡人不受连累,恳请您速速离开内廷。”

    “好吧。”李元嘉站起来,“万岁如此怯懦,我去找庐陵王,请他出山,到时你可莫后悔。”

    “请便,请便。”李旦此刻的心情是,你们让谁出头我都不反对,只要不把自己连上即可。

    事实证明,李旦的做法是明智的,李元嘉来到的所有过程,太后事后无不一清二楚,因为她早就在李旦身边,埋下了眼线。

    冬日的洛阳,高悬的红日洒下暖融融的光,天气感觉不出寒冷。洛水依然在奔涌流淌,河上的船只全被驱逐一空,水面上碧波连天一片宁静。太后策划已久的拜洛受图仪式,今日就要在河边举行了。浩浩荡荡的队伍向洛水行来,各色旗帜遮天蔽日。圣母天后在前,皇帝李旦、皇太子成器、文武百官以及四夷酋长在后,五颜六色的鸾卫仪仗,各种羽扇团扇令人目不暇接。锦车、马队,鼓吹,弦管,腰挎宫刀的护卫,花团锦簇的宫娥,整个拜洛队伍绵延数里,蔚为壮观。沿途的百姓也无不驻足围观,真是盛况空前。

    岸边早已搭好拜洛的祭坛,坛上设有神位,祭果,祭案上一排祭器,里面盛有甜酒、猪牛羊肉、鱼和干果及面食。太后徐步向前,恭恭敬敬点燃三炷香,插在香炉内,向神位祷拜。

    此刻,《韶和》乐歌响起:

    九玄眷命,

    三盛基隆。

    奉承先旨,明台毕功。

    宗祀殿敬,冀表深衷。

    永昌帝业,式播淳风。

    太后又拜洛水之神,拜时,《显和》歌声又起:

    恭躬承睿颜,薄德泰坤仪。

    干干遵后命,翼翼奉先规。

    抚俗勤虽切,还淳化尚亏。

    未能弘至道,何以契明祗。

    此时,李旦和太子成器也拾阶而上,在太后身后致拜,是为亚献和终献。

    同时,《致和》歌声亦起:

    神功不测兮运阴阳,包藏万宇兮孕八荒。

    天符既出兮帝业昌,愿临朝祀兮降祯祥。

    按照程序拜洛之后当是受图。武承嗣强抑内心的喜悦,步上台去,正冠肃首,宣颂祝词:

    顾德有渐虚菲,明祗屡降祯符。

    汜水初呈秘象,温洛荐表昌图。

    玄泽流恩栽洽,丹襟荷渥增愉。

    颂罢,将案上的天授宝图恭恭敬敬地取下,交到太后手中:“圣母天后,请受宝图。”

    太后接过,三举过额:“上天垂青,授我宝图。祥瑞自成,天下太平。黎庶安康,物阜民丰。”

    “大唐万岁,天后万岁!”武承嗣带头高呼。

    李旦、太子和文武大臣无不齐声附和,一时间万岁之声响彻云天,只有宰相刘祎之没有出声,而且,眼神中闪出迷茫。紧挨他的武三思,把他这一细微的表情全都看在眼里。

    拜图仪式圆满完成,太后回到迎仙宫,还没有坐稳,武三思就来禀报:“天后陛下,刘祎之的宰相用不得了。”

    “为何?”

    “他与天后分心。”武三思将经过说了一遍。

    太后从不在外人面前袒露心思:“你且下去吧。”

    武三思也摸不清天后是怎样想的,只得无声退下。

    太后嘴上不说,内心却是格外在意这件事情。因为佛经、天意的舆论都已准备充分,下一步就要择时登基称帝了,而作为宰相的刘祎之依然不支持,那百官岂不难以齐声赞同。这么说,倒是真要把刘祎之的想法正过来。

    刘祎之被召到迎仙宫,已经感觉到太后的不满,他小心翼翼叩拜:“圣母天后凤体康泰。”

    “凤体?难道我就不可称为龙体吗?”

    “天后息怒,您毕竟,还是女人。”刘祎之的态度没有丝毫改变。

    “女人怎样,就不能做皇帝吗?”

    刘祎之把这次谈话已直接引向了主题:“圣母天后,从古至今,还没有女人做皇帝的先例啊。”

    “那,我便创个先例如何!”

    “圣母天后之意,臣已尽知,请恕臣直言。”刘祎之在说前还是要打打铺垫,“臣自北门学士起家,多蒙天后擢拔,一路高升,直达相位。臣这一切荣华富贵皆天后所赐。”

    “你还知道之所以升迁,皆是我的关照。可你为何还要与哀家离心离德,甚至反对哀家拜洛受图呢?”

    “天后之英明,可说是亘古罕有,臣就不信天后看不出所谓的天授宝图,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且不管它是否有伪,可这宝图意即哀家当登基称帝,你身为宰相,即当带头配合,你却消极反对。”

    “天后所做的一切,皆为称帝而为,包括那部《大云经》,可圣母天后想过没有,称帝之举不可取。”

    “你公然反对哀家称帝,就不怕治你的罪吗?”

    “大唐开国以来,历经三帝,天后之子为帝,您就贵为太后,设想天后亲自称帝,到头来还要将帝位传给儿子。”

    “怎见得我就非要传给儿子?”太后说出她的心里话,“我将帝位传与武氏子侄有何不可?”

    “天后,臣试问,子与侄孰近孰远?”刘祎之自己说出答案,“侄儿总不及儿子为近,且武氏为帝,陛下只怕进不了宗庙啊。”

    太后一时无言。

    刘祎之诚恳再谏:“臣劝天后,莫再起称帝之念,以免日后还要把江山复还己子,岂不多此一举。”

    太后虽然觉得这番言论似乎有理,但是帝位的巨大诱惑,使她难以放弃。自己奋斗了这许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吗?不就是为了证实女人同样可以治理天下吗?她明白无误的晓谕刘祎之:“宰相,称帝已是我不可更改的目标。你作为宰相,理当为我的终极目标尽力,奉劝你不要背道而驰,如若从中作梗,休怪哀家无情。”

    刘祎之无言以对。

    太后因为同刘祎之一番争论,心情颇为不快,便想排遣一下。由于薛怀义远在白马寺,她便吩咐小顺子将沈太医宣来。

    沈太医应召来到,伏地叩首:“天后召为臣前来,不知龙体哪里违和?”

    太后满面春风地亲手扶他站起:“太医不必拘礼,我就是心中烦闷,找你过来说说话。”

    沈太医有些拘谨地站在一旁:“臣不会说话,只恐惹陛下不悦。”

    “这许久了,你还是这样腼腆,”太后伸手拉他,“来,坐在我的身边,也好叙谈。”

    沈太医坐下了,但还是不敢直面相向,把头扭到了一旁,心突突地跳,也不主动开口。

    太后用手摩挲着他的白皙的脸:“你还是很年轻,也没有皱纹,皮肤也很是细腻。”

    “陛下夸奖。”

    “走吧,随我到内室去吧。”太后挽起他的手。

    这是沈太医最怕的事,但他绝不敢拒绝,无言地跟在太后身后,和她倒在了龙床之上。太后主动为沈太医宽衣解带,玉手也情不自禁地探人他的下身。身为女人的太后,此时也止不住呻吟着^门外吵嚷起来,是总管太监小顺子的声音:“薛将军,你不能进去,陛下正在休息。”

    “别人不许,我怕什么。”说话的功夫,薛怀义已闯入内室。太后同沈太医在床上的景象他尽收眼底。不由得气得脸皮紫胀,“你们,你们竟然如此,怪不得早有风声。”

    太后坐起怀义,且退出去。”

    薛怀义上前就拉住沈太医的大腿,将他拖下床来:“你倒是好自在,也不看看你是什么德性。”

    “怀义,休得无理!”

    “陛下,你不能这样对待我。”薛怀义发疯似的嚎叫起来。

    太后仍未生气,她似乎觉得于理有亏:“怀义,听话,你不在身边,朕也不是你一个人的。”

    “陛下,可曾记得,你在床上对臣盟誓,此生此世只爱臣一人,说臣让你刻骨铭心。”

    “是啊,这话你也拿出来质问?”太后显出不悦,“朕也没有说你不好啊,何必如此计较。”

    薛怀义见沈太医在一旁瑟瑟发抖,过去狠狠踹了一脚:“还不快滚!”

    沈太医原本就尴尬异常,便借机屁滚尿流地逃了。

    太后有些嗔怒:“怀义,你太过分了。”

    “陛下,我不在白马寺了,臣要回到你的身边。”薛怀义颇愤愤地说。

    “朕也没说不让你回来,你可随时随地到朕的身边,怎么净说孩子话。”太后还是在哄他。

    “陛下,臣在白马寺中整日无所事事,活得没味,求陛下给臣找点事干。”

    “你能做什么呢?”太后想了想,“好吧,有件大事交你去做,必须要做好,你能办到吗?”

    “万岁也没说要臣做何事呀。”

    “朕命你督建明堂,要建得高大恢宏,要在年内完成,朕将它作为登基大典之用,你能办好吗?”

    薛怀义跪倒就叩头:“臣谢主隆恩!”

    “这回高兴了?”太后也破愁苦换笑颜,“如若不能按时完工,建成后不能令朕满意,到时有你哭的时候。”

    “陛下,那这用度……可不要卡我。”

    “只要是钱用在明堂上,你可到户部随意支取。”

    “谢陛下,臣一定让您满意。”薛怀义扑上去,将太后压在身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