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晚晴眉 > 第六十七章 提利斧辟生途

第六十七章 提利斧辟生途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5.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五月十七云意初在天欲明神殿内一瞬的反击,好似突破层层阴云的流星,只一晃便消失无踪,天幕,依旧黑暗。

    接下来的日子,云意衍继续用激将法试图唤回从前的他,笑幽则以无微不至的温柔不断尝试……挫败,挫败后再接着尝试。她用了很多方法,力求让他寻回记忆中遗失的美好,如果不能忘,为什么不用美好的记忆来掩盖狰狞的伤口,这绝非自欺,而是因为美好本身就比痛苦值得铭记。她专门去找了从小看他长大的碧阙,碧阙一边照顾萧沉雪,一边讲述着云意初幼年时的一点一滴,笑幽在脑海中勾勒着一幅幅图画,然后将这些画面一笔笔勾勒于纸上,缩小了好多倍的云意初,精神矍铄气质不凡的羽帝,她画得惟妙惟肖。

    江重重轻手轻脚走到她身边默默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道:“画这些有用么?”

    “还没试怎知没用?”

    江重重摇头:“徒劳罢了,你不过是揣着明白又无法让自己停下什么都不做。”

    笑幽打断他道:“徒劳就应该放弃?”

    “我都还没放弃,你当然更不会,但我怕……这样下去你也会被逼疯!”江重重顿了顿沉声道:“昨天三钱的药量,他只睡了两个时辰不到。”

    笑幽的手一抖,笔尖饱满的墨滴落在宣纸上,他第一次服用时,三钱足足够他安稳睡上五个时辰的……她微怔片刻侧头将废了的画稿叠起放在一旁,重又铺纸蘸墨,江重重看着她的手悬在空中迟迟不落笔,咬牙无情道:“除了药量,我发现近几天他开始有短暂的幻觉。”

    “啪”一声,上好的南竹笔杆脆生生折断,笑幽颓然靠在椅背上合目低语:“怎么会这么快。”

    “他每日都依赖于药物,且效力一天比一天弱,当然这么快。要怨就怨他怪物一样的体质,适应性和抵抗力如此之强。”江重重言语间挫败感难掩。

    “等这种药没用后,我们该怎么办。”

    江重重背过身:“换更厉害的。”

    一语落,笑幽猛然站起来几乎扑在桌案上将所有东西都扫到地上,哗啦啦……砚台、笔洗、镇纸、已成的和画废的纸张凌乱散落。

    江重重被她突如其来的激动吓了一跳,这些天她整日对谁都微笑,对云意初笑得更温柔,好像只要她还在笑,希望就不会被吹灭一般。终于憋到极限了吧!他撇撇嘴试图缓和她的心情:“怎么不给我留一件,我也想发泄来着。”

    笑幽十指扣着桌案边缘,双眸亮得吓人。江重重注视半晌,俯身捡起一叠画稿推到她眼皮下:“或许等明日羽帝出殡后……他能慢慢放开。”

    “若这个或许不成立呢?更大剂量地给他下更厉害的迷药,直到每一种都用尽?用尽后看他整夜整夜辗转不成眠,精神绷紧到极限后彻底失去自我,被幻觉吞没吗阿重!”滚烫的泪冲出眼眶,笑幽转向江重重:“这根本是一个恶性循环,阿重……”

    江重重心疼望着她的侧脸,一手轻拍她的背无声安抚。

    “阿重我好怕……能用的,能想到的,我全都试过了,他看上去比谁都正常,早起陪我用膳,接着去明神殿守一天,傍晚和我一起散步,亥时服药……半夜醒了也不惊动谁,在床上睁着眼睛不停去想,一直挺到天亮,这些日子,不管他有没有心情,愿不愿意,从来都不拂逆我的任何要求,对云意衍激将法亦视而不见……他满身的刺都被羽帝拔光了……只留下千疮百孔的血洞。我揣测他每一分心思,自认看透了,弄懂了,开出药方才发现根本找不到最关键的症结在哪儿……阿重,你教教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江重重舌根泛苦,安慰的话被全部堵在喉咙口,其实挫败感最深的是他啊,人人都尊他一声神医,可面对云意初他被从神打成虫,一条在地上扭都扭不动的虫。人为什么要有心,心伤该用什么药?找到药他又该怎样将之涂抹到肉眼看不见的伤口上?

    “其实……”

    一瞬的爆发后笑幽渐渐平静,她不是真的绝望了,她只是……只是需要发泄一下……然后继续坚持,她不愿放弃,更不能放弃,要是连她都被打退了,世间还剩谁……还剩谁有资格坚持!她草草抹去泪痕抱歉地一笑:“其实什么?”

    江重重欲言又止,下了好大决心才道:“其实还有一条路,死而复生的路。”

    死而复生?笑幽揣测着他话语中的含义,江重重吸口气直言:“如果都忘了,他的病自然也就好了,只是让他忘记,我绝不会昏头把他弄得和萧沉雪一样。”

    笑幽几乎想都没想断然喝止:“不行!绝对不行!”抹杀一个人的记忆比杀死一个人更惨,况且从哪里开始抹才能将羽帝的身影消除?少年还是幼年……她无法允许,无法忍受。

    “知道你会拒绝,所以一直没提,放心,你不点头我绝不会私下动手。”江重重慢慢走到门口停下回头道:“若到了最后的最后……”他甩甩头不忍说完悄悄离开。

    笑幽明白,他是想说,最后的最后,保住一个失去记忆的云意初至少比彻底失去好得多。她攥紧面前画稿,脑海中回荡着云意衍笃定的声音:六弟唯一还在意的,只剩下你。

    只剩下你……只剩下你!四个字一遍遍回放,从云意衍的声音变成她自己的声音,最后变成云意初落寞的低语,仿佛他在黑暗中伸出一只手,不断呼喊的求救声。笑幽趴在案前,将头整个埋在臂弯中:“只剩下我,可我一直在他身边,一直都在啊……”

    晚膳后,云意初独自关在房里写奏折,一月前还很合身的长袍现在显得空空荡荡的,原本靛青的头发过早掺杂进丝丝缕缕的银白,任谁看到,只怕都会眼眶发潮。

    笑幽推门进来,看了看昏暗的房间和埋头握笔的他无奈摇头,她默默替他又点燃两支白烛放在桌案上,云意初抬眸极小幅度地牵牵唇角,笑幽绕到他身后问:“写什么呢?”

    “奏折,下面的弟弟学业尚未成,几位皇兄在上津都嫌无聊又怎受得住皇陵那边的清冷,看来看去只有我适合留在那里陪父皇。”云意初顿了顿又补一句:“也算替皇上分忧吧。”

    笑幽抿唇不语,这一守便是三年,制度严苛不能带家眷,况且……她在别人眼中还是个没名没份的女子。他在想什么,想推开她自生自灭吗?

    云意初吹干墨迹道:“抱歉,没和你商量就自作主张。”

    笑幽微笑摇头,掏出画稿扑在桌上:“我画的,看看像不像。”

    云意初展开,待看到画中人是他和羽帝时,他像被烫到猛然缩手。笑幽撤去第一幅,刻意忽略他的反应,指着第二幅坐在羽帝马前张开手臂的男童道:“碧姑姑说,你第一次骑马险些玩疯了,怎么都不肯下来。”

    第三幅……第四幅……画面映入云意初的瞳孔,却没有留下一丝痕迹,直到笑幽轻声说:“这是最后一幅。”他出窍的魂魄回归身体,刚想发些画得传神、功底深厚之类的赞赏时,他霍然呆住。画卷上羽帝高高将幼小的他举过头顶,袍摆飞扬中,两张笑脸明媚地几乎让阳光黯然失色。

    他一把从笑幽手中扯过,这不是画!不是画……

    它分明是红通通的烙铁,要将他恨不得全忘掉的东西烙进他眼底……心底……

    笑幽视线渐渐模糊,他疯狂撕烂纸页的动作被拉长……扭曲……难道真的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么?难道她必须做那样残忍的决定么?难道他无可避免要将她一起忘记么?

    不!

    她突然想起鬼老头墓室中的情景,那时她和现在一样恐惧,绝境中她冲着空荡的墓室大喊:“你要我死我就得死?!别想我会躺进那棺材里等死,什么大业什么解救关我什么事!放我出去,否则我就是砸也要砸出一条路!”

    就是砸……也要砸出一条路。

    这句话在脑海闪过的瞬间,轰隆一声巨雷炸响,宣告干旱了近四个月的羽国终于被上苍记起,稀疏的雨点渐渐连成看不到任何景物的网。

    云意初胸口剧烈起伏着凝望一地碎纸片,笑幽骤然紧紧攥住他双臂,两人呼吸相闻,笑幽渐渐笑出声:“至少你还会觉得痛,会痛,会怒,会发狂就是好事!”

    她大步将他拽向门口,一边走一边道:“从开始我就错了,我不是你,再相爱我也不是你,我痛是为你而痛,你的痛我却根本不能钻进去或抢夺来切切实实的感受!我用心去瞧,费力去找,或许有一天能找到,但那时你已经彻底毁了!”

    云意初终于开始挣扎,他想甩脱笑幽的手,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惧怕走出去。笑幽却攥得更紧:“一个月你从没对我说不,除了今天,看来我赌对了!你还想逃么?你逼着自己装出正常的样子面对每一个人,你以为你在面对,在迎着刀剑试图向上爬,我、云意衍、阿重也这样以为!你错了,我们更错的离谱,你所谓的面对才是隐藏最深的逃避!”

    门被一脚踹开,风卷着沁凉沁凉的雨点扑打在笑幽脸上。

    她迎着雨微微仰头,接着将云意初用力拽到平行的位置,“水积满了拉起闸门就是,堤坝有坍塌的危险另辟疏引河道就是,可笑我却抱着一点烛火妄图烤干河水。”她闭起眼睛带着雀跃跨进滂沱大雨中,妖精……你骄傲的泪不允许任何人看到,那么就用天的恩泽来遮掩吧。这场雨……它为你而来,而你……能不能也为我醒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