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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二章(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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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很平铺直述的一句话, 却让人听出这话里的燥意,带着一丝笃定和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质问。

    熟悉的声音让周蓁蓁回过头, 果然看到袁溯溟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少年擎长的身躯,定定地站在那里,倔强地注视着她, 整个人带着一丝外人难以察觉的委屈。

    周蓁蓁看着他,轻轻一叹, 眼前的人还是个少年郎哩, 尚未成长成为后来那个杀伐果断溯溟公。

    袁溯溟漆黑的双眼凝视着她,似乎固执地等着她的答案。

    刚才在里面, 他真的是越看越生气,她拒绝了他, 与他划清了界线, 她就挑了这么一个人对好吗?她明知道他的身份的, 却选了一个不如他的人, 顾淮,呵呵……

    所以她出来船舱后,不久后他忍不住将霍东来打发了也跟着出来了。

    周蓁蓁不知道,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来,也惹来了里面有心人若有似无地猜测。而袁溯溟纵然知道, 但那又如何?

    她行棋放水的事, 周蓁蓁并不意外袁溯溟能看出来。

    “顾淮的棋艺还是非常不错的。”真下到最后,她也不一定能赢。

    袁溯溟嘴唇微抿,他微微垂下双眼, 袖口下的手不自觉地捏紧了,她这是在称赞顾淮吗?她知不知道,比起他来,顾淮不如他多矣!

    周蓁蓁轻声说道,“其实无论与谁对弈,结果都是一样的。”她并没有想赢的欲望。

    后面这话奇迹地安抚了他,袁溯溟眉目舒缓,她是在解释,她并非对顾淮特别,只是不想在上面浪费时间吗?

    只是,“你不想赢?”

    袁溯溟敏锐地捕捉到这点,不想赢就是那些彩头中没有她想要的,这里当然也包括了他特意让阿誉放下去的绿板指……

    周蓁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手扶在船杆上,眺望着看不到边际的湖面,“我此行就想来看看这湖光山色。”所以对里面的各种比试并不感兴趣。

    袁溯溟缓步上前,他的手扶上船杆,与她一起观这湖光山色,似乎这巢湖的风光都平比如要美上几分。

    周蓁蓁就站在他旁边,能感觉到他气息愉悦。如果用后世的一句话说,就如同一颗海草海草,浪花里舞蹈……

    “你想让你弟弟拜祝夫子为师?”

    他的话让周蓁蓁所有的想象戛然而止,她筱地转过头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袁溯溟沉默。

    不远处的阿誉听到六姑娘的质问,替自家公子捏了一把汗。公子怎么就将这事说出来了?果然是色令智昏吗?

    在袁溯溟沉默的时候,周蓁蓁心思百转,很快就捋清了最有可能出问题的地方。毕竟从一开始她就知道,神童那书一出来,她的心思是瞒不过他的。

    “你不说我也知道,是因为神童那本书吧。”周蓁蓁很肯定地说道。

    袁溯溟没有否认她的话。

    知道了书的内容,看了写在故事最初的序言,还有结尾,他能猜出她的目的,也就不奇怪了。

    特别是最后一段,她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痕迹太明显了。当然,也可以叫一箭双雕,还可以叫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像祝良这样的准大儒,‘四为句’对他的触动一定是非常大的。只要能触动到他,她为周宪拜他为师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但袁公子未免也太神通广大了点,她昨晚刚送去的稿子,木子书苑还在刊印的书,转眼眼前的人就知道了全部内容。

    所以她说,有时候聪明人太讨厌了。她甚至生出一股既生‘周’,何生‘袁’的感慨。

    “那本书写得不错,就是有点过于理想和天真了。”这是袁溯溟对她写的那本神童话本的评价。

    不远处的阿誉都忍不住抚额了,我的公子啊,你就不能夸夸人六姑娘吗?非要一张嘴就是批评否定的话?这搁谁谁乐意听啊。

    如果阿誉知道注孤生这个词的话,他感觉自家主子就是注孤生的命。

    周蓁蓁没有否认这一点,她的定位就是这样的啊。

    “你想要你弟弟周宪以神童为目标,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没办法做到像神童一样的过目不忘,对他的打击会有多大?”袁溯溟问她。

    周蓁蓁倒不担心这个,记忆是有特点的,虽然她不记得如何去培养一个人的记忆,但既然有方可循,那就不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况且据她这段时间对周宪背诵文章时的观察,他的记性很不错,做到过目不忘,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这是她为他量身定制的优点。一个孩子的成长,是需要肯定和夸赞的。没有什么比自身具备了一些特长或者优点更容易获得别人的肯定与称赞的了。这样的孩子成长起来会更具自信,对生活也会更积极。

    周蓁蓁说道,“先试试咯,既然能有神童一,难道就不能有神童二吗?”

    不行就继续调整呗,其实她拿周宪这个弟弟当孩子来教的,她也不懂怎么教育孩子,只能摸索着来,不然还能咋地,她爹不懂也不管。

    袁溯溟话锋一转,“其实你那话本最后一段写得很好。”

    他说的是四为句吧?周蓁蓁暗忖。

    他定定地看着她,“大音无声,只这两句,读起来就有震撼心灵之感。世人常说狗尾貂续,你那话本恰好相反。”

    那必须的啊,张载是一代名儒,他的四为句真的是很震撼心灵的,特别是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她几乎是毛骨悚然的,全身如同被电流激过一遍一样。

    “其实‘四为句’并非我原创。”

    “那是何人所创?”

    袁溯溟一愣,他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答案。

    那‘四为句’虽然只听前两句,但他可以想象出后两句是何等的气垫磅礴之语,这‘四为句’若出自他人这口,绝不会默默无闻于世间,他不可能没听过。

    他看着周蓁蓁,她知不知道她这句否定的话,会推掉多少的荣誉?

    “所创之人名为张载。”

    袁溯溟失笑,张载,不是她那本神童的主角吗?他只当她又调皮了。

    周蓁蓁见他不信,还笑,不由得白了他一眼,哎,这年头,说真话都没人信了。

    “你说祝良大夫子有可能收周宪为徒吗?”话题又绕回来了,周蓁蓁觉得反正袁溯溟都猜到了,她也不必藏着掖着,正好她心里没底,就问问他呗。

    “其实还差一点。”唔,还差临门的一脚。

    “怎么说?”

    “这事你别管了,我帮你。”袁溯溟定定地说道。

    不远处的阿誉听到这话差点没跳起来,心中无比振奋,公子啊,这样就对了嘛。既然喜欢人家六姑娘,就别和人家怄气啊,被姑娘拒绝了一次又怎么样,脸皮厚点,多刷刷好感,对方搞不好就心软了呢。和姑娘家较劲,没用的。

    “这个就——”不用了,周蓁蓁刚想拒绝。

    那边阿誉就冲了过来,打断了她的话,“公子,里面的才艺比试快结束了,你快进去吧。”

    袁溯溟知道阿誉是依着他之前的吩咐上前提醒他的,但阿誉打断了她的话,很好,他是真的很不想听到她的拒绝,不想——她和他这样生分。

    周蓁蓁疑惑地看着他们,里面的比试关他什么事?

    袁溯溟站了起来。

    周蓁蓁有些莫名。

    袁溯溟问她,“要一起进去吗?”

    她摇头,她还要避嫌呢,怎么可能和他一起进去。

    袁溯溟点了点头,对她的拒绝不以为意。

    难得的好说话。

    看着他们往里走的背影,她心里叹了口气,知道经过这次,上次她的话是白说了,不由得苦恼地蹙了蹙眉。

    但他作为她儿子的救命恩人,认识以来还帮了她不少忙,让她硬起心肠来对他冷言冷语伤害他,她又做不到,毕竟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因为彩头是各家公子和姑娘捐赠这个原因,这三场比试,参与的人都很卖力。

    袁溯溟进去时,三项才艺比试已经有两项决出结果,无人敢再上前与之一争了。

    棋的比试只剩下顾淮在慢慢收拾棋子:音律那边是周盈盈拔得头筹,她此刻正朝众人盈盈一拜,口称承认:书画那边是沈君瑜在挥毫,惹来阵阵赞叹之声,不少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等她笔落,她这副作品便是这场书画比试的头名,许多人都站在不远处伸长了脖子想一睹为先。

    袁溯溟径直走到书画的比试区域,铺上宣纸,取了一只湖笔,蘸了墨,开始挥毫。

    他的举动让在场的许多人都吃了一惊,他们都以为他不屑在这种小场合一展才华的。

    霍东来、徐汜、沈瑛等人相继来到他旁边观看。

    等沈君瑜落下最后一笔,抬眼时,看到袁溯溟正聚精会精地笔走游龙。

    她脸就是一白,每一项只能决出一人,他下场了,她就要被淘汰了……

    本来她还想赢了这一场,将他的板指拿到手,周盈盈想必也是一样的心思。

    他这个时候下场,是有什么想要的吗?思及传闻中他与周蓁蓁的纠葛,以及刚才两人一前一后去了船舱外,沈君瑜此刻只觉得满嘴的苦涩。

    现在他连她隐晦地表明心迹的机会都剥夺了吗?他为什么不先淘汰周盈盈?难道他是爱屋及乌吗?

    其实袁溯溟拿她开刀是在情理之中的,从接下来的事可以看出这一点。

    试想,袁溯溟当然可以一马当先地先挑了顾淮,但是之后呢?三位在三项比试中拔得头筹的人之中,他一个男子和两位女子,对于彩头怎么挑?难道他能霸道地说要先选?吃相太难看了。

    所以顾淮还得留着,暂时不能去掉,那他只能从周盈盈和沈君瑜二女入手了,韵律和书画,作为男子的他先挑的毫无疑问肯定是书画。怪只怪她不是韵律那项才艺的头名吧。

    没多久,阿誉偷偷溜出来,到了周蓁蓁身边,“六姑娘,里面正上演着好戏呢,进去看看?”

    好戏?周蓁蓁不解。

    “六姑娘进去看看吧,你进去了,不会后悔的。”阿誉舌灿莲花,极尽所能地怂恿。

    “那就进去看看。”

    周蓁蓁答应了,阿誉高兴地差点就跳起来了。

    他家公子为了六姑娘正在里面撕杀,六姑娘怎么能对此一无所知呢?他家公子大概害羞,不愿意让她看到那一面。可阿誉觉得,或许六姑娘见了他家公子那么卖力地为她发光发热,一个感动就以身相许了呢?

    他为自己的机智疯狂呐喊,他是最佳助攻,他家公子上哪找他这么贴心的仆人

    周蓁蓁进去的时候,众人正围着袁溯溟品评他的字。

    他的字用的是草书的写法,已气候小成,一手草书,笔走游龙,给人一种锋芒毕露气贯长虹之感。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众人心中暗道,不愧是出身大家的公子,他们之前的画作和书法与之相比,空有其形而无韵,就比幼童涂鸦好一点。

    毫无疑问,书画比试,袁溯溟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周蓁蓁一时间有些弄不明白袁溯溟下场的原因,他不像是还需要他们在场这些人投以崇拜的目光的人啊。

    至此,三项才艺比试的头名都出来了。袁溯溟、顾淮、周盈盈三人将会各获得一份彩头。

    周盈盈站在袁溯溟与顾淮两人之间,如同被众星拱月一般,顾盼生辉。

    这时,裴琛站出来了。

    这场才艺比试可以说是由裴琛组织起来的,此时他更是客串了司仪的角色。

    裴琛高声说道,“目前三项才艺比试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大家应该都没有异议吧?”

    所有人都摇头,表示没有异议。

    “真是出人意料啊。”裴琛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众人心想,可不是吗?他们完全没想到来自京城大世家的袁公子会亲自下场。

    戏那么多,对裴琛的啰嗦,袁溯溟微微皱眉。

    裴琛就站在最前方,一留意到他不耐的表情,便立即道,“好了,咱们废话不多说了,咱们有请霍大公子给他们颁发彩头吧?”

    裴琛还是很有心思的,他将所有的彩头均分为三份,其中周蓁蓁的安宫牛黄丸、袁溯溟的绿板指,还有周盈盈与沈君瑜的彩头,是分别分到三份中去的。

    “这彩头,是随意颁发的吗?”袁溯溟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顾淮也有一点焦躁,但见他说话了,便没有出声。

    不然呢?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霍东来笑道,“袁公子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对于上面的三份彩头,你们应该有想要的东西吧?”袁溯溟转头问顾淮和周盈盈。

    顾淮头点得毫不迟疑,他本来就是为了安宫牛黄丸而战。

    看着他,周盈盈迟疑地点下头,她也有想要的东西呢。

    这下众人看明白了。

    这样的话,三人都有想要的东西,也不知道他们想要的东西里会不会被分到一份彩头里。

    袁溯溟那样积极,是不是里面有他想要的东西呢?霍东来心里转过这个念头,看着他们,“不然你们都说说自己想要哪一份,如果没有重合的,就皆大欢喜,你们三人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袁溯溟、顾淮、周盈盈三人都没说话。

    有人指出,“如果他们都想要左边那份呢?”

    这样一来,这份彩头给谁倒成了问题。

    袁溯溟说道,“我要中间那一份。”

    顾淮一愣,“我也是想要中间那份。”

    周盈盈正鼓足了勇气想说出自己想要的那份彩头,就被众人的议论声所淹没。

    “不然掷色子吧?谁先谁后,就看自己的运气造化了。”有人笑着提议。

    “这个主意不错,”

    国人赌性坚强,大家对带有一些赌气运气色彩的提议很感兴趣。

    袁溯溟眉头轻皱,显然不喜欢这样的提议,结果太不可控了。

    “我有个建议,凭实力取胜吧。”袁溯溟接着对另两人说道,“咱们三人,就着这三项才艺比试,再决出个一二三来。”

    “好!这个主意不错。”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公然叫好。

    “可以。”顾淮同意了,尽管底气不是很足,但这个提议是最公平的,胜者为王败者蔻,没甚可说的。

    到了这会,周盈盈也只能点头同意了。

    袁溯溟先挑战的是顾淮的棋艺。

    两人比试时,几乎所有人都在围观。

    棋盘上,两人的棋路风格各异。顾淮严正内敛,擅长布局,思维缜密。而袁溯溟则一力破局,走的是奇之道,棋路大开大合,每每像是不顾一切地厮杀,像是孤军利刃,却又能首尾兼顾,环环相扣。

    一局棋被他们下得波涛诡谲,各种险象环生,观看的人都替他们捏了一把汗,最终是袁溯溟更胜一筹。

    “承让了。”看着他,袁溯溟淡淡地说了一句。他说过的,他不如自己。

    顾淮有些失神地看着棋盘,尚未从那局棋中回过心神来。

    看他这样,众人也能理解,大家都知道他打小就学棋,他的棋艺很好,在庐江境内,已经鲜有敌手。如今遇上一个袁溯溟,竟然输了。

    袁溯溟看向周盈盈。

    周盈盈苦笑,“不必比了,我认输,彩头袁公子先挑吧。”

    她很识时务,即使她在韵律上赢了袁溯溟又如何,赢了之后还得再比一场,在棋道在书画方面,她赢不了,倒不如爽快一点。

    她的认输,众人也颇能理解,并不苛责,甚至还有很多人觉得她这样很识时务和识大体。

    袁溯溟并没有多说,挑走了最中间的彩头。

    有不明就里的人猜测,他也是为了那一颗安宫牛黄丸吗?

    但有些个别人的眼尖地发现,在那堆彩头里面,周蓁蓁替周宸出的彩头——一串精致的小铃铛静静地躺着。

    一时间看向周蓁蓁的目光有些五叶陈杂,但无人敢说破这事。

    袁溯溟取了彩头,正想出船舱,就撞上了站在门口的周蓁蓁。

    他还不知道,自己全程的表现因为他忠仆的出卖,全落入了周蓁荼眼中。

    两人对视着,袁溯溟没动,周蓁蓁也没动,看着他,她好像知道他折回头以强横的实力辗压全场的目的了。

    被几道目光若有似无地打量着,饶是周蓁蓁脸皮厚,也觉得脸上隐隐发烫。

    安宫牛黄丸被挑走了,顾淮很沮丧。

    阿誉留了下来,看到还剩下两份彩头没挑,他笑着问顾淮,“接下来是轮到顾四公子还是周七姑娘先行挑选彩头呢?刚才我家公子让奴才给彩头时,奴才不小心将公子常戴的绿板指放进去了。所以,顾四公子,咱们来一场交易如何?你争取拿到最左边那份彩头吧,小的拿安宫牛黄丸和你换我家公子的绿板指。”

    闻言,顾淮眼睛一亮,他看向周盈盈。

    周盈盈大概也能猜到顾淮的心思,其实她也想要最左边的那份彩头。她此时很气闷刚才没有大声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不然的话,她应该能先拿到左边的那份彩头,他们应该是不介意她先取的,然后他们两男争中间那份,输的那个就只能取右边的那份了。这样一来她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而不是像现在,还要和顾淮相争。顾淮的棋艺,她是赢不了他的,比试书画的话,她也不如他。倒不如退了一步,让他先选。

    于是,顾淮挑走了最左边的彩头,并拿绿板指和阿誉换了安宫牛黄丸。

    最终,周盈盈只能拿回自己添出去的彩头,不对,还赚了沈君瑜的那一份彩头。

    看到最终的结果是这样的,在场有人松了一口气,有人却暗道可惜,庐江双殊给出的彩头呢,无论在场哪个少年郎得了,都是逸事一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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