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琅琊榜 > 第一百四十三章 相见

第一百四十三章 相见

推荐阅读:弃宇宙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5.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求书,找书,请发站内短信给管理员,手机阅读更精彩,手机直接访问 m.bqg8.cc

    靖王是陪同梁帝一起从猎场返回的,送父亲回帐后他便告退了。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前往皇三子豫王和皇五子淮王的营地拜访。这两位王爷与靖王的关系虽然不算很亲近,但总体来说也还不错。以前每年春猎时,太子誉王高高在上,只围着梁帝打转儿,这三兄弟位份相近,反而常在一处。不过今年靖王的地位已非昔日可比,那两人也没敢象往年一样随随便便上门来,所以靖王有了空闲,便自己主动找了过去。豫王淮王的帐篷挨在一处,为了接待靖王,大家聚在中间的空地上,铺席烤肉佐酒,倒也其乐融融。

    正当大家酒足饭饱,开始喝茶消食时,静妃的侍女在列战英的陪同下找了过来,远处还有一个梅长苏站着等候。一听说是静贵妃相召,豫王和淮王哪里敢耽搁他,急忙起身送客。

    从皇子们的营地到皇帐并不远,只是中间要过禁军的守护区。蒙挚站在高大的木栅门前行礼相送,眸色深深地看了梅长苏一眼,后者淡淡地回他一笑,神色平静。

    到了静妃营帐前,侍女略加通报,两人便一前一后走了进去。整个营帐内陈设简单清爽,仅有一案一榻双几,还有四五张圈背矮椅,静妃穿着一件灰貂皮褂,配素色长裙,因服孝的缘故,头上只戴了银饰,整个人看起来雍容素净,柔和温婉。见到儿子跪下行礼,她笑着伸手相搀。

    “母亲,这位就是苏先生。”靖王抬一抬手,介绍道。

    梅长苏上前,躬身施礼。“苏某见过静妃娘娘。他本就站在靖王身后不过一步之遥的地方,静妃早已瞥见他的身影,只是心情复杂。未敢细看,此时面对面相向而立。看着那单薄的体态,听着那陌生的声音,突觉心中幽凉,喉间发紧,半天也未能说出一个字来。

    “母亲。您身体不适吗?”靖王察觉有异,轻轻扶住了静妃地手臂。

    静妃勉强一笑,稳了稳心神,道:“……苏先生一路辛苦了,请坐。”

    梅长苏谢了座,在客位坐下,静妃这时已稍稍平定了一下情绪,命人上茶,客气地问道:“苏先生在京城已经住了一年多了吧?还住得惯吗?”

    “只是冬天冷些。其他的还好。”

    “先生怕冷?”

    “是。”

    静妃便回头对靖王道:“你最不会照顾人的,有没有注意到先生帐篷里炭火可够?这野外扎营,可要比屋子里更冷些。”

    梅长苏笑道:“谢娘娘关心。殿下照应得很是周全,现在大家都不愿意进我地帐了。觉得里面热呢。”

    静妃摇头道:“这几日不比家居。你时常要帐内帐外地走动,如果里面极暖。外面极冷,只怕更易成病,帐内还是多通气,确保温度适宜的好。”

    “娘娘果然深谙保养医道,”梅长苏欠了欠身,“我家里也有一位大夫,只是这几日没有随行,我只好一味地保暖,多谢娘娘指点。

    “先生冒风而来,不宜饮此茶。”静妃随即扬声召来侍女,吩咐道,“去取紫姜茶来。”

    侍女领命而去,不多时便捧来一个紫砂茶壶和一只小杯。梅长苏见静妃起身亲自斟茶,忙谦谢道:“怎敢劳动娘娘,请这位姐姐斟吧。”

    静妃浅浅一笑,命侍女退下,端起茶杯道:“先生为景琰如此尽力,我礼敬一杯清茶也是应该地。”说着便将手中小杯递了过去,谁知一失手,杯身滑落,姜茶水飞溅而出,全都洒在梅长苏的袖上。

    “哎呀,先生烫到没有?”静妃忙摸出手巾为他擦拭,靖王也赶了过来。

    梅长苏知道静妃之意,心中有些酸楚,于是没有闪躲,由着她趁势将自己的衣袖卷起。

    静妃看到那光滑无痕的手臂时,表情与霓凰郡主一模一样,只是她的情绪更加内敛些,怔怔地后退一步,便没有了更多地动作。“苏某并未受伤,娘娘不必在意。”梅长苏将视线移开,低声说了一句。靖王扶着母亲回到原位,神色有些疑惑,想要问,又不知该问什么,犹豫了一下方道:“母亲今天好似神思困倦,不如休息一下,我与苏先生改日再来可好?”

    静妃若有所思,竟没有理会儿子的话,沉默了片刻,突然又对梅长苏道:“苏先生那本《翔地记》,我很喜欢。上面提到涂州一处飞瀑,我看先生的批注,应该是去过那个地方的吧?”

    “是。”

    “听书中描述,此瀑飞流直下,气势壮观,恨我不能亲见。不过我一时记不太清,这飞瀑到底是在涂州的哪个县府啊?”

    梅长苏的视线微微一颤,抿紧了嘴角。涂州溱潆府,十分简单的答案,却是亡母的闺名。他虽然知道静妃此问何意,却又终究不能坦然出口,所以迟疑了片刻后,还是无奈地摇头,“苏某也不太记得了。”

    静妃静静地凝望着他,不知因为什么,眸色变得澄澈而又忧伤。靖王有些不安地看看母妃,问道:“母亲很想去看这个瀑布吗?孩儿倒还记得,那个地方是……”

    “你不必说,”静妃快速地截断了他,“我问问罢了,哪里出得去?”

    “娘娘现在身份贵重,确实不能随意出行,只能委屈些,留作遗憾了。”梅长苏垂下眼帘,劝了一句。

    “身份贵重……”静妃郁郁一笑,容色有些黯淡,“不说这个了。我看先生气促不均,面色透白,病势应已缠绵了许久。平常都吃什么药?”“是些调补的药吧,我也不太懂,都听大夫地。”

    “我倒还略通医道。先生不介意的话,可否让我切一切脉?”

    她当着靖王的面这样说。梅长苏当然不能介意,反而是萧景琰从旁劝道:“母亲,苏先生身边已有名医,您不必……”

    “我只是切切脉,又不扎针行药。有什么打紧地?”静妃柔柔地一笑,“你不知道但凡医者,都想多见识几个病例吗?”

    靖王知道母亲性情虽温婉,可一旦开始坚持什么,就很难改变,只得起身,将她的座椅移至梅长苏身边,又取来一只小小地枕包。

    梅长苏地双手,在袖中微微捏紧。他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当然清楚,可是他却不知道静妃地医道已修到了什么程度,自然也就拿不准这只手一伸出去。秘密是否还保得住。

    不过此刻的局面,已由不得他选择。静妃幽深哀凉的目光。也让他无法拒绝,所以最后。他还是缓缓地将左手手腕平放在了枕包之上。

    静妃宁神调息,慢慢将两根手指按在了梅长苏的腕间,垂目诊了半日,一直久到让人觉得异样的地步,手指方缓缓放松。

    靖王躬下身子,正要开口询问情形如何,谁知定晴一看,不由大惊失色。只见静妃将手收回后,回腕便掩住了朱唇,翻卷地长睫下,泪水如同走珠一般跌落下来,止也不止住。萧景琰已有多年未曾见自己这位淡泊宁静的母亲落泪,心头自然大骇,立即屈膝跪下,急急问道:“母亲怎么了?如有什么不舒心的事,尽可以吩咐儿子去料理……”

    静妃深吸着气,却仍是止不住地抽咽。越是平日里安稳持重的人,一旦情绪决堤,越是难以平息。她扶着儿子的肩,凭他怎么问,也只是落泪摇头,哭了好一阵,才轻声道:“景……景琰,你今日……可有去向父皇请安?”

    她哭成这样,却问出如此一句话来,靖王一时更加无措,“我与父皇……上午一直在一起啊……”

    “那下午呢?”

    “还没有去过。”

    “你……去向父皇请安吧……”

    靖王呆了呆,道:“父皇不是在午睡吗?”

    “午睡也该去,”静妃断断续续地道,“至少等、等他醒了,如果听内侍说……你来过,心里一定……会高兴的……”

    萧景琰怔怔地看了母亲半天,突然明白了她的用意,迅即转头看向梅长苏,却见这位谋士已站了起来,静静地避让在一边,整张脸如同戴了面具一般,瞧不出丝毫端倪。

    “快去吧,去吧……”静妃拍着儿子的胸口,缓慢但坚决地将他推了出去,但等他走后,她却又没有立即跟梅长苏说话,反而是跌坐回椅上,仍是珠泪不干。梅长苏无奈地凝视了她片刻,最终还是悄然长叹一声,缓步上前,蹲在她膝前,摸出袖中软巾为她拭泪,轻声道:“娘娘,您别再哭了,再哭,又有什么益处呢?”

    “我知道……只是忍了这些年,突然忍不住了……”静妃似乎也在拼力地平息自己,拉着梅长苏让他坐在身边,泪眼迷蒙地看着他,看一阵,又低头拿手巾擦擦双眼。“我现在很好,”梅长苏柔声安慰道,“只是比常人稍稍多病些,也不觉得什么。”

    静妃哽咽道:“火寒之毒,为天下奇毒之首,要清理它,又何止脱一层皮那么简单?为你拔毒的那位医者,可有说什么吗?”

    “他说……我底子好,没事地。”

    “怎么可能没事?挫骨削皮拔的毒,第一要紧的就是静养,”静妃一把抓住梅长苏地手,恳切地道,“你别管景琰了,好好养着,京里的事,我来办,你相信我,我一定办得成……”

    梅长苏用温暖而又坚定地目光回视着她,缓缓摇头,“不行地,宫里和宫外,毕竟不一样……我走到这一步,已经越过了多少阻碍,娘娘,您也要来阻碍我吗?”

    静妃心头如同被扎了一刀般,更是止不住的泪如泉涌,仿佛压抑了十几年地悲苦之情,全选在此刻迸发了出来。

    “您若要帮我,就什么也别跟景琰说。”梅长苏的眼圈儿也渐渐地红了,但唇角却依然噙着淡淡的笑,“景琰很好,我也没有您想的那么累。您放心,我有分寸的……您以后还是继续给景琰做榛子酥吧,就算他不小心拿错了,我也不会糊里糊涂随便吃的。”

    “小殊……小殊……”静妃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轻轻抚摸梅长苏的脸,“你以前,长得那么象你父亲……”

    “娘娘,我们不说这个了。”梅长苏继续给她拭泪,“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您会帮我的,是不是?”

    静妃透过一片模糊的水色凝视了他许久,最后终于一闭双眼,缓慢而沉重地点了点头。

    见她允诺,梅长苏的唇边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明明是宽慰的表情,却又显得那么悲凉。静妃不忍再看,低下头,用手巾捂住了脸。

    “娘娘,”梅长苏缓缓站起身,轻声道,“时辰不早,我也该走了。您一个人能静下来吗?”

    静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力印干脸上的水迹,抬起了头,“你放心。景琰那边,我知道该怎么办。”

    梅长苏点点头,退后一步,屈膝跪下行了个大礼,定一定神,转身掀开帐帘,头也不回地离去。

    时已午后,帐外是一片淡淡的冬末暖阳,但空气依然清冷。萧景琰静静负手,站在皇帐辕门之下,迄然不动的样子竟象是已经凝固。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靖王立即回过头,投来两道审视的目光,语调不高却很有力度地问道:“母亲把我支出来,到底跟你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