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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7章 国王的新衣(4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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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欺君妄议,好大的胆子,你们都该死!”

    威廉二世这个人的脑回路的确让凃夫惊讶。

    哪怕被千夫所指,拖着那条伤痛不退的腿,只身站在“永动机”上指着市民的鼻子开口大骂。

    颇有几分舌战群儒的意思了。

    当然,市民阶层的辱骂一向不怎么文明,被“国王”教训的众人先是呆滞了一会儿,紧接着什么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

    以家人的为半径,以祖宗为上限,户口本被来回蹂躏,也算让凃夫涨了见识。

    “不知感恩的贱民,我为你们开创盛世,家家都有饭吃,户户都有学上,再也不用为生存而发愁。

    你们这些不知好歹的白眼狼,便是这样议论我的,你们怎么敢。”

    威廉二世站上“永动机”的最顶端,仅凭着一人的声音便盖过全场,颇有几分王者的气势了。

    他不公然挑衅还好,这话一开口,便立马被民众的呼声给喷烂了。

    “您究竟给了我们什么?拜亚的繁荣是威廉大帝的功劳,与您有何干系。”

    “拜亚几十年的茁壮成长,也有索伦斯首相一份功劳,只因你这婊子养的的狗杂种,便落得暗然下台的下场,你居然好意思包揽这份功劳。”

    “为了陛下您的野心,我们一直以来都忍受着被剥削到死的痛苦,可您究竟带给了我们什么,到现在只剩下了痛苦。”

    “您为这个国家带来的只有这堆破洞烂铁,赶紧滚下去吧!”

    接近那头巨无霸“永动机”的市民们咬着牙,为那些已经从历史舞台退出的人正言,也不忘纷纷控诉起威廉二世这个愚蠢的项目。

    为此,他们每天都忍受着工业废气的排放残渣,还要羊装坚强地挺胸抬头,为自己是一位拜亚人而骄傲。

    当真相被揭开后,谁心中又没有一些怨气。

    不把威廉二世这个蠢货给喷个狗血淋头才有鬼。

    只是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威廉二世便被各路脏话给打击得体无完肤,他努力辩解着自己的失误,提出他为了国家付出的努力,企图让国民们能原谅他这“不经意”的失误。

    可愤怒至极的国民们,哪里还听得进去他的话,指着鼻子差点没把威廉二世给气得当场昏厥过去。

    “陛下,听到真话的感受如何,可实话向来都是这样难听。”

    真理广场上,凃夫坐在自己原来拦车的位置,只见她随手变出一个苹果,轻轻啃食着果肉。

    “凃夫·卡佩,是你!”

    听见她的声音,威廉二世仿佛像是溺水之人抓到浮游稻草一般,声色俱厉地嘶吼道:

    “我早就知道,都是你在捣鬼!你让听这些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有何意图。”

    “陛下为何就是不相信,您所见所闻即为真相,我不过是用另一种方式让您听见了人们的心声。很难以接受吗?”

    凃夫言之凿凿地啃食着苹果。

    在这座完全由她用超凡之力空想出的世界,倒也不全是虚假的,哥廷哈根中心城的情景与当时一模一样。

    且民众的呼声都是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

    为此,她从时间长河中将拜亚过去的历史重新抽调出来,再做了些“微调”,也就有了威廉二世现在所见到的人民“只说真话”的世界。

    将时间逆流回过去,让穿着根本就不存在新装的威廉二世,在市民面前表演一次“裸奔”,便是对他这种极好面子的人最好的惩罚。

    “你们这些超凡者的花样一大堆,想凭借这样的招数就让我就范,绝无可能。”

    威廉二世目光紧盯着凃夫,莫名的勇气竟又让他找回了自信心。

    嗓音瞬间提升了好几个调子:

    “凃夫·卡佩,有本事你便直接杀了我,到时三神教会的人迟早会过来,将你这恶徒给拿下。

    而且我早就已经下了命令,若是我出事,你在哥廷哈根的家人、朋友、师长一个也跑不了。”

    “所以你根本不觉得自己错了。”

    听到这番见解凃夫挑起眉头,对方这僵硬的态度轮到她惊讶了。

    “我是拜亚的国王,由我父亲威廉大帝亲自将王位传于我手中,王室贵族们亲眼见证。

    这个国家的未来理应由我决定。

    我为这个国家带来更好的生活,人民理应尊重我。

    即便我曾做出错事,也是为了王国好,你们谁也没有资格让我认罪!即便天主也不行!”

    威廉二世声嘶力竭地吼道,上位之后也是第一次这样失态。

    “陛下,老实说你的运气真是好极了,你父亲威廉大帝为您拼出了今天的江山,蒂洛·索伦斯先生进入内阁为相,替您稳步发展国家二十年。

    现在又轮到了我,不但替您将王国的心头大患解决,还为这个时代带来一次新的变革。

    而您,尽管可以侵占我们的胜利果实,说着自以为是的话。

    至于您所谓的努力,实在不值一提。”

    凃夫不禁摇头失笑,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一样。

    她突然发现自己把弗里克·威廉这个人的想得太简单了。

    威廉二世并不是一个实质上的“昏君”、“暴君”,他只是一个有着一套独特逻辑,沉沦在自己世界的偏执狂。

    或许是在王庭长大的原因,在幼年时期忍受了相当多的白眼,为了改正身上的缺陷也吃尽了不少苦头。

    所以在成功上位之后,才会这么想疯狂证明自己的能耐。

    这才有了“永动机”这种滑天下之大稽的事件。

    哪怕外界对国王的评价已经到了极低,威廉二世仍旧认为他是这个国家的天选之人,为国为民带来了数之不尽的幸福。

    他的“自以为是”大概已经到了,将他人为王国带来的胜利果实,最后一并算在自己头上,

    完全分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

    无论是国家福利制度改革,还是后续对兰蒂斯的征战。

    最终功劳被威廉二世算在了自己头上,甚至于对真正立下这等功劳之人,饱含嫉妒之心。

    蒂洛·索伦斯先生不会是第一个,而自己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这才是让凃夫真正感到可怕的地方,她深知没人可以跟眼前这人争辩,反正他总有一套“自我消化”的逻辑,将那些对他不利的东西,转化为可以接受的事务。

    “我对拜亚的奉献不值一提?”

    威廉二世阴沉着脸,从“永动机”上下来,两只眼球都快被气得爆裂而出,从咬紧的牙缝中蹦出了这几个词来: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您的努力对王国根本无关紧要。”

    凃夫直言不讳地开口,一刀就戳准了心脏位。

    她目不斜视,一字一句地开口:

    “拜亚王国的繁荣是威廉大帝的努力、索伦斯首相的努力、内阁议会的努力、政府众臣的努力,以及我的努力。

    与您,其实没有一便士关系。”

    “我杀了你!”

    威廉二世兴许是气急败坏了,从腰间拔出宝剑竟向凃夫挥舞而过。

    后者不躲不避,手指头“啪”地一声打响,周遭景象再一次变幻。

    地点仍旧是哥廷哈根,此地的时代背景再次被她“微调”了一些。

    凃夫嘴角浮现一抹笑容:“陛下,不如我们看看若干年后没有我们这些人的帮助,由您独立掌管这个国家的后果。”

    “随便你,我不会受你的欺骗。”

    威廉二世见没法伤害到凃夫收回宝剑,站在原处倒是不为所动。

    轰隆——

    可他话音未落,便听到“轰轰”的火炮声向城市中心袭来,只见天空一支飞空艇部队来袭,漫无目的地向下扔炸弹。

    与此同时,城外响彻天地的震动,大批打着瑞恩王国与巴尼亚帝国旗帜的部队到来,他们强行用火炮轰开了城市入口。

    威力巨大的火炮让哥廷哈根四方震动。

    “救命!”

    “敌袭,敌人攻进城了。”

    “呜呜呜……”

    城中数之不尽的民众卖力地乱跑,哭喊着,尖叫着,母亲带着儿女跌在路上,被后来者熟视无睹地践踏,

    男人为救妻、母,犹豫片刻便都被炸死了,最终谁也没法救下来。

    无数年幼的孩童,更是被腿脚踩踏而死。

    凄惨的景象让见闻者无不感到触目惊心。即便是威廉二世这般冷血之人,也感受到了这场战争的极端压抑。

    这便是之前发生在塔布尔的事。

    如果不是凃夫在兰拜战争中先一步将死了对手,同样的事情还会发生在拜亚各州,对方的部队会长驱而入。

    他们只能任由兰蒂斯的军队轰开哥廷哈根,俘虏骄傲的王室。

    “多年以后,索伦斯先生已经逝去,我也离开了拜亚,军中之人全是陛下你一力提拔的将士,长期的腐化生活已经让你掌管的军队丧失战斗力。

    这场战争的失败是必然的事。”

    凃夫开口展现着她推演出的结果,这种可能几乎是历史必然性。

    威廉二世看着这番惨败景象,嘴里喃喃自语:

    “假的……都是假的……”

    然而,凃夫并没有让威廉二世难受的景象停下,她大手一挥,便将威廉二世带到了城市其他地方,

    这些地方,大概是国王永远也不会去的场所。

    一座没有劳动保障法的“吃人”工厂,里面辛勤工作的工人们像奶牛一样,没日没夜地在岗位上干活,

    十二个小时、十四个小时、十六个小时……休息的时间越来越少。

    只要工厂主愿意,手底下干活的人便要相互拼命竞争,拼命为国家和社会创造更多收益。

    他们每天吃着最粗糙的餐食,休息时在一排排像圈养牲畜一样的棚子里,依靠在一根绳子上睡眠。

    只要工厂主一拉动绳索,所有“奶牛们”都要准时起来干活。

    点亮四周的并非昂贵的煤油灯,“电灯”的普及已经让家家户户都用上这种高科技,能以极低的成本维持“光明”,

    无限制地延长工人们的工作时间。

    “这是往后王国的国库被您消耗殆尽后,只得停止‘福利法’和‘保险法’的社会,同样也是那两项法桉颁布之前的拜亚社会。

    我想按照您目前的花费,最多十年便能有幸看到这番景象。”

    凃夫并不是在危言耸听,过去他在利茨市、在王都见到过太多太多这番场景。

    不管看多少次,都令人心头发堵,尤其是见到为了减轻工人生活压力的电灯,变成一种“刑具”后。

    “不可能,拜亚才战胜了兰蒂斯,巨大的赔偿款让国库充盈,这笔财富足够我们再花费五十年。”

    凃夫哦了一声,“是吗?兰蒂斯的青壮力仍有大量富裕,随时可以再招募百万之军,只要反抗之心不死,兰蒂斯便不会灭。

    若是瑞恩、巴尼亚、萨罗伦同时对我国发起攻击,那之前的欠债还算数吗?”

    她眯着眼睛,这是可以预料到的事。

    拜亚王国想成为南境唯一强国,可没了他们这些能工巧匠,谁又有能力去替这个国家湖墙补瓦。

    她幽幽地开口:“您以为这是虚假的,可我在拜亚的这些年里,见识这样的事早已经司空见惯。”

    “骗子,你这可耻的骗子!”

    尽管威廉二世依旧持不传谣不信谣的态度,目光默默地在依旧沦为“地狱”的国都上游走。

    这下,他终于看见了在战争中惨死的国民,看见了资本对人的异化,底层人民都变成了不人不鬼的东西。

    看见了会有人因为饥饿而死,也看见贫民窟中会有人因为一块饼干而打得头破血流。

    一直不愿意正视自己创造的“未来”的威廉二世,也不知是否因为看见这惨烈的虚幻场景,坚定不移的内心而有所动摇。

    “这便是……王国的未来吗?都是因为我的关系。”

    威廉二世发出的声音甚至开始发抖。

    他是个极其偏执的人,却不代表他是个蠢货。

    哪怕外界有对他再怎么不利的话语,到了他耳中便被同化成无关紧要的事。

    直到今天,直到现在凃夫将这个国家最阴暗的一面,如地狱一般的场景硬生生地摆在他面前,并且摁着国王的脑袋一定要他看完。

    毫无疑问,威廉二世的信仰瞬间便崩塌了,以往还能掠夺走他人的功绩,强行欺骗自我,这都是自己的功劳。

    此一刻,弗里克·威廉·霍亨索伦彻底崩溃了。

    长久以来支撑他的信仰、他的骄傲都被践踏得一塌湖涂,维持他继续走下的“初心”,

    更是被凃夫破坏得淋漓尽致。

    如果说刚才凃夫让王国的人民吐露出心声,是让威廉二世穿着根本不存在的新衣,

    在人民面前裸奔。

    那现在模拟幻化出日后拜亚被独裁的后果,压根就是扯掉了国王的底裤,

    将最后一丝倔强彻底击垮。

    ……

    “唰”地一声过后,最终威廉二世见到的所有场景,在眼前恍然消失,周边全都暗澹下来。

    威廉二世还是孤身一人坐在希尔王宫的主殿,坐在国王的最高位上,背后的汗水已经浸湿了浑身。

    周围黑漆漆一片,静谧得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缓缓开来窗帘,从上往下看去,外界似乎什么也不曾发生,刚才所见仿佛睡梦一般。

    看似尽职尽职的侍卫来回巡逻着,听闻外界之事后他们被恐惧缠绕,现在已经忍不住偷摸商量,是否要逃离这个地方。

    宫女和佣人们,脑袋里皆是被一团浓郁的灰色气团所占据。

    那东西几乎就要压垮她们,即便隔得很远也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疲倦感。

    曾在他眼中调皮可爱的王室子孙,却毫无知觉地戏耍着下人,令他们本就不堪重负的身体与精神,更增添了一层阴翳。

    孩童爽朗的笑声在他耳中恍然变了味道。

    当国王陛下脱下那件根本就不存在的新衣,褪去了那层光鲜亮丽的滤镜之后,

    在他眼中欣欣向荣的王宫景象,竟是如此不堪,

    令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