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帝本色 > 第四十三章 干掉情敌

第四十三章 干掉情敌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牧龙师临渊行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5.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求书,找书,请发站内短信给管理员,手机阅读更精彩,手机直接访问 m.bqg8.cc

    没多久霏霏找了来,景横波让它回去通知其余人,回头在这里野营,把上次没完成的野餐弥补上,不多时大部队就开来了,七杀一来就扑通扑通跳下沼泽,抓了好几条鲶鱼上来,戚逸得意忘形,被鲶鱼一口咬掉了手指一块皮,忙着找英白弄点酒洗伤口,英白什么都不在意,唯独对酒最小气,只给了他一滴,戚逸破口大骂,表示要和英白绝交。景横波觉得情况似乎有点不对劲。

    裴枢好胜,非要在沼泽之上和英白比试,说看谁沾的泥最少,采的菜最多。英白忙着喝酒懒得理他,天弃忙着和紫蕊拥雪学烧菜不肯奉陪,最后耶律祁表示愿意陪少帅走走,两人也便走了,过了一会儿耶律祁独自回来了,景横波问:“裴枢呢?”

    耶律祁答:“少帅跑得兴起,我追不上,也许他自己去玩了?”

    景横波瞥他一眼,心中同情裴枢,单纯的小枢枢,遇上这只狐狸,也就只有被玩的份。

    晚饭由紫蕊拥雪负责,景横波亲自指导,菜色为八宝鸭,水芹肉丝,芦蒿豆干,鲶鱼炖茄子,姜丝藕饼,炒藕片,炸鸡翅,老母鸡汤。

    其中除了炒藕片母鸡汤外,其余都是大荒没有的菜色。豆干栗子笋干等物是景横波勒令伊柒跑出几百里下山去镇上买来的,伊柒生怕赶不上盛宴,几百里一个时辰便飞回来了。

    景横波不会烧,但是和小蛋糕呆久了,吃肯定会吃,动动嘴皮子还是行的。

    “料酒酱油抹匀鸭子腌一腌,糯米蒸熟。腊肠香菇栗子银杏冬笋豆干胡萝卜都切成小丁入锅炒,再拌糯米成八宝馅料,再把馅料灌入鸭子肚子里,用棉线缝合。”

    “以调料做酱汁,再把鸭子开蒸,酱汁淋在鸭身上,好了就这样,一个时辰后开锅。”

    “水芹先要细细地洗,不然里头都是泥,小蛋糕说一斤水芹半斤水,要一点点剥开洗,然后切细丝,和肉丝一样细,小蛋糕说粗了细了都影响美感。”

    “鱼也别总红烧清蒸,鲶鱼刺少肉细粘液多,炖茄子试试。小蛋糕有次炖了一锅,我们差点抢打起来。”

    “豆干切细长条,和芦蒿清炒,清淡少油。芦蒿这东西你们这竟然不敢吃,真为你们智商捉急,这么清香的东西,可能有毒吗?这玩意儿野生的在我们那卖很贵呢。芦蒿香干是绝配,可惜你们这的豆干做得不够劲道。哎真想念小蛋糕,她做的豆腐干那个鲜香弹牙……”

    “藕做成藕饼啦。肉剁肉末。藕切小丁,再切点虾仁丁,三样加油盐糖拌匀。搓成圆子,再锅里小火放油煎两面焦黄……”

    “炸鸡翅没啥技术含量啦,啊你们这不吃鸡翅?肯德基到你们这就亏了。要是有可乐就好了,可乐鸡翅可是一道居家旅行野餐必备之名菜呢……”

    临时搭成的简陋桌案上,难得亲自下厨房的景横波一边指点一边炸鸡翅一边叨叨咕咕,所有人都挤在一边,很有兴趣地瞧。女王陛下竟然会做菜,女王陛下做菜的姿势真不错,女王陛下卷起的袖子里露出的雪白手腕更不错!

    景横波让天弃守住锅——不看紧一点,菜上桌之前一定会被那七个逗比偷光。

    “开饭咯开饭咯。”七杀抢着端菜,一边端一边偷吃。景横波刚要坐下,数数人数,发现裴枢还没回来。

    “少一个人正好少人抢菜!”七杀说。

    “他先前好像说不吃了。”耶律祁说。

    英白已经打开酒壶,做好狠狠喝酒吃菜准备,天弃亮出一把刀,直奔八宝鸭。

    景横波想了想,还是跑出去喊:“裴裴!英白喊你回家吃饭!”

    话音刚落裴枢就出现在她身边,眉开眼笑拉着她的手,“就知道你惦记我,一定会喊我!”

    景横波汗了一把——这家伙早回来了,等在一边等人喊?

    有没搞错,到现在他还对这群损友的人品有所期待?

    早知道她就不喊,让他饿肚子等死吧。

    裴枢心情似乎很好,搀着她骄傲地进去,踢开所有人的凳子,把她奉上最好的位置。

    但谁也坐不稳了——桌上已经抢打起来,八宝鸭的双翅双腿,眨眼就落在了伊柒耶律祁裴枢手里,再一眨眼堆在了景横波的饭碗上。

    剩下的人很有默契地开始抢夺别的部位,最终山舞借助傀儡夺走了大半只鸭子,英白出手如风抢走了藕饼,耶律祁一只手给景横波抢鸭腿,一只手移走了那盘芦蒿香干,献给了他稳坐如山的姐姐。天弃对那盘炸鸡翅很感兴趣。紫蕊拥雪两个贡献最大的厨师,只好吃那盘炒藕片,景横波把裴枢帮她抢的两个鸭腿分别夹给她们,被裴枢怒目而视。

    高手吃饭就是精彩,虽然桌上抢得菜肴横飞,桌摇椅晃,但没有一块食物掉到地上被浪费,有时候抢着抢着,某一块菜便莫名其妙到了景横波和耶律询如的碗里。

    “香!”天弃嚼着鸡翅大赞,“原来鸡翅可以炸着吃!”

    “好吃!”七杀们抢完了鲶鱼,开始抢茄子。

    霏霏搜罗走了所有骨头,嘎嘣嘎嘣嚼得响亮,二狗子抢到了几口茄子,背着双翅在树上踱步,长声吟哦:“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茄子炖鲶鱼,味道呱呱叫。”

    伊柒因为给景横波抢鸭翅失去了先机,很聪明地去扒鸭肚子的糯米饭,不过他没能独享多久,浸润了鸭肉肥香的八宝饭散发出诱人的香气,立即引发了新一轮的抢夺。

    一顿饭吃得兴奋、热闹、欢快、嘚瑟,但向来乐极生悲,吃得高兴的众人,都忘记了,似乎漏掉了一个人。

    所以吃到一半的时候,头顶轰然一声巨响。

    满盆淤泥,连带数十条活蹦乱跳的鲶鱼从天而降,噼里啪啦砸在众人脑袋上。

    “今天还没有考试哟。”头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传来。

    “我勒个去。”景横波叼着一个鸡翅就跳了起来,大事不妙,忘记喊老不死了,老不死一定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老不死最近躲着询如,没精力去整她,她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得意忘形了。

    “试卷中第一题你还没做呢,”一只手忽然出现在她上方,一把将她拎起,“现在去考!”

    “救命啊我还没吃饱——”景横波挣扎,“救命啊询如你快扑倒他!”

    结果紫微上人移动速度更快了,鬼似的紫影一闪,已经跑了老远。

    七杀一看那方向,大呼:“完蛋了,准备收尸吧,老妖婆竟然给她安排的是兽栏谷。”

    “什么意思。”耶律询如立即警惕地问。

    “七峰山里兽最多,兽最猛的一个谷。”

    “银甲兽算其中最弱的一种。”

    “我历练过!没事!取得了最好的成绩!”

    “是哦,最好成绩,只断了一条胳膊。”

    七杀抹着油光光的嘴,笑嘻嘻地注视景横波消失的方向,满嘴怜悯。

    耶律询如踢耶律祁,“发什么痴?去帮她!”

    “作弊似乎要扣分……”耶律祁有点为难。

    “不被发现就是。”耶律询如冷哼,“我去缠着老不死。”

    耶律祁身子一闪跟去了,裴枢也要走,耶律询如一脚绊向他。

    裴枢跃起避过,回头怒瞪:“你做什么!”

    “拦住你!”耶律询如理直气壮,“人家小两口齐心协力闯关,你去凑什么热闹?”

    “哪来的小两口?”裴枢呸地一声,“许他去不许我去?让开!”

    “你去了我就告诉紫微,让他以作弊扣分,你说,景横波会不会骂死你?”

    裴枢怒目而视,看样子很想先骂死耶律询如。

    “少帅,别白费心机了。”耶律询如指着他,笑嘻嘻地道,“你不就是想娶景横波么,可我告诉你这是白费力气。哪,论起先来后到,我家小祁第一个遇见景横波,你最后一个;论起身份地位,你少帅虽然了得,却是昨日黄花,如今你只能算*下属,哪有我家小祁出身大族,数年国师地位崇高;要说相貌人才,嘿嘿嘿嘿,你身上的灰老鼠色不知道*会不会喜欢?最后,还有最重要一点,”她指住自己鼻子,“论起亲属讨喜,小祁有我,*很喜欢我这个姐姐,所谓爱屋及乌你懂不懂?你呢?你拿什么来影响她?你那群同样灰老鼠色的手下?”

    “耶律询如你这德行就该活不长——”暴龙咆哮,愤怒得口不择言。

    耶律询如一脸无所谓,“是啊,活不长。所以我更要趁这有限的活着的日子里,干些痛快顺心的事。比如,干掉所有我弟弟的情敌。”

    “呼。”地一声,裴枢的拳风劈空而来,直奔耶律询如面门,“你有什么资格干掉谁,我先干掉你——”

    拳风烈烈,击在空气中似有爆音,耶律询如长发唰地向后一展,连眉峰都被这至刚的罡风逼得猛然一聚。

    但她依旧伫立不动,唇角甚至生一抹期待得意的笑意。

    紫蕊拥雪都惊呼着扑上来,但有人比他更快,几条人影一闪,裴枢和耶律询如被分开。

    英白的酒壶架在裴枢胳膊上,叹着气道:“我知道我这么一拦,将来一定有人怪我多事,但念在咱们齐名的份上,我还是帮你一把吧。”

    天弃抓着耶律询如胳膊,对裴枢跺了跺脚,“你个烈性子,又上人家当。你也不想想,你要是杀了耶律询如,或者只是伤了她,景横波这辈子就真的恨上你了。”

    “她都快死了,存心拖你下水哩。你只要伤了她这个快死的人一根毫毛,景横波从此就会把你看成小人。”伊柒附在裴枢耳边,“老不死说的,这世上最难搞的是女人,你省省心吧。”

    裴枢也不是笨人,只是性子暴烈,愤怒之下难以自控,此时几人一点明,他立即便转过弯来,冷哼一声,看也不看耶律询如一眼,一阵风似地飞走了。

    惹不起,躲得起。

    英白喝了一口酒,看了看耶律询如,笑道:“耶律姑娘甚有心机,不过这干掉弟弟所有情敌的心愿,还是算了的好。否则只怕你到闭眼那一日,都心愿难了。”

    “宫胤是么?”耶律询如很直接,“我信这世上没有不可攻克的堡垒;我信这世上没有永远不会被感动的人。我信这时光漫渡,长久分离,迟早都会削薄曾有的记忆和情分;我信,种下的种子再深,开出的花再美,如果没有阳光雨露浸润,终将枯萎。”

    英白笑得越发意味深长,对耶律询如举了举酒壶。

    “我也信。”他道。

    ……

    头顶风声呼呼地响,紫微上人跑得很快,景横波揣度着,已经过了三个山头。

    她知道这七峰山,越往里去越危险,第七个峰头,连七杀都很少过去。

    经过第四个山头时她抽了口长气,等待着停下,结果这货没停。

    第五个山头时她开始在紫微上人手上挣扎,怕他是跑太爽了忘记把她放下,希望能提醒他一下。

    结果那老不死还是一阵风般地过了,景横波在肚子里问候遍了他的祖宗。

    “砰。”一声,她忽然毫无预兆地被丢下来,如果不是她随时保持警惕,现在屁股已经摔成八瓣。

    抬头一看,眼前是一个山谷,当然不是天灰谷那样阴惨惨的地方,这山谷绿草如茵,繁花似锦,远处有瀑布流泉,日光下生岚气万千,看上去祥和而美好。

    当然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第六峰。”老不死站在树上,衣裳和手中一个长卷都长长的拖下来,他用一支秃笔勾勾画画,道,“瘦兰谷。里头有一些小兽,给你一天时间,你进去捕几头。按兽的等级予以加分。”

    “兽栏?”景横波问。

    “瘦兰,谷里长很多很瘦的兰花。你看,这名字听起来就知道没什么危险。”老家伙一本正经地答。

    景横波看着他高贵美丽的脸,叹了口气。

    上帝造他的时候,一定不小心倒错了很多黑墨水在他心里。

    “银甲兽,1分;青鳞兽,1分;天刺?,1分;棘鸟,2分……”紫微上人滔滔不绝地报下去。从一分列到五分。又指出以上诸兽活动的区域。

    景横波决定老老实实从一分的兽开始打起,但问题是,银甲兽在这里不过是一分兽,那其余的有哪个好对付?

    算了,考试总是难的,她现在积分才五十六分。

    “一分的兽很好打哦,打够四只也就凑及格啦。”老家伙语气很善良。

    “那去西边打一分的青鳞兽好了……”她咕哝一声,身影一闪往西而去。

    紫微上人嘿嘿一笑,躺在树上跷着腿等。

    西便很快传来了动静,厮杀声咆哮声鸟雀惊飞声树枝断裂声,老家伙听着那些声音,目光闪动。

    恍惚里似乎想起很多年前,也有一场历练,当然比这个要凶险,师门最后决定掌门人选的历练,自然艰险重重。

    然而到后来他才知道,最艰险的,是人心。

    那一场历练里,也有一个美貌的少女,那是小师妹,所有师兄弟们都对她抱以关爱和关注,每个人看见她,都不自禁地放软了心思,在烟云软絮一般的情绪里,悄悄呼吸她所在的甜美空气。

    暗恋是人间最美好的事,师门的九霄烟云,都似因此浮游欢唱。

    只是一首歌,有太多的人去唱,总会出现破音和变调,最后凄厉收尾。

    “大狐狸病了,二狐狸瞧,三狐狸买药,四狐狸熬,五狐狸死了,六狐狸抬,七狐狸挖坑,八狐狸埋,九狐狸哭泣,十狐狸问你为何哭?九狐狸说老五一去不回来……”

    一首歌谣唱半生,最后被一个路人女子惊破。

    尘封的往事和秘密如疮疤,掀起的那一刻,依旧淤血未凝。

    他是四狐狸,还是五狐狸?还是六狐狸?

    都是。

    那一场历练里,大师兄重伤,三师兄寻来了菩提花,他负责熬药,熬完后,一柄剑刺入了他的后背。

    鲜血冰冷地漫过后背,眼前景物如浸润在水波里,动荡不明,连同那些声音,也嗡嗡嘤嘤,听不出是熟人还是陌生人。

    隐约有人笑道:“这傻小子,分不清菩提花和菩提心。菩提心法到第五层,就生出一颗菩提心。”

    他的五师弟,练的正是菩提心法。

    还有个声音笑道:“菩提心配他的明月血,正好。恭贺……神功将成。”

    还有人也在笑,“都说他天资非凡,必能压过那边装神弄鬼的那群……都给他安排好的路,坐拥权势和美人……这世上谁该做陪衬……”

    一阵冷笑声里,有人走过来,将他抬起,他不知道是谁。

    他被抬入一个早已挖好的深坑里,感觉到有土,冰凉地落下来。渐渐过了颈,一阵阵地黑暗和窒息。

    他心中绝望,只想将这一幕抹去以及忘记,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忽然听见有人扑过来的声音,隐约还有责问,斥骂,阻拦之声,然后又有刀剑撞击之响,再然后,噗通一声,有什么东西,沉重地倒在坑边。

    有液体滴落他脸上,腥热粘腻,是血。

    血很多,滴滴答答隔着土缝往下流,冲开了埋住他脸的泥土,他不能动,后背疼痛似要炸裂,只能缓慢地呼吸。

    他睁不开眼睛,不知道这是谁的血。

    那尸体冰冷的手指,落在他脸上,似乎到死,都在探他的呼吸。

    土又落了下来,这回再没人阻拦了。

    然而只落了一锹,随即他又听见几声惨呼。这回砰然坠落声音更响,更多的鲜血哗啦啦流下来。

    那些腥臭的血,流到唇边,他咽进了肚里,他需要恢复体力,他必须得活下去。

    人血的味道,和兽血也没大差别。门内典籍说饮人血必成魔,他却宁愿成魔。

    和纵情恣意的魔比起来,人心更可畏。

    只是这血是谁的?

    坑上有脚步声,有人在行走,有拖尸声,拖的似乎不止一具尸体。

    似乎有人在坑边站下,淡淡俯视他,他感觉到那目光的力度,很清楚地知道,下一刻,会有一柄剑,刺入他的胸膛,来确定他的死亡。

    到这一刻也只有坦然接受。

    然而那剑没有刺下来,他飘荡模糊的意识里,只感觉到那看他的人身边,似乎站下了另一个人。似乎有过争执,又似乎有过抚慰,然后,脚步声再次远离。

    那远离的脚步声里,有人轻轻地在唱歌,那首狐狸歌,一遍一遍,在幽暗的密林中循环。

    这次真的安静了。

    他陷入昏迷之中。

    当夜下起了暴雨,雨水顺着藤蔓和树荫漏下来,将土坑淹满,他从坑内浮出,挣扎躺入山洞,高烧一场,等到再次醒过来,连之前发生的事都不太记得了。

    唯独记下了那首歌。

    他踉跄走出山林的时候,看见一路散落很多尸体,大师兄的,二师兄的,三师兄的……门中所有弟子,都死了。

    他看见小师妹血肉模糊的尸体,连面目都辨不清。十师弟就在她身侧,到死都是护卫她的姿态。

    他看见六师弟就死在先前埋他的坑侧,手向前无力地伸出。

    他看见五师弟的心口,被挖了一个洞。

    他一路数遍了师兄弟们的尸体,最后在密林的出口,看见宗门内冒出的黑烟。

    宗门也被毁了。他看见宗门内有无数身影游动,速度很快地在宗门那些隐秘禁地进出。有一批人,快要往密林方向来。

    他只有离开。

    这一走便是数十年,江海漂流,半生萍踪,他的记忆渐渐淡去,宗门,师兄,师弟,师妹,都淡白如遥远的影子,只留下了那首狐狸歌。

    那歌唱了一年又一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唱这首歌,那一场尽绝的死亡,似一个谜,都浓缩在了这首歌中,他知道答案就在那里,就在那里,可是那么多年,他不想,不愿去想。

    人都死光了,还去追究谁是凶手,已经没有了意义,不是吗?

    第二年,他所在宗门的老对头,那个遥远而仙气凛然的宗门,选出了新宗主。没多久宗主就成亲了,据说当时冠盖云集,为大荒宗门中之盛事。

    第三年,那位宗主闭关,宗门之事,由夫人代理。

    这些消息,都和他没有关系了,不过是遥远世外仙门的一些轶事。他连宗门都没有了,管别人爱恨生死?

    他的号叫紫微,密林中有一种花,紫色微微,是小师妹最爱的花。

    ……

    他眯着眼睛,懒懒散散地笑起来。

    多少年深堕梦中,不是不能醒,而是不愿醒,直到景横波以旁观者的眼睛,坦荡道破,他才不得不醒。

    死亡,从来不是真正的结束啊……

    ……

    山谷里忽然一声嚎叫,惊破了他的回忆,他一抬头,就看见景横波满身浴血,闪到了半空中。

    她挥舞着一条鲜血淋漓的兽腿,青面獠牙地冲他大叫:“老不死!你坑人啊你!这青鳞兽明明比银甲兽厉害多了,怎么才一分!”

    “哦哦?”他低头看纸卷,半晌恍然一拍脑袋,“哎呀,排错了!这个应该是二分的,放错位置了!”

    噗通一声,景横波掉下去了,悲愤的大喊犹自在山谷回荡,“你个老坑爹!”

    紫微上人眯眼笑了笑。

    这个小丫头,永远鲜活蓬勃,亮得似秋日的太阳,不灼眼,却明丽。

    她和小师妹完全不一样,小师妹安静而沉默,乌黑的眸子里光芒深远而沉凝,门中所有人都对她赞赏有加,都说如果不是门规规定女子不能接任门主,她才是最适合的门主人选。

    他也这么认为,虽然师长们的意思,是打算将宗门传给他,并多次说他必能将宗门发扬光大,力压对手。但他觉得,他不过学武功最有悟性罢了,做门主所需要的综合能力,未必比得上沉稳睿智,惊才绝艳的小师妹。

    但世外宗门的门规,从来都是不可逾越的天堑。

    ……

    人影一闪,景横波狼狈不堪地出现在他面前,啪地一声扔出一只青鳞兽的脑袋。

    “加二分。”紫微上人立即记上,“怎么样,再来一只?”

    那口气好像上饭店,厨师推荐你再点一只大闸蟹。

    景横波四仰八叉地躺着,忙着恢复气力,已经没有力气再去骂老不死的坑爹。

    她敏锐地发觉,老不死今天情绪似乎有点不对劲,比较正经。

    虽然还是很不正经,但是真的这样就算很正经了。

    老不死这样的人也会有心事?

    她抬头,头顶紫色衣袂在拂动,丝丝缕缕,轻柔曼妙,那张脸日光下似有辉光,玉一般清华高贵。

    可她觉得他的神态叫忧伤。

    一抹衣角飘到她脸上,她伸手捞住,看看,老不死人很猥琐,衣裳却总是很美,他衣裳的式样其实也不能说就是女裙,只是颜色比较娘,又特别宽大飘逸,再配上他的脸,就变成了女人打扮。

    严格意义来说,这衣裳没什么式样。也不像是老不死会喜欢穿的衣服。

    她脑中灵光忽然一闪,脱口而出,“喂,你这裙子式样颜色,不会是九狐狸喜欢穿的吧?”

    “唰。”一声衣裳从她手中消失,下一瞬紫微上人道:“我觉得你休息够了。咱们来改下规则,再给你半天时间,你必须及格,不然就倒扣二十分。”

    “喂喂喂你不要这么忌讳我还想帮你找出真相呢……”

    咻一声景横波被踢出去了。

    紫微上人的声音,悠悠淡淡,染几分岁月的沧桑气。

    “谁要你多事?你不知道,有时候真相才最残忍吗?”

    ……

    景横波决定再打一只两分的青鳞兽,凑够六十分。

    她不打算挑战这山谷里的其余物种,刚才一只两分青鳞兽已经让她险象环生,她可不想再丢个胳膊或者腿,好歹青鳞兽刚才打过,已经有了对敌经验。

    这种兽也是刀枪不入类型,但力气绵长,性情暴躁,还有一条坚如金甲的尾巴,据说这兽的尾骨用来做武器,是现成的骨鞭,几乎可以抵挡天下所有的利器。

    西边这些区域,都是青鳞兽的活动范围,这山谷里所有的兽,都有自己的区域,并且井水不犯河水,轻易绝不进入别的兽的地盘。

    只有两种例外:特别弱小的兽请求托庇,以及特别强大的兽无视规矩。

    景横波在西边区域行走,走没几步,脚下忽然一绊,她低头一看,哟,一只兔子。

    再仔细一看,不对,不是兔子,是一只灰色的毛茸茸的兔状物,小眼睛骨碌碌转着盯着她看,爪子团团的,很软很萌。

    景横波向来最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小兽,眼看这小兽一点杀伤力都没有的模样,仍旧小心地后退一步,仰头高喊:“喂,老不死,这是什么兽?”

    头顶上传来紫微上人漫不经心的回答:“幻兔。七峰山最聪明的兽。正常情况下不攻击人,甚至对人有好处,它会给你考验,过关后你运气好的话能得到一些开悟。呵呵,遇见它本就运气不错。”

    “加分多少!”景横波只关心这个。

    “一分!”

    一分也不错,没什么危险性,景横波放心的蹲下身,盯着那小东西。

    小东西看起来居然很严肃,绝无霏霏故意卖萌的德行,乌溜溜的小眼睛盯着她,忽然撒出了一把松子。

    这山谷风很大,松子被吹得滴溜溜乱转,但始终没转出一个范围。仿佛这只幻兔身周自有气场,能够将天地控制。

    紫微上人此时若瞧着,大抵会明白一些事,但他老人家此刻正闭着眼睛,想着一些很久远的事。

    景横波莫名其妙地看着它。

    那小东西飞快地在松子间转了一圈,爪子一挥,手中多了几颗松子。它摊开掌心给景横波看。

    景横波看得很认真,松子还是松子,没变成栗子。

    那只幻兔摇摇头,似乎对她的悟性很不满,又点点地下的松子。

    景横波看看地下松子,再看看它掌心松子,忽然明白了。

    它掌心那一把松子,都比较小。

    再仔细看,所有比较小的松子,都落入了这幻兔的爪心。地下留下的是大的。

    景横波倒抽一口凉气。

    太尼玛高大上了。

    在运动的松子中间,一眨眼找出所有较小的松子。这需要何等的眼力和速度?

    修行之人都知道,做到这种,必须心很静,这点和七杀前几天教给她的一门心法要求类似,要求打开身体,接纳天地之气,静心,细辨,灵台清明。

    她还没有摸到精髓,不知道该从何入手,如何让自己做到静心细辨,但此刻看那幻兔动作,心中却若有所悟。

    那幻兔却似乎很有耐心,一遍遍将动作做给她看,景横波瞧着瞧着,忽然发现这只幻兔的身法也很奇妙,看着在左实际却往右,充满了各种迷惑人的假动作,似乎可以和自己的瞬移结合起来,营造出一种幻影效果。

    她连看了好几遍,那幻兔终于停下,对她抬了抬爪子。

    一看就是要她也做一遍,俨然有宗师风度。

    景横波嘿嘿一笑,道:“松子太小,换个。”抓了一把碎石,哗啦对身周一撒。

    碎石立即浮动跳跃起来,和先前松子一样,但碎石比松子重了不知多少倍,这样的浮动跳跃,便显得有些诡异。

    景横波心中也有点惊讶,觉得这兔子不似紫微上人说得那么弱小,但这兔子一直到现在表现出来的都是善意,她也没有多想。

    碎石渐渐被风卷起,在她身边盘旋呼啸,形成一个浮沉的漩涡,景横波紧紧盯着碎石漩涡,静下心神,深吸一口气,忽然一头扎进了漩涡中。

    那幻兔一呆,仰头看她,随即它眼底便泛出迷幻之色——景横波身形如电飞闪来去,在方寸距离内叠加出无数幻影,它看得眼花缭乱,根本不知道景横波在干什么。

    过了不知道有多久,景横波唰地闪身而出,漩涡同时止歇,碎石噼里啪啦掉下来。

    景横波摊开手掌,掌心也是一把碎石,很细,近乎细沙。

    明显掌心的小,地上的大。

    幻兔的小眼睛露出满意之色。

    景横波吁出一口长气,心底稍稍有点惭愧——她并没有真正学会那种迅速辨别的本事,她其实是取了巧。

    她利用身形的瞬闪,在方寸漩涡内纵横来去,把幻兔的眼神看花,趁它不注意,将附近一株松树树根下的细沙石移了过来,抓在手中。

    细沙肯定比所有石头都小,在幻兔眼睛里,她就是抓出了所有小石头。

    但景横波心情也不错,她虽然没能做到幻兔这种技巧,但是她却学了幻兔那种奇特的步法。在以后的对战中,她有信心将所有的敌人搞晕。

    而幻兔的迅速辨物,也让她明白了七杀教她那门心法,到底该从何练起。只要把这一手练好,和这幻兔一样能迅速截出想要的那部分,就等于那门心法入门。

    收获当真不小。

    “谢了啊。”景横波蹲下身,很感激地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正准备离开,那小家伙却不让。

    它甚至对景横波龇了龇牙,两颗和身体不太协调的巨大獠牙,在日光下寒芒一闪。

    景横波倒愣了,这是要干什么?

    “啊!这是兔王!”头顶忽然传来紫微上人的声音,嘎嘎笑道,“错了错了!这是兔王。教你一事后你必须还它一事,否则会遭受群幻兔攻击。分数更改,分数更改,现在改为两分!”

    “姐迟早被你害死!”景横波大骂。

    紫微上人的笑声,听来一点歉意都没有,“幻兔兔王的致幻能力可比你家那只小怪兽还强。难怪它拦住你,它能被人剧烈波动的情绪所吸引,谁如果内心有盘桓不去的心事,很容易被它发现并钻了空子,这小东西也很喜欢窥破人心的感觉。如你过得去,一样会有大造化,如你过不去,只怕从此便留下心魔……嘿嘿祝你好运!”

    他忽然声音一变,惊道:“喂,你别过来!”

    耶律询如的笑声永远那么开心,“紫微紫微,出来我们谈谈心!”

    人影一闪,熟悉的气息,果然,耶律询如到了哪里,耶律祁便也来了。

    但景横波已经没法和他打招呼了——幻兔忽然发出一声奇异的尖啸,声音诡异。

    “啊啊!不好意思又错了!”紫微上人的声音忽然又炸了开来,“我才发现,这是只有控心堕魔能力的幻兔!是最能引诱人内心苦痛黑暗致人死地的兽!在七峰山恶兽中排行前三!分数更改,分数更改,现在改成五分!五分!”

    可惜景横波已经没法和老坑货算账了,尖啸声起,她心头一阵翻滚难受,随即,她面前的景象便换了。

    巍巍宫阙,纷纷大雪,她在玉照宫墙之上,俯瞰着底下广场,广场上茫茫人海,无数人抬起头,张着嘴,她听不见声音,却能看见那些愤怒的脸孔。

    身侧站着一个人,她知道是谁,却又不想转头去看。

    声浪渐渐卷了来,她听清楚了。

    “国师,请诛女王!”

    她退后一步,手扶宫墙,凝视着城下,心中知道下一句话是什么,但是问不出口。

    问不出口。

    一问出就是惨烈的结局。

    她不愿!

    但此刻心越跳越急,血液在澎湃,在冲击着体内的气海,她知道这问题必须问出口,否则自己就会走火入魔。

    问,还是不问?

    ……

    ------题外话------

    ……

    昨天我要票要错了,借票给紫微遮屁股,忘记了这年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裸奔神马大家最爱看了,遮个毛。

    木有票票,伐开心,哭着雪藏那谁。